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祿寺丞府中出現鬼魂,這事兒自然是頗為詭異。


    “慧姐姐是如何發現了蓮翠的鬼魂?”秦逍皺眉道:“那位光祿寺丞可瞧見?”


    秋娘道:“她夫君叫衛璧,光祿寺掌著祭祀、朝宴,用的珍饈美酒都是天下間最好的。衛璧好酒,時常會出京去找尋美酒。天下間酒坊諸多,許多名不見經傳的小酒坊反而能產出佳釀,光祿寺知道衛寺丞的喜好,所以巡視天下酒坊的差事,本該是光祿寺良醞署的差使,但卻讓衛寺丞去管這一攤子事,所以衛寺丞一年倒有半年的時間在外地。”


    “秋娘姐,你是說寺丞府出現鬼魂的時候,衛寺丞不在府中?”


    秋娘點頭道:“慧姐姐斥責蓮翠,蓮翠投井自殺,衛寺丞還在外麵,並不知道此事。這事兒發生後,慧姐姐也擔心此事會給衛寺丞帶來麻煩,所以盡快安撫了蓮翠的家人,給了一大筆銀子,爾後將蓮翠下葬。蓮翠下葬半個月後,有天晚上正下著雨,慧姐姐半夜醒來,發現.....發現窗外站著一個人,披頭散發,雨水將她的頭發都打濕,但衣著卻是蓮翠生前的裝扮,就站在窗邊,一雙眼睛盯著慧姐姐。”似乎想到那恐怖的景象,雖然是在青天白日,秋娘俏臉上也顯出驚怕之色。


    “慧姐姐看清楚了那是蓮翠?”秦逍奇道:“有沒有可能看錯人?”


    秋娘道:“慧姐姐和我說起的時候,十分肯定那就是蓮翠。蓮翠是她府裏的丫頭,在府中好幾年,每天都能見到,所以慧姐姐不可能認錯。再說了,慧姐姐是住在東院,衛寺丞不在府中的時候,她身邊隻有一個貼身丫鬟,其他家仆都不可能半夜跑到她的院子裏去,更不敢在她的窗外裝神弄鬼。”


    “也就是說,慧姐姐見到鬼魂的時候,在她屋裏還有一個丫鬟?”秦逍立刻問道:“當時那丫鬟可在身邊?”


    “在,那丫鬟叫含香,今年剛滿十六歲,聰明伶俐,十分乖巧聽話。”秋娘時常和慧姐姐接觸,對寺丞府裏的情況下顯然十分清楚:“當時含香就在房裏的打了地鋪,睡在邊上隨時伺候。慧姐姐瞧見蓮翠的鬼魂,立刻叫出聲來,含香當時就被驚醒,急忙問慧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麽,慧姐姐指著窗外的鬼魂,隻說蓮翠在外麵,可是.....!”秀眉蹙起,沒有立刻說下去。


    “可是什麽?”秦逍追問道。


    秋娘苦笑道:“可是含香看向窗外,卻什麽都沒看見,而慧姐姐分明看見含香就站在窗邊,一雙眼睛一直盯著她看。”


    秦逍腦中也禁不住浮現出當時的畫麵。


    這酒樓人聲鼎沸,又是明天白日,可是想到那種詭異的情形,便是秦逍也覺得十分滲人,摸了摸鼻子問道:“你是說,蓮翠的鬼魂站在窗外,慧姐姐看的一清二楚,可是貼身丫鬟含香卻什麽都沒有看見?”


    秋娘道:“事發之時,就是如此。這不但是慧姐姐親口告訴我,而且叫了含香和我說,含香


    確信那天晚上她真的什麽都沒有看見,窗外空空如也,根本不存在蓮翠的魂魄。”


    秦逍歎道:“看來是慧姐姐心裏一直放不下蓮翠,覺得蓮翠投井自盡完全是因她所致,她心裏有愧意,精神恍惚,所以才以為蓮翠的鬼魂出現。”


    “一開始慧姐姐也是這樣想。”秋娘歎道:“那個雨夜第一次見到蓮翠之後,十幾天都沒事,可是又在一個雨夜,慧姐姐半夜睡著,聽到屏風後麵有水滴聲,她心裏奇怪,就叫醒了含香,讓她去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含香過去看了一下,迴來說什麽都沒有,慧姐姐問她是否聽到奇怪的水滴聲,含香也是什麽都沒聽到。”


    秦逍心知蹊蹺的事情會越來越詭異,而且秋娘與慧姐姐情同姐妹,對這件事情一定十分在意,所以也不打斷,仔細聆聽。


    “慧姐姐覺得奇怪,便自己起身到了屏風後麵,然後......然後就看到渾身水淋淋的蓮翠就站在屏風後麵。”秋娘臉色微微泛白,兩隻手兒攥緊:“蓮翠依然是披頭散發,眼睛看著慧姐姐,身上滿是雨水,似乎從外麵剛進來,沾在身上的雨水落在滴落在地上,所以慧姐姐才聽到滴水聲。當時門窗都是關著,除了鬼魂,不可能有人能進得了房間,慧姐姐當時就嚇得昏死過去,等醒過來時,已經躺在床上,有大夫給她瞧病。”


    秦逍也覺得十分詭異,心想難不成那蓮翠的鬼魂真的陰魂不散。


    “大夫瞧過之後,說是慧姐姐受了驚嚇,隻需要調理一陣子就好。”秋娘道:“剛好她修養那幾天,我就過去瞧了她,這才知道寺丞府裏發生的蹊蹺事情。我還單獨問過含香,含香說什麽都沒有瞧見,不知道為何慧姐姐一個人能看到鬼魂。”


    “秋娘姐,蓮翠出現的時候,都是雨夜。”秦逍輕聲道:“平時都沒出現?”


    秋娘搖頭道:“沒有,每次出現,都是下雨。慧姐姐說蓮翠是投井死在水裏,變成了水鬼,所以隻要下雨,她就會借水顯形。第三次出現的時候,還是在一個雨夜,而且一次比一次兇狠。第一次是在窗外,第二次是在屏風後麵,第三次則是直接站在了慧姐姐的床邊。慧姐姐為此日夜魂不守舍,即使換了房間也沒有用。她茶飯不進,日漸消瘦,而且整天疑神疑鬼,還說蓮翠饒不過她。”


    秦逍想到什麽,問道:“秋娘姐,那天我在你家裏的時候,你換了一身去看朋友,難道.....難道就是去看慧姐姐?”


    “是啊?”秋娘點頭道:“我去陪慧姐姐說說話,安慰她幾句,多少也能讓她寬心一些。”


    不知為何,秦逍聽得此言,心情大好。


    那日他見秋娘打扮得十分嬌豔出門,還以為是去見哪個男子,一直也不好問這件事情,現在知道秋娘隻是去見慧姐姐,隻覺得一顆心鬆寬許多。


    但一時也說不上為何會寬心。


    “慧姐姐怕他兄長擔心,


    這事兒沒有告訴過去,但他府裏的人都知道這事兒,所以傳揚了出去,於是京都不少人都知道寺丞府內鬧鬼。”秋娘歎道:“但這種事兒大家也隻是偷偷議論,衛寺丞迴來之後,慧姐姐已經瘦了十來斤,氣色極差,身體虛弱,衛寺丞請了大夫,大夫卻也都不能醫治慧姐姐的心病,所以衛寺丞想了個法子。”


    “難道是請道士做法?”秦逍忍不住道。


    秋娘立刻點頭道:“你說得對,衛寺丞也不敢確定府裏是不是真的有鬼魂,但要讓慧姐姐心裏踏實,最好的方法,就是請道士在府中做法驅鬼,如此一來,才能讓慧姐姐心安。”


    “那道士作法了?”


    秋娘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也就半個月前,寺丞府請了道士設壇作法,本來一切還好好的,可是法事做到一半,那道士突然倒地,口吐白沫,府裏的人見此情景,都是大驚失色,都說是蓮翠的怨靈太過兇狠,連作法的道士都無法降服。本來衛寺丞請道士作法,是想讓慧姐姐心安,這樣一來,慧姐姐更是相信蓮翠的怨靈一定在府裏作祟,一病不起。”


    “前天是三月初八,刑場行刑,也下了一場大雨。”秦逍低聲道:“我記得到那天晚上還有些小雨,莫非.....?”


    “我知道。”秋娘道:“前天晚上是雨夜,我擔心慧姐姐又看到不幹淨的東西,所以昨天一大早就去了寺丞府,見到慧姐姐的時候,慧姐姐躺在床上起不來,而前天晚上,慧姐姐真的又看到了蓮翠,蓮翠還是站在她床邊,慧姐姐嚇得昏死過去,昨天醒來後,神情呆滯,口裏一直嘀咕蓮翠要她償命,她也活不長了。”說到這裏,眼圈泛紅,顯然是對慧姐姐十分擔憂。


    秦逍沉默著,許久之後,才道:“蓮翠葬在哪裏?”


    “城南不到百裏。”秋娘道:“那裏有一片村落,蓮翠的家人就住在那邊。衛寺丞被調到京都光祿寺當差,慧姐姐一起進京,兩年後搬進寺丞府,府裏要添幾個丫鬟,有人就介紹了幾名丫鬟入府,蓮翠也在其中。蓮翠是賣身給衛家,所以按道理來說,蓮翠和她的家人就沒什麽往來。不過投井自盡後,慧姐姐給了他家人一大筆銀子,又出了喪葬費,他的家人也同意讓蓮翠葬在自家的墳地,慧姐姐也是想讓蓮翠死後能夠迴家,不再為奴。”


    秦逍微微頷首,若有所思。


    “慧姐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吃東西,晚上也睡不了。”秋娘眼角泛出淚花,悲傷道:“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她.....她真的會死。”


    秦逍想了一下,終於道:“秋娘姐,你這兩天什麽時候有空,帶我去看看慧姐姐,我看有沒有法子幫她一幫。”


    “你?”秋娘一怔,疑惑道:“你要去見慧姐姐?你.....你怎麽幫她?”


    秦逍微微一笑,道:“我要是和你說,我以前跟人學過驅鬼之術,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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