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


    男子淡淡迴頭,溫婉清風吹起,黑發浮動,袍帶飄飄,這一瞬間,所有的青竹琳琅都成了背景,天地間隻餘男子絕世而獨立的風姿。


    幾十步的距離,他就那麽坐著,目光遙遙穿梭而來,鳳溪月隻覺滿心驚豔。


    如雪般晶瑩的肌膚,麵容精致,遠遠看起來就像在欣賞一幅俊美無濤的墨畫。


    離近了看,他的一雙黑眸深而靜,溶進了夜的黑,也涵括了夜的冷。明明是應該淡漠疏離拒所有人於千裏之外,偏生又耀如星辰,波光瀲灩,仿佛奪盡了天地萬物所有光華,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沉淪其中。


    在鳳溪月打量的目光中,男子緩緩站了起來。挺拔的身子被穿透層層竹葉而來的陽光所包裹,周身都縈繞著一種奪魂攝魄的光芒。


    他一步一步朝鳳溪月走了過來,孤傲絕倫,步步生輝。


    禍水。鳳溪月腦中浮現出兩個大字。


    “你可願為我撫琴一曲?”男子開口,漫不經心的語氣,被微風拂過,清淡若水。


    撫琴?鳳溪月略一驚詫之後,毫不猶豫的拒絕:“我不願意。”


    真是笑話,想她鳳溪月,大名鼎鼎的雲滄瀾,千金難求一曲,彈不彈,端要看她心情如何?這男子,再強勢,於她來說也隻是救了她一命罷了,何況還是別有目的的搭救,恩是恩,錢是錢,她鳳溪月一向分的很清楚。


    報恩,很簡單,你說了我就會去做;彈琴,抱歉,先掏錢才好說話。


    男子像早有所料般,聽到她的話竟絲毫不惱。唇角輕勾,扯出一抹顛倒眾生的溫軟笑意,淡淡道:“我出一萬金,隻聽一曲。”


    一萬金?鳳溪月暗暗咂舌,好大的手筆!不過她是從不會跟錢過不去的。


    鳳溪月麵上應得雲淡風輕,心裏卻莫名沉重起來.


    這人應是已經知悉了她的身份,無論是鳳溪月還是雲滄瀾,不知他知道了多少。他救她到底懷有什麽樣的目的?這兩個身份究竟能帶給他多少利處?鳳溪月卻不得而知。


    把這些問題拋諸腦後,鳳溪月款步走到他剛才彈琴的地方,學著他的樣子席地而坐。


    剛剛隻是遠觀便覺這把古琴通體瑩透,不是凡品。現在再看,琴身不知是什麽玉質材料所做,觸手冰涼,整個琴麵泛著幽冷華光,琴的末端,一個小小的鑲金“夜”字躍然居上。雖叫不出名字,鳳溪月還是可以肯定這把琴比她以前用過的所有琴都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伸指在琴弦上一勾,清冽樂聲從指下緩緩流瀉,清澈動人。


    “好琴!”鳳溪月輕歎一聲,十指蹁躚飛舞在琴弦之上,好似在跳著一種華美的舞蹈。


    優美的樂聲彌漫開來,時緩時急,時快時慢,時高時低,時如飛花亂紅迷人眼,時如高山流水醉人心。


    男子不知何時坐到了鳳溪月對麵,他狹長的黑眸輕闔,嘴角噙著一抹慵懶笑意,沉浸在這泠泠琴聲中,看起來極為享受。


    琴聲悠悠,整個竹林都仿若被這一曲琴聲所惑,靜止成了一副畫,唯美,動人,一霎,永久。


    過了好久,琴音慢慢轉低,一曲已盡。


    鳳溪月收迴手,淡笑著望著眼前的人,說道:“一曲已過,一萬金可以拿來了,我要銀票。”


    男子睜眼,眸光流動,灼烈深邃。他招了招手,一個青衣男子快步從竹林外走了過來。


    “映秋,付一萬金給她。”


    叫做映秋的男子驚奇的看了一眼鳳溪月,從懷中模出了一疊銀票。


    鳳溪月伸手接過,千兩一張,共十張。


    她得了錢,心情大好,一把把銀票揣進懷裏,笑吟吟道:“有錢的人我喜歡,幹脆的人我喜歡,有錢又幹脆的人我更喜歡,以後想聽什麽可以隨時來找我。不過,不要忘了事先準備好銀票。”


    她這話說的輕飄隨意,一副來者不拒的樣子,絲毫不覺得她這一首曲子要收一萬金是貴的有多麽離譜。


    男子聞言也隻是微微一笑,道:“如此,以後便多有叨擾了。”


    多有叨擾?映秋的眉毛跳了兩跳,他家主人可真是不把銀子當銀子使啊!


    如此,這便是鳳溪月與納蘭夜之間的第一次見麵。


    平平淡淡,她沒有追問他救她的真正原因,他亦沒有提及自己救她的真實目的。


    那天之後,納蘭夜每次找鳳溪月,都是聽曲。


    他願意一擲萬金,她也樂得奉陪,他們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客人與琴師每日裏切磋切磋琴藝而已,鳳溪月卻知道,這隻是表麵。


    從她知曉他的真實身份那刻起,她便隱隱覺得這場楚離之戰好像遠要比想象中的更複雜了。


    納蘭,浮嵐國姓。


    那被鳳溪月連連稱讚的紅玉琴上,一個“夜”字,便讓他的身份昭然若揭。


    納蘭夜,浮嵐七皇子,提起他的人,無不稱讚他的傾世之貌,絕世之姿。但從這幾次相見來看,鳳溪月卻覺得比起容貌來,他隱在外表下的雍容智慧倒更教人難忘些。


    不簡單呐!一個不簡單的浮嵐皇子,出現在楚離兩國交戰的戰場上,其意味不言而喻。


    這天下到底能歸於誰手,就看誰能棋高一著了。


    連著數十日,除了偶爾被叫去撫琴之外,鳳溪月的日子應該算是清閑的,當然,如果身後沒有跟著映之這個聒噪的像老媽子一樣的男人的話,就更完美了。


    納蘭夜雖派了映之過來,但沒有限製她的自由。沒事的時候,鳳溪月總喜歡出去逛逛,一方麵關心一下戰事,另一方麵打探打探鳳陵安和於秋訴的情況,那夜之後,他們也不知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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