“小心!”黑衣人失聲喊道,本能地雙手一翻,兩把短刀滑落手心,連頭都來不及迴,揮臂向上,哧的一聲交錯切去——隻聽一聲鈍響,血雨傾盆。


    一條巨大的蟒蛇在頭頂出現,血盆巨口咬落,卻被利刃切斷了毒牙。


    “怎麽還有一條!”明河教主失聲喊道。然而抬頭看去,那條巨蟒的頭頂上居然站著一個白袍男子,衣袂飄飛,戴著麵具的臉上毫無表情。


    “靈均!”那一刻,他們齊齊驚唿。


    明河教主毫不猶豫地展開雙手,十指交錯,一道道光從她掌心裏飛掠而出,轉瞬在高台上張開了一道網——巨蟒在網中翻騰,唿嘯著攻擊而來。黑衣人飛掠而起,用短刀插入巨蟒的頸下逆鱗,然而鱗片卻厚如盔甲,隻刺入了一寸便止住。


    受傷的巨蟒瘋狂地扭動,忽然間屈起身體,噴出了一股青黑色的濃霧!


    “小心!”明河教主失聲喊道,“有毒!”


    青黑色的霧氣迅速籠罩了高台,霧氣所到之處,所有的屍體都開始消融,如同冰雪在烈火中融化。明河教主揮出長袖,瞬間攪起一陣清風,將迎麵而來的毒霧吹散,然而和巨蟒貼身搏鬥的黑衣人卻騰不出手來對付,瞬間半身沉浸於霧氣。


    “小心!”明河教主驚唿,卻見巨蟒忽然人立而起。


    黑衣影子如同閃電般從毒霧中掠出,雙臂交錯、橫斬而過。那一瞬間,巨蟒的飛騰之勢略略頓了一下——然後,上半個巨大的頭顱唰地飛起,被一切為二!


    黑衣人一擊格殺巨蛇,驚電般地上掠,動作快如閃電,令人驚歎。然而,等他點足在巨蛇飛起的天靈蓋上時,那個原本站在那裏的白袍年輕人卻早已不見。


    “靈均!”底下傳來了明河教主的怒叱,“放開她!”


    他急速往下看去,赫然看到靈均不知何時已經幽靈般地出現在了高台上——沒有做別的,也沒有攻擊拜月教主,隻是伸出一隻手,扣住了朧月頂心的天靈穴。


    朧月臉色蒼白,全身微微地戰栗,然而眼睛裏卻放出了光,竟然沒有絲毫恐懼。她看著近在咫尺的人,眼裏反而有一種挑釁似的,冷冷道:“大人,你看,你終歸還是輸了!一敗塗地!”


    靈均沒有說話,麵具後的眼神卻陰沉,手臂一用力,將她淩空拖了起來。


    “殺了我啊!”朧月卻笑了起來,“我才不怕!”


    靈均的手指一緊,她的笑聲戛然而止,臉色慘白,揮舞著流著血的雙手,試圖推開他的扼製,卻怎麽也做不到,隻是衰弱無力地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跡。


    無數的月宮人馬已經往這邊湧來,將漢白玉的高台重重疊疊包圍。


    “不要以為抓住了朧月,我就會放你一條生路。”明河教主看著他,冷冷道,“你也知道我不是一個慈悲的人。這個女人隻是個小角色,她的生死,這裏沒有誰會放在心上。”


    朧月的身子微微一震,臉色蒼白。然而靈均卻隻是冷冷笑了一聲,一隻手扣著她,另一隻手探入懷裏,卻拿出了一支短短的笛子,放在唇邊吹了一下。


    那隻是一個簡單的音節,短促而尖銳。


    可一瞬間,整個月宮卻震了一震!


    那一刻,有一道光芒從他所站立的地方發出,如同光輪擴散——光芒所到之處,地麵上所有血肉模糊的屍體忽然間都動了起來。那些被斬為碎塊的巨蟒、那些已死的傀儡,居然在同一瞬間都跳了起來,在半空中自動拚合,隻是一刹那,竟然都全部原地複活!


    那一刻,高台上下的所有人都震驚得呆住了。


    明河教主和黑衣人對望了一眼,手指各自握緊。


    “別太擔心。之前我們已經破了他的術法,如今他必然受到了反噬。”明河低聲道,“這是馭屍術,需要耗盡全部的精血,才能在短時間內控製住剛死的生靈——他到現在用出這個,估計也是強弩之末了。”


    然而話音未落,靈均拿起笛子,又短促地吹了第二聲。


    聲音一起,那些傀儡和巨蟒忽然唿嘯一聲,仿佛接到了命令,箭一樣地從高台上直衝而下,衝入了那些宮人婢女之中!


    驚唿聲中,血肉已經橫飛。


    “要麽讓我離開,要麽,我就與整個月宮同歸於盡!”麵具後,靈均的聲音低而冷,“你是不在意區區一個朧月的性命,但是我不信你會任憑月宮變成墳場——”


    明河教主吸了一口氣:“你……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靈均忽地冷笑了一聲,“當然是為了複仇!”


    “拜月教撫育你、教導你,有何虧欠於你?”明河教主語氣嚴厲,“孤光祭司待你如子,又何曾負了你?”


    “和你們無關。”靈均冷冷道,“隻是為了聽雪樓。”


    “什麽?”那一刻,明河教主和黑衣人齊齊一怔。


    “你難道忘了我是漢人?孤光祭司和你說過我從小父母雙亡吧?可是,你們有誰知道我的父母是因何而亡?”戴著麵具的人冷笑起來,“聽雪樓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為報此大仇,我有什麽事做不得?利用一下拜月教的力量,又怎樣?”


    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話,明河教主沉默下去,半晌才道:“我剛得到消息,聽雪樓遇到史無前例的襲擊,蕭停雲已經死了。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吧?”


    “哈哈哈……”靈均放聲大笑,“是的!是我做的!”


    他在夜空下大笑,聲音淒厲而得意:“死無全屍!太好了!”


    明河教主默默地看著他,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再繼續死鬥,隻會兩敗俱傷,給整個月宮帶來傾覆的災難。隻是思考了一刹那,她便緩緩放下了手,讓開了路,道:“好。我讓你走——不過,你得先解了孤光身上的咒術!”


    靈均止住了笑聲,冷然道:“放心,等我一走,我師父身上的青妖之術自然會解——不過,至於這個背叛了我師父,繼而又背叛了我的女人,我卻不能饒!”


    朧月被扼得喘不過氣來,虛弱地一直試圖推開他的手,血從她的手指上流下來,染紅了他的肌膚。然而她的眼睛卻一直看著他,聽到他說出這樣的狠話,眼裏居然反而有一絲歡喜的光亮閃過。


    靈均看著她,仿佛洞察了她眼神後的心思,忽地笑了起來:“朧月,你希望我殺了你,是不是?你希望能死在我手上,希望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終結,對不對?我偏不會讓你如願以償!


    他的語氣惡毒而輕蔑,似是想要用一字一句將這個女子踩入塵埃裏。


    “我們之間不會有什麽終結。


    “因為,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甚至從未有開始——這一切,從頭到尾,隻不過是你這個賤人一廂情願的癡心妄想而已!


    “我才不會殺你,因為你根本不值得我動手。”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手裏的朧月往地上一扔,轉身往台下走去。那條被擊斃的雙頭蟒蛇也複活了,遊動而來,匍匐在他的腳下,等待主人。


    朧月跌落在高台下,微弱地喘息著,臉色慘白如死。


    在拜月教主的示意下,敗落者全身而退,乘坐著雙頭蟒蛇離開。然而,當他踏上坐騎,往月宮外疾馳而去時,卻忽然間仿似撞到了一堵無形的牆!一道白光迎麵而起,雙頭蟒蛇發出一聲低吼,往後彈開,宛如被雷電劈中。


    “朧月!”那一刻,明河教主驚唿起來。


    ——是的,這一次,施展術法困住靈均的,居然是朧月!


    “你這就想走?嗬嗬……”那個被扔到地上的女子唇角滴著血,從塵埃裏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們。她咬斷了舌尖,雙手沾著血在地上畫出了一個符咒,吃力地站了起來,眼神忽然變得極其可怖。


    靈均冷笑:“憑著你那點靈力,還能困住我?”


    他一揮手,隻聽憑空一聲脆響,麵前的結界應手碎裂。朧月猛然搖晃了一下,吐出了一口鮮血,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螳臂當車。”他冷然扔下一句,踏步離開。


    “我是不會讓你就這樣離開的!”然而,她卻飛掠過去,攔住了他,宛如夢囈,“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她伸出手來,十指上也在滴著血。


    “從一開始,我知道你必然不會讓我一直這樣跟著你的……或者,我也無法容許自己一輩子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跟著你。我們之間,必然有一個終結。”曾經和他出生入死的侍女走到他麵前,輕聲道,一字一句,“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這一天。”


    她笑著,忽然間抬起手。


    靈均以為她要施咒,然而朧月卻隻是抬起手,手指輕輕一鉤,解開了自己的衣帶,外麵的香雲紗罩衫飄然落地,露出了裏麵的貼身小衣。


    那一刻,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不知道這個女子到底要幹什麽。


    朧月抬起頭,看著靈均:“你,還認得這件衣服嗎?”


    麵具後的眼睛微微閃了一下,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她笑了起來,聲音淒涼:“是啊,我知道你肯定是忘記了……這件衣服,是用你當年那件袍子改的,連上麵的每一顆扣子都保留著——在我十五歲那年被你們從蟒蛇腹中救出來時,你曾給我披了你的衣服。你記得嗎?”


    那一刻,靈均沉默下來。


    “我一直貼身穿著這件衣服。這些年來,每當我覺得沒有勇氣再繼續陪你走下去的時候,裹著它,就會覺得略微還有一些溫暖存在。”朧月喃喃說著,語氣漸漸變得無限低迴,“可惜,到了今天,就連這最後的一點念想,也灰飛煙滅了。”


    一邊說著,她雙臂微微一振,身上那一件舊衣忽然片片碎裂!


    那一刻,所有人失聲驚唿。包括靈均。


    ——帶著體溫的小衣化為無數白蝶,在風裏四散,露出潔淨如玉的身體。然而,這一具赤·裸的身體上,竟然畫滿了符咒!


    “看到了嗎?”她在他們麵前緩緩轉動身體,“這上麵的每一處,都是我用針尖沾了朱砂,一針一針刺入身體裏繪上去的!你應該看出來了吧?這麽做,是為了困住一個東西。我身體裏的東西。”


    靈均眼神也緩緩地變了:“你……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容器’?”


    朧月微微笑著,聲音輕而冷:“是的,這些年來,我在自己的身體裏,養了一隻蠱王!”


    那一刻,拜月教主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可能……以血肉之身飼養蠱王,這是拜月教裏都早已失傳的古老禁咒!


    朧月慘然一笑:“是的,到了今天,我要放出這隻蠱王了……你想看看我傾盡所有用血肉飼養出的蠱王,到底是什麽樣的嗎?”


    一邊說著,她一邊抬起手指,唰地插入了自己心口!


    “不!”那一刻,靈均脫口驚唿,竟然下意識地往前衝了一步。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就在他的麵前,那個女子撕裂了自己的胸口!那一刻,血從她身體裏流了出來,沿著滿身刺著的花紋流淌,在一瞬間,她全身如同畫上了血紅色的符咒!——當身體破碎時,鮮血忽然燃燒,如同紅蓮盛開。在血化成的火裏,有什麽從她的胸口裏蠕蠕而動,破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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