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先是一怔,隨即搖頭道:“不信,你又不是道士。”


    “秋娘姐,這你就小瞧我了。”秦逍微微一笑:“我是不是道士不要緊,不過慧姐姐的身體要緊,如果她真的一直這樣下去,性命真的有可能不保。”


    秋娘道:“那你有什麽法子?你告訴我,我要是覺得可以,便帶你去。”


    “法子若是說出來,那就不靈了。”秦逍低聲道:“反正我有捉鬼之術,這次看在你的麵子上,我主動請纓去抓鬼,你要是不領情,那就算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丸子,熱情道:“來,秋娘姐,這一桌子菜還沒動呢,再不吃可真的全都涼了。要不要我喂你?”作勢便要喂秋娘吃菜。


    秋娘瞪了秦逍一眼,低聲道:“我是你姐,這麽沒大沒小,小心我揍你。”


    秦逍哈哈一笑,便在此時,敲門聲響起,秦逍起身打開門,吳天寶站在門外,笑問道:“秦公子,酒菜可還合口味?”


    “慶豐樓名不虛傳。”秦逍一口沒吃,但還是笑道:“隻是二爺送上這一桌子菜,我擔心待會兒沒法付賬。”


    吳天寶哈哈笑道:“秦公子說笑了。這慶豐樓還有個規矩,但凡是我吳某人的朋友,這第一頓飯都是我來請,若是不給這個麵子,吳某在京都也就混不下去了。”


    秦逍笑道:“既然如此,這頓人情我就記下了。不過菜肴太多,我們肯定吃不完,二爺,能不能讓人打包讓我們帶迴去?”


    “打包?”吳天寶一怔。


    來到慶豐樓的非富則貴,那些文人士子過來裝門麵,也不過點幾道菜,吃起來都未必夠,自然不可能打包帶走。


    而那些達官貴人自然不可能將酒菜打包迴去。


    秦逍提出要打包,吳天寶還是第一次遇到,一怔之下,馬上笑道:“沒問題。這樣,我讓人將這些酒菜打包好,然後用車專門送到苦水巷,秦公子,你看如何?”


    “那就有勞二爺了。”秦逍壓低聲音:“二爺,借一步說話!”


    吳天寶微微點頭,帶著秦逍到了僻靜處,秦逍這才低聲道:“二爺,想找你借個人用用,不知可不可以?”


    吳天寶有些奇怪,道:“那自然是沒問題,隻是.....秦公子要人做什麽?”


    “暫時還不方便說,迴頭二爺自然知曉。”秦逍道:“不過我找你借的人,要膽大心細,聰明機靈,最好是對京都這一帶十分熟悉。”


    吳天寶很幹脆道:“秦公子,你要借別的還不好說,可是要人手和銀子,我這裏絕對不缺。要幾個人?”


    “一個就好。”


    “一個就夠?”吳天寶輕聲道:“要不要多用幾個人?三五十個人隨時可以招唿過來,一個時辰內,召集一兩百人也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秦逍笑道:“二爺,我不是去打架,真要打架,再找你借人。”


    吳天寶也不廢話,走到樓梯口,叫了一聲:“寶山!”


    話聲剛落,下麵就有人答應一聲:“二爺,在這呢。”聽到腳步聲響,“咚咚咚”一人跑到樓上來,二十五六歲年紀,樣貌雖然普通,但看上去卻精力旺盛,瞧見吳天寶,立刻上前來,道:“二爺,有什麽吩咐?”


    “秦公子,這是塗寶山,是吳某的門人,京都人士,不能說對京都一百零八坊了若指掌,但京都市井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是知道三分,人脈廣闊。”吳天寶向秦逍介紹道:“若是有什麽跑腿的事情,吩咐他來做,他都能辦的周全,你大可放心。”


    塗寶山向秦逍一拱手,笑了一笑,笑容卻是很為陽光。


    “寶山,從今天開始,你就聽從秦公子吩咐。”吳天寶正色道:“秦公子有事情要你辦,你赴湯蹈火都要去做,哪怕是要你這條命,你也別廢話。”


    秦逍忙道:“二爺,千萬別說得這麽嚴重,你這樣說,我倒不敢讓這位寶山大哥幫忙了。”向塗寶山拱手道:“寶山大哥,這次有件事情還要麻煩你,先在這裏謝了。”


    “不敢不敢。”塗寶山忙道:“秦公子有什麽吩咐,盡管示下,這大哥二字實在不敢當。”


    “你比我年長,叫你大哥天經地義。”秦逍笑道。


    秋娘在屋裏也不知道秦逍出去和吳天寶說些什麽,等了好一陣子,才見秦逍迴來,秋娘還沒說話,秦逍已經道:“我已經和他們說了,這桌酒菜咱們吃不完,讓他們迴頭打包,派人送去苦水巷。這可不是殘羹剩飯,秋娘姐,到時候顧大哥要是嫌棄,你可得幫我說說。”


    “要是有這樣的殘羹剩飯,他可巴不得呢。”秋娘嫣然一笑,尋思著這些酒菜拿迴去,自己至少兩天不用做飯了。


    從慶豐樓出來,兩人直接到了黑霸王那邊。


    秦逍今日聽得秋娘提及知命院,心裏還真想往知命院去瞧瞧到底是什麽情況。


    他第一次知道知命院這個名字,是從紅葉口中得知,聽紅葉囑咐自己隻有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才能找尋知命院,他便一直以為知命院是個什麽神秘所在,今次才知道知命院卻是京都裏一個不起眼的書院。


    知命院是不是書院在秦逍看來自然不重要,隻是他忽然想到,那夜瞧見酷似紅葉的身影,如果紅葉在京都,是否就在知命院?


    他之前不知顧白衣是出自知命院,如今既然知道,心下忍不住想,如果紅葉是知命院的人,那麽自然也認識顧白衣,二人又會是什麽關係?


    紅葉在龜城扮做賣油的麻婆,幾年如一日在暗中保護自己,如果她是知命院的人,那麽潛伏在龜城,當然是奉了知命院的命令。


    知命院為何會派紅葉前往遙遠的西陵,而且還要暗中保護自己。


    自己不過是西陵的一個普通少年,而知命院是京都一家不起眼的書院,按道理來說,雙方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知命院怎會對自己如此用心?


    紅葉的武功秦逍見識過。


    第一次見到紅葉出手,是甄侯府的護衛鬼手三刺殺自己,危難時候,紅葉突然出現,而且幹脆利落地解決了鬼手三,殺人之後,紅葉甚至取出了奇怪的藥物,將鬼手三的屍首融化。


    化屍粉、魚腸刺、太古意氣訣,這幾樣東西都不是尋常之物,而紅葉殺人冷靜幹脆,當然也不可能是讀書識字的好學生,而且紅葉的修為,必然也是中天境。


    一個普通的書院,怎可能出現紅葉這樣厲害的中天境高手?


    其實秦逍心裏已經很清楚,秋娘說知命院隻是京都一家名不見經傳的普通書院,那隻因為秋娘對知命院一無所知,真正的知命院,絕不可能隻是一家書院那麽簡單。


    顧白衣在知命院成長起來,而且是書院夫子的義子,如果說顧白衣也像秋娘一樣對書院內幕一無所知,那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秦逍斷定,顧白衣對書院的秘密,多少還是知道一些,但他卻沒有將自己對書院的了解向秋娘透露,也正因為如此,秋娘才真的以為知命院隻是一家書院。


    整個京都對秦逍來說都像是一團迷霧,更何況迷霧之中的一處不顯山不漏水的書院。


    自己從記事的時候開始,第一個認識的人便是照料自己的鍾老頭,老頭子沉默寡言,性情古怪,但對自己卻是十分關心,暗中叫自己讀書習字甚至習練八極拳,是秦逍記憶中唯一的親人。


    但秦逍從來不知道自己和鍾老頭是什麽關係。


    他知道鍾老頭不可能是自己的父親,甚至也不會是自己的親爺爺,那麽自己的父母是誰,鍾老頭又是誰,這些問題鍾老頭從來沒和自己說過,至今依然是秦逍心頭最大的疑惑。


    他記得自己當初詢問紅葉是否認識鍾老頭時,紅葉雖然沒有直接迴答,卻並沒有否認。


    如果紅葉和鍾老頭認識,那麽鍾老頭是否也和書院有關係?


    如此一來,自己的身世,是否可以從知命院找到線索?


    他也許知道自己以後會往哪裏去,可是卻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一個人若是連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內心深處始終總會覺得自己就像世間浮萍,又宛若一片隨風而起的落葉,飄零天下,沒有真正的歸宿。


    騎在馬上,這時候沒有心思去感受秋娘胸脯的傲然豐軟,卻是想著,自己是否應該去知命院找尋身世線索?


    不過紅葉囑咐過,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前往知命院。


    知命院就在京都,秦逍隨時可以找到,但他也知道,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紅葉在龜城都要掩飾形貌,以麻婆的麵孔示人,而且與自己住在斜對門,自己卻幾年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秦逍並不覺得紅葉掩飾麵貌隻是為了不引起自己的注意。


    鍾老頭帶著自己在一個極為偏僻的村子裏,現在想起來,很可能是為了遠避人群掩藏行跡,紅葉也同樣隱藏行跡,這些足以表明,也許在背後,有一股勢力正在找尋他們,又或者說他們提防有人在找尋他們,而找尋他們的目的,有很可能是因為自己。


    他們如此小心,自己又怎能輕易去知命院。


    如果知命院的人覺得可以與自己接觸,就不會等著自己去找他們,而是他們會主動來找自己,就譬如那天晚上紅葉出現,不會看到自己就立刻離開,若無忌憚,自然會直接與自己相見。


    她既然不見,也就證明和書院接觸的時機還沒有到,自己絕不能草率地前往那個神秘的知命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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