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鷹緩緩推開窗戶,抬頭一望,東方天際已微微發白。


    冬晨,山風依然十分強勁,吹在臉上頗有割膚之感。沈鷹緊一緊衣襟,正想把窗子關迴,耳畔又聽到那陣極其難聽的聲音。他心頭一動,忙道:“小蕭,咱們出去看看!”


    蕭穆道:“好,待屬下去把那柄金劍撿來!”說著衝出房門,沈鷹抽出煙杆裝了一鍋煙,就著火把煙絲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忽然傳來蕭穆的驚叫聲,沈鷹腳尖一頓,立時射出寢房,不料蕭穆亦自對麵廂房衝過來,兩人幾乎碰了個滿懷:“小蕭,又發生了什麽事?”


    “屬下的那柄金劍不見了,頭兒您昨夜是否已代屬下收起?”


    沈鷹皺眉道:“你今日怎地六神無主?假如劍是老夫收起的,豈有讓你去找之理?”


    話音一落,蕭穆又再發出一聲驚唿:“頭兒,您的臉……”


    沈鷹一怔,隨即走迴寢室,在銅鏡前一站,鏡中清楚地映出自己的臉來,此刻臉上那層綠光已經不見,恢複原來的膚色。


    沈鷹心頭嘀咕,沉吟了一下才道:“你的劍慢慢再找,先到外麵看看再說。”


    兩人聯袂走出外廊,一眼望過去,隻見滿地落葉,一片荒蕪的情景,偶爾一陣北風吹來,祜葉齊皆飛落,在半空中飛舞盤旋。


    走出外院,到了入門處的廣場,那個難聽的聲音已清晰能辨,蕭穆一抬頭,便見到一棵梧桐樹上吊著一個人,再一望,那人赫然是神劍山莊的啞巴家丁——老蒼頭!


    “頭兒……”


    蕭穆話音未落,沈鷹已如一頭大鷹般飛掠出去,隻兩個起落已躍上那棵梧桐樹。目光一落,便看見蕭穆那柄金劍橫放在樹椏上,老蒼頭的雙臂被人用麻繩縛住,吊在一條橫枝上。


    “接住!”沈鷹抄起金劍砍斷麻繩,老蒼頭便“咿啊”地驚唿一聲,直跌了下去。


    蕭穆猿臂一展把其接住,隨即把麻繩解掉:“老丈,你怎會被人縛在樹上?”


    老蒼頭臉色大變,雙手不斷做著手勢,一張臉已凍得發紫,加上驚恐過度,蕭穆完全不能了解他所表達的是什麽意思。


    “老丈,你是不是遇到一個怪人?”


    老蒼頭點了兩下頭,隨即又搖頭,蕭穆一愕,驚詫地問道:“如此你到底是遇到什麽?”


    老蒼頭“咿咿哦哦”了一陣,蕭穆問道:“是不是遇到鬼?”


    老蒼頭目光泛起一片驚恐之色,一個勁地點頭,沈鷹伸手在其額上摸了一下,說道:“小蕭,先讓他進屋喝碗熱薑湯再說!”


    說罷沈鷹與蕭穆忙把老蒼頭扶入內院,蕭穆放下他走入灶房燒火煮薑湯。


    不一刻,便已弄好一碗薑湯,捧了出來送至老蒼頭麵前。老蒼頭向他投過一瞥感激的目光,隨即把那碗薑湯喝盡。


    沈鷹趁這功夫找了文房四寶來,示意老蒼頭用筆把經過寫出來,那老蒼頭卻一直搖頭。


    蕭穆問道:“老丈不認得字?”


    老蒼頭尷尬地點頭,接著又打起手勢來,三遍之後,沈鷹及蕭穆略猜出一點意思來,老蒼頭是夢中讓人縛住的,當他醒來時已被掛在樹上,可是他睜開眼睛卻仍看到一個白衣幽靈自半空逸去。


    沈鷹與蕭穆互視一眼,卻是滿腹狐疑作聲不得。良久蕭穆才輕歎一聲,問道:“頭兒,你說他見到的是否便是你所遇上的那個……”


    沈鷹不答,說道:“老丈,你是否知道神劍山莊之內,有什麽密室地道之類的設備?”


    老蒼頭搖頭表示不知道,沈鷹接問:“你在神劍山莊為奴已有多久?”


    老蒼頭用手表示已有二十多年。沈鷹沉吟了一陣,道:“小蕭,咱們到四處看看!”


    兩人再由內院開始搜索,查了一陣,蕭穆忍不住道:“頭兒,此莊內房舍如此多,咱們這樣查法,也不知要查到何時?真正要搜索檢查,隻怕非三五個月不可!何不待廖莊主迴來再說,料他一兩日內亦將迴來。”


    沈鷹頷首道:“此話不錯,不過咱們如今正閑著沒事,即使粗心一點也得把它看一遍。”


    直至日已中天,兩人才粗略把內院查了一遍,卻毫無所獲。午飯仍由老蒼頭負責烹飪,飯後他表示要下山購買糧食,沈鷹拋了一錠銀子給他,又跟蕭穆在中院廂房內搜索起來。


    過了一陣,蕭穆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忍不住道:“頭兒,你有沒有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咱們已找遍內宅,為何不曾看到廖鐵山的寢室?”


    沈鷹雙腳頓住,緩緩地道:“也許他的寢室在中院也不一定!咱快找一找!”


    日頭逐漸偏西,中宅六十八間房子全部已查過,不但查不到有什麽密室地道之設,而且仍沒發現廖鐵山的寢室,沈鷹心頭更加狐疑。


    蕭穆喃喃地道:“他不可能住在外院吧?”


    “難說!”沈鷹說道:“到外院去看看!”


    外院占地雖不小,但隻有一座大廳,以及廳後的四個廂房,其中一間看樣子是廖鐵山的書房,沈鷹道:“到裏麵仔細看看!”


    冬季晝短夜長,此刻天色已漸暗,沈鷹即叫蕭穆把桌上的蠟燭點亮,自己卻又裝了一鍋煙抽吸起來。


    書房有一張巨大的楠木書桌,桌上文房四寶齊全,還放著幾冊書籍。書桌是靠窗而放,推開窗子,外麵便是圍牆內的外廊,斜視可望及廣場的一角。


    書桌的背後牆上掛著一幅中堂畫,畫中有一位美女抱著一個小孩,背景是花園假山,筆法纖細,墨色濃淡有致,氣韻神動,料是出自高人之手。


    沈鷹、蕭穆不約而同走近觀望,兩人看了一陣,又同時互瞪一眼:“頭兒,這背景好像在哪裏見過。”


    沈鷹道:“正是此莊的後花園。”


    “如此說來,畫中的女人莫非是廖鐵山的夫人?”


    “有理,那女人手上所抱的小孩卻是個女的,料是他女兒,看來廖鐵山對他妻女的感情頗為不錯!”沈鷹說罷伸手拉開書桌的抽屜,裏麵隻放了一疊白紙、幾枝毛筆。


    兩人又在書架上翻動起來,尚未查到什麽,天色卻已暗了。


    蕭穆叫道:“頭兒,那個老蒼頭怎地尚未迴來?”


    沈鷹也是覺得奇怪,口上卻道:“也許趕不迴來。”他忽然覺得興趣索然,接道:“咱們找點東西吃吧!”


    兩人走至灶房,隻找到一些冷飯,胡亂吃了一些,沈鷹便道:“小蕭,今夜咱們睡在一起,不可分開。”


    蕭穆心頭一凜,忙迴答道:“屬下知道。”


    兩人走迴中院的小廳,沈鷹忽道:“到你昨夜歇息的房間看看。”提著燈率先走了進去,蕭穆緊跟在後,心頭怦怦亂跳,忍不住問道:“頭兒,這裏麵有什麽好看的?”


    “今早老夫聽你說那個怪物第一次出現後,接著便在牆壁上消失,你還記得是在哪堵牆上消失的嗎?”沈鷹道:“也許密室的入口便在那裏!”


    蕭穆精神一振,快步走前,指著一堵牆,說道:“頭兒,那東西是在這堵牆消失的!”


    沈鷹提燈走前觀看,那壁灰灰暗暗,毫沒異狀,沈鷹伸手在牆上一抹,牆上忽然現出了一團黃光!沈鷹、蕭穆齊吃一驚,都是向後猛退,沈鷹再仔細一望,這才發現原來牆上嵌著一麵銅鏡,鏡中的黃光卻是他手上燈光的反映。


    沈鷹想了一下,不由得哈哈笑道:“原來那團怪物並非在牆上消失的,隻是離開了鏡子的位置而已。”


    蕭穆赧然一笑:“但,那怪物吃了屬下一劍,分成兩爿仍能行動,這又如何解釋?”


    沈鷹一怔,笑容立斂,這個現象的確難以依常理解釋。正在沉思間,倏地“砰”然一聲響起,一扇門窗猛地打了開來,緊接著一陣陰風吹了進來,沈鷹、蕭穆心頭狂跳一下,抬頭望去,隻見窗外一道白影由近而遠,翩翩逝去,一忽兒便已不見。


    沈鷹一頓,喝道:“快追!”腳尖在地上一點,身子已穿窗而出,蕭穆也不慢,幾乎與沈鷹同時躍出窗口。


    外廊上寒風唿唿,燈光忽明忽暗,左右搖晃不定,沈鷹及蕭穆的投影在地上暴長暴縮,氣氛異常詭異。


    沈鷹雙腳一落地,心頭一動,暗唿道:“那白影已不知去向,如何追尋?”


    蕭穆在寒風中更加心悸,雙腳如木樁般站立不動。


    再一陣北風吹來,沈鷹手上的油燈突然熄滅,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叫聲,如同兒啼鬼嚎。


    沈鷹輕吸一口氣,放下油燈,提氣掠前,向叫聲之處奔去,蕭穆緊跟其後。


    聲音傳自內院,兩人幾個起落已射入內院,可是這刹那,那尖銳的嘯聲又自身後傳來。


    沈鷹猛喝一聲,一個風車大轉身向後馳迴,到了中院小廳,那聲音卻已隱去。


    沈鷹呤哼一聲,運起“千裏傳音”之術,喝道:“是誰在鬼嚎?有膽為何不出來與老夫當麵見個真章?”


    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陣銀鈴似的笑聲,笑聲飄忽,令人難測其方位。


    蕭穆驚唿道:“你是誰?”


    “你們兩個還未離開這裏?”黑暗忽然傳來一聲輕歎:“我實在不想見你們,還不給我滾開!”


    沈鷹吸了一口氣:“你想見誰?”


    那聲音忽然變得淩厲起來,如訴如泣地叫道:“廖鐵山啊你在何方?你怎麽還不迴來?”


    沈鷹冷笑道:“他不迴來,難道你不會去找他嗎?”


    “可惜閻王不準我離開九華山。”


    蕭穆倒抽了一口冷氣,顫聲問道:“你,你……你是鬼?”


    那東西沒有應他,依然淒唿起來:“廖鐵山啊,你好毒的心腸。”


    沈鷹喝道:“廖鐵山跟你有何深仇大恨?”


    “有殺身之仇。”


    “你到底是誰?”沈鷹怕她不答,忙又道:“你生前是誰?”


    那東西不再答他,仍不停地淒唿著,卻逐漸去遠。沈鷹心頭忽地一動,急再傳音唿道:“且慢,你若真是鬼魂的話,請再現身一次!”


    那東西倏地笑了起來,笑聲一止,隻見院子中倏地多了一個白衣女子,身上發出一種怪異的綠光,綠光把其臉孔染青,雖然臉龐姣好,可是任何人隻要看到她,便不想再多看一眼。


    “我不是現身了嗎?”白幽靈嫵媚地笑了起來,露出兩排雪白的貝齒:“沈神捕有包龍圖包大人之能,可日斷陽間、夜審陰間的冤案嗎?”


    沈鷹心頭一動,笑道:“也許老夫有這個本領,可惜你不把內情相告,教老夫如何斷定?”


    白幽靈笑道:“你不必勸我,我也不必對你說。奴家若不是有充分的理由,閻君又豈會批準我迴陽間報仇?”


    “如此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你本就無能為力。”


    “但廖鐵山卻聘請老夫來調查此案,老夫既然已答應了他,又豈能食言。”


    “如此說來,若凡有人請沈大人你查案,你都會答應?”白幽靈幽怨地道:“卻不知道沈大人以何為準來衡量委托者的忠奸?若無標準那豈不是金錢萬能?”


    沈鷹微微一窘,道:”老夫吃這行飯已有數十年,難道連忠奸也分辨不出嗎?假如委托者本身枉法,老夫亦不會放過他的!”


    白幽靈美目一睜,目光神采連閃,詫聲問道:“此語當真?”


    “老夫豈有戲言。”


    “如此我便安心不少了,不知沈大人還有什麽要問?若無的話,奴家便要告辭了!”白幽靈抬頭一望天色,道:“時候已不早了,雞快啼了。”


    沈鷹心頭一急,飆前兩步,喝道:“且慢,老夫還有話要問你!”話未說畢,右手五指如鉤抓向白幽靈的肩頭。白幽靈一擺腰,也不見雙腳移動,便把沈鷹那一爪避開。


    沈鷹一爪落空,雙腳微錯,立時化爪為掌,橫掃對方腰腹。


    白幽靈身上綠光一暗,衣袂飄飄向後一退,幽幽地歎息道:“奴家實在不想與你為敵,你別逼人太甚!”


    沈鷹踏前一步,喝道:“老夫便是要迫你現出原身來。”白幽靈再退,身上的綠影更暗:“你不是已看到了奴家的原身嗎?”


    沈鷹心頭一怔,手足不由一慢,脫口問道:“老夫何時看過你的原身?”


    白幽靈又是一歎:“石壁白棺那副骨骸你昨夜不是看過了嗎?”


    “那便是你的嗎?”沈鷹冷哼一聲:“可惜老夫不信!”一言未畢,沈鷹左爪又倏地抓出。


    這次白幽靈未能避過,讓沈鷹抓及衣袖,隻聽一聲裂帛,手上已多了一幅衣角,白幽靈忽然隱去,與黑暗融為一體。


    “往哪裏逃!”沈鷹右掌挾風拍出。


    隻聽“隆”的一聲,卻不知掌風掃著了何物,但可以肯定那絕非血肉之軀。


    沈鷹正想再變招迫進一步,不料迎麵吹來一陣腥臭的冷風,那股冷風中人欲嘔,而又忍不住要打冷戰,沈鷹急忙退後兩步。


    這刹那白幽靈在黑暗中道:“奴家實在不想傷你,無奈你冥頑不靈,不知進退,惟有略事懲罰一下了!”


    沈鷹大怒,猛提一口氣,正欲再度發掌,忽覺胸口煩悶,五內一陣翻攪,哇地一聲,張口吐出幾口冷飯來。


    白幽靈又是一聲幽歎,歎聲極長,半晌才隨風散去。


    蕭穆此刻才心神略定,驚唿道:“頭兒你沒事吧?”


    叫聲未落,沈鷹左手中的衣角忽然自動焚燒,蕭穆尖叫一聲,沈鷹忙不迭把衣角拋開。


    說也奇怪,那衣塊一落地,火光便自動熄滅,沈鷹心頭一陣狂跳,忖道:“她到底是人還是鬼,若是人怎會有這許多鬼門道,若是鬼……咳咳,朗朗乾坤難道真的有鬼?老夫曆過不少風浪,這次可別陰溝裏翻船,讓管一見知道,隻怕要笑掉他的大牙。”


    心念未已,轉過身來,蕭穆目光一及,忽又發出一道尖叫,沈鷹怒道:“你鬼嚎什麽?”


    “頭兒,頭兒……您,您的臉又……”蕭穆上下牙齒碰得格格亂響。


    沈鷹心頭一凜,忍聲問道:“老夫的臉怎樣啦?”


    “您的臉會……會發光……”


    沈鷹步衝入客房,找了刀石敲打起來,火星子四濺發出微弱的光線,沈鷹已在銅鏡中看到自己的臉孔,那張臉又青又綠,就像墳場內的鬼火般。


    他心頭一驚:“當”的一聲,火石脫手摔落地上,心髒也似麻木起來,怔怔地站著,發不出聲音來。


    良久,一道雞啼聲遠遠傳來,房外的蕭穆歡唿道:“天亮了。”


    沈鷹忽覺一道極濃的困意襲上心頭,恨不得立即躺在床上倒頭大睡,可是他卻又不敢睡。


    蕭穆亦感到疲累不堪,雖說已有兩日兩夜沒睡,但對一個內功有探厚基礎的人來說,這實在是不應有的現象。


    “頭兒,天快亮了,睡一下吧!”


    一言剛畢,外頭又傳來一陣怪聲,沈鷹、蕭穆心頭一跳,均是睡意全消。


    蕭穆顫聲道:“莫非她去而複返!”


    沈鷹凝神細聽了一下,搖頭道:“不像,那是拍門聲,假如是鬼來,何須拍門,也許是老蒼頭迴來了!”


    他本想叫蕭穆去開門看看的,見他滿麵驚慌不由歎道:“咱一齊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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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雞啼頭遍,天色仍暗,冷風更烈。


    沈鷹、蕭穆走至莊門,沉聲問道:“誰?”


    莊外人道:“老夫乃江南總捕頭管一見,應貴莊主之聘來此查案,請開門。”


    沈鷹一怔,忖道:“怎地管老頭沒跟廖鐵山一齊迴來?”


    蕭穆聽見管一見的聲音,心頭大喜,拉開門閂,把門板推開,外麵依稀站著兩個人。


    那兩人正是管一見及其手下愛將夏雷,管一見見莊內一個人影臉上發出青慘慘的綠光,不由吃了一驚,喝道:“閣下是誰?”


    沈鷹歎息道:“連你也認不得老夫了嗎?”


    “老鷹是你?”管一見失聲唿道:“你的臉色怎地變得如此難看?”


    “一言難盡,兩位先進來再說吧!”


    管一見屹立不動,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行動,隻聽“得得”兩聲,一枚火折子隨即點燃,卻原來是夏雷敲動刀石,點起火折子。


    火光下雙方都看了個清楚,的確是老朋友,一顆心才放鬆下來。


    沈鷹幹咳兩聲:“你對老夫也不相信了?”


    “哪裏,老夫隻是凡事小心一點罷了,任誰會相信,木訥的江北總捕頭沈鷹也會裝鬼嚇人!”


    沈鷹苦笑一聲,道:“如今你相信了吧!”’


    管一見迴頭把夏雷手上的火折子吹熄,走進門裏,蕭穆重新把門閂好。


    當火折子亮起時,沈鷹臉上的綠光便隱去,火折子一滅,綠光又盛。管一見詫異地問道:“老鷹,你到底是在鬧什麽玄虛?”


    沈鷹長歎一聲:“老夫的事且慢說,你可是廖鐵山請來的?”


    “這個當然,否則老夫巴巴來此喝山風?”


    “那麽廖鐵山為何沒跟你同來?”


    “他叫老夫先來……”


    沈鷹猛地站住,失聲叫道:“他請咱們前來調查,自己卻不迴來,這是什麽意思?”


    管一見略一沉吟,道:“他說他要請幾個朋友來捉鬼!”


    “他有懂得捉鬼的朋友,又何必再請咱們來調查?老笑,枉你查了數十年案,難道對此竟沒有一絲疑心嗎?”


    管一見一怔,反問:“你對此又有何懷疑?你認為這是廖鐵山布下的圈套,目的是為了坑害我們兩人?但這對他有何好處?”


    沈鷹又一聲長歎:“現在老夫還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始終覺得這座神劍山莊以及這個案子處處透著疑惑,廖鐵山必是還有什麽事瞞著咱們!”


    “哦?”管一見眉頭輕輕一皺,問道:“你認為他瞞了咱們什麽事?”


    “他說此莊出現了鬼魅,害死莊內的婢女家仆,但據老夫所知那鬼卻是來找廖鐵山複仇的!是故老夫懷疑廖鐵山是請咱們來為他禦敵的!否則他為何不跟你上山呢?”


    夏雷插腔道:“廖莊主跟咱們一起來,至此五十裏才分手,他說要去找幾個朋友上山,囑咱們先上來!”


    沈鷹怒道:“他既然對咱們沒有信心,又何必花錢請咱們來?他的朋友若能夠捉鬼,這件事又怎會鬧了好幾個月而未解決呢?”


    夏雷不由默然。管一見忽然問道:“老鷹,老夫再問清楚一點,你剛才說有一隻鬼要找廖鐵山複仇?”


    “不錯,是一隻女鬼!”


    管一見失聲叫道:“你不是跟老夫開玩笑吧?連你也相信有鬼?”


    沈鷹正容道:“你幾時見老夫跟人開過玩笑?”


    管一見忽然放聲大笑起來,良久才說道:“那你真的是在說鬼話了!你看看,此莊何處有絲毫鬼氣?”


    此刻天色已經大亮,曙光自樹梢瀉了下來,乾坤清朗,的確毫沒一絲鬼氣。


    沈鷹心頭不悅,擰身向內走去,管一見等隻好跟在他背後。


    到了中院的小廳,沈鷹叫他們坐下,然後說道:“小蕭,你把這兩日兩夜的情景對他們詳細說一遍!”


    “是!”蕭穆也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他略為整理一下思路,然後才一五一十把前兩夜的情景詳述了一遍。


    管一見、夏雷仍是深疑不信。蕭穆見他倆都是臉泛冷笑,忙道:“管頭兒,晚輩所說可沒半句虛言!”


    管一見不答,轉頭望向沈鷹:“老鷹,前夜你又見到什麽奇怪的事?”


    沈鷹便把在莊外樹林遇見女鬼的事說了一遍,管一見聽後眉頭深鎖,半晌問道:“也許你長途跋涉,精神不足,加上環境氣氛的影響而生的幻覺!無論如何,老夫都不信這世上有鬼這迴事!”


    沈鷹歎道:“老夫何嚐相信世間有鬼!但人可以在空中飛行嗎?人被劈作兩爿之後仍能不死嗎?人的上身跟下肢又會分開嗎?”


    “也許這隻是一種障眼法而已!”


    “不錯!老夫也曾如此想過,但問題是即使障眼法可也得有個近乎常理的解釋才行!”沈鷹臉色凝重地道:“身上發出綠光,衣角焚燒,掌發冷風,這些都可以作出解釋,但空中飛舞,劍劈兩爿仍能行動,在樹林中轉不出來,行動如風,神出鬼沒,這又如何解釋呢?老夫的以往你又非不知,老夫像是個輕易會被人嚇怕嚇病的人嗎?”


    管一見不由默然,半晌才道:“假如世間上真的有鬼,而鬼又能重返陽間複仇,那麽又何必有捕快?咱們又何必如此辛苦?再說假如真有此事,也不會有人敢胡亂殺人了!”


    這次輪到沈鷹默然了,良久才道:“不論如何,這種事總是老夫第一次遇見的,連老夫一向自詡的信心也動搖了!”


    “聽說你曾經為天心堡捉了一個‘骷髏鬼’,這種事應該是第二次遇到的!”


    “那一次不同,因為老夫一早便對那隻‘鬼’有所懷疑,因為其所表現出來的所謂妖法,有跡可尋,這次卻沒有!”


    “幸而老夫的信心尚未動搖,否則這次又如何向廖鐵山交代?”管一見笑道:“老夫就是不信邪!”


    沈鷹心頭不悅,一頓問道:“你打算住下來?”


    管一見一愕,反問道:“難道你想離開?”


    沈鷹微微一窘,道:“老夫像是臨陣退縮的人嗎?不過莊內已粒米不剩了,若要在此住下來,必須先備糧草!”


    蕭穆忍不住問道:“頭兒,你說那個老蒼頭去了哪?”


    沈鷹揮手道:“料是借機離開了!”


    “他不說舉目無親嗎?”


    “但現在情況又有不同,而且有了那錠銀子,已可維持一段時日的生活!”


    管一見道:“夏雷,你立即下山去買些糧米迴來!”


    “是。”夏雷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沈鷹忙說道:“蕭穆,你陪他去一趟,速去速迴,無論如何,日落之前便得迴莊!”


    蕭穆應聲而去。


    管一見笑道:“老鷹,老夫跟你相交也有一段日子,卻不曾見你如此小心的!”


    沈鷹沒好氣地道:“老夫兩日兩夜不曾合過眼,你自個到四處走走吧,老夫要去睡一會了!”說著走進客房。


    管一見隻得一個人在莊內走動起來。他由內及外,隨意在各處看了一下,便已花了大半天了,心中不由忖道:“神劍山莊的房舍竟然如此眾多,實在令人猜想不到!論規模竟然不下霍家之下,但江湖上傳言神劍山莊人丁不多,這到底是怎樣一迴事?莫非傳言有誤?”


    抬頭一望,日頭已經偏西,他便提步走迴中院,一抬頭便見到沈鷹坐在廳上抽著旱煙,一對濃眉深深鎖起。


    管一見一偏身,走入灶房煮了小半鍋水,找了一隻幹淨的茶壺,衝了一壺荼,然後提壺出廳。


    沈鷹精神一振,道:“老夫已很久未喝過你親手烹的茶了!”


    管一見道:“可惜此地器皿不足,水又是井水,難免要令人失望。”


    “總比老夫自己烹的好吧!”沈鷹老實不客氣地斟了一杯,一仰脖子,把茶喝幹,隻覺由喉管直至腹中有一道清泉流過,舒暢無比,精神也為之一振。


    管一見也喝了一杯,再抬頭,西天已泛起一層灰紅的彩霞,心中立時浮上幾分憂慮:“那兩個小子為何去了這麽久還未迴來?”


    沈鷹心頭一凜:“但願不會遇到什麽意外!”


    隻一忽,天色已經暗了,兩人的心頭俱是一沉。


    天色越暗,北風越勁,沙沙的葉動聲,如草原上萬蛇遊動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沈鷹、管一見雖然內功深厚,但整日未進餐,此際亦覺得有點饑寒交迫之感。


    管一見憂慮更深,喃喃道:“山下那座小鎮離此不過十餘裏,快步來迴,兩個時辰便能到達,因何到此時仍未迴來?”


    北風更大了,一陣緊似一陣,唿唿的怪響懾人心魄。


    忽然一陣尖銳的笑聲挾風送至,沈鷹霍地自椅子上躍了起來,失聲道:“這笑聲正是那女鬼所發的,莫非他倆讓她撞上了!”


    管一見道:“快去看看!”


    “老笑,你身上可有火折子?”


    “夜行用具一應俱全!”


    沈鷹敲掉煙灰,道:“走!雙腳一頓,衝天飛起,躍上屋頂,踏瓦而去。


    管一見的輕功猶在沈鷹之上,雖然起步較慢,但幾個起落已與沈鷹並肩而越。


    兩人心念手下的安危,去勢越來越快,隻一忽已越過圍牆,立足莊外。


    沈鷹抬頭一望,隻見前頭鬆林樹木雖然茂密仍透出一蓬綠光,他心頭一動,脫口道:“九成又是那東西出來作祟!”


    管一見未待他說畢,身子便已射出。


    “小心!”沈鷹急喝一聲,緊跟他之後射入樹林內。


    一入樹林,綠光倏地隱去,鬆枝濃密,四周漆黑,抬頭望不到天,伸手看不到五指。管一見叫道“小雷!小雷!”


    “頭兒,你在那裏?”黑暗中傳來夏雷的聲音。


    管一見心頭一喜,又問道:“蕭穆可有在你身旁?老夫就在你們前麵,快走過來!”


    隻聽蕭穆道:“管頭兒,晚輩也在此地,隻是跟夏老弟隔開!”


    “隔開?”沈鷹一怔,忙問“被什麽隔開?”


    蕭穆哭喪似的說道:“咱們隻能聽聲卻看不到對方了,循聲尋去,卻又越離越遠!”


    “哦?竟有這種事?”管一見立即敲動刀石把火折子點亮。


    火光一起,便見到蕭穆在他們眼前兩丈之外,夏雷與他隻隔幾棵鬆樹


    火折子光線雖不強,但四人都有一對銳利的夜眼,都同時發覺對方,夏雷跟蕭穆齊聲歡唿,提步奔了過來。


    可是,奇怪的事也就在此刻展開,蕭穆、夏雷明明已走對了方向,但隻走了一半,便一個向左、一個向右橫走開去。


    管一見怒道:“小雷,你眼睛生在哪裏?”


    夏雷雙眼一眨,詫異地問道:“頭兒,因何罵屬下?”


    “老夫在這邊你不見嗎?”


    “看到,現在不是已走過去嗎?”


    管一見更怒:“放肆!老夫在你左後方,你卻走去哪裏?”


    夏雷停了下來,臉上帶著驚愕之色,一忽才轉過身來,對著管一見走過來。可是走了一半又向右轉過去了。


    蕭穆走了幾步,卻圍著一棵樹團團轉動起來。


    沈鷹知道這裏麵必是有什麽玄虛,但又看不出個究竟,所以沉聲喝道:“小蕭,你站著不要再動,這樹林有點奇怪!”


    管一見卻沒有這個耐性,他見夏雷又再向側走去,便一個“鷹擊”撲前,左手五指向夏雷的後衣抓去!


    這一擊去勢極勁,距離又近,管一見以為必定手到擒來,但出乎意料,那一爪竟然抓了個空!就像夏雷是沒有血肉之軀,而隻有個影子般。


    沈鷹在旁望見,心頭也是一怔,忖道:“管一見的鷹爪功已有數十年的火候,為何這一抓與目的物竟有尺多偏差?”


    夏雷似乎完全不知管一見的行動,依然向前走去,口中不斷地道:“頭兒,你別動!”


    管一見怒道:“見你娘的鬼,老夫就在你背後!”話音未落,又再向前一抓,可是依然抓了一個空!


    這一抓距離夏雷更遠了,沈鷹大吃一驚,心道:“當真邪門,管老笑到底在搗什麽鬼?”


    心念未已,隻見管一見倏地躍起半空,淩空一個翻身,這次卻撲向蕭穆!


    蕭穆屹立不動,似乎對這一切熟視無睹,沈鷹脫口唿道:“小心!”


    可是管一見那一爪明明隻差半尺便能抓及蕭穆的胸衣,卻無端端向側一偏,叫道:“你還跑去哪裏!”


    “噗”的一聲,隻見管一見的五指已穿入旁邊的一棵樹上!


    這刹那,夏雷又向這邊走了過去,口中不斷地叫道:“頭兒,頭兒,您去了哪裏?”


    蕭穆忽然歎聲一聲,道:“夏老弟,你不用叫了,咱們的頭兒可能沒來!”


    “胡說,剛才咱們不是明明看見他們嗎?”


    “那可能隻是一種幻覺!”


    “幻覺?”夏雷難以置信地道:“難道咱們兩人會同時出現同樣的幻覺?”


    蕭穆又是一聲歎息:“夏老弟,你可曾聽過‘鬼打牆’這傳說嗎?”


    “你說咱們是……是遇上了鬼?這個,這個……小弟可不相信!”


    “你不相信,愚兄也沒辦法!現在惟一能做的便是站著不動,希望天亮之後能有所改變!”


    “鬼打牆”這三個字一入沈鷹之耳,他心頭又是一沉,前夜的情景,立時泛上心頭,忙道:“小蕭說得有理,你倆千萬別走動,天亮之後自然便能沒事!”目光一及,隻見管一見繞著一棵樹急速地轉動著。


    他吃了一驚,急忙氣納丹田沉聲喝道:“管老笑,你繞著樹轉什麽?快停下來,好好想個辦法離開!”


    管一見一怔,雙腳微微一慢,詫異道:“誰說老夫圍著一棵樹而跑?”


    沈鷹喟然道:“老夫親眼所見,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老夫明明已奔了七八裏路,怎會呢……”


    沈鷹截口道:“但老夫卻一直站著不動,為何卻仍站在你附近?”


    “此話當真?”管一見身子一震,雙腳登時停住:“如此說來,咱們是進入一座迷宮了!你可有什麽法子?”


    “你站著別動,千萬別讓火折子熄滅,待老夫想個辦法!”沈鷹目光一及,看見附近有一棵小樹,心中登時有了計較。


    他不敢妄移兩腳,伸腰俯前,雙手緊緊握住小樹,運起內力,把真力布於手臂上,猛地大喝一聲:“起!”雙臂向上一拔,那棵小樹果然離地而起。


    可是小樹一離地,他重心驟失,腳跟一鬆,向前俯衝一步,所幸景物未變。他把小樹當作竹竿伸前,叫道:“老管,快抓住樹梢,待老夫拉你過來!”


    不料,小樹與管一見的五指幾番都不能接觸。沈鷹知道剛才自己俯前一步可能也陷入“幻覺”中,是故他急道:“老管,你別理眼前所見的景物,雙手胡亂抓動吧!”


    這一招果然有效,管一見胡亂抓了一陣,終於抓及了樹梢,然後摸索著樹幹前進,終於與沈鷹會合。


    “好厲害,這是什麽迷宮?”


    “這很可能便是蕭穆所說的‘鬼打牆’了!”


    這一次,管一見不敢反駁,隻道:“如今咱們下一步該如何走?”


    “咱們憲再把蕭穆、夏雷拉過來再說!”沈鷹說罷,認清方向向夏雷的位置大踏步走一步。管一見拉著他的衣角走在後麵。


    他身子一動,眼前景物大變,夏雷好似已在他眼前,四周的樹木亦忽然失蹤。沈鷹總算經曆豐富,知道此乃幻覺,是以站著閉眼調息起來。


    一忽,眼睛再度睜開,景物已恢複先前的樣子,他由此而得知其中玄虛,心中忖道:“這法子雖然笨拙,但隻要多花點時間,也不怕找不到夏雷!”


    想到此,他又向前跨出一步,然後依法閉目養神,待心神靜止後,如此這般,過了三四盞茶時間便把夏雷拉了過來。


    然後,沈鷹囑夏雷學管一見拉著他的衣角,跟著他行動。最後又依此法找著了蕭穆。


    管一見道:“人找著了,咱們再試試走出這樹林吧!”


    “好。”沈鷹說道:“不過,咱們隻能一步一步地走動,千萬不能快!”他默查了一下神劍山莊的方位,然後向左跨出一步,蕭穆等三人立時跟著他向前側跨前一步。


    那一動,眼前景物立變。四人同時閉眼歇了一會,然後再向前走。如此無驚無險走了七大步,眼看出林有望,四人都是心頭大喜。


    再過一陣又走前三步,照計再走五六步便能出困,可是連走十餘步,出口依然可望而不可即。


    沈鷹心頭一沉,叫道:“不對,這樣再走下去,始終還不能走離這樹林!”


    夏雷道:“沈頭兒,咱們怎麽辦?”


    沈鷹長歎道:“不如靜立於此,待天亮再說吧,否則隻怕被活活累死!”


    正所謂一言驚醒夢中人,眾人此刻才驀地記起已經數餐不曾進食了,登時覺得又饑又餓,又寒又渴。


    管一見也頷首道:“正是,若是咱們累到不能動彈之時,強敵才猝然出現,那時恐怕隻能任人宰割了!”


    於是四人隻好就地坐下,正想盤膝運功調息,前頭一棵大樹忽然“蓬”的一聲,亮起了一團綠光,綠光一現,蕭穆便唿道:“她又來了!”


    話音一落,樹後果然轉出那個白幽靈來:“不錯,奴家又來了!”聲音似乎來自九天之外。


    管一見立時自地上躍了起來:“你是誰?”


    “奴家是誰,你問一問沈大俠便知道了!”


    “老夫要知道的是你的真實姓名!”


    白幽靈長歎一聲:“那個名字已不用近十年,奴家早已忘掉!”


    管一見怪笑一聲:“那麽現在可有名字?”


    “閻君賜奴家為白靈,意思是奴家肉身雖已腐,但靈魂仍如冰雪般潔白。”


    “老夫不與你胡說,你若再不說真話,老夫可要無禮了!”


    “你擅闖奴家府第的花園,已經是無禮!”


    管一見怒極反笑:“當真是鬼話連篇!你道老夫會被你幾句話而嚇倒嗎?”


    “你若不信,奴家也沒辦法!”白幽靈眉頭一皺,道:“既然你們不信,便等到關亮才離開吧,恕奴家失陪了!”


    管一見舌綻春雷,大聲喝道:“妖婦慢走!”


    白幽靈一迴身,臉上泛上一層慍色:“看管大人的樣子似乎要把奴家吃掉!當真反了,這年頭竟然有人欺鬼的事!”


    “老夫豈肯吃你?隻不過想把你的外皮剝下罷了!”


    “那好呀,管大人為何還不動手?”白幽靈眉頭一抬,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原來你是怕了這座林子,好吧,今日便讓你開開眼界!”說罷雙手伸直,猛地打了幾個旋,喝道:“收!”


    管一見臉上露出一絲詫異之色,心道:“看你這妖婦還有什麽花樣?”


    “好啦,你現在不用怕啦!”白幽靈笑盈盈地道:“管大人你不是要剝奴家的皮?怎地現在還不敢來?”


    管一見老臉一紅,立刻伸手抽出夏雷的鋼刀,輕吸一口氣,走前兩步,一迴頭:“老鷹,你也來吧!”


    沈鷹無可奈何隻得長身而起,抽出煙杆走在管一見背後。


    白幽靈拍手道:“天下兩大神捕合力欺侮一個孤零零的女鬼,這件事傳將出去,隻怕上至天宮、中至陽間、下至地府都有一番熱鬧!”


    管一見老臉再一紅,迴頭向沈鷹打了個眼色,沈鷹會意,立時停步為他掠陣。


    管一見冷冷地道:“不知老夫的刀利,還是你的嘴利!”飆前兩步,鋼刀一挽,疾劈過去!


    白幽靈身子忽地冉冉升起,管一見一刀落空,猛喝一聲,雙腳一頓,如怪鳥般躥起,白光一閃,刀鋒斬向白靈的大腿!


    這一刀快如驚鴻一瞥,可是依然慢了一步。


    白靈再飄升半丈,忽地一折腰,打了個跟鬥自管一見頭上飛過!


    好個管一見,這電光火石之一刹那立時變招換式,手臂一迴,鋼刀反手劈出去!


    “唿!”鋼刀隻差半寸才斬及白幽靈的衣袂,白幽靈仙女般飄落地上,喃喃地道:“人又如何能跟鬼鬥快!”


    管一見眼光大盛,冷冷地道:“可惜你身上隻有人氣而沒鬼氣!”雙腳落地,腳尖一點又再斜掠過去,這一次他鋼刀直斬過去!


    白幽靈依然滿臉笑容,待得鋼刀將至,才驀地一個偏身,堪堪避過。


    不料,管一見這次學了乖,那一刀隻是個虛招,白幽靈身子一動,他刀法立變,化直斬為橫劈!


    隻見白光一閃,刀鋒已至白幽靈腰腹!


    這刹那,白幽靈身上的綠光倏地黯然,管一見那一刀並沒如預期般斬及她的腰腹,相反鋼刀直飛過去,連帶身子也因失卻重心向前一俯!


    “啪”的一聲,管一見忽覺臉上一冷一痛,竟然吃了一記耳光,白幽靈的手上又硬又冷,哪似血肉之軀?管一見心頭一凜,連忙吸氣後退一步。


    白幽靈咯咯一笑,笑聲中,她身上的綠光大盛:“管大人,你陽壽未盡,奴家不敢為地府增添一名枉死鬼,略施懲戒讓你知道進退便好了!膽敢再無禮,奴家拚著迴去讓閻君責罵,也要……”


    一言未畢,遠處忽然傳來雞啼聲,白幽靈臉色一變,目光現出驚恐焦急之色。


    管一見向沈鷹打了個眼色,身子倏地撲前,手臂一掄,挽了個刀花,向白幽靈卷去!


    白幽靈身子又再向上升起,管一見早把這一些算好,刀至中途,已改劈為撩,向上剁去!


    白幽靈正想橫飛,忽見側麵的退路已為沈鷹的一掌一杆封住!急切之間,隻好再向上升高三尺!


    管一見反應也快,猛吸一口氣,身子如紙鷂般飄起,鋼刀一閃,斬向白幽靈的小腿!這一刀他運上九成真力,蓄勢而發,當真是疾如白駒過隙,隻聽“喀嗤”一聲,鋼刀已斬到一件物件,發出“錚”的一聲。


    幾與此同時,白幽靈身上的綠光又再隱去,口中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叫聲,那聲音令人聽得渾身上下的毛孔全部豎起。


    綠光一隱即現,管一見一抬頭,便見到白幽靈一張俏臉在刹那間已變得異常猙獰,兩隻門牙長長露出唇外,他不由一怔。


    就在這一瞬間,白幽靈的衣袖已然掃至,管一見在心驚膽戰間,竟然避之不開,“啪”的一聲,被衣袖擊中臉頰,翻身跌落地上。


    白幽靈就在這刹那夾著尖叫自近而遠逸去,沈鷹起步略慢,阻之不及,隻見白幽靈再一躍,忽然縱上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隨即不見!


    這些事說來雖慢,實際上卻在極短的一瞬間完成。


    白幽靈已逝,但管一見等四人卻如被人封住麻穴般,佇立地上。


    一陣北風吹來,那火光本已微弱的火折子立時熄滅。


    火光一失,蕭穆、夏雷同時發出一道驚唿聲,隻見前麵有兩張閃著綠光的臉龐,說不出的妖異可怖。


    夏雷顫聲說道:“這……這是什麽原因……”


    半晌,隻聽沈鷹的聲音傳來:“老管,你如今的臉色跟老夫一樣了!”


    管一見喃喃地道:“邪門!老夫從未遇到過!”


    沈鷹問道:“最後她那張臉,你們可曾看到?”


    樹林寂靜沒人應他,沈鷹歎道:“你們當然都看到了,因此才沒人作聲!假如這張臉孔是人皮臉具造成的,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一瞬間戴上去!”


    管一見默然,想了一陣,頹然地道:“老鷹,如今老夫倒不敢再笑你了!事實上,人類是不可能在空中飛舞的,也不可能躍得這麽高!”


    夏雷顫聲問道:“頭兒,咱們如今怎麽辦?”


    沈鷹道:“天亮後才離開,大家站近一點!”


    黎明前的黑暗本隻有極短的一瞬,但四人似經過三天三夜般長久,才聽到第三遍的雞鳴聲。


    夏雷道:“現在可以出來了吧?”


    “且慢!”管一見站了起來,道:“昨夜老夫記得鋼刀曾經砍下她身上一件東西,趁現在已能視物,咱們在周圍找一找!”


    “好,不過不要分散,免生意外。”沈鷹十分謹慎。


    四人在鬆林中找了一下,蕭穆便發現地上多了一件東西,叫道:“看,那是什麽?”


    眾人目光隨他的手指一落,隻見地上多了一截白色的裙子,管一見目光一亮,道:“莫非老夫砍下了她的腳!”


    說罷蹲下身子把那截裙子拾起,隻聽“篤篤”兩聲,衣裙中跌下兩截白皚皚的腳骨來!


    眾人心頭狂跳,齊聲驚唿起來,四人麵麵相覷,都是作聲不得。


    良久,夏雷才道:“頭兒,看來她真的……真的是隻鬼!”


    管一見白了他一眼,道:“你少廢話!”拾起腳骨,又道:“先迴莊吃點東西再說!”


    蕭穆這才記起買來的食物已散落在鬆林內,連忙跟夏雷找尋起來,幸而鬆林不大,兩人找了一陣,便找到了那幾包食物,其中有米、臘肉以及醃魚。


    四人返迴神劍山莊,沈鷹吩咐蕭穆、夏雷去煮飯,便與管一見商量起來。可是兩人心中有的隻是重重的迷惑以及一個個難解的謎團,說來說去,都隻是一個怪字!


    幸而飯很快便煮熟了,蕭穆、夏雷把飯菜端出小廳,四人早已饑腸轆轆,一陣狼吞虎咽,把飯菜吃個精光。


    夏雷正想把碗筷收拾起來,四人同時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自遠而來,聽聲音,來人有三四個之多。


    管一見向沈鷹打了個眼色,正想找個地方匿藏起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隻見迴廊處走來四個中年漢子,當先一個人生得瀟灑俊秀無比,瀟灑中又帶有幾分威嚴,令人一望便知來人的身份絕非尋常。


    那人看到管一見,臉色一怔,隨即泛上兩分薄怒,加速走了過來。


    管一見抱拳問道:“閣下何人,因何擅闖進來?”


    那人臉色一變,問道:“你又是何人,又因何敢擅闖進來?”


    管一見也是臉色一變,澀聲道:“老夫先來便是主,你後來是客,豈有客迫主人之理?”


    “好一句先來是主,後來是客!”那人雙眼一睜,目中射出兩道異光:“此莫非是閣下做人處世之道?”


    管一見怒道:“是又如何?”


    那人迴首看了他的朋友一眼,四人忽然齊聲笑了起來。一個道:“他們四個人,咱們也是四人,正好配成雙,展兄,你們有意舒展一下筋骨嗎?”


    那人道:“諸賢弟是客,不敢驚動你們,待愚兄教訓教訓這幾個有眼無珠的小子!”


    管一見等人聽了都是大怒,怒聲喝道:“聽閣下的口氣,好像是個不出世的高人!”


    “高人兩字不敢當,但教訓一下你,料還可以勝任!”那人抽出一把寶劍,曲指在劍上一彈,隻聽“錚”的一聲龍吟,他朋友齊讚一聲:“好劍。”


    “寶劍呀寶劍,今日要你替我顯顯威風了!”那人眼光一閃道:“你還不拿出兵器來!”


    管一見怒極反笑:“老夫若需要的話,自然會取出武器,哼!隻怕你沒這個能耐!”


    說罷,身子倏地向前射去,在對方麵前五尺之處停住。那人屹立如山,不為所動。


    管一見心頭一動,暗道:“想不到此廝還是個人物,隻這份鎮定如常、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功夫,江湖上很多高手便都有所不如了。”


    那漢子目光一凝,冷冷地道:“閣下的口氣這麽大,卻不知武功如何?希望不要令人失望!”


    “老夫武功如何,一試便知。”


    “好,如此在下也不客氣了!”中年漢子掐了一個劍訣,劍尖斜向管一見的肩膀削去。


    管一見沉腰卸肩,讓過長劍,欺前一步,五指如鉤,反向對方手臂的關節抓過去。


    中年漢子道:“原來閣下是鷹爪門的高足!”雙腳一錯,長劍一沉,截向對方腰際。


    管一見讚了聲好,手腕一沉,食指一曲一彈,向對方的劍脊彈去!這一招管一見十拿九穩,屢試不爽,不料,那漢子手腕再一沉,劍尖下垂,改刺管一見的大腿!


    管一見冷不防吃了一驚,心知遇上勁敵。隻得後退一步。他退,對方立進,劍勢大盛,把管一見左右籠住。


    管一見曆過無數險風惡浪,雖退不亂,再退兩步,兩眼覷得真切,一指彈開對方的長劍,緊接著迫進一步,右掌如猛虎下山,望對方胸膛印去!


    那漢子亦料不到管一見來勢如此快速,長劍蕩開,一時之間迴護不及,隻得伸出左掌抵禦!


    不料管一見這一掌亦是虛招,掌到中途,忽然一沉,同時再側身迫進一步,右手已化為指急戳對方的脅下要穴。


    那漢子隻得倒退一步,長劍一收,在身前布下一道嚴密的劍網。


    管一見止住攻勢,雙手蓄勢以待。對方亦知遇上勁敵,不敢貿然進攻,隻拿眼瞪著管一見。


    對方的朋友也都知道管一見不是易與之輩,都是緊張地注視著,準備己方落敗時可以即出手救人。小廳內,一時之間寂靜如死,幾乎落針可聞。


    漢子冷冷地道:“閣下果然有幾下,難怪口氣如此之大!”


    “不敢,老夫做人的原則本來是以牙還牙!”


    漢子不再答話,輕吸了一口氣,長劍再度刺出。


    這一劍出乎尋常的緩慢,那柄劍似有千鈞重,幾乎是逐寸逐寸地伸前,管一見目光望著對方的麵龐,卻不看那長劍一眼。


    長劍隻刺出三分之一,去勢又再一慢。不久,眾人耳畔都聽到一陣細微的嗡嗡聲。


    再一忽,這才發覺嗡嗡聲仍是因為長劍振動的原因,嗡嗡之聲越來越響亮,振動的範圍亦越來越大,但中年漢子的手腕卻不曾移動過。


    眾人都知道中年漢子已把全身的真力全部注於劍上。這一劍隻怕是雷霆一擊,也極有可能一劍便已能分出勝負,是以都緊張起來,夏雷關心上司的安危,更是唿吸沉重。


    再看管一見,隻見他臉色亦越來越凝重。


    “嗡嗡嗡嗡!”長劍的振動聲突然加劇,劍尖泛起五朵碗口般大小的劍花,劍花吞吐不定,令人難測其將刺往何方向。


    這刹那,管一見眼皮忽然一眨,左腳亦略為移動一下。


    說時遲那時快,中年漢子的長劍“唿”的?簧,如毒蛇出洞般急速地向管一見的右胸刺去?br />


    這一劍去勢之急勁,實實在在無以言喻,眾人都“啊”的一聲驚唿出口。


    一尺距離眨眼即至,管一見左腳倏地踏實,把重心移向左腳,右身向後一側,在間不容發之間堪堪避過這快似雷霆的一擊!


    他變招雖快,對方也快,手腕一抖,長劍在一瞬間已化刺為削,唿的一聲橫卷過去。


    管一見上身忽然向後一俯,左腳倏地橫蹴而起,踢向對方臂彎關節。


    這一著十分怪異,大出常規,可是又神妙無比,迫得中年漢子要移形閃避!


    電光石火之間,管一見的蛇腰如彈簧般一彈而起,左掌跟著抓出,五指未至,其所挾帶的勁風已使中年漢子感到唿吸困難!他知道這一招的厲害,連忙再移開一步,長劍一沉,反切對方手臂!


    管一見發招即收,以右腳跟為軸,一擰腰轉了半個身,左腳再度踹出,這次踢的卻是對方的小腹!


    那漢子暴喝一聲“來得好”,左掌一封,截向管一見左腿,右手手腕再一抖,劍光寒芒又起,急點管一見胸膛上的“紫府”、“膻中”及“乳突穴”!


    劍長威力大,管一見隻得收招後退一步,中年漢子立即狂攻不歇,一口氣刺了六六三十六劍。


    管一見在劍網中仰俯移動,加上利用“神指彈功”才堪堪避過。


    三十六劍一過,中年漢子猛吸一口氣,手臂一翻,第三十七招又發。可是這變招的一瞬間,管一見已緩過氣來,立時發動攻勢!


    隻見他飆前一步,“啷嗆”一聲,一條緬鐵鷹鏈已脫手飛出,鏈子末端嵌著一個白鐵鷹頭,尖尖的鷹嘴啄向對方的“天宗穴”。


    中年漢子左掌在鐵鏈上一拍,鐵鏈立時失去準頭,但管一見反應極快,手腕一抖,鐵鏈卻向對方的手腕纏去。


    此際中年漢子的長劍已經自外而至,劍尖一顫,把緬鐵鷹鏈挑開,一顫之後,手臂暴長,劍尖直取管一見胸膛!


    這一劍極具功夫,他朋友都忍不住喝起彩來:“廖兄真不愧有神劍之稱!”


    另一個道:“這個還用說嗎?神劍山莊威震江南,廖兄若沒有超凡入聖的功夫又怎能臻至!”


    沈鷹此時眉頭一揚,倏地飆前幾步,煙杆如毒蛇出洞般準確地把長劍及鐵鏈挑開,喝道:“且慢!”


    中年漢子的一個朋友躍了出來,叫道:“糟老頭,你若手癢,待戴某陪你玩幾招!”


    沈鷹那一杆煙不但奇準,而且其隱藏的暗勁及變化綿綿不絕,中年漢子及管一見同時向後跳開了。


    沈鷹再迴頭道:“老夫絕不是有意以二敵一,隻不過有幾句話要先問問你!”


    那個姓戴的漢子道:“這時候還有什麽話好問?”


    “剛才閣下叫他什麽?”沈鷹指一指中年漢子。


    姓戴的哈哈笑道:“難道你連神劍山莊莊主‘神劍無敵’廖鐵山之名也不曾聽過嗎?當真是孤陋寡聞!”


    此言一出,沈鷹及管一見等人齊聲驚唿起來:“什麽,他也是廖鐵山?”


    沈鷹目注中年漢子,問道:“閣下真的是廖鐵山廖莊主?”


    中年漢子道:“廖鐵山雖薄有名氣,但還不至於需要假借他的名字來唬人!”言下之意無疑直言承認。


    沈鷹急道:“閣下並無戲言?”


    “如假包換!”廖鐵山道:“諸位到底是何方神聖,因何擅自闖入本莊?”


    沈鷹與管一見互相交換一下眼色,臉上都泛上一縷驚詫之色,管一見問道:“閣下是否還有一個兄弟?”


    廖鐵山笑道:“江湖中誰不知道廖家三代都是單傳的?”


    管一見道:“如此便奇怪了,前幾天有一個自稱是神劍山莊莊主廖鐵山的人,找在下跟沈鷹來此查案,這……”


    廖鐵山臉上也露出驚詫之色,失聲道:“竟有此事?這位既然是沈鷹,閣下莫非便是江南總捕頭管一見?”


    “正是老夫。”


    廖鐵山沉吟了一下,道:“那人不知為何要假冒廖某之名,咳咳,不知道他請兩位來此調查什麽案件?”


    沈鷹歎了一口氣,不答反問道:“請問廖莊主一聲,閣下上次離開貴莊是在何時?”


    廖鐵山迴身向那個姓戴的漢子道:“賢弟,愚兄到府上作客是在何時?”


    那姓戴的名叫鴻展,有個稱號“鐵掌無情”,在江南一帶頗有點名氣。當下他想了一下答道:“具體日期小弟也忘記了,但瘳兄弟卻是在小弟家過中秋節的!”


    “廖莊主在中秋節之前便離開了?”沈鷹問道:“這幾個月來一直都在戴大俠家?”


    “非也,廖某在九月初便與戴賢弟相偕去杜老弟處。”廖鐵山指一指另一個蓄著短髭的漢子:“接著又去找鄭兄。咱們四人這幾年已成知己,經常結伴到處遊玩。”


    “到黃山遊了幾天,然後才迴來。”廖鐵山答罷即反問:“那個自稱是廖某的人,其相貌與廖某是否頗為相似?”


    管一見道:“一眼望去,身材相貌是有點相像,但再望一眼,便有很大的分別,也可以說廖莊主跟他不相像!問題是咱們除對廖莊主的大名時有所聞外,卻從未見過麵,是以才會相信了他。”


    廖鐵山哈哈一笑,道:“能夠令兩位相信的人,一定有真本領,寥某也渴望能與他一會。”一頓又道:“有關他請兩位來此的目的,現在大概可以說了吧!”


    沈鷹立即把經過說了一遍,管一見也把自己應聘來此的情況詳述了一遍,然後問道:“不知貴莊是否真的鬧鬼?”


    廖鐵山歎了一口氣,道:“這倒是真的,不過廖某卻不曾見過,隻是把莊內的家丁丫頭都嚇得辭職不幹,廖某對角逐名利、擴展勢力之事,根本看得十分淡,也樂得清靜,心想他們自動離去正好,以後找幾個勤快合意的家丁便可以了,唉,人多有時候實在十分麻煩。”


    “既然如此,以前貴莊又因何要請這麽多人?”沈鷹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們大部分是家父執掌敝莊時雇來的,他們下一代也繼續留了下來,事實上自從廖某掌管敝莊至今,從未請過一個下人。”


    “那麽貴莊是否有個啞巴的家丁?”


    廖鐵山皺眉地道:“敝莊家丁的名字廖某雖記不全,但並沒有一個是啞巴的,咦,莫非你們又遇到一個自稱是敝莊家丁的啞巴!”


    “正是!”沈鷹長歎一聲:“而且老夫還跟他相處了一天一夜。”


    “就在敝莊?”


    “正是此地,他自稱住在貴莊已有二十多年了,後來老夫叫他下山去購買糧食,他卻就此一去不迴。”


    廖鐵山臉色微微一變:“如此看來,必是有人要跟廖某過不去!”一頓問道:“兩位在此,除了此人之外,是否尚有碰到什麽人?”


    “人就沒有碰到,鬼卻碰到兩隻。”


    “鬼?”廖鐵山跟戴鴻展等人齊聲驚唿起來,臉上都有難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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