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亂鬥騷亂的兩周後,晚上八點多的時候。當天的課程已經全部結束卻還沒有迴到宿舍,明知接下來就會發生“侵食”的情況下,奧利弗等六人還是留在了校舍。


    【——哦哦,來了啊。】


    【帶你們到會場吧。杖劍準備好了嗎?】


    全員來到書信指定的校舍三層的教室,未曾謀麵的兩名二年生在那裏等待著。確認了此事的奧利弗搖了搖頭。


    【不,請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各位,拔出杖劍吧。】


    麵向夥伴們發出了指示。全員點了點頭,立刻從鞘中拔出了愛杖。


    【按之前所學的。——研磨銳利吧。】


    【【【【【研磨銳利吧。】】】】】


    五人跟著奧利弗一齊詠唱。途中,各自的杖劍刀身泛起了青光。鍛鐵的刀身上波紋翻湧——就像是劍自己在思考自己的存在意義一般,本來無刃的六把杖劍變得鋒銳。


    【聽好了,各位。——感覺到自身的危險時,攻擊決不能猶豫。】


    少年麵色嚴厲地說著,五人也點了點頭。——平時使用著無刃的杖劍的學生們,進入迷宮之時這就是默認事項了。探索的危險度與校舍不可同日而語,不得不自己來應對襲來的威脅。


    奧利弗傳達了準備完成的事情之後,兩名二年生麵向了牆壁上掛著的巨大油畫,毫不猶豫地一頭衝了進去。畫的表麵泛起波紋吞沒了他們的身體。哦哦,奈奈緒發出了驚訝的聲音。這是校內數個迷宮入口之一。


    【我來擔任前鋒。謝拉,你可以殿後嗎。】


    【交給我了。那麽,出發吧。】


    謝拉做出承諾走到了集團的末尾,確認了此事的奧利弗跳進了畫中。在穿過粘稠的液體般的違和感之後,一瞬間麵前展開了異樣的景色。深不見頭的昏暗的通道,充滿了濃稠的黑暗。


    【要好好跟上哦,一年級的家夥們。】【迷路了的話就那樣放著不管了啊。】


    兩名二年生不懷好意地說著開始了行走。直到最後的謝拉為止全員通過了入口之後,稍遲一點奧利弗他們也追了上去。廣闊的空間中咯吱咯吱地腳步作響。


    【……要向著哪裏去呢。呐奧利弗,知道嗎?】


    【有點困難啊。如果隻是為了決鬥的話,迷宮內有好幾處可以去的地方……】


    這一點奧利弗也沒能預測到。mr.安德魯斯的書信中隻寫到“在迷宮第一層內進行決鬥”這一點,並沒有寫到具體的場所。


    【……包括決鬥的邀請在內,並不是陷阱吧?】


    【啊啊,並不是。這一點要解釋起來很麻煩所以之後再說。】


    對於皮特的不安,奧利弗如此斷言道。——有名家係的魔法使提出了決鬥並準備好場地,這一行為分量可不輕。


    偷襲之類的做法並沒有意義。安德魯斯所求的隻是單純的勝利與名譽,這不從正麵取勝就無法入手。與之前被四年生(薩爾瓦多利)和五年生(利弗莫爾)夾擊的一事相比,性命攸關的危險性遠為低下。


    【…………】


    經過數個岔路,就那樣持續行走了二十分鍾左右。在到達終點的通道中,巨大的雙開門前,兩名二年生停下了腳步。


    【到了哦。兩名參加者就這樣繼續前進。其他人就從左右兩邊去觀眾席。】


    【哈?觀眾席?】


    蓋伊不明所以地歪著頭。在他的麵前,兩名二年生一齊詠唱了咒文。這是開鎖的暗號吧。稍後沉重的大門向著左右開始了移動——其內部封印的景象,讓六人屏息了。


    【——圓形鬥技場嗎。】


    奧利弗低語著。不然還能是什麽——他們的眼前展開的,是覆著白砂的寬闊的圓形廣場,和周圍高處無數的客席。


    座位最大約能容下三百人,其中八成位置坐入了客人。作為同樣類型的鬥技場來說是較小的類型吧。但……不能忽視這是迷宮中所有的數個設施之一,已經是足夠令人驚愕的規模了。凱蒂驚訝地張大了嘴呆站著。


    【……這什麽啊。好多人……】


    【一年生與二年生,合計百人以上到場。看起來沒有高年級的學生……完全認真起來呢,mr.安德魯斯。】


    快速巡視過場內的謝拉說著。之後,後邊的兩位二年生傳來了催促。她點了點頭後麵向了奧利弗和奈奈緒。


    【我們四人就去觀眾席了。不過,如有萬一的話——】


    發生問題的話無論何時都做好了入場幫忙的準備。察覺到她的意圖,奧利弗卻搖了搖頭。


    【不。謝拉,你就專心保護好三人吧。我們這邊總會有辦法的。】


    【奧利弗?但是——】


    【你這邊可是還有三個人。在這基礎上還要關注這邊過於危險了。】


    承擔著諸般風險,少年提出了各自的分工。考慮了數秒之後,謝拉點頭同意了這個方案。


    【……我明白了。那麽,兩位,武運昌隆。】


    牽過不安的凱蒂的手,謝拉和蓋伊、皮特一同走向了觀眾席。目送了他們的背影之後,奧利弗轉而看向了東方的少女。互相點頭之後,向著競技場中走去時,後邊的兩年生再次說出了話語。


    【先不要過去。這之後有模範演技。】


    【模範演技?】


    奧利弗不禁皺起了眉。他們入場的正對麵大門打開了,在那裏曾見過的長發少年——東道主mr.安德魯斯現身了。舉手迴應了客席上傳來的歡聲後,他向著競技場的中心邁出了步伐。


    在會場中心站立的少年,像是發出信號一般舉起了右手的杖劍。之後,觀眾席的正下方——作為競技場的界線設立的鐵柵的一部分打開了。其黑暗中飛出影子。


    【guuuuuuuuuu!】


    手腳與人類相似。但是指尖有著銳利的爪子,全身覆蓋著堅硬的體毛,頭部更是與犬科相近。是被稱為狗頭人的亞人種。從不同的鐵柵中放出的三個個體,從三個方向殺向了低吟著的安德魯斯。


    【亂風切裂!(impetus)】(*注7)


    悠然地詠唱著迎擊了它們。從安德魯斯杖劍中放出的風刃,將前鋒的一頭雙腳切斷了。同時轉過了身,他再次詠唱後輕鬆將另一頭也無力化了。


    【gaaaaa!】


    但是,最後的一頭已經迫近到了眼前。現在開始詠唱已經來不及了。狗頭人的尖牙利爪為了切裂獵物襲來——然而少年卻沒有一絲焦急,用右手的杖劍就迎擊了上去。


    【哈!】


    低身躲過了咬擊,抓住對手的破綻橫向一刀斬過其軀體。腹部裂開的狗頭人噴血倒下了。觀眾看著安德魯斯的活躍發出了歡聲。充滿了異樣的熱氣的競技場中,奈奈緒麵色嚴峻地問道。


    【……奧利弗。這是?】


    【……犬人狩獵。魔法使之間傳統的狩獵競技。迫於人權派的壓力,近年理應廢止了……】


    奧利弗感到有些不妙地解說著。之後,向著兩人的位置,剛剛結束模範演技的安德魯斯走了過來。


    【來了啊,mr.霍恩、ms.響穀。關於這個競技有必要做出說明嗎?】


    【在那之前,先告訴我你的意圖吧,mr.安德魯斯。——這是什麽?叫我們過來不是為了決鬥嗎?】


    沒有跟隨對方的步調,奧利弗在最開始就確認著這一點。被問到的少年不屑地笑著。


    【還沒明白嗎。和你們進行普通的決鬥然後勝出的話,我得不到任何名譽。下位的對手就要有相應的便利吧?】


    那樣說著指向了競技場。奧利弗麵色了然。——果然,是這麽一迴事啊。


    【在這裏二對一。你們和我交互進行犬人狩獵,解決了更多頭的一方獲勝。隻是單純的決鬥就有些無趣了。姑且還是給你們留下了獲勝的可能性。】


    安德魯斯高高在上地說著。但,奧利弗並不打算全盤接受。……二對一聽起來很美好,但對方可是競技的熟手。與之相對的自己這一方卻隻是將將知道規則的程度,奈奈緒更是第一次見到狗頭人吧。


    問題並不僅僅是經驗的差距。犬人狩獵十分注重優雅地結果獵物。因此在競技中以無傷作為前提,受到狗頭人的攻擊就會失去資格。這對於奈奈緒來說是致命的。如今還沒有習得攻擊咒文的她,隻能用劍來應對這場競技。單憑一把刀來應對四麵八方襲來的狗頭人,還能全程保持無傷過於困難了。


    【……正因如此,嗎。】


    奧利弗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才是安德魯斯的目的所在。……以二對一這種便利來強調公平性,實際上卻是對他壓倒性有利的“不可能輸”的戰鬥。地點的選擇交給對方之時多少預想到有些不利,但這可真是預想以上的周道了。


    【…………】


    但是,奧利弗想到。——明知如此也要奉陪也是一個選擇。原本就不是隻要贏了就好這樣單純的事情,就在這裏賣給安德魯斯一個人情,說不定能夠借此改善關係。與之前不小心表露出沒有戰意的時候不同,這次的情況的話自然的輸掉也並不困難。


    決定了方針之後,他窺探著身旁少女的神情。——由於直


    到決鬥開始才會驅散閑人,如今競技場內也有二年生們在進行模範演技。奈奈緒眼都不眨地無言觀察著他們。


    【喂,運營!獵物擅自逃走了哦!】


    【啊啊,抱歉。有毛病的家夥是會這樣的。】


    接受著競技中的學生們的請求,作為監督的二年生入場了。他們所走向的地方,有著緊抓住關閉的鐵柵號哭的狗頭人。近距離目擊了同伴被打倒的場景,然後就變得膽怯了。


    【喂喂,別逃跑好好地戰鬥啊狗崽子們。——鞭擊。】


    學生淡淡地詠唱著激痛咒文,承受著痛苦的狗頭人尖叫著打起滾來。搖晃的杖尖再次指了過去,狗頭人被那恐懼所迫拚命地站了起來。已經沒有可以逃跑的地方了,隻得顫抖著身軀迴到了競技場的中心。


    【好,完工。……不過,變成這樣之前就結果它們也是你們的任務吧?】


    咋舌迴應著,競技者的學生們用杖劍指向了獵物。拚命的衝鋒也毫無用處,承受了咒文的狗頭人單足被斬飛而摔倒在地。但,


    【?!嗚哦!】


    本應被打倒了的狗頭人,就保持著這個姿勢挪動全身咬了上來。險些被咬到的學生腳邊響起了牙齒的響聲。對這一點也不優雅的景象,觀眾們發出了哄笑。


    【哈哈哈!這可真是可惜啊!】


    【腳反正有兩隻,就不要那麽小氣地讓它吃呀?!】


    噓聲四起。這也是觀眾們的常態,他們所求的並不僅僅是漂亮的演技。滑稽的失敗與未曾料想的問題,對這些也有所期待——總而言之,就是想觀看鮮血四濺的場景。


    【…………】


    【?怎麽了,奈奈緒。】


    奧利弗從身旁氣息變得尖銳的少女身上感到了不安。沒有做出迴應,奈奈緒無言地向前踏出了數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喝!】


    雷鳴般地大喝。爆發性的音波,衝擊著在場的所有人的耳膜。


    【——很有趣嗎。各位。】


    在立刻變得安靜的競技場中心,東方少女向群眾們拋出了質問。聲音並不是很洪亮,但這話語卻異樣地深入人心。即使這裏已如戰場一般嘈亂,她的聲音卻沒有混進一絲雜音地迴響著。


    【請容我再問一次,這很有趣嗎。將沒有戰意的家夥強行趕上戰場,以打倒它們的數目來競爭——更不用說,相對的家夥們大半都微不足道。自己的身姿究竟有多麽卑劣,諸位難道沒有一點自覺嗎。】


    巡視過觀眾席,少女如此說道。出生的國家雖有不同,但同樣作為配劍之人,如此詢問著其榮耀之所在——。


    【……奈、奈奈緒,生氣了……】


    在重返靜寂的觀眾席一角。從安德魯斯發起的“模範演技”開始,就像是點著了火一樣持續批判著犬人狩獵的凱蒂,也停了下來注目與眼前的景象。凱蒂、皮特,還有謝拉,如今一齊瞠目結舌。


    【……頭一次見到的樣子啊。】


    【……誒誒。並且,還是在一邊倒的敵人陣地裏。】


    邊說著,螺旋雙馬尾少女看向了四周。被突然而來的叱責驚呆的觀眾們總算少許取迴了自我,不滿與發難之人開始變多。


    【什、什麽啊那家夥。那麽了不起……】【哈哈,真敢說啊一年級的。】


    【囉嗦!不幹的話就滾迴去!】【是啊是啊!我們就是為了看這個才來的啊!】


    之後喧嘩聲席卷而來,打破了剛剛一時的靜寂。


    【…………】


    謾罵聲傾注而下,奈奈緒卻毫不動搖地站著。


    無論如何等待,似乎都沒有言語以外的反駁。在高處圍觀的觀眾們,窮極言語謾罵著少女之時,卻依然沒有人下到地上來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就算被人問到榮譽所在,他們卻仍僅當自己是個觀光客。


    為了確認這一點,等候了足夠長的時間——終於,東方的少女走了迴來。


    【——迴去了是也,奧利弗。】


    【奈奈緒……】


    【這裏什麽都沒有。閣下與在下執劍相戰之類的事,一點也沒有。】


    奈奈緒言盡於此邁出了步伐。在她的背後,少年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許的寂寞。奧利弗還沒能說話,背後便響起了焦急的聲音。


    【等、等一下,ms.響穀!你要去哪兒?!】


    向著準備退場的少女,安德魯斯慌忙地跑了過去。奧利弗不禁抱頭了。以他的立場來說這是當然的反應——然而看到了剛才的一幕,無論如何說服奈奈緒都不可能參加犬人狩獵。在組織好語言之前,要先找到其他的方法。


    【……mr.安德魯斯。雖然有勞你做了這麽多準備,老實說我對犬人狩獵也沒有興趣。不能進行通常的決鬥嗎?那樣的話奈奈緒應該也會全力迴應的。】


    【別開玩笑了!為了準備好場地,你以為我花了多少精力在上邊!】


    安德魯斯唾沫橫飛地喊著。沒有和奧利弗他們事先商量過就擅自準備好了舞台,完全沒有考慮到對方是否接受。僅僅如此就聚集起了大量人員炒熱氣氛的對戰本身就不成立了的話,可以說是非常敗興了。


    與此同時,不希望看到這個展開的不僅僅是他。在想要從來時的大門離開的少女麵前,曾經見過的一年生們並排擋在了那裏。


    【喂,迴去啊武士小姐。】【別太得意了。閉上嘴按這邊的安排做事就行了。】


    【何況本來就沒有想逃走的想法。】【想要就這樣被打敗嗎?】


    學生們露出了敵意威懾著奈奈緒。在那之中,混雜著曾向凱蒂口出暴言的麵孔。唆使安德魯斯的就是他們吧。要是不想參加競技的話就要來硬的的陣勢前,奈奈緒忽地露出了笑容。


    【……啊啊,讓人一陣好等呐。對於在下這邊來說。】


    流露出可笑的安心感地低語著,她手扶上了刀柄。相對的學生們之間遊走著緊張感。與上課之時不同,如今雙方的杖劍是開刃的。在這裏動手的話流血是不可避免的。


    【認、認真的嗎?】【嘖,來得正好。】


    【誒——等下,真的要打嗎?】【不管打不打,對方都已經是那樣子了哦。】


    本以為靠人勢壓迫就能讓對方放棄抵抗。在做出強行通過姿勢的奈奈緒前方,他們明顯地畏縮了。奧利弗歎了口氣。……無謂的想法。麵前的少女有這個意思的話,他們中的一大半應該已經被砍翻了。


    【……真浪費時間啊。】


    【怎樣都好啦。我們到底要這樣等多久啊。】


    另一方麵,在進行暖場競技的二年生之間,也開始出現了責問情況的聲音。不能怠慢了觀眾,在主菜上場之前都不得不與狗頭人交手,


    【……?喂,後邊的狗們不從籠子裏出來了哦!】


    【又來?沒轍啊。】


    競技者們也在指責著,在唿叫了作為監督的學生。為了運營這項競技事務最為繁忙的就是狗頭人的管理者,這種情況也並不稀奇了。本來,炒熱場子就是在需要考慮的範圍之中。


    右手舉起了杖劍,學生窺向了籠子內部。陰暗空間的一角,五頭狗頭人蜷縮在一起顫抖著。他搖了搖頭。為了不發生這種情況,競技當天的飼料中混進了興奮劑,但今天的狗頭人們仍是不同尋常地膽怯著。


    【喂,快出來。不然就有的疼——】


    威脅地將杖劍指過去的瞬間,在他盯著的狗頭人們另一側的黑暗之中,一對雙眼閃爍出了光芒。


    【哎?】


    受驚的學生將杖劍指了過去。這個籠子應該隻剩五頭了——抱有這個疑問也隻是一瞬之間。與空氣的波動一同氣息迫近了,感受到此事的下一個瞬間,他的身體已經飛到了競技場的中空。


    【——哈?】


    口吐鮮血在地上彈跳著,作為監督的學生之後便一動不動了。看到了這一幕的二年級競技者,因接下來的景象紛紛縮小了瞳孔。


    【kuuuuuuuuuu……】


    籠子的黑暗之中,一頭魔獸低吼著現出了身姿。並非狗頭人——被燈光照亮的身軀約有七英尺多長。骨架與人類相近但四肢肌肉發達,修長的手腳令人聯想到強大的爆發力。手足有著尖銳的鉤爪,臉上毫無疑問有著猛禽的喙。本應覆蓋全身的羽毛被拔落了大半,能夠看到其下露出的皮膚。


    【不——這是什麽。喂,運營——】


    未知的威脅就在麵前,卻交給運營來應對——這就是他犯下的致命的過錯。瞄準了下一個獵物的魔獸踏地急奔。其速度遠比學生預想的要快,結果,他並沒有時間擺好迎擊的姿態,


    【——咕。】


    衝破暗雲躲過杖劍,其鉤爪深深地插進了腹中。連感到痛苦的時間都沒有,魔獸便迅速撤了迴去。在緊握著鉤爪的情況下。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迸發出慘叫。因激痛而失神了數秒,他目擊到了。——自己的腹內的東西被拽出來的樣子。


    【……?!】【喂,糟糕了!】【壓製住那東西!】


    看到了異變的運營側的二年生們,接連拔出杖劍跳進了競技場中。詠唱聲四起。向著取


    代了競技者站在場中央的魔獸,他們放出的咒文襲來了。


    【kiaaaaaaaaaa——!】


    震耳欲聾的咆哮。魔獸周圍發出的猛烈的風,形成了將襲來的魔法全部打消的旋渦。二年生門驚恐地僵住了。一對眼神睥睨著他們全員。


    【這、這家夥——!】【要來了!做好準備!】


    見識到對方不可忽視的戰力後魔法使們進入了臨戰狀態。在他們詠唱的咒文亂舞的空間之中,魔獸一秒也沒有停下地奔跑著。每當鉤爪閃過就綻放出鮮血的花朵。宣告著遵循規則的競技的終止,真正的戰鬥於此開幕。


    【——奧利弗。那是。】


    【紅王鳥(迦樓羅)……】


    對奈奈緒拋來的問題,奧利弗呆然地即答了。沒有掩飾聲音的顫抖。與此同時二年生們也在一個接一個地被魔獸打倒。


    【……在象國的高地棲息的人身鳥頭魔獸。有著強壯的肉體和高等的靈格,其翅膀中寄宿著炎與風的精靈。……我也是首次實際見到。】


    一邊進行著說明一邊巡視四周。他尖銳地盯著身旁呆站著的少年。


    【那也是你搞的嗎,mr.安德魯斯。】


    【誰——誰知道!那種怪物,我才沒有聽說過……!】


    安德魯斯激烈地搖著頭,奧利弗不禁咬緊了牙齒。——比起全都是自己的企圖的說法,這個迴答更加地糟糕。


    【難道,不是在任何人的控製之下?……別開這麽惡劣的玩笑了。】


    他如此說著的時候,象國的魔鳥追求著更多的殺戮而暴走著。……原本有約莫二十人的二年生,如今半數已經沉沒在了血海中。更加混亂的是,從迦樓羅踢壞的鐵柵欄中恐慌狀態的狗頭人們被放了出來。為了與死地拉開距離而一股腦地爬上了客席的它們,與觀眾們展開了衝突。


    【可惡,別過來啊死狗!去那邊!】【想被咒文燒焦嗎!】


    【【【gaaaaaaaaa!】】】


    被魔杖指著的狗頭人們並沒有停下。比起留在那地方要好得多,它們沐浴著魔法向著觀眾席衝刺。前排的位置立刻發起了衝突。即使是在魔獸中非常弱小的狗頭人,以那個數量舍身重來的話一年生也有些難以應對。


    但是——這場混亂,看起來卻像牧歌的景象般和平。比起競技場中間的慘劇來說。被惡寒影響而拔出了杖劍,奧利弗喊道。


    【和狗頭人、食人魔之類的貨色不同。那可是神獸的眷屬啊。並不是一、二年生能夠對付的低等怪物!】


    說出口的瞬間,他忽然感到了一絲違和而抬頭看向了上方——然後屏息了。如血般鮮紅的英國文字,在圓形鬥技場的天花板上書寫出了信息。


    ——明白自己被狩獵的立場。


    這句話決定性地,讓奧利弗正確地理解了自己所處的情況。另一方麵,在戰栗著的他的背後——之前阻擋著奈奈緒去路的學生們,忘我地衝向了大門麵前。


    【門、門——門打不開!】


    【騙人吧……?!來人啊!來人開門啊!】


    聽到喊聲,立刻趕來的二年生詠唱了開門的暗號。但,門依然牢固地沒有一絲動作地關著。探索般將手伸向了門,他們的臉上染上了絕望。


    【不行,被其他的魔法封住了……!】


    【術式的原理也不能理解。我們的開鎖魔法拿這個……】


    在這束手無策的術理前呆站著的他們,一年生們仍在急著開門。他們的背後啪啦啪啦地落下了什麽濕潤的東西。忽地轉過身——腳邊的地麵上,四處散落著剛剛被打倒的二年生們內髒的碎片。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麽都好快做!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


    【不能用魔法打破門嗎?!】【迷宮的大門才不是那種把戲能打破的吧!】


    悲鳴與慘叫四起。在陷入狂亂的他們麵前,戰鬥到最後的二年生也被鉤爪撕裂倒地了。將手邊的獵物結果之後迦樓羅稍稍停下了腳步。巡視四周過後——最終將留在大門前的集團,當做了下一個目標。


    【……fuuuuuu……】


    是出於溫存體力的考慮呢,還是覺得對手不值一提呢。與之前的動作不同,魔鳥一步步靠近了過來。踏過砂地的腳步聲,在一年生聽來仿佛是死亡的倒計時。


    【啊……嗚、啊……】


    在其接近之時,安德魯斯仍然呆站在原地。沒有擺出任何像樣的架勢,右手握著的杖劍尖端激烈地顫動著。看不下去的奧利弗從旁喊道。


    【打起精神,mr.安德魯斯!輸給恐懼的人會被獵殺啊!】


    【唔、唔唔唔唔……!】


    做好了已經無法避免戰鬥的覺悟,奧利弗向前舉起杖劍做出半身的架勢麵向了魔鳥。從這身姿中看到了戰意的迦樓羅停下了腳步。用猛禽般的目光打量著兩位少年——終於另一方,敗給了那份壓力。


    【唏——嗚,嗚哇啊啊啊……!】


    【安德魯斯!】


    少年背對魔鳥跑了出去。同時迦樓羅也踏出了腳步。鉤爪揮出了折斷背脊深入髒腑的一擊。奧利弗拚盡手段也不能阻止的那一擊,一直線向著安德魯斯的背後襲來——


    【久等了。】


    ——然而,新的血花綻放前的刹那。


    亂入其中的少女之劍。與握著劍柄的手、肩、腰、腿相連,牢牢地踏在大地上的雙腳。將碎骨的魔鳥的一擊,如深深植入大地的巨木一般,從正麵擋了下來。


    【很無趣是也。砍向逃跑者的背後一事。】


    在眼前用刀刃擋下了鉤爪,並緩緩地將之推迴去的少女低喃著。其眼中寄宿的並非恐懼,甚至並非敵意。隻是抱有作為武人純粹的歡喜,她向著強敵表現出了歡迎之意。


    【閣下的對手在這裏。在這裏哦,名為迦樓羅(*注8)的怪鳥喲。】


    【……kuuuuuuuuu……】


    少女的頭發流過澄澈的魔力而染上了純白色。長久的拮抗過後,魔鳥踏步向後拉開了距離。擺出了上段姿勢的奈奈緒,就那樣無言地與之相對數秒——一言未發,然而雙方確實交換了心意,


    【那麽——參上!】


    【kiaaaaaaaaaaa!】


    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一般,魔鳥和少女同時踏向了地麵。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kiaaaaaaaaaaaaaaaa!】


    不給喘息的時間放出強力的一踢。隻用一擊就能奪去性命的鉤爪襲來。將人類脆弱的軀體四分五裂仍有餘裕的迦樓羅的猛攻,奈奈緒全部用一柄劍來應對。逆袈裟的一腳以出端技打落,下踢則以刀身將之滑落——然後產生的一瞬間的空隙中,則迴以尖銳的反擊。


    插畫p277


    【嘿呀!】


    【kiaa!】


    在背後呆站著的魔法使們眼中,這可真是前所未見的場麵。……與他們認知中的戰鬥完全不同。與犬人狩獵中所重視的優雅有些相似又有些不似。不識計略而以純粹愚直的“武”的形式,仿佛一個奇跡般存在於此——!


    【kiaaaaaaaaaaaaaaaaaaaa!】


    但是,迦樓羅也是超乎常理的魔之眷屬。其長處並非隻有依靠身體能力的暴力。迴應著魔鳥的要求,其周圍響起了風的聲音——踏地一腳跳上半空的迦樓羅,左右張開了雙翼,然後強力地向後推去。


    【kiaaaaa!】


    【——呣?!】


    以風為推進力從空中襲來的踢擊。人身無法實現的猛禽的技巧,與不以一腳為支點就無法踢出的地上的踢擊不同,有著左右的鉤爪同時襲來的特異性。將至今的猛攻都以一柄劍接下的奈奈緒,也難以應對初見的這攻擊——


    【強力推動!】


    衝突的間隙。從側麵產生的推力,間不容發地將少女的身體從鉤爪的軌道上推開了。——魔法喜劇時所使用的吸引咒文正相反,奧利弗使出推動咒文作為援護。對於迦樓羅來說毫無效果,但是卻有著幫助奈奈緒的使用方法。


    【kiaaaaa!】


    【——嘖,來了嗎——!】


    注意到橫槍而入一事,踢擊後落地的迦樓羅將目標移到了奧利弗身上。在用著淩厲的速度奔跑的魔鳥麵前,少年強壓住了用咒文迎擊的衝動。由於風的守護一節咒文的攻擊毫無意義,從剛才的慘狀中已經學到了這一點。


    【唿……!】


    在這基礎上,奧利弗反而對著迫近的迦樓羅踏出了腳步。發生衝突之前使用領域魔法——將腳踏的地麵傾斜八十度,在奔跑的過程中做出與蹲伏起跑相近的姿勢沉下了身子。


    拉諾夫流魔法劍·地之型“墓石步”。對落腳點進行加工而迅速變換了姿勢奏效了,在腹部的高度奔跑因而迦樓羅的鉤爪從少年的頭上揮空了。一息的瞬間——用左手撐著將要落到地麵的上半身,奧利弗砍向了魔鳥的支撐足。


    【kia?!】


    【哈!】


    避開鉤爪上附著堅鱗的部位,瞄準對於人類來說相當於小腿肚的部分揮


    過杖劍。那一擊接觸皮膚的瞬間——沒能等到踢出的一腳收迴,迦樓羅單腳跳了起來。


    【咕……?!】


    奧利弗因刀刃切開空氣的感觸而愕然了。從斬擊中逃脫的迦樓羅,就那樣乘著風在空中轉了一圈——在較遠的位置輕輕著陸了。腳上被傷口的鮮血濡濕了。少年的奇襲,很可惜隻是切下了一點點肉。


    【嘖,太淺了……!】


    【奧利弗!】


    迴複了姿勢的奈奈緒立刻趕了過來,以中段架勢站在了少年的身旁。與她一同麵向了魔鳥,奧利弗也做出了半身的架勢。


    【不要不經思考的衝過去!之前說過的吧,紅王鳥有著火與風的精靈相隨!】


    嚴厲地說著。隻從眼見的姿態並不能判斷對方的戰鬥力——這是,在與初次見麵的高位魔獸戰鬥時的鐵則。在應對迦樓羅的場合,即使雙足雙手的身體與自身看起來相同,由於風的幫助其行動並不能用常識考量。


    對這包含眼前的現實在內的他的忠告,東方的少女點了點頭。


    【唔呣,切身感受到了。……真真正正,那是妖魔的同類呐。】


    同一時刻。從已然變成了混亂的坩堝的觀眾席上,謝拉四人始終觀看著他們的死鬥。


    【……竟然從正麵與紅王鳥對抗。奈奈緒,你這個人……!】


    螺旋雙馬尾少女表情中混雜著感動與戰栗地低語著。為了不被卷入驚慌逃竄的學生洪流之中而拚命站穩交給你,蓋伊看向競技場的慘狀說道。


    【喂,我們也去幫忙吧!二年生已經全都被打倒了!】


    【嗯!等著哦兩位,我馬上也——唔?!】


    在想要飛奔而出的蓋伊和凱蒂麵前,謝拉忽然單手擋住了。背對著他們,用與平時完全不同的強硬的聲音,她如此說道。


    【幫忙?你們兩個,去那種戰鬥裏?——這可不好笑。】


    【什?!用咒文援護的程度還是做得到的吧!】


    【那種東西可不管用。已經看到了吧,二年生被擊潰的慘狀。】


    謝拉看著競技場中擴散開的血海說道。毫無作用就進入那地方的蓋伊他們會變得如何,她已經在腦海中想象過了。


    【靠近隻會變成那樣。不——為了不變成那樣,奧利弗和奈奈緒在保護著你們才對。……之後要怎麽做,不用說也明白吧?】


    二人啞口無言。不得不去幫忙而邁出了腳步時,謝拉這樣說了。他們並沒有做出否定的自信,盡管如此凱蒂也不放棄地說道。


    【但是……但是,謝拉的話?!即使我們做不到,如果是謝拉的話——】


    【雷光疾行!】


    打斷了少女話語的詠唱聲響起。從謝拉的杖劍放出的雷光,在從旁撲向凱蒂的狗頭人即將得手時結果了它。


    亞人種痙攣倒地了。在無言的友人麵前,螺旋雙馬尾少女咬緊了嘴唇。


    【要是能做到的話該多好。然而,還請冷靜一些。如果我獨自一人離開這裏的話——又有誰從這些魔獸的手中保護你們呢。】


    那樣說著指向了周圍。超過十頭處於興奮狀態的狗頭人,正呲著牙尋找著良機慢慢靠近他們。其中也混雜著魔犬的身影。是從其他的籠子裏逃出來的呢,還是弄出如此慘狀的什麽人做的好事呢……不論如何,是要打倒的敵人這點沒有區別。


    【舉起杖劍吧。保護好自己,堅定相信朋友在這裏等待——如今我們能做到的,隻有這一點了!】


    毅然地說著,謝拉率先舉起了杖劍。為了保護在場的凱蒂、蓋伊、皮特三人——這是與少年約定好的她的義務。


    用銳利的視線牽製著狗頭人,視線一角捕捉到競技場中持續的死鬥,少女低語著。


    【……相信著你,奧利弗……!】


    魔鳥的鉤爪掠過地麵揚起了沙塵。辛苦地迴避掉這一擊,看清接下來的攻擊的預備動作,奧利弗專心地尋找著活路。


    【……哈……哈……!】


    一邊窮盡技巧揮舞著杖劍,一邊持續著分析著敵情。身體能力的差距很明顯——隻限在踢擊的範圍內戰鬥的話,哪種攻擊都無法防禦。在這之上一節咒文的詠唱全都被風的加護阻擋了。就算是使用魔法劍技術的奇襲,也隻差一點而不能造成致命傷。


    所見的唯一的幸運是——為了作為使魔來控製,這隻迦樓羅被做了弱化處理。所剩無幾的羽毛就是證明。是為了讓其不能使用另一種特性的火焰吧。如果不是如此,自己和奈奈緒也無法戰鬥到現在。


    【哈啊啊啊啊啊!】


    【kiaaaaaaa!】


    接替退後的少年奈奈緒砍向了迦樓羅。與運用技術躲開攻擊,或者說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的奧利弗不同,與魔鳥正麵對抗的少女的身姿著實讓人驚歎。身體內無意識的魔力運用讓這變得可能——但考慮到這對嬌小的身軀有著絕大的負擔,這奮鬥究竟能持續到何時呢。


    【……嘖……】


    不能指望其他學生的幫助。就算是小有身手的運營組二年生,在戰鬥的序盤也被幹脆的擊潰了。見到恐怖的東西變成那樣的一年生更是論外。(*注9)觀眾席上驚慌逃竄的學生們,和如今也在打不開的大門前顫抖的家夥們,到底在期待著什麽呢。


    唯一值得信賴的戰力謝拉,如今也在盡全力從襲來的狗頭人手中保護著同伴。這是正確的判斷。無論是放著凱蒂、蓋伊、皮特三人不管而參戰,還是帶著他們過來一起匯合,奧利弗都隻能想到在三人中出現犧牲者的未來。對缺乏戰鬥經驗的一年生來說,這競技場已經化作了死地。


    能在這個情況下擊退迦樓羅的,隻有自己和奈奈緒了。至今為止的分析並沒能得到具體的手段。然而——即使偏心地來看,這也是勝算五成以下的豪賭,


    【咕……!】


    將將躲開的踢擊掠過了側腹,熾熱的疼痛竄過了脊髓。多虧立即接手的奈奈緒而免遭追擊,迅速後退的少年咋舌了。並不是致命傷,疼痛可以無視但是內髒卻可能散落。


    沒有仔細治療的閑暇了,至少修複好表麵的皮膚。那樣做出判斷的他將杖劍指向傷口的瞬間——視線的一角,曾見過的少年呆立的身影映入眼中。奧利弗忽然睜大了雙眼。


    【mr.安德魯斯?!你,還在那裏呆著嗎!快點躲起來!】


    【……啊……嗚……】


    對著毫無反應的對方,奧利弗隻得手按著傷口跑了過去。……在他個人的安全以外,要是因此打亂了奈奈緒的集中就麻煩了。一邊持續看著少女戰鬥的樣子抓住安德魯斯的手,就那樣跳進了變空的鐵柵欄中。


    【……咕……!】


    結束了誘導後跪到了地上,立刻再次開始使用治愈咒文。呆呆地從旁看著奧利弗承受痛苦的樣子,安德魯斯聲音顫抖地問道。


    【不……不害怕嗎,你們……】


    【哈?!】


    愚蠢的問題一瞬間吹飛了疼痛。怎麽可能有看到那魔鳥還不害怕的一年生——話語湧上了嘴邊,奧利弗強行沒有說出口。看向如今也持續戰鬥著的少女的身姿。


    【——不。……不覺得害怕吧,那家夥。】


    絲毫沒有膽怯,東方的少女一步也不後退地與迦樓羅進行交鋒。……迷失於迷宮的夜晚,與亂入上級生們的爭端中的身姿重合,給人的印象卻有所不同。如今的奈奈緒並沒有自棄。在難以戰勝的強敵麵前,身後有著要保護的人們,作為武人堂堂正正地站在那裏。為那樣的自己而自豪。


    【比起斬殺膽怯的狗頭人們,與威猛的魔獸正麵對抗才是她的所望。……這就是奈奈緒的劍,mr.安德魯斯。】


    【……嘖……】


    【很愚蠢吧。我也這麽覺得。……如今,我也覺得很害怕。比起迴到那個地方,更想要治好這個傷口。她的行為可以稱為勇者的風範的話,我毫無疑問就是個凡夫俗子吧。】


    等待最低限度的治愈的期間,些許的戲言。並不是深入思考後說出的話語,隻是將單純的心情說出口罷了。


    【正因如此才不能放手。其他的地方還另當別論,這裏可是金伯利啊。要是不教給她凡人的做法的話,那勇者恐怕立刻就會死掉。】


    因此才不需要恐怖這種東西,他自嘲地笑了笑。側眼看向無言的少年,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奧利弗加上了一言。


    【——那家夥,也想見識你的劍哦。】


    【……!】


    【對今天的決鬥最感興趣的就是奈奈緒了。完全不知道這邊的想法,昨天像是祭典前的孩子一樣自己興奮個不停。……正因如此,犬人狩獵才一點都不好。並不是勝負的問題。想要切身感受你的劍,才是她來到這裏的理由。】


    如果按照奈奈緒期望的形式實現了決鬥的話,他或許多少也能明白吧。注意到抱有那樣的夢想般的想法的自己,奧利弗苦笑了。——這也太難實現了。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自己多少也被那名少女感化了啊。


    【你與我之間,她與你之間,一直都有著很大的差別。……明明都是抱有想要了解對方的心情的。】


    有些寂寞地低語著。總算堵住了腹


    部的傷口,奧利弗深唿吸著站了起來。……隻是修複了表麵但疼痛卻沒有減緩,不過至少行動是沒有問題了。


    【不能再當你的媽媽了啊。mr.安德魯斯——】


    留下這樣的話語轉過身去,奧利弗從籠中走了出來。對方究竟用怎樣的表情在目送呢,他無從得知。


    【——這邊,象國的魔鳥!】


    【kiaaaaaa!】


    飛奔迴競技場的少年,一直線插進了奈奈緒與迦樓羅之間。怒濤般的踢擊立刻襲來。運用視線與步伐巧妙地做出假象,奧利弗持續隻隔薄紙地躲過攻擊。……不會那樣簡單地被打到。就算不能像奈奈緒一樣正麵對抗,自己也有著長久培養出來的技巧!


    【瞬爆!】


    躲開側麵襲來的踢擊之後,瞄準敵人的顏麵放出了爆發咒文。在因迦樓羅的守護之風偏離軌道之前,它就自己爆發了。


    【kia?!】


    轟音和閃光在眼鼻前方炸裂了。被閃光灼燒雙眼的魔鳥一時間停下了腳步。抓住這一時機後退,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奧利弗再次與奈奈緒並肩站立。


    【沒有繼續交戰的體力了。——下一招決出勝負,奈奈緒。】


    【承知。不過——決勝的方法是?】


    【在接下踢擊之後,衝進懷中進行致命一擊。風的幹擾由我來阻止。】


    稱為作戰顯得有些潦草的方法。沒有詳細說明的時間了,奧利弗做好了被反駁的覺悟。然而,奈奈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實在是明快是也。在下隻要全力斬下去就好了。】


    【——爽快答應實在是幫了大忙。明明大喊著別開玩笑了地生氣才對啊。】


    【是這樣嗎?奧利弗的英語有時真是難懂是也。】


    少女難以理解地皺起眉頭。奧利弗隻得苦笑了。——這也是她的才能嗎。沒想到,這種情況下也能讓人放鬆下來。


    【你的英語也說不上多好。……做好準備了嗎,要上了!】


    【哦!】


    為了決出勝負而交換了信號。盯著佇立的魔鳥,兩人同時踏出了腳步。


    【哈啊啊啊啊!】


    奈奈緒帶著裂帛的氣勢飛奔著。用刀擋下迦樓羅迎擊的腳踢六次後,灌注全力的少女的劍力終於勝過了魔鳥的腳力。迦樓羅收迴踢出的腳而後退。為了從奈奈緒的追擊中逃開,魔鳥雙足踏地跳上了空中。


    【kiaaaa!】


    兩翼張開背後卷起了風。這之後有著以風為助力的一手,在戰鬥的序盤讓少女為之瞠目的二爪的空襲。想要阻止但地麵上的奈奈緒的刀刃無法觸及——但是,這也在奧利弗料想之中。


    【疾風唿嘯!】


    魔鳥的背後卷起烈風的刹那,瞄準其源點放出了風的咒文。——想象著遠東聳立的知名的巨峰。草木不生的山脊上吹過的,寒冷而幹燥的高地之風。


    從至今為止的觀察中,他發現了。迦樓羅的風之守護,並不是由迦樓羅自身操縱的。是察覺到魔鳥的危險後自動開始做出行動的精靈們所為。


    位於魔素與生命中間形態的精靈並沒有明確的知性。精靈長久居於個體的情況,在魔法生物學中有著共生關係概念的定義。守護著迦樓羅相對地依靠其魔力生存,也就是所謂相互幫助的生態係統。但是——就算牢固地結合在一起,那兩者也決不是同一種東西。


    原則上,精靈是同類相居的。為了從更加強大的存在中保有自身的存在,這是他們的本能。因此,這裏生出了一個假說。如果,為了保護迦樓羅而展開的精靈,在前方發現了自己的同胞的話?


    【——kia?!】


    答案隻有一個。他們會,流動。在奧利弗精妙的控製下魔力同調的風在前方指引,為了與之合流它們改變了軌道。——俗稱為擾亂魔法的高等技術。通過至今為止的戰鬥少年經過分析,將生成能夠騙過精靈們的性質的風化作了可能。


    【噢噢噢噢!】


    沒能按照期待從背後得到風的助力,迦樓羅在空中姿勢崩壞開始下落。到此為止也還在奧利弗的預想之中。然而——接下來的展開,卻正中了不好的預想。


    【kiaaaaa!】


    魔鳥的背後再次生成了第二次烈風。奧利弗騙過的精靈隻是總體中的一部分,其他的集團立刻開始援護也是必然的。然而,這發動過於迅速了。少年一瞬間察覺到了。這樣的話奈奈緒就無法從斬擊後重整姿勢。


    【不會讓你得逞!】


    已經沒有思考的餘地了。向著在空中擺出迎擊姿勢的迦樓羅的著地點,他沒有策略也沒有技巧地肉身衝了過去。——會受到確實的反擊的吧。但是,對剩餘體力已經不多的自己來說這就是最後的機會。隻要不是即死以身體何處作為代價都可以。就算是手腳被切斷內髒被攪作一團,隻要在這期間奈奈緒能決出勝負的話!


    奧利弗抱著舍身的覺悟突進了。但是,接下來的瞬間——在他的眼前,空氣的流向改變了。讓人意想不到,從旁襲來的強風使得魔鳥的軀體歪斜餓。


    【————?!】


    並不擾亂魔法這種小把戲。純粹而強力的魔法之風將精靈們吹散了,落地咫尺前迦樓羅的身體從腳下被吹了上去。在這自己無論多麽努力也不可能達到的威力之前,奧利弗不禁懷疑自己看到了幻象。


    但是,之後。在視線的一角,映出了做出此事之人的身影。……迦樓羅的斜後方,距離上演著死鬥的他們較遠的位置。強行抑製著顫抖舉起杖劍,一名少年擠出勇氣站在那裏。奧利弗倍感驚愕地在心中喊出了那所知的名字。


    ——mr.安德魯斯!


    【哈啊啊啊啊啊!】


    向著體勢崩壞落在地上的魔鳥,這迴奈奈緒踏上一步進行了追擊。艱難地伸出鉤爪也沒有意義。薄紙間躲過這一擊之類的想法,她從最開始就沒有期待過。


    掠過的鉤爪削去血肉,少女闖過血風切進了魔鳥的懷中。這流出的鮮血,就是她支付的最後的代價。


    若是人類的話連肉帶骨,全部將之切斷的利刃一閃。從中段向上祭出的一記斬擊,連感受痛苦的時間都沒有就將迦樓羅的頭與身體永遠地分開了。


    魔鳥的頭部滾落在地。由此殞命,喪失了光芒的數時——烙印在雙瞳中最後的事物,應該是討伐了自己的少女,始終如一凜然的身姿吧。


    數秒過後,魔鳥的身軀也仰天倒向了地麵。風的精靈們失去了宿主而四散。驚慌逃竄的觀眾們,襲向他們的狗頭人們,平等地見證著這一景象——廣闊的競技場之中,充滿了決出勝負的沉默。


    【…………做……做到……了嗎……?】


    由於緊張而沒能收起伸出的杖劍,安德魯斯支支吾吾地說道。麵前對他來說意想之外的援軍,奧利弗點了點頭。


    【啊啊,做到了。……多虧了你,mr.安德魯斯。】


    毫不猶豫的說出了口。為了在那個時點確實地使咒文擊中,需要怎樣的判斷力和集中力呢——實際與迦樓羅戰鬥過的奧利弗深刻地明白這一點。


    【原來如此,最後的風是閣下所為啊。好強的風壓呐。】


    奈奈緒收刀入鞘走了過來。其步伐實實在在,但到處撕裂浸染著血斑的製服,還是讓兩名少年屏息了。……作為和那可怖的魔鳥正麵戰鬥之後的結果來說,這也是不得不說是相當破格的情況了。


    【當……當然了。我可是安德魯斯。使役風這一點上怎麽可能比別人弱……】


    嘴上仍在逞強的他,即使在介入了死鬥之後身體的顫抖也沒有平息。對這悄悄地拚命用手壓住顫抖的肩膀的少年,“不用藏起來也可以的”,奧利弗搖了搖頭如此傳達道。取笑這顫抖之類的事,他和奈奈緒都不會去做。


    【多虧有你的幫助,在最後的最後不用穿腸破肚就結束了。請讓我道謝。】


    【……之,之前說過,想要見識我的劍吧。所以……】


    吞吞吐吐地迴應著。一邊用平穩的語氣安撫著如今精神還不安定的安德魯斯,奧利弗巡視著場內的情況。——確認到迦樓羅死亡的二年生們,一個接一個從客席跳了進來開始對傷者進行救助。看著正在對瀕死的重傷者施加治愈魔法的他們,少年總算安心地出了一口氣。


    【……可怕的,並不是死亡……】


    【?】


    在他按著傷口靠近奈奈緒的時候,安德魯斯忽然如此說道。用顫抖的手艱難地將杖劍收進鞘中,少年繼續吐露著。


    【不……那也很可怕。但可以忍受。魔法使身邊本來就常伴著死亡的吧。有著覺悟,也深刻理解這一點。……但是……】


    咕地咬緊了牙關。比起死亡更加陰冷,他真正害怕的東西,如今也在瞳孔深處激烈地搖動著。


    【……無法忍受。失敗之後刺過來的,失望與憐憫的視線。這不可能是那家族的孩子,安德魯斯家的恥辱,隻有會被周圍如此看待這一點……】


    吐血般的告白。——生於與麥克法蘭家並肩的魔道名門,在經常與同齡的少女相比較的情況下成長的少年的,這迄今為止都無法平息的心傷。


    【你們這些人,為什麽不是這樣……?為什麽向著高處勇往直前。為什麽要毫不猶豫地投身於勝敗未知的勝負之中。為什麽……】


    自己暴露出傷口後,他真切地問著兩人。……這或許是,對安德魯斯這名少年來說,需要有著比介入與迦樓羅的死鬥更強的勇氣。


    稍後,直直看向對方的眼瞳,奈奈緒迴答了問題。


    【——刀劍的勝負不可能事先得知。這是切實要相信的東西。】


    無粋武人的話語。她挺胸說出了自己在戰鬥中確立的思想。


    【盡管兵書上記載著完全相反的話語,但那是在將領的角度記述的道理。對於置身戰場的士兵來說,敵人並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東西。我等隻需嚴肅地與麵前之人交鋒。無論對方強弱於己,即使是天魔之輩,也沒有選擇的餘地是也。】


    這份接受了宿命的純粹,就像是東方的僧人在長久的修行後大徹大悟一般。少女不可動搖的生存方式,令安德魯斯無言了。


    【再說一次,在下的初陣是無論如何都會失敗的一場戰鬥。從未有過確信勝利才站上戰場的例子。勝敗隻是桌上的並列的菜肴,伸筷取食時隻能不加偏好平等取用——在同一場戰鬥中逝去的父親,是這樣說的。】


    懷念地述說著的奈奈緒瞳孔中,一瞬間晃過了一絲鄉愁。向著傾倒呆立安德魯斯,奧利弗踏出了一步。……不懼死亡的武人,與怯於羞恥的魔法使。在這兩種相距甚遠的生存方式之間,嚐試著架起一座橋梁。


    【我的想法,與奈奈緒不同。從無法戰勝的對手手中逃開並不是什麽值得羞恥的事情。為了保護同伴,或者是為了讓自己生存下去——撤退才是英明決斷的場合要多少有多少。】


    【——奧利弗。】


    【你所處的位置已經與過去不同了吧,奈奈緒。……今後發生的戰鬥並非全無選擇的餘地。那時若是無視狀況而無畏地戰鬥的話,就並非勇氣而是蠻勇了。要學會根據情況選擇撤退。如果,今後也有我們在一起的話。】


    告誡著拍了拍肩膀。最後加上的話語,讓奈奈緒十分高興地點了點頭。……是啊,這名少女一定會長久地交往下去的。有著確信這一點的預感,奧利弗再次看向了安德魯斯。


    【但是——總會有不可避免的戰鬥到來的時候。作為魔法使向著高處邁進之時,這是必將來臨的宿命。……在那個時刻,即使不知勝敗也不能後退一步。】


    說出了包含決意的話語。他是知道的。不論是受到何等才能眷顧之人——隻是積累著無數必勝的戰鬥才到達的地方,魔道的深淵可並不膚淺也不天真。


    【我們還隻是一年生。無論多麽努力周圍也淨是強者。……次元不同的怪物,超越人知的神秘,不可撼動的法則,無論哪個都可能會去挑戰。確認魔法使的價值就在此時。世俗的評價之類,比起這些隻是無足輕重的東西罷了。】


    一邊說著,奧利弗想到。——眼前的少年今後,還不知道作為魔法使有著什麽樣的未來。盡管如此,也要給出激勵。他將之說出了口。


    【但是——在這基礎上,我還要說一點。


    之前的戰鬥最後,你站在了那紅王鳥的麵前。在大多數學生都失去戰意而逃竄之時,你確確實實地挺身而戰了。——這份事實,我無法忘卻。理查德·安德魯斯這名人類所表現的勇氣和矜持,我絕對無法忘卻。】


    【————】


    這率直的讚詞,讓安德魯斯忘我地接受了。像是迴應奧利弗的話語一般,奈奈緒褪去刀鞘,將刀雙手捧到了眼前。側過刀刃,取而代之浮現出波紋的刀身,映出了少年的麵孔。


    【……閣下所行之路是光明大道。那份意誌斬開的命運,可謂神明的祝福。


    在此請願——戰友的未來,如這一閃的劍般充滿榮耀。】


    這是怎樣的武骨與樸訥。然而誠心的祈願所編織出,像是祝詞一般的少女的話語。


    【——啊——】


    無聲的吐息,從少年的喉嚨中漏出。迅速模糊的視線中,安德魯斯心中確信了。——就算今後,自己發生了什麽也罷。在背應人倫的魔道之路的盡頭,自己得到了怎樣殘酷的結局也罷。


    到失去生命的瞬間為止——自己也一定,不會忘記。


    【我們看到紅王鳥首級落地了!奧利弗,奈奈緒,沒事吧?!】


    【魔犬被打敗了,狗頭人們也稍微冷靜下來了!沒事吧,兩位?!】


    夥伴們稍後跑了過來。總算是緩過了緊張,奧利弗長出了一口氣。


    【啊啊,沒事的。……但是,果然血和魔力還是不足了啊。抱歉,能幫我治療一下傷口嗎……】


    【這當然沒問題了!別說話了快點坐下來!】


    【要,要怎樣做才好?!我還沒有將治愈咒文……】


    【我能做到哦!快,奈奈緒也快點坐在旁邊!】


    凱蒂抓住東方的少女讓他坐在了奧利弗旁邊的地麵上。向兩人詠唱治愈咒文時,謝拉看向了旁邊佇立的舊識的少年。


    【……你也,來幫助奧利弗他們了呢。】


    被搭話的安德魯斯並沒有做出迴應。隻是在最後的一瞬間艱難地趕上了而已——他想這樣迴答之前,螺旋雙馬尾少女露出了笑容。


    【多謝,裏克。——久違地,看到了你帥氣的樣子呢。】


    懷念的聲音迴響在耳旁。閃耀著的少女的笑顏,像是表現出到了久等的再次唿喚青梅竹馬之時——油然而生的害羞,讓少年不得不背過了臉。


    譯者注:


    7.我本來以為本作的魔法名日語和片假讀音是一一對應的所以隻打算把日語念法(盡可能中二地)翻譯一下,結果到這裏發現特麽的不是這麽一迴事啊!這個咒文和之前的吹風是同一個讀法,但是日語用字不同,推測應該是同一咒文的不同用法(或者作者自己忘了)。不過本作的這個魔法名是真的不好找語源,所以後邊還是當場翻譯不作詳細的考究了,有興趣的人可以自己找找看。


    8.這裏日文原文是使用著重號平假名來表現奈奈緒的棒讀,提一下就行了。另外紅王鳥和迦樓羅一直都是一個東西,文章中兩個詞一直在混用,我就看到哪個是哪個了。


    9.糾錯用,這句感覺翻的問題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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