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的時候,是黑夜,屋內靜悄悄的隻有她一人淺淺的喘息聲。鳳溪月試著動了動,傷口好像沒有那麽疼


    了,她撐著兩手坐了起來,但由於躺的時間太久,四肢麻麻的僵硬著,剛一坐起,便從床上滾了下去。


    一陣劇痛傳來,有些眩暈,平靜了一下後,鳳溪月伸手掰著床沿準備站起來。


    門,便是這時被打開,一個清秀的黑影三步兩作走過來,把她扶到了床上,然後轉身點亮了燭火。


    昏黃的光線悠悠鋪開,照亮了一室清冷,少年的身影也變得清晰起來。


    鳳溪月抬眼望去,進來的少年膚色白淨,眉眼溫存,左臉頰一個漂亮的小酒窩隨著他的笑容若隱若現的綻放,


    不是絕美的容顏,看起來卻異常舒服,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想靠近。


    少年也覺察到鳳溪月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微笑道:“蕭神醫說你今晚會醒,我還以為他唬我呢!沒想到我剛才聽見動靜才過來的,你傷剛好,身體還沒利索呢,好好躺著吧。有什麽事,你隻管叫我就


    是”


    原來是聒噪男。鳳溪月凝了凝眉,這長相跟性格也太不搭了。


    “哦,對啦,我叫映之,映呢就是映照的映,之是之乎者也的之,說起我的名字啊!這還是”少年越說越遠


    ,越說越開心,神采飛揚的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能讓他為難一樣。鳳溪月怔怔看著,腦子裏浮現出另一


    張臉來。


    一張潔淨如蓮花瓣的臉,總是喜歡緊緊攥著她的手,不管任何時候都站在她前麵,明明隻是一個弱小需要人保


    護的孩子,卻總是裝的很勇敢的樣子。如今,時光依舊,一切過往都仿若昨日曆曆在目,此刻卻已都成了前塵


    往事。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對自己溫言淺笑,再也不會有人牽著自己的手傳遞溫暖,她,終,又成了一個


    人,像寒冬裏的梅花,此一生,漠然開放,寂寞凋零。


    她的眼神太過悲戚,那濃重的哀傷連無邊的夜色都抵擋不住。映之停止講話,一順不順的盯著她,鳳溪月在他


    眼中看到了憐惜。


    憐惜麽?鳳溪月自嘲,這個詞何曾屬於自己,自己需要的從來不是什麽憐惜,現在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變強,然


    後報仇。


    她發過誓的,隻要不死,林素雅和鳳溪雲所欠她的,都要一一討迴。


    良久,久到映之以為床上的姑娘會以那樣孤絕的姿勢坐成一個雕像時。鳳溪月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冷淡:“是


    誰救得我?為什麽?需要我做什麽償還?”


    “這個?”映之蹙了蹙眉,為鳳溪月突然地轉變,也為她的這些問題的答案。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救


    你的是我家主人,為什麽救你我也不知道,至於他想讓你做什麽,那得你見了他才能知道。”


    “你家主人是誰?”那個時候,那個地方,能救她的人,除非是無聊,不然便是有什麽目的。


    “秘密!”映之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故作神秘道。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到你家主人?”鳳溪月又問。


    “當然是他想見你的時候啊!”映之轉了轉眼珠,朝她擠眉弄眼道:“話說我家主人可是俊美無雙,風流韻致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你可要小心別被他給迷住了啊!被他迷住的姑娘都很不幸。”


    “是嗎?”鳳溪月不以為意。


    映之壓低了聲音:“哎,我可不是和你開玩笑。看在你和我有些交情的份上,我偷偷告訴你啊。以前的時候”說話的功夫,他已坐上了床沿,鳳溪月怎麽看都覺得他滿臉掛著的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八卦表情,“以前有


    個姑娘在大街上對我家主人一見鍾情,尋死覓活的非要和我家主人一起雙宿雙飛。我家主人不同意,她就天天


    上門找,天天街上堵,逼得我家主人實在不耐。有一次,當著那姑娘的麵,把她一群下人的胳膊腿拆的七零八


    落。從那以後,那姑娘見了我家主人就躲的有三丈遠。還有一次啊,也是一個姑娘,她”


    鳳溪月是一個喜靜的人,不到萬不得已從來不與人多話。她才剛剛醒來,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聊別人的**情


    史。看著眼前少年,手舞足蹈,一臉興奮,大有說上個三天三夜不停歇的氣勢,她覺得屋子裏好像飛進了一隻


    烏鴉,“呱呱呱呱”吵得她頭疼。


    “閉嘴!”鳳溪雲受不了的輕斥道:“我現在還是一個病人,你不覺得身為病人的我是需要絕對安靜的嗎?還


    有,我覺得我們的交情尚淺,還不足以到你給我講你家主人和誰相好,被誰喜歡的地步。”


    鳳溪月冷冷看著映之,目光裏“你可以出去了”的意思非常明顯。


    映之正說得興奮,被鳳溪月冷不丁的猛然一嚇,竟然懵住了。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來,嘴裏嘀嘀咕咕道:“虧你昏迷的時候我照顧你這麽久,一醒來就翻


    臉不認人了,真是沒良心啊。你脾氣這麽不好,小心將來沒人敢娶你”


    叨叨嘮嘮走到門口,他迴頭看了一眼已經合上雙眼的鳳溪月。輕輕退了出去,臨關門時還不忘囑咐一聲:“我


    就住你隔壁哦!有什麽需要你叫我。”


    其實鳳溪月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間就生氣,看著映之眉飛色舞,高興快樂的樣子,她隻覺得自己心裏酸


    酸漲漲的異常難受。


    為什麽別人那麽輕易地就可以擁有幸福,而悲傷卻隻能屬於自己呢?


    她已經睡了太久,現在,無論如何也是睡不著的,在這樣安靜的夜裏,孤獨是最容易侵襲的,鳳溪月一動不動


    的躺著,睜大眼睛呆呆的望著房頂,什麽也不敢想。


    直到天亮。


    昨夜的蠟燭早已燃盡,明亮的日光透過窗欞散落進來,屋子裏的一切清晰可見。


    青帳紫流蘇,檀木紅桌椅,不是特別的奢侈華貴,卻別有一番精致素雅。


    這裏是什麽地方?


    鳳溪月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


    映之推門而進,手裏的托盤上一小碗清粥,散發著淡淡清香直擊鳳溪月的味蕾。


    他好像忘記了昨夜之事,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一看到鳳溪月睜著的眼睛,便大唿小叫的招唿她喝粥,很開心


    的樣子。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藍衫男子,青絲高挽,素白的麵容上一雙狹長鳳眸勾勾挑挑,為他平添了幾絲邪魅。注意


    到鳳溪月的目光,他嘴角一咧,一抹笑容如三月桃花在他臉上綻放,灼灼勝過世間萬千風景:“我叫蕭從,你


    身上的傷是我治的,出診費,醫藥費,我算清後會把賬單拿給你。不過看你這樣子,想必也是窮光蛋一個。算


    了,我大氣一點,你先把身上的傷養好,這帳嘛?咱先記著,你以後慢慢還也行。”


    映之想必是很不讚同蕭從在一個剛醒來的病人前討論還錢的事,他用手肘狠狠戳了一下蕭從後,笑著對鳳溪月


    道:“別理他。他這個人自以為是神醫,臭屁的很。你隻要把他的話當成刮風一樣就好,嗖的一下就沒了,根


    本不用放在心上,”


    “映之,聽你話裏的意思好像對我很不屑,本神醫很不高興,後果很嚴重啊!”蕭從的尾音拉的很長,在映之


    不注意的時候,他手指一彈,有什麽東西飛到了映之身上。


    片刻之後,映之尖叫著跑了出去,邊跑邊在身上亂抓亂撓:“蕭從,我跟你勢不兩立!我詛咒你娶不到老婆!”


    蕭從不以為意,輕笑著搖了搖頭。


    蕭從為鳳溪月把了把脈,告訴她,她的傷已無大礙,隻消幾日便可痊愈。


    鳳溪月也從他口中得知,她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青隱城的一處別院。


    青隱城是平淵國都周邊上的一個小城,人少地方也小,平素沒有人注意的到。


    現在看這裏依然這麽安靜,平和,想必平淵是保住了,林素雅果真有一套,不能小看。


    日子便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鳳溪月每日裏在映之的嘮叨與聒噪中煩不勝煩。


    這一日,日光傾城,白雲飄飄。自她醒來後隻現身了一次的蕭從蕭大神醫忽然降臨,說有人要見她。


    那是一個與她住的院子相隔不遠的另一個超大別院,穿過曲曲折折的走廊,越過重重疊疊競相開放的群花,鳳


    溪月展眼望去,滿目翠竹青蔥,初一踏進,好像置身於一個漫無邊際的竹林滄海。


    一陣琴聲傳來,悠揚隨意,好像一宗清泉緩緩從心中流過,說不出的閑適安然。


    鳳溪月尋著琴聲而去。


    竹林深處,一個白衣男子席地而坐,膝上擱著一把深紅玉琴,瑩長的十指淺淺跳躍,優美的琴聲便頃泄開來。


    鳳溪月靜靜聆聽,隻覺天地一片靜好,所有喧囂盡數崩裂消散,讓人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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