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米阿拉在滾出去的時候,一麵還在不斷地怪叫著,有幾個人,隻當他不堪一擊,甚至已經準備大笑出聲音來了!


    可是,電光石火之間,情形又起了變化!


    隻見米阿拉在滾出了一丈許之後,身子突然一挺,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喝,雙臂一按,如同一頭怪鳥一樣,迅疾無比地向前撲了過來。


    米阿拉這下反擊,不但勢子快到了極點,而且,隨著他身子撲向前來之勢,所帶起的那股勁風,也是猛烈到了極點!


    那幾個發出笑聲的人,突然已住了聲,張大了口,再也笑不出來了,而米阿拉是如何在刹那之間,運出了那麽大的一股力量來的,眾人實是莫名其妙!


    眾人之中,隻有靳逸、雪花娘子和風雷雙傑四人,看出了端倪來。


    雪花娘子“嗯”的一聲,失聲道:“這波斯胡人的武功,當真怪極了!”


    風雷雙傑兩人,則互望了一眼,麵上現出了駭然的神色來。


    靳逸覺出大力向自己逼來,那勁風之中,夾著極其強勁的“嗤嗤”之聲,那分明是正宗的內家真力,刹那間,靳逸也明白了。他明白米阿拉剛才在退出之際,竟將自己的兩股袖勁,硬生生地以內力包圍,而這時,連他自己的力道,扣著那兩股袖勁,一齊向前壓來,那兩股袖勁,反倒為他所用了!


    斬逸一想及此,心中也不免大大地吃驚。


    這一次,米阿拉的來勢,實是非同小可,不容靳逸不全力以赴,他雙手猛地向前一推,兩股極其強大的掌力,巳向前推出。


    刹那之間,米阿拉已撲到了近前,他帶起的力道,和靳逸的掌力已相遇了。


    也就在那一刹間,意想不到的事情又發生了!


    隻見得米阿拉身形又是一縮,竟又縮成了一團,再度向後,滾了出去!


    斬逸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


    有了上一次的例子,這一次,當然又是他一滾出,便立時又迴來了。


    而且,他第三次攻出之際,一定帶著靳逸兩次攻出的力道在內,那是更加厲害了!靳逸一想及此,連忙想將發出去的掌力,收了迴來。


    可是,他剛才發出那兩掌之力時,乃是想傾全力以防禦對方的攻擊的,這時忽然要將排山倒海也似向前湧出的掌力收了迴來,如何能夠。


    就在他這猶豫間,攀力已向前疾湧而出,而米阿拉在滾出了一丈五六之後,又以雷霆萬鈞之力,向前撲擊了過來。


    果然,這一次的力道,又比上一次強了許多!


    這一下,靳逸不禁大是為難了!


    他實是不知道應該退避的好,還是發力迎拒的好!


    若是退避,那麽在對方如此強大的攻勢之下,勢必一退再退,一直占下風,那是極不討好的事!但如果發力迎拒的話,對方又將自己的力道,反用過來攻自己,這便如何是好?


    高手過招,其間實是連瞬息之機會也沒有,靳逸一個猶豫間,立時便處了下風,米阿拉也在那電光石火之間,攻到了近前。


    這時,已不容得靳逸多作考慮了。


    他發出了一聲極其亮亢的陳聲,雙掌再度向前,迎了上去!


    這一次,米阿拉未曾再後退,兩股大力,陡然相撞,靳逸隻覺得自己發出的掌力,陡地遇到了一股極強勁的力道,被反震了迴來!


    刹那之間,他身子騰騰騰騰,向後連退了四步,退出了四步之後,麵色慘白,隻覺得胸口傳來了一陣陣的悶痛,分明已受了內傷,虧得他內力深厚,是以才未曾當場鮮血狂噴!


    他站定了身子,道:“好功夫!”


    他這三個字,已是說得十分之勉強了!


    米阿拉“哈哈”大笑,道:“波斯的微末功夫,算不了什麽,這功夫叫著‘獅子滾雪球’功。”


    靳逸苦笑了一下,心忖“獅子滾雪球”,這名稱倒是名符其實,雪球是越滾越大的,他將別人的功力,化為己用,一次進攻,比一次厲害,如此奇特的武功,實是聞所未聞!


    他又喘了一口氣驤然道:“好,靳某人今日總算見識了,靳某人已甘拜下風,閣下待要如何?”


    靳逸乃是極有身份的人,這時他已然受了內傷,當然不會再纏拚下去的,是以他不準備再動手,隻是站立著慨然而言!


    靳逸這句話一出口,各人首先大驚!


    因為靳逸如此說法,那分明是已然認輸,要殺要剮,聽憑對方了!


    和他一齊來的那七八人,陡地兵刃出鞘,一齊向前跨來,但靳逸雙臂一張,道:“各位別動!”


    靳逸的神氣,極是森嚴,令得那些人不得不站直了身子。米阿拉望著靳逸,雙眼一眨也不眨,氣氛極其緊張。突然,米阿拉一豎大拇指,道:“好,中土人物!究竟不同,你好好養傷,有機會再來動手!”


    靳逸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心想原來自己已然受傷,敢情對方也早巳看了出來。


    他拱了拱手,道:“閣下說的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了。”


    米阿拉笑嘻嘻地轉過身來,一雙眼睛,又骨碌碌地在雪花娘子的身上打轉。


    雪花娘子極其見機,一伸手,托起了王竹心,將王竹心負在自己的肩上,身形一閃,便進了屋子。米阿拉大叫一聲,隨後趕來。


    但雪花娘子在一進了屋子之後,立時破牆而出,米阿拉追進了屋子,隻覺得塵土彌漫,一時之間,未曾想到雪花娘子巳然穿牆而出,呆了一呆。


    就在他一呆之間,雪花娘子早已掠出了三五丈,身子著地一滾,滾進了—大叢矮樹叢中,伸手輕輕地掩住了王竹心的口,自己則屏住了氣息。


    她為了藏得妥帖,和王竹心兩人,幾乎是緊緊靠在一起的。


    刹那之間,王竹心不禁心頭怦枰亂跳了起來。


    他並不是怕被米阿拉找到,而是在他的一生之中,從來也沒有和一個女子靠得如此之近過,更何況雪花娘子是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


    雪花娘子身上發出的陣陣幽香,沁入了他的彝端,雪花娘子柔軟的身子,偎依著他,令得他心馬意猿,簡直什麽都不能想了!


    甚至連米阿拉就在近前追了過去他也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覺出自己的頰邊,暖洋洋地,似乎有什麽人正在對著他緩緩地嗬氣,他慢轉過頭來,原來是雪花娘子正在對他俯耳低語。


    而事實上,雪花娘子講了些什麽,他根本未曾聽到,當他轉過頭去時,雪花娘子也突然停了口。兩人相隔極近,氣息可聞,王竹心更是麵紅耳赤,心頭狂跳,雪花娘子潔白的膚色上,也漸漸現出了紅暈。


    可是,刹那之間,雪花娘子臉上的神情大變,一片慘白,眼中也是淚花亂轉!


    王竹心正在心猿意馬,想用力將雪花娘子的身子擁住之際,忽然看到雪花娘子的神情大變,不禁如同被人兜頭淋了一盆冷水一樣,忙道:“雪姑娘,你……你……這是怎麽啦?”


    雪花娘子緩緩偏過頭去,但是她雖然轉過了頭去,王竹心也已看出,大顆大顆晶瑩的淚珠,已自她的眼中,滾了出來。


    王竹心連連追問,可是雪花娘子總是一言不發,王竹心歎了一口氣,道:“雪姑娘,你有心事,我知道我不配問你,那是一”王竹心一句話未曾講完,一隻柔若無骨的纖手,已按住了他的嘴。雪花娘子委婉地道:“別說了,王公子,你別說了。”


    她的話講得如此淒怨,如此動人,令得縱使有滿腹狐疑,也是難以再問下去的了。


    王竹心隻是歎了口氣,果然不再說什麽。雪花娘子語鋒一轉,道:“剛才,米阿拉、風雷雙傑,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大概沒事了。”


    王竹心“啊”的一聲,刹那之間,心中頓時像失了什麽最重要的東西一樣,道:“如此說來,他們是向北去了,唉,這不知是第幾道金字牌了?”


    雪花娘子輕聲道:“理它做甚?”


    王竹心苦笑道:“當然要理。雪姑娘,我要煩你一件事,你肯答應麽?”雪花娘子心中想,你要我做事,不論水裏來,火裏去,什麽事情,我全肯答應的。但是,多年來的江湖生涯,卻使她變得十分深沉,是以她沒有立即答應,反問道:“什麽事情?”


    王竹心道:“這米阿拉和風雷雙傑三人,是到朱仙鎮去的,他們一路北上,沿途定然還要受到許多武林好漢的攔截!”


    雪花娘子長歎一聲,道:“自來武林中人,在江湖上就沒有一路平安的事,你想怎樣?”


    王竹心道:“如今我傷重,行事不便,力不從心,請雪花娘子帶著我也向北去,遇有武林豪傑與他們三人動手,我出不了力,大聲呐喊幾句,也是好的。若是傷養好了,自然也可以湊上一拳一腳,也算盡了我自己的一分力量了!”


    雪花娘子點頭道:“那當然可以,但是……”


    她講到這裏,遲疑了一下,不再講下去。


    王竹心忙道:“但是什麽?”


    雪花娘子苦笑了一下,道:“你是應該知道的,你年少有為,又是名家弟子,若是和我一齊北上,人家見了,對你……對你的聲名,不無影響。”


    王竹心並不是蠢人,他一聽得雪花娘子這樣講法,立時明白了她方才為什麽在刹那之間,麵色大變,珠淚滾滾的了。


    原來她是自慚形穢,覺得不配和自己在一起!


    王竹心首先“哈哈”大笑了起來,接著道:“雪姑娘,你放心好了,我心中既然認定了你是一個好姑娘,那麽不論人家講什麽,我是絕不會放在心上的。”


    雪花娘子低下頭,臉色蒼白道:“可是,我不是一個好女子,我有過丈夫,而且還^還^”


    王竹心不等她講完,便握住了她的手,道:“雪姑娘,這是過去的事了,是不?過去的事,還提它作什麽?別再說了!”


    雪花娘子抬起頭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了王竹心半晌,從她激動的神情看來,她心中對王竹心,實是感激之極的了。


    過了好一會,才聽得她幽幽的道:“王公子,我一生中……見過的男子雖多,但不論看來我和他們如何親密,我卻對他們一點愛意也沒有的,隻有你”


    她講到“隻有你”三個字時,又停了好大一會兒,才道:“不同,你在我的心中^”


    王竹心隻覺得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甜意來,兩人自然地靠在一起,一句話也不說,他們都覺得,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說話簡直是多餘的了。


    過了好一會兒,雪花娘子才扶著王竹心,站了起來。王竹心的傷勢雖重,但是已經葉琴敷過極有效的傷藥,他若不是連遇波折,折騰太過,未有靜養的話,這上下早應該好了五六成了。


    而這時候,他人逢喜事精神爽,氣力陡長,雪花娘子將他扶了起來,他竟自己跨出了三步,雖然跨出了三步之後,背後一陣劇痛,但是還令得他極其髙興。


    雪花娘子扶著他,向米阿拉等三人奔出的方向,走了出去,到了一個大鎮甸上之後,便雇了一輛大車,一路向北攢行。


    一連兩天,路上竟似乎十分平靜,什麽事也沒有!^


    而那天傍晚時分,他們已來到了長江邊上。離臨安已有三百裏左右了。


    夕陽西斜,映得江麵之上,一片通紅,如同有萬千金蛇,在江麵之上,亂竄亂跳一樣,蔚為奇觀。馬車到了江邊,便要迴頭,是以雪花娘子和王竹心兩人,便在江邊的一個小鎮上,住了下來。


    這兩天之中,他們兩人,無時無刻不在一起,感情又增加了幾分,雪花娘子容光煥發,麵色也不再那麽蒼白,而時時紅暈生頰,這令得她看來更是嫵媚、美麗。


    而王竹心的傷勢,也好了五六成,自己行走,已是沒有問題了。


    當晚,他們宿在小客店中,雪花娘子在地上鋪了一條席,讓王竹心睡在床上。兩人都是滿懷心事,全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到了午夜時分,兩人忽然聽到了一種十分奇怪的“噓噓”聲,自遠而近地傳了過來。然而傳到了近處,卻又飄了開去。


    如是者足足鬧了兩盡茶時,還未曾停止。


    王竹心一掀被,自床上坐了起來,道:“雪花,這是什麽玩意兒?”


    雪花娘子道:“我們管我們睡好了,這是長江金水幫在邀人前去金水幫總壇的信號。”


    王竹心的心中,陸地一動,“啊”的一聲,道:“金水幫?幫主不是義薄雲天司馬天水麽?這人的武功,非同凡響,他召集江湖人物,必然是大有深意的。”


    雪花娘子並沒有搭腔,王竹心頓了一頓,又道:“雪花,說不定長江南北的好漢,就以金水幫總壇為商討如何對付秦賊的會場?”


    雪花娘子仍是不出聲。


    王竹心聽得那“噓噓”聲又自遠而近地傳了過來,一骨碌跳了起來,道:“雪花,我要去看一看,我可不能錯過了這機會。”


    雪花娘子直到這時才出聲,她歎了一聲,道:“竹心,這類武林人物的大會,與會之人,大都是早已接到主人的通知的,我們剛到這裏,一無所知,金水幫幫主雖說外號人稱‘義薄雲天’,但是幫中高手,正邪參差,誰知道他們在做什麽?我們若是貿貿然趕去,那卻是幹犯了人家的疑心。”


    王竹心呆了一呆,道:“我看金水幫處在長江,正好在南北的中心,我看十之八九是商討如何對付秦賊的事,我們前去,如果是的,我們便參加,如果不是,便道歉而退,難道還不行麽?”


    雪花娘子望著王竹心,心忖你敢情是初涉江湖的人,唉,武林中的事情若是那麽簡單,可以容得你“道歉而退”的話,那也就不會有如此眾多的爭殺了!


    但是,她看到王竹心麵上那種非去不可的神情,她卻未曾說出來,隻是道:“好的,那我們就去看看,可是你得聽我的話,一覺出不妙,立即及時退身!”


    王竹心忙道:“這個自然。”


    兩人一齊離了小客店,走出了兩條街,便來到江邊上了。


    那一晚的月色朦朧,江水上銀光反射,時隱時現,使人如同處身於幻境之中一樣。


    他們兩人到了江邊,隻聽得那“噓噓”聲,又沿著邊,自遠而近地傳了過來。


    雪花娘子一拉王竹心,兩人連忙在一株大樹之後,躲了起來。


    那“噓噓”聲來得十分快疾,轉眼間,已到了近前,隻見那是一個身形十分矮小的黑衣人,一麵施展輕功,奔馳前來,一麵用一種特製的竹哨,吹出那種“噓噓”的聲音來。


    一等那人來到了近前,雪花娘子陡然現身,雙手交叉,舉了一舉,道:“敢問閣下,貴幫召集武林高手,所為何事?”


    那黑衣人的來勢,本來快到了極點。可是這人顯然是一個高手,雪花娘子才一現身,他便在電光石火之間,停住了身子。


    隻是他不但身形矮小,而且麵目神情,也十分可笑,生就一張娃娃臉,若不是額上已有皺紋,可能會將他當做一個小孩子了。


    隻見他神光煙炯的雙眼,在雪花娘子的身上,翻了一翻,道:“你且尋你的風流快活去吧,金水幫大會群雄,與你無幹!”


    聽他的口氣,分明是在一眼便認出雪花娘子是仟麽人來了。


    雪花娘子忍住了怒意,道:"既然金水幫有如此盛舉,在下自然也要躬逢其盛


    那人“嘿嘿”冷笑,道:“金水幫大會群雄,為的是對付奸賊,張漢族之正氣,你麽,嘿嘿一”他又冷笑了兩聲,竟是不再理會雪花娘子,身形“忽”地一閃,在雪花娘子的身邊掠過,向前竄去,去勢快絕,轉眼之間,便巳不見了!


    雪花娘子轉過身,王竹心也自樹後走了出來。王竹心十分興奮,道:“雪花,我料得不錯,金水幫果然有此盛舉,我們豈可錯過?”


    雪花娘子道:“剛才的情形,你沒有看到麽?至少我是不被歡迎的了。”王竹心呆了一呆,道:“不要緊的,我們隻管去,我想與會的人,沒有理由不歡迎我們的,大家出力殺金兵,還會嫌人多麽?”


    雪花娘子又低聲歎了一口氣,道:“那我就跟你去看看,可是……可是你得聽我一句話。”


    王竹心忙道:“你隻管講好了,不論你說什麽,我全聽你的。”


    雪花娘子的麵上,突然紅了起來,她的心中覺得異常興奮,也有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之感。她緩緩地道:“你不肯聽我的勸,一定要去,此去一定會有許多糾紛,你切忌發怒,就算有人對我出言不遜,你也不可貿然出手,你做得到麽?”


    王竹心呆了半晌,心中更是感動之極。忙道:“好,我一定聽你的話,但如果……人家侮辱你太甚時,我……你可別怪我硬要出頭。”


    雪花娘子淺淺一笑道:“不會的,我怎會?”


    兩人商議定當,仍由雪花娘子帶路,沿著江岸,向前走去。不一會兒,便看到前麵,出現了好大的一片水蕩,水蕩上全是菖蒲蘆葦,隨風搖曳,發出“沙沙沙”的聲響來,看來極之幽靜。


    兩人剛在水蕩的旁邊站定,便聽得不遠處,也在水蕩邊上,有人叫道:“西川三雄,遠道前來,尚祈接引。”那聲音十分響亮,綿綿不絕。


    而那語聲甫一傳出,便看到一排蘆葦,顱動不已,“刷刷”之聲大作,雖然看不到什麽,但是照這情形揣測,分明是有一艘快船,向著發聲之處,疾搖了過去,去接引來人卞!


    由此可知,這水蕩子在表麵上看來,十分靜寂,但是實際上,卻是伏滿了金水幫的人!


    王竹心也想依樣蘆葦,髙聲喚叫,但是他還未開口,便被雪花娘子所阻。雪花娘子低聲道:“慢,我們先聽聽再說。”


    王竹心答應過一切要聽雪花娘子的話的,是以也不再開口,兩人的身形隱在一株大柳樹之後。


    過了沒多久,又聽得一個十分柔和的聲音道:“淮北靳逸,求見司馬幫主。”


    王竹心低聲道:“靳大俠也到了。”


    雪花娘子也低聲道:“這是意料中的事情,金水幫既然有此盛舉,若不將大江南北有頭腦的髙手全都請來,還算?裁唇鶿幫??br />


    正說著,隻聽得西邊,響起了一連三下,聲若洪鍾的宣佛之聲。


    那三下宣佛之聲,一下比一下髙亢,直震得人耳際,嗡嗡作響,躲在水草叢中的野鴨子也顯是受了驚嚇,刹那之間,一齊撲簌簌地振翅,飛了出來。


    王竹心吃了一驚,道:“這是什麽人?”


    緊接著,又是一聲“哈哈”大笑,那一下笑聲,粗豪之極,聽來猶在那三下宣佛聲之上,接著,隻聽得一人直著嗓子道:“聽說金水幫主,為了招待各路英雄,特地養了三百頭黑狗,三位大和尚,莫非也是聞到狗肉香,才趕來的麽?”


    那人的話才一講完,便有另一個人搭嘴道:“熊施主你胡言亂語,小心落拔舌地獄!”


    接著,便是四個人的大笑聲,笑聲迅速地向水蕩中心移了近去,那是他們四個人都上了船了。


    王竹心和雪花娘子兩人,躲在水蕩邊的柳樹之後,那幾個人的講話,每一個字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但是因為水蕩中的菖蒲蘆蘋,足有丈許來高,講話的人是什麽模樣,他們卻是看不到的。


    等到笑聲漸漸地遠去之後,雪花娘子才低聲道:“那三個和尚,是鎮江焦山寺金剛三僧。那姓熊的九成是大俠熊際春。”


    王竹心有說話,隻是吐了吐舌頭。


    因為這四個人,全是非同小可的人物,熊際春的名頭,尤其響亮,不在靳逸和辛真滿兩人之下!


    他們又等了片刻,絡絡續續,不到一個時辰間,少說也有百餘人進了水蕩,每一個人進水蕩之際,都自報姓名。聽到了那些人的名頭,王竹心不禁自慚,因為他的名字“王竹心”三字,若是叫了出來,那是絕不能和別人的名頭相比的!


    王竹心抓著雪花娘子的手,低聲道:“雪花,等一會兒我們出麵時,用你的名頭如何?”


    雪花娘子忙搖手道:“萬萬不可,你將令師七手先生的名頭抬出來,也就足夠了。”


    王竹心暗忖,雪花娘子的辦法不錯,自己在武林中雖然藉藉無名,但是師父七手先生,卻是無人不知的高手,用他的名頭,當然可以蒙人另眼相看了。


    是以他點了點頭道:“那麽,我們該去了?”


    雪花娘子道:“看來差不多了,我們一”


    她才講到這裏,突然聽得一下極其難聽的笑聲,飄飄忽忽,自遠而近,飄了過來。


    那聲音一傳人人的耳中,令得人心神旌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怖之感來,雪花娘子陡地住了口,等那聲音飄到了水蕩邊上,她才低聲道:“奇怪,怎麽這個人也來了?”


    王竹心忙問道:“那是什麽人?”


    雪花娘子將聲音壓得更低,道:“聽這笑聲,像是鶴唳一樣,來勢又如此之怪異,其人多半是苗通怪傑,神鶴上人。”


    王竹心一聽,心頭也不禁評怦亂跳起來。


    武林中成名人物,有許多種,像熊際春,靳逸,辛真滿那樣,全是名滿天下的大俠,可以說提起他們的名頭,人人皆知,但是除了真正十惡不赦的奸人之外,任誰聽到了他們的名字,也不會吃驚的。


    但是像神鶴這一種人,卻又不同了,他們的名頭,或者及不上熊大俠、辛大俠等響亮,但是在知道他們名頭的人來說,這一類邪派中頂尖的髙手,實在是令人心悸的。


    因為這一等人的武功超絕,行事全憑一己之歡喜,任性而為,他們也不—定做壞事,可是也難得到會去做一件好事的。


    神鶴上人在這一類的人中,還算是不尋常出來生事的人,和七手先生差不多。同樣的高手中,阿爾老怪,長白妖屍,蒙山豔尼等行事更是荒誕了。


    這類一等的高手,絕大多數極其自負,平時不大在江湖上行走,每每聲稱是因為罕有敵手之故。而若是有一個在江湖上出現了,便會勾起別的也在武林走動的興致,所以武林中人,一聽得這些高手中一個的名頭,心中便大是惴惴木安,引為武林劫數了!


    王竹心這時,一聽得自雪花娘子的口中講出了“神鶴上人”這四個字來,心中便評評地亂跳,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更因為他對這次金水幫齊集英豪,對付聚英堂中群奸一事,寄予極大的希望,是以他更是不安,忙道:“怕不會是他吧。”


    雪花娘子道:“是不是他,隻要再聽他一開口,就可以知道了。”


    王竹心點了點頭。也就在此際,隻聽得那種怪笑聲,已在水蕩邊上停了下來。笑聲停止之處,離王竹心和雪花娘子的藏身之處,隻不過兩三丈遠近而已。是以兩人都屏住了氣息。


    過了片刻,隻聽得一陣水聲,分明是有一艘快船,巳劃到了岸邊,同時聽見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道:“司馬天水呢?我來了,他如何不來迎接?”


    那劃船的多半是金水幫中的小角色,隻怕認不出眼前的是什麽人來,叱道:“閣下遠來是客,怎可逕唿幫主名號?”


    那陰森森的聲音“咯咯”怪笑起來,道:“臭小子,司馬天水原來還有這麽多臭排場,快叫他出來接我,要不我放一把火,將這蘆蕩子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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