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句話的聲音並不髙,但是其音綿綿不絕,向外傳了開去,卻像是不知可以傳出多遠一樣。那劃船的還在不知好歹,道:“你且通下名來。”


    那聲音陡然大怒,道:“憑你這等乳臭未幹的東西,也配聽我的名頭?”接著,便是“啊呀”,“撲通”之聲,顯是劃船的人已落下水。


    緊接著,隻見水蕩子之中,蘆葦大動,好幾個聲音一齊道:“上人息怒,敝幫幫主立時前來迎迓,尚祈上人高抬貴手。”


    那聲音笑道:“好,好,好!原來你們這幾個人認得我?”


    聽到了這裏,王竹心也不禁歎了一口氣,道:“原來真是他!”


    雪花娘子道:“是他,不知司馬天水來了之後,將如何對付他?”


    王竹心歎道:“可惜我們看不見。”


    雪花娘子抬頭一看,隻見那株樹十分髙,柳枝雖然柔軟,但還有不少橫枝,是可以攀援上去的,她低聲道:“你要看,可以小心爬上去,可別弄出聲音來,若是給神鶴上人聽到了聲音,那便是天大的麻煩了!”


    王竹心忙道:“行,我知道了。”


    雪花娘子先托起了他的身子,向上一送,王竹心自己再一提氣,便已經抓住了一根橫枝,身子再一蕩,便已蕩了上去。


    那橫枝離地足有八九尺髙,棲身在橫枝之上,向前看去,已經看到前麵的情形了。


    月色朦耽中,隻見一個身形異常髙瘦,手臂也長得驚人的老者,穿著一襲深綠色的衣服,站在岸邊。有六七艘快船,停在近岸邊,隱約可見小船上的人,麵色都十分慌張。


    而在水中,有一個人正掙紮著爬上了另一艘小船,那想來便是剛才落水的那一個了。


    王竹心想看清神鶴上人的臉麵,但是神鶴上人卻背對著他站著,是以他看不清楚。


    過了沒有多久,突然他又看到,一艘快船,快得異乎尋常地,衝開了密密層層的蘆葦,向前劃了過來,那快船在轉眼之間,便到了近前,快船的兩旁,各坐著兩個人,共是一十六支船槳,出力地劃著,難怪那船的來勢,如此之快。


    而站在快船首部的,乃是一個錦衣大漢,一身華服,腰懸長劍,在劍柄和劍鞘之上,鑲滿了各色寶石,月色雖不甚明亮,但是那些寶石,卻在閃閃生光!


    船到近前,王竹心更可以看出,那漢子約摸五十上下年紀,貌相十分威武!


    船在將要到岸,離岸還有丈許之際,便停了下來。王竹心心中暗忖,那錦衣漢子,一定便是金水幫幫主司馬天水了!


    果然,隻見那錦衣漢子向神鶴上人一拱手,道:“隻道何事喧嘩,原來是上人駕到,在下正在招待各方英雄,未曾早迎,尚祈恕罪。”


    神鶴上人冷冷地道:“不必多客套了,你船不靠岸,莫非不迎我進總場去麽?”


    司馬天水一揚首,道:“敝幫總壇今日人雜,不敢留上人清駐了。”


    神鶴上人“哼”的一聲,道:“司馬天水,你竟令我嚐閉門羹麽?好大的膽子!”


    司馬天水的麵容,更加沉肅,緩緩地道:“上人,常言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又道物以類聚。如今在敝幫總壇中的朋友,大都與上人氣味不投,上人若是硬要前去,乃是自討沒趣。”


    神鶴上人冷笑道:“什麽叫氣味不投?你倒說說,我的氣味,怎麽樣了?”司馬天水說道:“那是心照不宣,各人心中有數。”


    王竹心看到這裏,心中大是緊張!


    因為司馬天水竟然拒絕神鶴上人前去,這是他始料不及的!


    而以神鶴上人的為人而論,他當然是不肯就此離去的,那麽,衝突難免了,司馬天水的武功雖高,會是神鶴上人的敵手麽?


    王竹心正在想著,隻聽得神鶴上人,突然發出了一聲怪吼,雙掌猛地向水中推了一推,隻聽得“轟轟”兩下響聲過處,他掌力湧到,平靜的水蕩江麵,猛地起了巨浪,幾艘小船,被浪頭托高了三尺之多!


    別的小船之上的人,盡皆麵上變色,一齊伏了下來。


    隻有司馬天水,仍然屹立船頭,神色不易,冷冷地道:“上人,你功力如何,天下皆知,你不必在此多加賣弄了!”


    神鶴上人“哈哈”怪笑,道:“聞得嶽飛是一條好漢,又聽得你們在此集會,是想幫嶽飛的忙,是以我到來湊個熱鬧,卻不料集會由你這種小人把持,哈哈,你想留我,也未必留得住哩!”


    他話一講完,大袖飄飄,立時轉過身來。


    神鶴上人本來是背對著王竹心,他一轉過身來,便變成和王竹心正麵相對了。


    王竹心定睛向之一看間,心中不禁睦地吃了一驚!


    神鶴上人的麵上,嘴尖腮縮頸項特長,以致他看來,十足像是一支白鶴!


    ’但是,他雙目中炯炯的神光,卻是非同小可!


    這時候,隻見司馬天水也突然動容,他身形陡然拔起,落到了岸上,道:“上人慢走,若是上人有此決心,在下願賠不是。”


    神鶴上人冷冷地道:“如何賠法?”


    司馬天水心頭一凜。神鶴上人這種反問,那是一定要自己真做出一些事來,以消剛才自己拒他前來之辱的了。若是如此,自己要將神鶴上人氣走,那本是輕而易舉之事,自己也可以沒有事了。


    但是,司馬天水卻又想到,神鶴上人的武功極高。而且,他和那邪派中高手淵源極深,若是他在自己這一方麵,登高一唿,說不定便會有許多聚英堂中的高手,不再為秦賊效勞!


    這樣比較起來,自己吃一點虧,似乎也值得的了。


    司馬天水乃是鐵錚錚的漢子,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他隻想到如何才能使這次集會主旨,卻是未曾去注意自身的利害!


    他考慮了沒有多久,便一咬牙,道:“悉聽尊便。”


    神鶴上人雙目之中,異光迸射,一字一頓,道:“你適才對我無禮,此際自斷一手謝罪便了神鶴上人為了剛才那一點小事,竟然要金水幫幫主司馬天水自斷一手,這實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事情,聽得在柳樹之上的王竹心,幾乎”啊"的一聲叫出來!


    神鶴上人卻像是自己這句話,極其稀鬆平常一樣,講了之後,神氣一點也不緊張。


    司馬天水的麵色陡地一變,一反手,握住了腰際的劍柄,道:“在下賠了不是之後,上人可是一心一意,揚忠鋤奸了?”


    神鶴上人冷笑道:“在下什麽壞事都做,惟獨不打誑語,閣下大可放心。”司馬天水“哈哈”一笑,道:“好,以在下一支手,換得上人鼎力相助,值得之極了!”


    他—個“了”字才出口,手臂突然一振,“鏘”的一聲,長劍已然出鞘。那柄長劍,在月色之下,帶起一股寒森森的光芒,一望而知不是凡劍。


    他執劍在手,猛地一抖,劍鋒如霜,已對著自己的右腕,疾切了下去!那寶劍如此之鋒銳,一劍切下之勢,又是如此勁疾,不要說司馬天水的手腕,隻是血肉,就算是鐵鑄的,那一劍下去,隻怕也可以將之剁斷了!


    王竹心看到了這裏,心頭評怦亂跳,他想閉上了眼睛不再看下去,但是他的雙眼睜得老大,竟然沒有法子閉得起來。


    王竹心的一顆心不住地向下沉,隻等劍到手斷,他隻怕便會再也支持不住,因為極度的激動,而昏了過去的。但是,也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隻聽得神鶴上人,發出了一聲大喝。


    緊接著,又聽得“當”的一聲響,神鶴上人倏地出手,以一塊長約尺許,寬可兩指,黑黝黝毫不起眼的鐵鑭,擋住了司馬天水的那一劍。


    神鶴上人是在千鈞一發之際出手的,是以他那鐵鑭,是直貼在司馬天水的手腕之上的。


    司馬天水的那一劍,砍在鐵鑭上,他並不收迴劍來,隻是抬起頭,望著神鶴上人。神鶴上人也不收迴鐵鑭,兩人對望著。


    四周圍靜到了極點,沒有人出聲,個個人都屏住了氣息。過了約有半盞茶時,才聽得神鶴上人一聲怪笑,道:“司馬幫主,你為何還不開口,難道反倒要我來替你賠不是麽?”


    司馬天水一聲長笑,道:“豈敢,豈敢!”


    兩人同時一縮手,一個收劍,一個收鑭,再是相視一笑,他們並沒有再多說什麽,雙手相握,便一齊上了快船,向前疾劃而出!


    他們兩人並沒有客套,絕沒有說什麽“佩服”、“多謝”之類的俗套話。但是,從兩人手攜手地登船這一點來看,他們正是英雄相重,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多講話反倒做作了。


    司馬天水和神鶴上人走了之後,又有許多人報名進人了水蕩,看情形,這些人原來全是在附近看熱鬧的,這時才都進去。


    雪花娘子拉了拉王竹心的衣服,道:“下來,趁現在人多,我們可以去了。”王竹心答應一聲,自樹上躍了下來,兩人一齊向前走去。到了水蕩邊上,王竹心揚聲道:“在下王竹心,奉家師七手先生之命前來。”


    他話才一出口,一隻小船,巳自蘆蘋叢中直穿了出來,到了近前。


    王竹心更不多說什麽,拉了雪花娘子,便向小船之上,躍了上去。那船上的人蕩起槳來,小船巳向前劃了出去,但是那人卻問道:“這位姑娘,芳名如何稱唿?”


    王竹心道:“這是我師妹。”


    雪花娘子望了他一眼,王竹心連忙向之使了一個眼色,雪花娘子不說什麽,那人也不再問。小船在丈許來髙的蘆葦之中,向前蕩去。


    那水蕩中滿是蘆葦,是以即使剛才,王竹心是在髙地,仍是看不清水蕩子究竟有多麽大的。這時,在小船上,一直向前劃去,才覺得水蕩之大,真是驚人。


    小船劃得十分快,不到半個時辰,已然劃出了將近裏許,但是四周圍仍是隻見蘆葦,不見其他。


    王竹心忍不住低聲問道:“雪花,這金水幫的總壇,究竟在什麽地方?”


    雪花娘子道:“別心急,就快到了。”


    兩人正低聲交談間,突然之際,眼前出現了一片大水,足有數十丈方圓。在那一片大水之中,浮著一個極大的木排。


    那木排之大,實是令人吃驚,就像是水中的一座小島一樣,木排上麵,全是用圓木砌成的房子,閃閃有燈光現了出來。


    他們兩人到了木排邊上,隻見在木排上站著四個大漢,那四個漢子顯然是來迎貴賓的。


    那個劃船的人,直到此際,才站了起來,朗聲道:“唐古拉山,七手先生門下!”


    王竹心一拉雪花娘子,兩人便跳上了木排。


    由於那木排實在太大,一跳了上去就等於站在陸地上一樣,王竹心向那個大漢頷了頷首道:“請四位帶路。”


    那四個大漢向王竹心和雪花娘子兩人,上下打量了幾眼,其中一個滿臉虯髯的忽然道:“這位姑娘,是何時拜在七手先生門下的?”


    那大漢忽然講出了這樣一句話來,不禁令得王竹心和雪花娘子兩人,齊皆一怔。


    雪花娘子低哼了一聲,王竹心含糊道:“已經很久了,這位何必多問?”


    那大漢冷然道:“兩位請諒,這次聚會,事關重大,敝幫掌門吩咐,若是來曆不明的人,是不能讓他們進去的,兩位請退迴去吧!”


    那大漢的語氣並不兇,但是所講的話,卻是顯得十分之強硬。


    王竹心究竟年輕,給那大漢一說,臉上不禁掛不住起來,冷然道:“那是什麽話,我們兩人怎地來曆不明了,尚希明言。”


    那大漢冷笑道:“這位姑娘,其實誰都知道她是誰,但是她卻打著七手先生的旗號一”那大漢說到這裏,雪花娘子已是不住地在拉王竹心的衣袖。王竹心卻沉不住氣,一翻手,手掌中心,已托住了一塊朱紅色的金牌。


    那金牌隻有一半巴掌大,托在手,紅光閃閃,牌上鑄著七隻手,或抓掌,或拳掌,或伸一指,形態種種不一。王竹心冷然道:“什麽叫打著七手先生的旗號?七手令在此,閣下可識得麽?”


    雪花娘子看到王竹心這樣維護自己,心知一定又要惹麻煩了,她不禁低聲歎了一口氣。


    那大漢一看到這麵金牌,呆了一呆,態度立時恭謹了許多,但是他仍然攔在兩人的麵前,並沒有讓路的意思,隻是道:“兩位請稍待,等在下去請示上屬,兩位請稍待一陣。”


    王竹心“哼”的一聲,道:“請便。”


    他在離開唐古拉山,他師父將七手令交給他的時候,曾經吩咐他,除非到了危險之極,萬不能不取出七手令的時候,才可以取出一用的。


    七手先生的囑咐,王竹心也不是不記得了。


    但是,這時為了維護雪花娘子,為了使別的人也和他自己一樣地尊重雪花娘子,他卻毫不猶豫地將七手令取了出來!


    隻見那大漢匆匆地走了開去,轉眼之間,使帶著一位書生打扮的中年人走了過來,那中年人氣度悠閑,神態瀟灑,來到了王竹心的麵前,便向王竹心行了一禮,道:“在下姓韓,名空淵,乃是金水幫副幫主,不知七手先生高足到來,有失遠迎。”


    王竹心笑道:“那倒不必了,但是貴幫朋友,卻不準我們進去。”


    韓空淵向雪花娘子看了一眼,笑道:“雪花娘子,多日不見,你倒愈發美麗了。”


    雪花娘子淡然道:“韓副幫主說笑了。”


    韓空淵又道:“雪花娘子,這次金水幫大會群雄,你是個聰明人,常言道瓜田納履,李下不整冠,你如何會來的?”


    雪花娘子仍是淡淡地說道:“韓副幫主講得有理。”


    她一麵說,一麵又拉了拉王竹心的衣袖。


    可是王竹心卻不肯就此離去,道:“這是什麽話?難道她到這裏,是做聚英堂的奸細麽?”


    韓空淵冷笑道:“雖然她不會如此,但是人家卻難免這樣想,何必自討沒趣。”


    王竹心更是沉不住氣,道:“韓副幫主,誰都知道,有七手令在手之人,可以代令主人行事,如今我代家師收徒,她是七手先生的弟子了。”


    雪花娘子心中又驚又喜,道:“竹心,別說了,這豈是胡亂說得的?”王竹心卻道:“你別管。韓副幫主,若是你不歡迎的話,那我們告退了。”韓空淵的麵色,微微一變,道:“那自然不會的,兩位請進。”


    王竹心一笑,心想果然嚇倒了韓空淵,他得意地向雪花娘子望了一眼,但是雪花娘子卻秀眉緊蹙,愁眉不展,並無喜意。


    韓空淵轉過身去,王竹心和雪花娘子兩人跟在後麵,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一個極大的大廳之中。


    那大廳之中的燈火並不亮,恰好可以看得清眾人的臉麵。隻見一排排的椅子,坐在最前麵的全是武林中頂尖兒的高手。


    雪花娘子才一跨了進去,便道:“竹心,我們揀一個角落坐坐算了。”


    王竹心點了點頭,他目的是在參加會議,也不想太引人注意而找麻煩。他們在一個角落,坐了下來,有很多奇怪的眼光,向他們望了過來,兩人也全然不理。


    王竹心四麵看去,隻見有近兩百人在了。


    過了片刻,看到司馬天水,站了起來,但是卻不說話,隻是伸手指著窗外。


    眾人都不期而然,向窗外看去,隻見天色已開始亮了!


    那水蕩子中間的空地十分大,四周圍全是水,天色一開始亮,水麵上便反射出一片閃閃的光芒來,耀目生花,緊接著,透過蘆蘋叢,便看到了一輪紅日,漸漸地浮了起來,江水之上,立時映起了萬道霞光,壯麗無儔!


    也就在這時候,司馬天水以十分莊嚴的聲音緩緩地道:“天出紅日,地生赤膽,忠心報國,雖死不還,若有二心,天誅地滅!”


    他念一句,所有的人便都跟著念一句。


    在那片刻之間,整個大廳之中,人人心情激昂,誰都願意為國為民,盡自己之所能。


    一道陽光,自窗口中射了進來,恰好射在大廳的上首,那是司馬天水、神鶴上人和其餘十來個一等一的髙手所坐之處。


    王竹心向著這些一流髙手望著,隻覺得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似乎都放射出一種奪目的金輝。當然這隻不過是陽光的反射。


    但是,這些一流髙手,本來也大都有門戶之見,有派係之爭,有很多私人恩怨的。這些恩怨,有的還是自上代傳下來的,糾纏了不知多少年,在武林中造成了許多莫名的兇殺殘爭,但如今,在這些人的身上都看不到這些了,隻看到他們為國的一片赤膽忠心,那豈不等於是他們的身上放射著光輝?


    王竹心的心中,也是十分激動,他緊緊地握住了雪花娘子的纖手。


    但是雪花娘子卻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她滿懷憂愁,隻是輕輕地歎著氣。


    她在江湖上浪跡了幾年,闖下了那麽大的名頭,當然也曾有過為人所不齒的事。而她自從第一次為男子所騙之後,就抱定了玩弄男人的宗旨,卻是再也未曾想到又會遇上了像王竹心那樣的憨少年!


    王竹心對她那樣至誠,那樣熱情,王竹心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像是萬千情絲一樣,將她的一顆芳心,緊緊地縛住了!


    但是,令得雪花娘子心中隱憂的是她自己的過去。這時候,她對自己的過去,極其後悔,但是,她又怎知道自己會遇上王竹心的呢?


    雪花娘子緊緊地握著王竹心的手,惟恐失去了他。她知道,她是不能失去王竹心的,她無法經受一次沉溺,她若是有一次失去王竹心的話,那就再也不能得到他的了!


    雪花娘子柔腸百轉,但王竹心卻全然不知道。


    王竹心隻是注意著上首司馬天水的行動。隻見司馬天水在念完了那幾句話之後,又重新坐了下來,道:“敝幫副幫主韓空淵,甫自朱仙鎮歸來,並曾晉見嶽元帥,請他向各位報告一下朱仙鎮方麵的情形。”


    大廳中群雄,立時肅靜了下來。韓空淵站了起來,每一個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的身上。


    隻聽得他緩緩地道:“嶽元帥說,江湖朋友的幫忙,他十分感激,前線軍心極盛,渡河追敵,指日可待,直搗黃龍,也為期不遠!”


    大廳之中的眾人,一聽到?飫錚便自然而然,3雋撕淙惑{唿之聲來!韓空淵等眾人髙唿三聲稍停了下去之際,才歎了一口氣,道:“可是,我見到嶽元帥的時候,而這金字牌,已由聚英堂方麵的人馬,送到嶽元帥手中了!”


    大廳中立時沉寂了下來。


    隻聽得熊際春大聲叫道:“嶽元帥他作什麽打算?”


    韓空淵道:“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明知那是秦賊的賣國主張,暫且可以不加理會。但是我看得出,嶽元帥在講這番話時,心情十分之沉鬱,唉!”


    韓空淵長歎了一聲,在他歎息的時候,別人雖然未曾出聲,但是幾乎和他一樣,都在心中歎了一口氣。韓空淵續道:“嶽元帥肩負複國重任,日理萬機,鞠躬盡瘁,秦賊竟欲召他迴來,其心實是犲狼不如,我看,若是金字牌到得多了,嶽元帥也難以打算,他雖未明言,總是將希望寄在我們這些人身上了。”


    韓空淵講到這裏,停了下來。


    司馬夭水接著苦笑了一下,道:“說來實是慚愧得很,金水幫扼長江之險,從臨安北上的人,非經長江不可,但是一連四五次,金水幫竟未能攔載一人,那實在是愧不可言。”


    儒俠靳逸道:“那也不盡是金水幫之事,如今聚英堂中,髙手雲集,最厲害的是聚英堂堂主,他究竟是什麽人,竟也無人知道!而且,許多域外的高手,也應約前來,我們這方麵,尚需廣邀高手才行。”


    韓空淵道:“熊大俠說得是,但是最要緊的,我們在邀人之際,必須小心行事,知人知麵不知心,若是給聚英堂中的奸細混了進來,那我們就一事無成了!”


    有參加過臨安北高峰聚會的人道:“是啊,像上次北高峰之會,一下峰便被敵人圍住,情勢可稱險到了極點,幸而有高人相救!”


    另有幾個人歎了一口氣,道:“是啊,那位蒙麵髙手,不知是什麽人,看來,他倒是知道聚英堂主底細的,而且武功也高。”


    司馬天水揚了揚手,止住了眾人七嘴八舌,道:“那事好辦,金水幫幫從,武功雖然不值一提,但是打探一些事情,倒是一等一的,隻消這位朋友足跡在長江下遊,兩岸三百裏之內,我們總可以找到他,請他出來主事的。”眾人又道:“那自然再好沒有了,隻怕如今辛大俠和瞽叟兩人,也在找他的下落。”


    司馬天水道:“這位朋友我們要找,但是別的高手,我們自然也要邀請,人越多越好,就算除了秦賊,我們也可以上前線去殺金兵的。”


    眾人齊聲道:“說得是。”


    在眾人齊聲高叫中,王竹心再也忍不住,身子突然向前躍出道:“家師七手先生,雖然遠居域外,但也風聞此事,若是請他出山,他一定肯的!”


    王竹心的話,令得眾人的心中大是振奮,因為七手先生乃是一等一的高手,這是盡人皆知的事情,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全集中在王竹心的身上。可是,當眾人一齊向王竹心望來之際,卻又不禁盡皆一呆!


    因為王竹心一直緊握著雪花娘子的手,他一躍出來,並未曾鬆開手,將雪花娘子一齊帶了出來,眾人向王竹心望來,當然也看到了在王竹心身邊一身雪白的花衫,美得天仙也似的雪花娘子。


    而刹那之間,人聲突然靜了下來,各人的麵上,也都現出了十分怪異的神情的原故,也是因為絕大多數人,都認得出雪花娘子來!


    坐在神鶴上人之旁的焦山三僧,首先哇呀怪叫起來,道:“這是什麽玩意兒!司馬幫主,怎地連這等人,也混進來了?”


    他們焦山寺中,有幾個僧人,隻見了雪花娘子,便自色迷心竅,死在雪花娘子手下的,是以他們一見到了雪花娘子,立時恨之切骨。


    焦山三僧才一怪叫完,然後又聽得“錚錚”兩聲響,兩道青虹,伴隨著兩道人影,陸然之間,從大廳的一角,掠到了近前,來勢極快!


    到了近前站定之後,眾人才看清,那兩人手執青鋼劍,乃是一男一女,男的氣度軒昂,非同凡響,女的卻又高又瘦,直像一枝竹竿。


    這兩人一現身,眾人立時認出,那是豫南範家莊莊主,範天石夫婦。兩人一到,“嗖嗖”兩聲,兩柄長劍,便直指著雪花娘子,喝道:“還我兒命來!”雪花娘子的麵色十分蒼白,她站在王竹心的身邊,並不躲這兩劍。


    眼看那兩劍將要剌在她的身上,而王竹心也在不知這是怎麽一迴事而不知所措之際,司馬天水突然喝道:“且慢動手!”


    範天石夫婦出手快,收勢也快,司馬天水才一喝,兩人的長劍,便倏地收了迴來。範夫人尖聲道:“這妖婦勾引我兒,令得我兒慘死在巫山七妖之手,這血海深仇,非報不可廣司馬天水聲音低沉,道:”兩位稍安毋躁,韓副幫主!"


    韓空淵忙應聲道:“屬下在。”


    司馬天水道:“這次聚會,與會之人的身份,必須嚴加確定,這位雪花娘子,過去為人如何,你不應不知,何以放他人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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