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宮金伯利。——關於這棟巨大而奇特至極的魔法建築,要說出“裏邊有怎樣的東西呢”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校內的專門研究生之間也有著不同的意見,最精通此事的便是作為“金伯利構造學”這一獨立學科的存在了。


    比起學舍更像是城塞的外觀,外壁奢華的裝飾以及衝天的高塔,建築風格被普遍認為接近八世紀流行的西甘樣式。校內的大廳少說也有二十以上,比那小一些的房間有三百多間,那個數目隨著時日增長,有時也會發現新的房間。外觀上的大小與內部的容積明顯不一致——這種程度的事毋庸說算不上這魔宮孕育的無數怪異的末席。


    一方麵,學生們起居的學生宿舍,則位於離那校舍較遠的地方。五層的男子棟的106號室。從之前的住客,或者說恐怕是從之前的之前的住客繼承來的床上,奧利弗忽地睜開了雙眼。


    【……嗯嗯?】


    睜開眼皮後,首先扭過了頭。睡前在床頭櫃上放置的時鍾,指針指在了上午9點27分的位置。


    如果那是真的的話,開學第一天就要因為睡過了頭而盛大地遲到了。然而奧利弗的生物鍾提出了異議。他冷靜地把時鍾拿到了手中觀察著。


    昏暗中凝視著表盤,在長針與短針之間看到了小小的“什麽”存在著。細長的半透明身體上左右有著不知是翅膀還是鰭的突起,少年接受了般點了點頭。


    【啊啊——偶然啊。說起來這裏湧現著時魂(clock knock)呢啊。】


    那樣說著的他唿地吹了一口氣,時針間夾著的東西們就那樣無力地飛散了。——俗稱為時魂的下等妖精的一種。擅自撥動時針的家夥們,在某種魔素豐富的土地上湧現著。


    要早點加上玻璃外殼了啊——那樣想著下了床,少年開始穿著。將襯衫穿在身上看向四周,朝陽越過窗簾而明亮的房間中,在旁邊的床上,同室的皮特仍然發出安穩的唿吸聲睡著。


    【哈哈……。不要感冒了啊,皮特。】


    睡相有些差,被子在肚子旁邊裹成了一團。穿好製服將杖劍掛在腰上後,奧利弗注意著不要吵醒對方幫他蓋好了被子。——為了和這乖戾的室友打好關係。雖然昨天得知分在了同一間房時露骨地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那,出發吧。】


    調整好狀態後離開了兩人的房間。距離起床時間還有一段距離,在校內的自由空間散步也不會受到責備。金伯利的校風畢竟自由度很高。——這也意味著,行動中的安全也全部由自己負責。


    就那樣踏入了宿舍的走廊中,沒有其他學生的氣息,附近十分安靜。——昨天一天的疲勞仍未消失,大多數一年生還在睡覺吧。說不定也有一些人在時魂的惡作劇下睡了迴籠覺。到了起床時間要巡迴一下出聲提醒嗎?


    【起的真早啊你。】


    在走廊的盡頭被擅自搭話了,忽然地,又理所當然地,門把手說話了。為了掌握學生們的出入而賦予了其擬似人格。之前從表哥那裏聽說過,奧利弗並沒有特別驚訝地與它打了招唿。


    【我是一年級的奧利弗=霍恩。想在宿舍的周圍散散步。】


    【是嗎。隨你喜歡,但是不要去女生宿舍那邊喲。】


    隨著喀嚓輕響,門鎖打開了。奧利弗行了一禮後走出了宿舍。——雖說隻自由主義的校風,這種程度的監視也是理所當然的。


    來到外邊的奧利弗看向東方的天空,果然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時間才剛剛過了早上五點。空氣微寒,與昨天一樣是個晴天。


    【……唿……】


    由於比起曾經居住的地方來說魔素更加濃鬱,深唿吸就會有輕微的高揚感。為了讓身體習慣而重複著深唿吸的動作,他開始巡視宿舍的周邊。


    兩棟樓中住著千名以上的一至五年級的男生,每棟的規模都很龐大。女生宿舍的話規模大致相同。另外,六年級和七年級學生宿舍在其他的地方。到了這個學年,學生中的一部分已經踏入了研究者的領域。無論是居住還是研究,都對環境有著相應的要求。


    把握了建築的外觀,奧利弗走向了男女宿舍之間的庭園。雖說是庭園卻沒有什麽植被,取而代之的是大噴泉與圍繞著的數個小噴泉,周圍放置著長椅供人歡談。作為跨越學年限製交流,或者是戀人之間的約會地點而被利用著。


    【這裏也是想象以上的寬闊啊。……嗯?】


    到達中央噴泉後看向周圍,其他六個小噴泉的其中之一處有個人影。“哦呀”地看過去的瞬間,奧利弗的肝髒仿佛受到了一擊。


    【——唿!冷澈的好水是也!】


    嘩嘩地水聲翻滾。從噴泉周邊的水池中汲水到桶中,東方的少女反複地用那從頭開始沐浴著。——將上衣係在腰間,赤裸的上半身一絲不掛。


    【……呣?在那裏的,莫非是奧利弗?閣下也起的十分早呐!】


    奈奈緒注意到他的存在而唿唿地揮著手。在那瞬間,奧利弗全速衝向了少女的身旁將她轉過了身,用杖劍直直地指向男生宿舍詠唱了咒文。


    【遮覆隱去!】


    途中,眼前的空間裏噗噗地滲出了黑色素,密度逐漸增加變成了一道暗幕遮住了二人的身影。在近距離目擊了魔法行使的過程,奈奈緒的眼睛轉動了起來。


    【哦哦,從什麽都沒有的地方出現了黑壁……。果然閣下是魔法使呐。】


    【比起那個!】


    沒有動搖地維持著暗幕的魔法,背對著對方的奧利弗叫道。


    【你到底在幹什麽啊!這裏是男生也能使用的公共場所哦?!像那樣露出肌膚,讓別人看到要怎麽辦!】


    【?怎麽辦什麽的,被看到了會感到有些羞恥就是了。】


    【並非是你,而是看到的人會感到羞恥才對!……從沒想過,在東方這種事情是理所當然的嗎?!年輕的女性不加遮掩地這樣入浴!】


    【不是,在在下的國家,大部分女性也是遮起肌膚的是也——但在作為女性之前,在下是武士是也。】


    平淡地那樣說著,奈奈緒再次捧起了水。對著難以理解的奧利弗,她繼續說道。


    【還有,這並不是入浴而是淨身是也。在將要麵臨全新的戰鬥的當下,用水漂亮地衝去前一場戰鬥中浴血的汙穢即為禮儀。閣下也一同如何?會變得雜念消失頭腦清醒的哦。】


    【……也就是說,作為儀式的一種沐浴嗎?那樣的話也不要用噴泉的水——啊,喂!不要亂動!】


    暗幕遮蔽的範圍並沒有那麽大,奈奈緒介意著那樣的事而動了起來。焦急的奧利弗不禁講視線移向背後——之後,像是被凍結了一般吸了一口氣。


    沐浴在朝陽下的少女的肌膚。


    在那裏刻印著,難以計數的無數傷痕。


    【——你,那傷是。】


    【嗯?啊啊,在之前的戰鬥中留下的是也。看起來不舒服的話我感到抱歉。】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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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接一個浮上腦海的疑問,他無法將任何一個說出口。戰鬥是指什麽。與自己相同年齡的少女,經曆了什麽才負了這樣的傷。來到這裏之前,她的故鄉到底發生了什麽——雙方還沒有熟悉到可以將這些事情問出口的程度。


    然而,無法將視線挪開。被傷痕妝點的肌膚下活動的筋骨,與曆盡修煉鍛煉出的強韌的肉體,那內側的脈絡中流動著清廉的魔力。將那些包含一體的背影——她人格的率直與誠實,奧利弗在這幾秒間窺見一斑。然後,


    ——被迷住了也可以哦,諾爾。現在正是時候。


    簡直是大飽眼福。


    同樣是美麗的事物——不知不覺地,與那畫麵重合了起來。


    【——嗚】


    快迴來,快切斷那視線。就那樣背向了對方取迴平靜,深唿吸了數次,少年終於能開口了。


    【……那“淨身”。隻有這迴可以當成沒看到,至少快點結束吧。】


    【知道了是也。那樣的話,這就是最後的衝洗了。】


    沒有注意到他的動搖,奈奈緒從頭上將水倒下四濺出了閃亮的飛沫。將水桶放在了池旁——想到了什麽事而唐突地停下了動作。


    【……呣,糟了。擦拭身體的東西還在房間裏——】


    【用這個!】


    察覺到這點的奧利弗,毫不猶豫地將鬥篷丟給了她。接過鬥篷的奈奈緒嗯地點了點頭。


    【那我用了,奧利弗。這是閣下的外套吧。】


    【行了快用!雖然很想用起風咒文幫你吹幹,但是那樣就難以維持暗幕了!】


    少年裝作沒有動搖而強硬地說著。東方少女笑著歪了歪頭。


    【奧利弗真是好人呐。既然那樣說了我就不客氣地用了。……但是,有替換的外套嗎?】


    奧利弗沉默著沒有迴應。看到那沉默的樣子,想著“這真是大恩是也”,奈奈緒笑了。


    除去休息日,金伯利的學生們每天都在校舍中用餐。原則上可以在三個大食堂中選擇自己喜歡的,實際上由於潛規則,一至三年級學生更多地使用處於最低層的“友誼之間”。


    【


    早上好,蓋伊、皮特、奧利弗。昨天睡得好嗎?】


    友誼之間因為來吃早飯的學生們而變得喧鬧。向著三人打招唿的,是之前就來到這裏的女子組中的謝拉。男生們也坐在了同一桌前。


    【睡了。不如說睡過頭了。真是的……老師們也是,早點告訴我們這裏有時魂就好了啊。】


    半睡半醒的蓋伊抱怨著。他就在剛剛,就在即將陷入迴籠覺之時被奧利弗叫了起來。察覺到那經過的謝拉微笑著。


    【快點舍去那份天真吧。這裏可是魔法學校,日常中發生大小的怪異是理所當然的呢。想要知道對策的話就去問老師或者學友吧。】


    【確實如此但是……一大早的就開始說這些嚴格的正論啊喂。】


    蓋伊被戳到了痛處而低語著。正在用刀切開煎蛋的凱蒂“誒~”地發出了聲音。


    【時魂啊,我的房間裏沒有出現呢。雖然奈奈緒很~早就起床了。】


    【雖然不知時魂為何物,在下在天亮之時就會睜眼醒來是也。為了讓身手不變得遲鈍,每天早上的練習可不能缺席呐。】


    不管是香腸還是派,把盤中堆成小山的料理一個接一個鏟平的奈奈緒那樣說著。看著她的奧利弗偷偷地鬆了一口氣。——盡管刀叉的動作很危險,至少還是最低限度地遵守了用餐的規矩。


    放下心來的少年身邊,蓋伊發出了“哦”的一聲。奧利弗最開始就注意到的奈奈緒的變化,他也終於注意到了。


    【奈奈緒,今天好好的穿著製服呢。】


    【唔呣!昨晚,進入宿舍房間的時候就送到了。下裝改成了裙袴的樣式,尺寸剛好是也。】


    【穿著的方法是我教的哦。由武士變成魔法使的奈奈緒呢,真合適真合適!】


    凱蒂停下用餐的手而開始誇獎奈奈緒的穿著。想到了什麽的奧利弗問道。


    【我這邊與皮特同室……莫非你們那邊也是?】


    【誒誒,是哦,奈奈緒與我在同一間房。我也很高興!】


    凱蒂抓住了奈奈緒的手搖動著。奧利弗也心動地微笑著。在昨天的宴會中立刻熟稔起來的二人,經過同住的一晚後看起來更加親密了。


    看著那樣子的蓋伊,抱起雙腕提出了一個想法。


    【偶然……並非如此吧,確實。聽說在宴會時教師們調整了新生的房間分配來著。】


    【兩人都是國外來的學生,並且立即結下了緣分。出於避免孤立任何一方的意味這樣分配十分妥當吧。】


    【嘿—。真是懂人情的家夥呢。】


    盯著兩位少女的蓋伊,將目光轉向了旁邊的少年。


    【……說起來奧利弗。你的鬥篷,怎麽有些微妙的潮濕啊?】


    【那是你的錯覺。】


    奧利弗即答後閉上了嘴。高個子少年訝異地歪了歪頭。


    然後,終於迎來了第一堂課。在沒有桌椅的大房間中集合的奧利弗他們五十餘人的麵前,對於他們來說最初的教師,白衣飄飄地現身了。


    【嗯,看起來都到齊了。那麽開始吧——歡迎來到魔法劍的課堂。】


    年齡大約為三十歲前半,有著端正麵孔的男性教師。一部分女生發出了歡喜的聲音,與她們有著不同的原因的奈奈緒也發出了“哦哦”的感歎。奧利弗知道那種心情。如果有著相應的心得,隻從步伐中就可以看出實力的高下。


    【我是擔任教師盧瑟·加蘭德(luther=gand)。從現在開始最短四年,最長七年間,負責教導你們魔法劍的技術。稱唿我為加蘭德老師就可以了。叫我大師加蘭德也沒有關係,這裏對禮儀的要求並不那麽嚴格。我自己也很不擅長這個呢。】


    包含著緩解學生們緊張心情的意圖,用爽朗的語氣說著話的加蘭德站在了麵前。看到那番話起到了一定作用,他繼續說道。


    【那麽就將杖劍——雖然想這樣說,教學的第一天決定從概論講起。雖然有些無聊,來迴顧一下魔法劍的曆史吧。誰來講一下關於這個領域的發祥?】


    【我可以,大師加蘭德!】


    奧利弗的旁邊,皮特比誰都快地舉起了手。加蘭德向著他微笑道。


    【很好的迴應,mr.雷斯頓。那麽拜托你了,放輕鬆點也沒關係。】


    得到許可的皮特表情明亮了起來。咳嗽數次後,他很有氣勢地開口道。


    【如今,我們腰間係著杖劍與白杖,而曾經魔法使們的手中是字麵意思的“杖”——也就是隻有我們所說的白杖。即使沒有刀刃,那也足夠用來使用魔法了。魔法使持有劍曾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那僅僅是無法觸碰到神秘的普通人的武器罷了。】


    【就是如此。繼續說。】


    【是。讓那風潮產生的變化的,是大約四百年前的1132年。以當時的大魔導師伊爾芙·巴特維爾(*注1)被普通人的劍士所殺一事為開端。普通人殺害魔法使這種事本身在那之前也發生過數次,而這件事尤為特別的是,其一被殺害的巴特維爾是被稱作“達爾姆牆的疾風”(*注2)的高手。其二是——其二是,誒,那個——】


    皮特的話語停頓了。由於說的太急,一下子想不到接下來的內容了。在慌亂的他身旁,奧利弗低聲說著。


    【……並不是暗殺。】


    【——!對,對了。其二是,那並不是來自偷襲的暗殺,而是互相確認了戰意後,堂堂正正地戰鬥的結果。】


    【知道巴特維爾的異名讓我很欽佩。繼續。】


    【是。——這件事發生後,人們認為魔法使被普通人打倒是出於輕敵。為了讓普通人無力化,隻靠一瞬間詠唱出的基礎的一節咒文就足夠了,這就是那的根據。


    但是,見證了巴特維爾的失敗與死亡的魔法使們注意到了。那難道不是太慢了嗎。】


    奧利弗在內心中點頭。——經過鍛煉後揮出的劍閃,遠比瞬間的咒文迅捷。


    【從那以來,認真地開始剖析敗因的他們,最終得到了嚴峻的結論。那就是——“在那短短的時間內,不論是多麽優秀的魔法使,不論詠唱出何種咒文之前就會被對手的劍斬殺”這樣的現實。以咒文詠唱迅捷聞名的巴特維爾的敗因此外無他。並非輕敵的關係,他在法則上就失敗了。】


    看到說明已經告一段落,加蘭德啪啪地拍響了雙手。


    【非常好,mr.雷斯頓。這是近年來最簡明易懂的解說了。盡管想讓你務必進行接下來的說明,但是那樣的話我就沒有說話的餘地了呢。可以在這邊暫時休息一下嗎。】


    【是、是的!失禮了!】


    皮特受到了教師的讚賞而非常開心。為此感到愉快的奧利弗,同時,也將周圍唏嗦低語的數名學生的樣子看在眼中。——是遭人嫉妒了嗎?對於出身魔法家庭“精心培養”的學生們來說,必然不樂見於非魔法家庭出身的學生的活躍。


    【緊接著他的名演講來說有些惶恐——重要的是,那就是我們魔法使開始配劍的理由。為了應對咒文來不及趕上的極近距離襲來的攻擊,我們有著手持武器的必要。這也是為了不走上與巴特維爾同樣的末路啊。】


    在這裏一時停頓,加蘭德從腰間拔出了杖劍。


    【不過,正題才剛剛開始。單單配劍的話隻是與對手處在了同一條件之下。當然,你們會覺得不安吧。沒有詠唱咒文閑暇的極近距離下,自己作為魔法使這一點變得毫無意義,這樣。


    ——放心吧。如果真是那樣,這門課程從最開始就不成立了。】


    那樣說著拔出了杖劍,為了讓學生們看清楚而舉到了頭頂。瞬間,刀身上發出猛烈的火焰。將熊熊燃燒的杖劍左右移動著,加蘭德說著。


    【像這樣——通過將咒文封印在其中,我們可以使用“咒文未滿的魔法”。沒有發出聲音便可以立刻起火、喚風、召雷——像這樣的事都是可能的。】


    火焰消失,刀身又立刻迸發出了青白的雷光。學生們發出了“哦哦”的感歎聲。


    【當然,這個力量比起通過咒文使用的魔法要微弱的多。隻靠這個使人類無力化也接近不可能。把控製困難的部分熟練後總能起到一些效果,而這是巴特維爾以前的魔法使們從未關注過的領域。


    但是——已經明白了吧。如果把這用在劍上的話?】


    學生們察覺到了。是的——即使單獨的殺傷力有些薄弱,致盲與幻象之類的魔法應有盡有。將這些與劍術相結合,攻防的變化會階段性地增加。正因如此才需要建立新的技術體係。


    停下魔法,將杖劍舉在身前,加蘭德示範了向正麵斬擊的動作。


    【這是隻踏出一步,就可以用杖劍將對手斬殺的距離。也就是所謂的一步一杖的之間。在這有限的世界中競爭,劍與魔法的術理——這便是“魔法劍”。】


    概論的說明結束了,加蘭德看向了學生們的臉龐。確認他們已經理解了這一點,他又做了一些補充。


    【聽到這裏,你們當中想必也有一些疑問。特別是老家看重傳統的魔法觀念的類型可能會覺得反感。也就是說——不想學習魔法劍這樣的邪道,原本在對方接近到用劍的距離之前解決掉


    對方不才應該是魔法使的正道嗎,這種感覺。


    說不定是那樣沒錯。但是,我也想讓有著這種想法的人明白一些事實。第一點,魔法劍作為護身術來說也很強大。如果遇到了無法阻止別人接近自己身旁的情況,學習以防萬一進行出乎意料的反擊的技術也沒有什麽壞處。雖說不需要那樣的擔心,但是如今的世道並不能說是安全的——在這金伯利中也一樣。


    然後第二點,如今魔法劍這一領域廣為普及,這已經不僅僅是對普通人用的自衛技術了。不如說已經是魔法使之間的戰鬥中也可以通用的術理了。再加上——魔法戰鬥實力在伯仲之間的人,在接近決定勝負之時都有著向著近距離收束的傾向。考慮這些的話,學習魔法劍有著很大的益處。】


    從這為了消除反對意見而認真將優點述說的過程中,奧利弗對其產生了好感。——上課第一天的今天,這位老師首先,將學習魔法劍的意願教給了大家。技術指導則放在這之後,指導的順序非常合理。


    【說了很多,你們當中也有很多已經在老家學習了魔法劍的人了吧。……既然如此,這也是每年的慣例了,上課初日來進行助興的經驗者之間的對決吧。】


    學生們聽到那話語而興奮了。苦笑於這曆年如此的反應,加蘭德環視著學生們。


    【隻是個小活動罷了。如果沒有誌願者就省略了——有人願意上前嗎?】


    緊張感在場地中遊走。對自己實力的自負,在眾目睽睽下揮劍的緊張,對周圍學生的觀望與警戒——考慮著這一切,他們在決斷之間搖擺不定。


    【在下!請務必讓在下來做是也!】


    結果,最先舉起手的是,與觀望和警戒無緣的東方少女。加蘭德有些困擾地抱起了雙腕。


    【……ms.響穀。雖然很欣賞你這份幹勁,但你是有經驗的人嗎?】


    【加蘭德老師,請務必讓我也參加。】


    學生中又舉起了一隻手。是奧利弗斜後方站著的長發男生。姿態與用語與謝拉有著相同的氛圍,可以看出是有名的家族出身之人。然而——從那嘴邊浮現出的微笑中,看到了有些不純的動機。


    【聽說,她在入學式當天隻用劍就解決了食人魔。如果此言不假的話,有這個機會正好可以見識一下東方的劍技。】


    這樣說著,善意全無的眼睛盯向了奈奈緒。他的周圍滿是訕笑著的學生。為了把這家夥的全部在這裏奪走。對手是魔法劍的初學者,隻有這樣的事實是明確的。


    【……唔呣。那麽,如果兩人覺得這可以的話——】


    【我希望與奈奈緒進行對決。】


    注意到這點而直直舉起了手,奧利弗說道。室內喧鬧了起來。被橫插一杠的男學生,將不快的視線投向了少年。


    【喂,你差不多點。先舉起手的是我吧?】


    一步也不退讓地說著。男學生漲紅的臉扭曲了。看到那樣子,奧利弗察覺到了緣由。——發生事件的時候,在背向食人魔逃走的許多學生之中,也有著他吧。明明並沒有因此而責備他。


    【你……!】


    被憐憫的目光刺激到了的男學生的敵意集中在了奧利弗身上。他毫不畏懼地迴應了。即使與我一戰也要前去的話就放馬過來——眼瞳中宿有那樣的意思。


    【讓我來當你的對手吧,mr.安德魯斯。】


    奧利弗做好了覺悟的時候,突然一個優雅的聲音插入了進來。是在凱蒂一列前方的謝拉的聲音。被叫了姓氏的男學生,立刻轉向了她的方向。


    【………ms.麥克法蘭……】


    【雖然奈奈緒劍術高強,但她還是個魔法的初學者。初次見到在老家鑽研積累後的你的魔法劍想必難以應付吧。同樣為了勝利,戰勝我得到的榮譽更大吧?】


    男學生無法反對這合理的意見。在這之上謝拉繼續追擊道。


    【還說是,你害怕了?對於在公共場合與我交手這件事。】


    【——怎麽可能!】


    賭上家名而不可能做出其他的迴答,他即刻答道。目睹了這交流的奧利弗,在內心深處對著螺旋雙馬尾少女深深地低下了頭。——本應自己承受的辛苦的一半,由她來承擔了。


    【……啊—,商量好了嗎?那麽第一組是ms.響穀和mr.霍恩,第二組是mr.安德魯斯和ms.麥克法蘭沒問題吧。有其他的誌願者嗎?】


    並不想介入學生間的因緣,加蘭德沒有阻止麵前的討論。等到話語停歇後,就那樣進入了實行的階段。


    【好,那就開始吧。全員,為房間正中留出空間。對,就是這種感覺。騰出空間後——mr.霍恩、ms.響穀,兩人站在中間。】


    學生們聽從教師的指示進入了觀戰模式。在他們的視線注視中,奧利弗和奈奈緒向著房間的中央移動了。在剛才說明的一步一杖的距離間對峙著。


    【行禮,拔刀。】


    聽令的二人,從腰間的鞘中同時拔出了杖劍。加蘭德接著詠唱了咒文。


    【不斷不穿】


    途中,奧利弗與奈奈緒的杖劍包裹起了白色的光芒。這光芒在數秒後消失了,對著場中的兩人——特別是奈奈緒,加蘭德追加了說明。


    【雙方的杖劍已經賦予了不殺的咒文。在沒有解除的情況下,不論斬擊或是突刺都不會受傷。原本你們的杖劍就沒有開刃,這樣就很安全了。】


    聽到那話語的奈奈緒,用手指按在了刀的尖端上。途中,不可思議的彈力推迴了手指。覺得十分有趣而逐漸加強力度,甚至用掌心按在刀刃上——即使如此也沒有流出一滴血,她露出非常欽佩的麵孔。


    【……哦哦,真的是也。】


    【在原則上,學生間的對戰隻許在賦予這個咒文的情況下進行。請注意打破這個規則的人會受到懲罰。成為上級生後,為了培養實戰的感覺將效果弱化的情況也是允許的。】


    那樣警告著,加蘭德接下來開始說明對戰的規則。


    【盡管在戰鬥中會有距離拉遠的情況,這次在這個場合下禁止使用咒文。在魔法劍的授課中突然放出咒文很讓人困擾呢。不限製時間,哪一方受到致命打擊的話就結束。判定由我來進行——需要注意的是,與頭胸相同,持杖劍的手臂被擊中的話也算受到了致命傷。另一隻手臂被擊中的情況,除去手背被擊中以外,按照那隻手臂禁止使用的情況來繼續進行戰鬥。】


    完整進行說明後加蘭德停止了講話,給了兩人用來理解的時間。奧利弗點了點頭,奈奈緒少做思考後提出了問題。


    【大師加蘭德。雙手握劍的場合該如何是也?】


    加蘭德的眼睛縮成了圓點。他看向奈奈緒的手邊,確實她正在雙手握著刀柄。然後,剛才說明的規則是對於單手持杖劍的人來說的。


    魔法劍的教師抱起雙腕陷入了思考,而後終於放棄了垂下了肩膀。


    【……前例太少而沒有進行過規定。今天的情況的話,無論哪隻手臂被擊中都算作致命傷吧。】


    【承知。】


    奈奈緒點頭道。從這交談之中,奧利弗再次確認了一直都很在意的事實。——與食人魔交戰的時候就雙手握著劍,果然那是雙手劍吧。


    魔法使使用的杖劍通常,隻限於13英寸到22英寸之間長度的短劍。比這更長的話揮劍的時間也會變長,相比之下一節咒文的詠唱要更快一些。


    但是,奈奈緒的刀明顯地比22英寸要長。包含刀柄在內全長恐怕超過了25英寸。盡管並非普通人使用的長劍,把這當做杖劍也有些不合適。


    【事先說明就到這裏。——兩人,預備。】


    在加蘭德的聲音中,奧利弗伸出了右手右腳擺好了架勢。——作為杖來說不合適的長度,這也是當然的。奈奈緒至今為止都沒有受到過作為魔法使的教育,理應不知道魔法劍的常識才對。


    這從最開始就是經驗者與新人的對決。這邊就封印魔法,將這當做與異國的劍技交流來享受即可。勝負並不重要,進行數次交手後就停下吧——奧利弗那樣想著麵向了對手。


    相對的奈奈緒,則將刀緩緩舉到了頭頂。是少年沒有學過的流派中的諸手大上段的架勢。


    【——開始!】


    加蘭德發出了開始的信號。奧利弗如今也維持著架勢不動。如預定中的,首先被動觀察對方的情況。就那樣等待著對方的出擊,


    ——這樣真的好嗎?


    如同無畏的嘲笑一般。電流般的寒氣竄過他的背後。


    ——看看那身體。你還沒有從那愚蠢的想法中明白過來嗎?


    鮮明地迴想起早上的那一幕。腦海中滿是那傷痕累累的裸體。從心底冒出的充滿壓迫感的惡寒——那是本能鳴響的警鍾以外無他。


    【那麽奧利弗。我上了!(いざ、尋常に)】


    預感成真的少年進入臨戰狀態的而瞬間,東方的少女全身化作了風。


    【————?!】


    後退就會死。有著那樣的預感,奧利弗瞬間向前踏出一步。接下來的刹那間,接住一擊的右手的杖劍上傳來激烈的衝擊。雙刃在齊目的位置相交迸發出火


    花。少年的心中充滿了戰栗——好快,而且好重!


    【——呃……!】


    劍上傳來了沉重的壓力。接住第一擊隻過了大約一秒,隻是這樣手腕就傳來了到極限的感覺。奧利弗確信了——沒有閑暇來觀察情況了。就這樣下去會被直接打倒的!


    然後。想到那之後,身上修行的術理啟動了。


    【——呣?!】


    奈奈緒的體勢突然傾斜了。那本應確實地踏在地麵上的右腳直到腳踝為止沉進了地板中。——拉諾夫流魔法劍·地之型【沉沒墓土】。通過魔法的幹涉變得像泥沼般柔軟的地麵捕捉到了少女的腳。


    【唿……!】


    姿勢崩壞的奈奈緒間不容發地橫向受身,奧利弗瞄準其後背發出了追擊的斬擊。已經不會有合適的處理方法了。但是——在劍跡將將過半之時,那肩頭伸出了劍接住了這一擊。


    【……嘖?!】


    奧利弗察覺到危險而飛身後退。之後,從他眼前0.5英寸處劃過了刀刃。——從不能看到背後的姿勢下放出的一直線的突刺。並非轉身後進行突刺,而是就那樣突刺的過程中完成了轉身的動作。


    【唿——】


    調整姿態的同時,之前由於“沉沒墓土”得到的位置優勢也不複存在。尋求刹那的少年的判斷,眼前是寄宿了魔力而染上純白的少女的頭發。互相間的距離,比起一步一杖更為接近——!


    【哈啊——!】


    又是一次相交。將魔力迴轉與杖劍的刀身中,奧利弗將勝負寄托在了這全力的劍術上。踏出步伐的兩人幾乎同時祭出了縱向的斬擊。同一直線上移動的二者的刀身進行了衝突——重合的劍閃錚錚作響。


    【咕!】【——!】


    拮抗僅僅一瞬,兩人保持著踏出的勢頭衝過了對方的側肋。這樣重新拉開了距離,奧利弗立刻轉過身采取了迎擊態勢。


    【……哈,哈……】


    已經拉開了足夠的距離。即便如此,全身肌肉的戰栗也沒有停下。


    並不是玩笑——少女這是殺人之劍。就這樣斬殺過的對手不是一兩個人,恐怕連十人二十人也不止。到底是經曆了何種浴血奮戰之後才站在了這裏?那看不到盡頭的,真真正正的武者之劍!


    【——找到了——】


    奈奈緒突然說道。那聲音並沒有進入耳中,少年在忘我地進行分析。再次驅使魔法迎擊呢,還是先發製人呢——不管哪個都是用過的招式而不再通用。


    向著下一手攻防,從視線中或許多少能察覺到什麽。那樣想著,奧利弗看向了對方的臉龐。


    【——找到了,是也】


    ——目擊到的景象,使他不禁噤聲了。


    水晶般透明的水滴掛在了她的臉頰上。因為歡喜而顫動的嘴唇一頓一頓地編織著話語。注意到的時候——直直地看向自己,不知何故流下眼淚的少女就站在那裏。


    【————】


    奧利弗的腦海變得一片空白。——初次見到的少女的泣顏打動了內心。不知道。隻是經過兩次交鋒,在這時間不到十秒的戰鬥中,她從自己身上看到了什麽?對於才剛剛見麵兩天的他來說,完全無法推測這份心情。


    【…………不要哭啊。】


    這樣說著。什麽都不明白——盡管如此,奧利弗也這樣覺得。


    不手下留情,也不心生憐憫。如今自己所想的,隻有想要止住那眼淚而已。


    【——呐。不要,哭啊——】


    在奈奈緒的眼前,少年的姿勢改變了。從拉諾夫流魔法劍中泛用的中段姿勢,變成了與基幹三流派中的哪個姿勢都有著微妙區別的下段側身姿勢。並不是正統的架勢,在場並沒有明白其中意義的人。然而,


    【——感謝】


    隻有一人,東方的少女明白了其含義。——這是他認真的意思。


    兩者的鬥誌融為一體。像是要迴應那一般——雙方的手中,束縛著杖劍的不殺之咒的光芒綻開了。不僅如此,從他們認知的空間之中,除對方以外所有的存在都順次消失了。——萬籟俱寂。在這無上純粹的清淨之中,世界為了他們而封閉了。


    然後他確信了。——這樣下去,一定會戰鬥到其中一人氣絕之時。


    沒有一絲躊躇。向著下一次交鋒,兩人同時踏出了一步——


    【到此為止!】


    第三次斬擊相碰之前。將身體橫插其中的加蘭德的製止,強硬地阻止了他們的會和。


    【到此為止了,mr.霍恩、ms.響穀!雙方收起劍來!】


    兩人握著杖劍僵住了。對著他們,魔法劍的教師發出了嚴厲的聲音。


    【最開始就說過了,這是為了助興的活動吧。我可沒有這樣指示過——至死方休的交手什麽的啊。】


    受到了那指責,奧利弗的臉色漸漸變得鐵青。——是啊,這是助興的模擬戰啊。然而——自己如今到底在做什麽?


    【作為初日的模擬演練,已經充分地見識到了。所以,兩人收起劍休息吧。在心情平定下來之前禁止拔出杖劍。可以吧?】


    加蘭德強調道。接受了那命令,奧利弗尷尬地,奈奈緒心裏覺得可惜地,各自將劍收進了鞘中。


    【……那個……剛才,發生了什麽……?】


    從觀眾之中眺望著兩人戰鬥的凱蒂,臉上浮現出迷惑的表情說著。旁邊站著的蓋伊與皮特,以及眾多的學生們,也露出了同樣呆滯的表情。


    【不明白也不用勉強。……是極高水平的對決呢。】


    稍後謝拉這樣說道。麵向了周圍,螺旋雙馬尾少女開始了說明。


    【從最初的地方按順序說明好了。首先是,奈奈緒的第一擊——由大上段揮出的一刀,防住那一刀的時刻已經能夠說明奧利弗很了不起了。可以斷言的是,在場的學生有九成都無法承受那一擊。在踏破常理的速度之上附加著魔力的斬擊的力度——隻是用劍來抵擋的話毫無疑問地會被擊潰。迫於壓力而後退也會是同樣的結果,應該是要迅速迎擊上去的吧。】


    拔出自己的杖劍,謝拉站在奧利弗的立場上開始了戰況的再現。做出與他最開始的動作相同的架勢,她正想象著自己在於東方的少女對峙。


    【為了接住那一擊,有著向前踏出的必要。在斬擊的勢頭成型前在根源處將其抑製。在那時收起手肘伸出手腕,將踏出的腳與右手同軸。(*注3)不然的話在防禦的瞬間手腕就會折斷。】


    謝拉在說完後移動了手腳,將那一瞬的攻防緩慢地再現了出來。堂中的學生們傾聽著解說,她用流利的語氣繼續說道。


    【這之後也是一個難題呢。按之前的做法總算是能夠防住第一擊了,但是近距離劍與劍的交鋒明顯是對雙手劍的一方有利。就這樣對抗下去的話很快就會被打倒。為了打開這一局麵奧利弗使用了“沉沒墓土”——拉諾夫流魔法劍的基本技。瞄準奈奈緒的重心放在前腳的瞬間使其立足點崩潰。】


    謝拉用杖劍的刀刃指向腳邊示意。凱蒂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疑問。


    【雖然看到那個也不是很明白……奧利弗那時並沒有將杖指向地麵來著?那樣的話要如何用魔法使立足點崩潰呢?】


    【這是領域魔法的技術呢。基本上魔法會向著杖指向的地方飛去,但隻限於近距離的一定區域內,是可以無視杖的指向在任意位置產生的。例如像這樣。】


    那樣說著的瞬間,她的正側方——凱蒂的麵前啪嘰地閃過一道電光。少女“哇”地一聲後退了一步。盡管使用了魔法,謝拉的杖劍在這過程中確實地指向著地麵。


    【修行尚淺的話,隻能對著目光所視的位置發動……奧利弗卻並非如此,定位精確地放出了魔法。這真是了不起呢。】


    那樣說著,謝拉悄悄地觀察著那兩人的樣子。在稍遠的位置上,奧利弗與奈奈緒在認真地聽著她的解說。並沒有對內容表現出什麽不滿的樣子。


    【繼續解說吧。對著在之前的這一手中體勢崩壞的奈奈緒,奧利弗立刻從背後進行追擊——但是奈奈緒在這裏做出了很厲害的對應。將重心從被“沉沒墓土”吞沒的右腳瞬間轉移到左腳上,在沒有轉過身時就向著背後祭出了突刺。預測到這反擊的奧利弗中斷了之前的攻擊而後退了一步,再次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一邊流利地說著,這迴站在奈奈緒的立場上再現著攻防。放出向著背後的突刺後,想象中的奧利弗後退了一步,謝拉提高了說明的音量。


    【從這開始就是最大的看點了呢。連唿吸的時間都沒有,兩人同時使出了劍技。奧利弗使用的是拉諾夫流魔法劍的高等技“遭遇之瞬”。雖然是其他流派也有傳授的術理,他的架勢應該是拉諾夫流的沒錯。詳細的說明就省略了,請理解為在對方的斬擊揮下之前就斬殺對手的技巧。


    然後,是奈奈緒這邊。……我從內心底感到震驚。雖然不知道流派為何,她所使用的技巧毫無疑問是與奧利弗同質的東西。盡管師從的流派甚至生長的國家都有所不同,兩人卻使出了幾乎相同的技巧交鋒,以那精度正麵對抗——結果,哪一方都沒有取得優勢而再次變成了互角的狀


    態。】


    兩人在一瞬的交叉後相離。將那不遺餘力地再現後解說結束,謝拉將杖劍收進了鞘中。這之後,向著稍遠處的地方站立的學生們看去。


    【——奈奈緒的猛攻。如果是你的話能接到哪一手呢?mr.安德魯斯。】


    【………嘖!】


    被問到的是,之前指名奈奈緒為對手的長發少年。對著那狼狽地無話可說的樣子輕輕地歎了口氣,謝拉轉向了魔法劍的教師的方向問道。


    【大師加蘭德。雖說有些惶恐,假如接下來我和mr.安德魯斯進行對決的話,恐怕是在之前的一戰之後畫蛇添足了吧。希望就此辭退這場對決,請您繼續授課吧。】


    【……啊啊。你們覺得可以的話,那就這樣吧。】


    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的加蘭德點了點頭。隨著宣布再次開始上課的聲音,學生們從一時的興奮中清醒過來——一個接一個像之前一樣排好了隊列。


    就那樣,發生了意料之外的騷亂的魔法劍的授課結束之後。比其他學生都要早地飛奔出教室的奧利弗,在走廊中獨自一人走著,認真地反省著。


    【……】


    迴想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麽做出了那樣的舉動——。為什麽,與她的對決會如此忘我。


    與奈奈緒的劍相交的瞬間,對那實力有所觸動——這是事實。原本點到為止的對決變成了以全力相應的結果。但,這件事並不讓人後悔。至今為止的修煉積累像那樣表現了出來,對於魔法使來說自然是令人十分高興的一件事。


    所以——問題在這之後。經過三度交鋒而拉開距離,稍微取迴冷靜後看向了她的方向——在那裏,看到了淚光。


    【………嘖】


    那個瞬間,一切都瓦解了。理性、區分、身形全部都消失了。隻有——想要迴應這個想法湧上心頭。自己無法填補的空缺就在那裏。那份直覺推動著自己的時候,不禁做出了絕對沒有讓人看過的全力的架勢。


    【……真是,輕率啊。】


    用力握緊了拳頭。但是——她也一定察覺到了那份全力。一切雜音都消失的封閉的世界中,奧利弗有了對互相交手的了解。——至死方休的交手。這並不是單方麵所期望的事情。在那一瞬間定下的確實是,與互相的劍命之本源所結下的契約。


    【——奧利弗——!】


    重複著同樣思考的他被耳中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少年猛然轉過了身。看到的是——在走廊的拐角處,奈奈緒正向著自己跑來。


    【果然在這裏是也!下課後身影立刻消失了,還想著你去哪兒了!】


    在少年的眼前停下了腳步,東方的少女像黏人的幼犬一般用天真的臉對著他。對著一時說不出話的奧利弗,她繼續說著。


    【之前的一戰,甚好——實在是甚好的對決是也。在下,從初次使劍至今,可以斷言那是最為充實的一戰了。】


    看向半空中如觀夢境一般,她用熾熱的聲音說著。——而後又突然低下了頭,握緊了拳頭。


    【隻有一點讓人遺憾的是,對決在途中被人打斷了。在下至今都想看看那之後的景象,愛著那景象。就這樣到現在心中還殘留著揮不去的痛苦——呐,閣下也是如此的吧。抱有與在下同樣的想法的吧。】


    【………】


    奧利弗無法迴答而沉默著。他也毫無疑問抱有同樣的想法,奈奈緒抬起了頭說道。歡喜在眼中熠熠生輝。


    【所以——再次和在下對決吧,奧利弗。這次一定要真心地,不加限製地戰鬥!】


    無論到何處都如此直接,奈奈緒向少年索求著。——下一次一定要好好地來一場至死方休的對決。那份內容,與將之說出口的少女天真的表情,真是有讓人絕望的差別。奧利弗的後背上竄過寒氣,


    【——我拒絕!】


    注意到的時候,已經像是拋棄了全部般迴答了。奈奈緒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哎?】


    【我說,我拒絕。……我不會與你戰鬥第二次了。特別是認真的——盡全力的戰鬥。】


    向著僵住的少女,奧利弗反複地告知了。……既然已經說出了口,這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隻是學友之間並沒有賭上姓命來交手的理由。


    【為——為什麽,啊?】


    然而,當事人少女卻並沒有理解一點這事實。由心底而動搖,用顫抖的聲音詢問著。奧利弗的心中湧出了不知名的罪惡感。對決中看到的眼中透明的淚水——鮮明地迴想起了那景象,即使如此他也隻能努力冷淡地迴答道。


    【沒有什麽為什麽。……單純的,完全不想變成那樣罷了。無論是將你斬殺後而舍棄,或是被你斬殺後而終結。】


    有意義的問答到此為止了。結束了對話,少年轉身離開了。逐漸遠去的他背後,奈奈緒呆呆地目送著——臉頰上,流下了一滴淚水。


    【————————為什麽,啊…………?】


    接下來第二堂課是咒文學。在長桌後並排坐著的一年級學生麵前,是身著沉穩色調鬥篷的老年魔女。


    【歡迎來到咒文學的課堂。我是擔當教師弗朗西斯=吉爾克裏斯特(francis=gilchrist)。——雖說每年都是如此,對你們的境況我深感失望。】


    剛開口就突然這樣說道。對著震驚的學生們,她繼續說道。


    【這也是那也是,每個人都在腰上掛著破鐵塊……。身上帶著那樣的東西,為什麽還要自稱魔法使呢?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可悲的普通人不知道也罷,追求神秘的我等手中所執的,隻有魔杖就夠了吧?】


    老教師歎息著從腰間拔出了魔杖。凱蒂無法接受地舉起了手。


    【打、打擾一下老師。】


    【讓我聽聽看。你的名字是?】


    老教師的目光立刻看向了卷發少女。在她報上名號後,吉爾克裏斯特點了點頭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很好。ms.阿爾特,請說出你的想法。】


    【是、是。您剛才所說的“破鐵塊”,除您之外,金伯利的教師們也都佩戴著杖劍。並且校長也是有名的魔法劍高手。所以說,老師您是在批判這樣做的所有人嗎?】


    凱蒂拋出了帶有挑戰意味的提問。喧鬧的教室中,老教師毫無動搖地迴答道。


    【愚蠢的問題呢。我對其他的教師們都十分尊敬,對校長更是毫無侮辱之意。然而,在此之上——在這間學校中,沒有人成為魔法使比我更久。】


    予想外的答案讓凱蒂的眼睛縮成了圓點。吉爾克裏斯特將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我知道古代的魔法使們的生存方式。正因如此,我也要這樣生存下去。就算將我稱作老害的聲音起伏不絕也是如此。】


    將視線從凱蒂身上移向其他學生,金伯利最年長的教師如此繼續說著。


    【隻有這些還讓你們無法接受的話,那就讓我稍微批判一下近年興盛的魔法劍吧。……如你們所知,隨著巴特維爾可恥地敗死,世間的魔法使們逐漸開始佩戴了杖劍。為了應對普通人的襲擊——將這當成方便的借口。然而,你們想過那結果會如何嗎?】


    提出此問後,吉爾克裏斯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實在滑稽。因普通人帶來的被害減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魔法使同僚之間的傷害事件激增。因為與誰相見的時候都可以合理地拿著劍啊。作為謀害礙事的對方的手段,這真是再方便不過了。】


    沉默在學生間蔓延開來。為了自衛而準備的武器也能成為謀害他人的工具,這的確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結果了。


    【從這些事實中,我可以斷定杖劍的普及不僅沒有給魔法界的治安做出什麽貢獻,反而是成為了禍害。這是沒有反駁餘地的事實,所以我認為如今所有人將劍換成杖會更好。——然而,無法去做這樣簡單的事也是有理由的。那裏的學生,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質問飛向了在教室角落中坐著的奧利弗。仍然掛念著與奈奈緒的對決一事,無法集中精神上課的樣子被看到了。少年收迴了心站起身來。


    【……為了作為必要之惡存在。比如說——持有杖劍的魔法使犯罪之時,將之緝拿的一方如果沒有杖劍的話戰力就會不均衡。這也是自衛的一方麵,所以誰也不能放棄杖劍。】


    【正確。你的名字是?】


    【奧利弗=霍恩。】


    【很好的迴答。以後也請繼續精進。】


    對質問做出沒有問題的迴答後,奧利弗敬了一禮後坐下了。此時與坐在較遠處的皮特目光相合,輕輕微笑示意後,那邊卻立刻背過了臉去。奧利弗苦笑著——看來打好關係還需要一些時間。


    【如mr.霍恩所說,已經成形的惡習並不是那麽容易推翻的。然而,就這樣甘於現狀也不是什麽好事。正因為在所有人都習慣了有著杖劍的魔法社會的現在,才不得不保持著沒有杖劍時期的理想。】


    盯著持續說著的吉爾克裏斯特,蓋伊向旁邊坐著的謝拉小聲提出了問題。


    【……呐。也就是說那位老師,已經生活四百年以上了?】


    【你


    不知道嗎?她是知道“巴特維爾前”的情況,魔法界全體中也十分稀少的魔女中的一人哦。】


    聽到了謝拉的迴答,蓋伊“真的嗎”地眼睛縮成了圓點。在這暫時停下講話,作為曆史活生生的證人的魔女,直直看向了比起曾孫還要更加年輕的學生們。


    【綜上,我的主張隻有簡單的一條。——既然是魔法使的話就好好地用魔法。僅此而已。】


    這結論,讓學生們不禁皺起了眉頭。——就因為已經判明這是很困難的一件事,巴特維爾以後的魔法使們才會開始使用杖劍。


    【不可能做到,大家這樣想對吧。這就是未熟的表現。——作為參考,請看這個模型。】


    向著表露出反感的他們,吉爾克裏斯特這樣說道。途中,她的身邊浮現出輪廓,數個解除迷彩的“什麽”現出了異形般的身影。臉上有著玻璃球般的六隻眼,全身遍布球體關節的那東西,在那精妙的動作之中,感受不到一絲的生命氣息。


    【嗚哦,魔法人偶(marite)……】


    【剛才說話的人。你的名字是?】


    不經大腦就發出感歎的蓋伊,立刻被教師指名了。他慌張地站起身來報出名號,吉爾克裏斯特用嚴厲的口吻訂正了。


    【迴答錯誤,mr.格林伍德。——正確答案是自律人偶(automaton)。不用一一操作也能夠通過自己的判斷來行動的魔法使手製使魔。】


    在她說明的過程中,周圍的人偶們迅速地組成了守護陣型。毫無紊亂的統率,與其所表現出的高性能,讓奧利弗不禁咽下了口水。


    【已經明白了吧。雖說與魔法使的身份不相應,極近距離的防衛就交給他們來做會更好。不限於自律人偶,使役魔獸之流也沒有關係。不論怎樣,修習技術使役這些家夥的話,親自用劍戰鬥的選項就自然地消失了吧。】


    抱有自負地說完後,吉爾克裏斯特向著學生們招了招手。


    【如果覺得人偶不能勝任護衛的工作的話,就來試著戰鬥一下吧。如果你們的劍能斬下一隻手臂的話,我的論點也會多少有些修正的餘地也說不定。】


    奧利弗不禁看向了奈奈緒那邊。如同魔法劍課程之時,害怕著她會不會向前挑戰——與這預想相反,直到下課,東方的少女也一直沉默地坐在凱蒂的身旁。


    【……不妙啊,這難度。雖說做好了覺悟還是預想之上的難。】


    上午的課程結束後迎來了正午。由蓋伊的提案而決定在室外吃午飯的六人,從食堂中打包帶走食物後,並排坐在了校舍外的長椅上。


    【這咒文學,作為第一天的概論來說內容也太多了吧。這邊才剛剛結束魔法劍的課程,接下來的課程就說著不需要那種東西什麽的。還能這樣的嗎。】


    那樣說著,蓋伊把夾著生菜和培根的三明治塞進了嘴裏。小口咬著同樣的東西,旁邊坐著的皮特小聲說著。


    【……那個人的意見我大部分讚同。但是,我不覺得那全都正確。】


    【哎呀,真讓人感興趣呢。皮特,可以的話可以聽聽理由嗎?】


    謝拉感興趣地問道。將眼鏡的位置擺正,少年迴答道。


    【那個自動人偶,並沒有確認有怎樣的高性能。對於如今的我來說無論戰鬥多少次都無法並駕齊驅吧。但是——負擔著同時使數體那樣的使魔常駐的壓力,這才是更加不尋常的地方。】


    聽到他的意見,這迴是咬著三明治的凱蒂抬起了頭。


    【……這樣說的話,確實呢。如果是小的使魔的話我也能進行使役,同時操縱數體馬上就會變得手忙腳亂了呢。雖說魔力的容量可以隨著訓練而增長,但是每個人之間的極限也有差異的吧。】


    【就算真的能做到,使魔需要的魔力是時常由其所持有的。這樣的話能作他用的魔力就會所剩無幾而談不上實用。……能實踐那個方法的人,大概隻有像她那樣有著巨大魔力容量的人吧。】


    奧利弗接著這段話做出了結論。聽著他們的對話,謝拉微笑著點著頭。


    【就是那樣呢。但是,我想那位老師是在充分理解了這一切的基礎上說出了這樣的理想呢。……就算無法做到同樣的事情,作為魔法使也要尋找其他的方法。不管在哪個時代,都不要沉於安穩而努力磨礪自己——“既然是魔法使的話就好好地用魔法”我想就是指這麽一迴事吧。】


    對螺旋雙馬尾少女的這番話,凱蒂抱起雙腕呣地低語著。


    【……確實。雖然很嚴厲,她也是很好的老師。有好好地記住了我的名字呢。】


    【上課第一天就幹勁滿滿上前挑戰的人的事情怎麽可能會忘記啊。話說迴來你啊,就那樣被那aoe言論打倒而改變看法真的好嗎?明明是個被駁倒的弱者。】


    【吵、吵死了!知識淺薄的地方從現在開始會好好學的!更何況我也根本沒被什麽aoe言論打倒!這根本無依無據!】


    【法官—,被告人說出了意義不明的言論—】


    【你這個人—!】


    蓋伊開著玩笑,凱蒂朝著那肩膀啵啵地錘了過去。側眼看著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活潑的兩人,這之後謝拉看向了至今為止一言未發的奈奈緒。


    【有些沒精神呢,奈奈緒。連續參加不習慣的課程感到疲憊了嗎?】


    【…………呣,不,沒問題是也,謝拉殿。就讓我這樣呆一會。】


    沒有碰過取來的食物,奈奈緒無力地答道。謝拉穩重地搖了搖頭。


    【沒有必要逞強。發揮實力在習慣環境之後也不遲。如今要做的首先是,讓自己習慣這金伯利的空氣。】


    這樣說著,用手拿起了自己份的三明治吃著。奈奈緒也模仿著那動作——就像今早為止用餐的樣子是謊言一般,她難以進食。


    轉瞬間休息時間結束了,他們移動到了屋外的廣場,在那裏開始了下午的課程。


    【啊—,新生們,歡迎來到魔法生物學的課程。我是擔當的凡妮莎=奧爾迪斯(vanessa=aldiss)。記一下。】


    第一句話,穿著簡樸的女性教師這樣報上了姓名。巡迴看著六人一組圍繞著大型作業台的學生們的樣子後,再次開口說道。


    【首先確認一下,有人喜歡動物嗎?本人或者是雙親關心亞人種的人權問題的人有嗎?】


    學生們聽到這奇怪的問題而麵麵相覷。過了一小會,有想法的人紛紛開始舉起了手。全員三分之一舉起了手,凡妮莎哼響了鼻子。


    【這樣啊,還不少呢。——非常非常可惜的是,你們這些人,從現在開始就要把這些長年培養的常識一點不剩地通通拋棄。這是善意的忠告。不然就不要來上課。】


    聽了這突然的宣告,學生們麵露動搖之色。奧利弗旁邊的凱蒂用力歪起了嘴。而就像是追擊一般地凡妮莎繼續說著。


    【從最開始就可以斷定,這堂課是將魔法生物看做“資源”的。作為利用對象的,毫無疑問是除了人類和被承認人權的亞人種以外的所有生物。


    另外一提,直到二十年前半人馬也在這個範疇之內。對於那物種的人權,當時的大法庭也沒能做出結論呢。能夠普通——地狩獵、切碎、吃掉,說起來我也很喜歡那刺肝來著。現在再也吃不到了有些可惜呢。】


    【什、什、什……!】


    無法忍受這不堪入耳的暴言,表現出抗議的意思的凱蒂握緊了拳頭。隻是瞥了一眼那動作,凡妮莎平淡地繼續說著。


    【把上課第一天浪費在概論上有些普通——了點,我可是把不會遊泳的人首先踹進水裏再說的那種類型呢。比起講理還是先實際感覺一下吧。就是這樣,今天的課題是這個。】


    那樣說著,從腰間拔出白杖揮動起來。然後,學生們圍著的作業台上,最開始就放著的木箱的蓋子一齊打開了。他們想知道其中是何物而窺探著,看到了其中聚集的純白生物。


    【我想應該有人知道,這是魔法蠶。經曆多次品種改良後完全家畜化的蟲子,如果沒有魔法使提供魔力的話就無法自力生存。即使如此也有白癡溫柔地把它當成寵物來養呢。沒什麽危險,嘛,總之摸一下吧。】


    被催促著的學生們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向了那生物。覆蓋著潔白而纖細的體毛的魔法蠶——那大小約為出生三個月後的幼貓的程度。雖說是與普通人飼育的蠶無法相比的規格,對著那圓滾滾的眼睛,就會感覺不到人對蟲子那種自然的忌避。對著較近的個體,學生們一個個將其抱了起來。


    【好、好可愛……!毛軟軟的……!】


    【不要擅自靠的那麽近啊……。我們那裏也沒有在養蠶,我也是第一次摸這東西啊。】


    對著將手靠近過去也與警戒無緣般的魔法蠶們,學生們直接用手拿著觀察了起來。笑嘻嘻看著他們的樣子,凡妮莎補充說明道。


    【這種生物“作為資源”的價值,不用說也是絲綢的生產了。這些家夥為了成蟲而作的繭就是原料。與普通的蠶不同的地方是,規格不同,成品的絲綢含有魔法效果,以及“個體可以多次作繭”這些點。】


    【誒?不能變成成蟲嗎?】


    【正確來說是放著不管就會成蟲。但是,在不可逆點之前將繭剝取下來變態就會逆行,這些家夥會作為幼蟲繼續生活。也就是說給與魔力的話到壽命為止都會反複地生產絲綢這樣。仿佛是為了人類服務的存在的家夥們呐。


    不過,很可惜的是這並非沒有缺點。對溫度管理和飼育環境的整備都有著要求,這些家夥的生態有些麻煩。現在就讓你們看看。】


    那樣靠近了最近的作業台之一。從木箱中抓住一隻蠶舉起,她把那放在了學生們都能清楚看見的位置上。


    【這裏的蠶全部都是,直到作繭之前一直被飼育著的個體。如果繼續注入魔力就會開始作繭。就像這樣。】


    說完,將手中的白杖靠近了魔法蠶。下一個瞬間,被注入魔力的個體突然有了反應,從口中一口氣開始吐絲。柔軟而純白的絲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將蠶的全身包裹了起來——十幾秒後,那裏出現了懷抱大小的繭。學生們“哦哦”地發出了聲音。


    【也就是說,進行了這最後一注的家夥就會變成精細的織物了。這次雖然做的很好,不過如果注入過多的魔力就會變得很不妙。就像這樣。】


    凡妮莎把另一隻蠶放在了作業台上,再次拿著魔杖靠近了它。眾人眼中所見並沒有什麽變化。但是,下一個瞬間——被注入魔力的蠶激烈地痙攣著,口中開始吐出純黑的絲。看著很快被漆黑覆蓋的蠶的樣子,學生們吞了一口氣。


    【黑、黑色的繭?】


    【離遠一點。馬上就要出來了。】


    凡妮莎發出讓學生們後退的忠告。那樣等候數秒後——黑色的繭中沙沙作響,有什麽東西破繭而出。


    【……?!】【嗚哦?!】【哇啊!】


    有著堅硬質感的黑色外殼。那內側收著的翅膀高速展開,如幼貓版的翅蟲就這樣飛到了空中。與蜜蜂類似的飛行方式,威嚇地移動作響的尖牙,讓學生們紛紛感到危險而後退。


    【行了行了,火炎綻放。】


    看到他們的反應後,凡妮莎輕揮了一下魔杖。橙色的火焰一閃而過,空中黑色的翅蟲立刻被點燃——就那樣燃燒著落到了地上。


    學生們不發一言地看著渾身燃燒在地上打滾的翅蟲。把一半燒成了灰的蟲身一腳踏碎,凡妮莎再次張開了口。


    【就——像這樣,注入過剩魔力的個體會變成兇暴的怪物。這是急速生長帶來的副作用。精心培育的蠶變成這樣,就會延誤絲綢的生產。也是因此多少會有些損失,熟練的蠶農三四十隻中也會有一隻出問題吧。】


    凡妮莎那樣說著聳了聳肩。學生們確實地感受到了——也就是說這就是所謂的,將魔法生物看做資源一事。


    【正如你們所察覺到的,今天要做的事就是來進行這最後一注。通常來說是每人十隻,有五隻以上成功就及格了。很有趣吧?】


    對著這給出的課題,學生們咽了一口唾沫。凡妮莎接著提示了要注意的地方。


    【另外一提,失敗了的話自己擦屁股啊。破繭而出之前用火炎咒文燒掉或者用杖劍刺進去都可以簡單地殺掉,其他人不要出手幫忙。用量的話,將杖比作小匙,魔力比作水的話三匙半的程度。個體間有偏差記得自行調整啊。】


    這也就是說,與生殺予奪之權交給你們了等同。沒有給出做好心理準備的時間,凡妮莎在學生麵前啪地拍響了雙手。


    【聽過說明明白做法了吧?那麽預備,開始—】


    這簡直就是,把不會遊泳的人踢到了海裏一般。各自拿起了魔杖,學生們大多動搖地開始著手進行作業——然後每年如常地,阿鼻叫喚的景象開始了。


    【嗚哇!突然就變黑了……!】


    【笨蛋,快點燒了!從繭裏出來的話我們也會受到波及的!】


    【小匙三匙半是多少啊?我,有些苦於魔力的細微調整……】


    【稍微安靜點!集中不了了!】


    稍稍改變用量結果就會完全不同的課題,魔法使的“卵”們拚命地解決著——側目看向那樣騷動著的學友們,隻有謝拉一人保持著步調不亂的臉色。


    【……出了非常簡單的課題呢。用不了多久哦,這種東西。】


    那樣說著,她把十隻蠶並排放在了作業台上,在那之上依次揮過魔杖。被注入魔力的全部個體開始吐絲,隻有一隻被黑色的繭包裹了。


    【十隻中的九隻正常地化繭,一隻失敗。嘛,做得不錯呢。火炎綻放。】


    不論結果如何,謝拉用火炎咒文將黑色的繭燒成了灰燼。看著那毫無躊躇的樣子,旁邊的蓋伊驚訝地張大了嘴。


    【你、你,這也太……】


    【?老手也有3%的失誤率,隻有一隻失敗已經算做得不錯了吧。要完美地完成這個課題也要看天賦運氣呢。如果不是為了成為養蠶家也沒有熟習的必要呢。】


    她這樣有自知之明地說明著。率先完成自己課題的謝拉,就那樣將視線投向了周圍的學友。


    【奧利弗,這次的課題是你擅長的領域吧。奈奈緒由我來照看,你去幫一下凱蒂和皮特就行了哦。】


    【不、不幫我一下嗎?】


    【蓋伊,你先失敗個五次吧。就那樣找找感覺我才會給你提議。】


    【就放著我這菜鳥不管嗎畜生!】


    就這樣苦於精細織物的作業,蓋伊看開了一切舉起了魔杖。奧利弗看向了別處。雖然還是很在意奈奈緒的事情,如今最需要關心的卻不是那裏。


    【……凱蒂,能行嗎?】


    對著臉色發青地看著木箱中的蠶的卷發少女,奧利弗搭話道。經過數秒的僵直,凱蒂笨拙地點了點頭。


    【沒、沒問題。魔力的調整,怎麽說也算得意的一方……!】


    像是要鼓舞自己一般這樣說著,少女用顫抖的手從腰間拔出了魔杖。看著那與其他學生不同的認真的麵龐,奧利弗猶豫著要不要繼續搭話。擾亂了集中的話就什麽都沒有了。


    不要打擾到對方般與凱蒂保持著距離,他看向了另一位同伴。


    【皮特,你——】


    【建議的話不需要。會讓我分心的不要站在後邊。】


    斷然甩出拒絕的迴應。然而,這也是在預想之內。好好地離開皮特的身旁,側目看向謝拉指導奈奈緒的情況,他也從木箱中取出了魔法蠶。


    【……總之,先把自己的部分做完吧。】


    將十隻放在作業台上,像剛才謝拉一樣為每一隻注入魔力。如預料中一樣九隻成功,一隻失敗而變成了黑色的繭。


    【…………】


    短暫猶豫後,奧利弗稍微調整了自己的站位,把黑繭擋在了凱蒂的視線死角之內。


    【……火炎綻放。】


    然後詠唱了咒文。在他的眼前,那生命並非本意迅速地燃盡了。


    課題開始後大約經過了二十分鍾,始終旁觀的凡妮莎發出了聲音。


    【好—了,差不多結束了。怎麽樣你們,平均三隻左右成功了嗎?】


    不懷好意地在學生們之間走來走去。課題的成功與否在學生們之間有著極大的差異。看著作業台這邊那邊殘留的燃跡,仿佛是在鑒賞露天小店擺出的飾品一般,她微笑享受著一般來迴看著。


    【哼哼……嘛,今年還不錯呢。不想下殺手而反被襲擊的家夥也沒有呢……嗯?】


    低語中斷了。來到第五個作業台前的凡妮莎眼中的是——屏住唿吸守望折的學友們之中,舉著魔杖一動不動向著魔法蠶的卷發少女的身姿。


    【喂喂,還沒做嗎你。花了太久了吧,隻是注入魔力這樣的事而已。】


    【馬上就做!請安靜!】


    凱蒂怒吼著。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對方是教師這件事。將集中力全部置於眼前的蠶身上,自己正被不允許絲毫失敗的緊張感推動著。


    守望著這緊張的樣子的奧利弗旁邊,謝拉忽然探出了頭。


    【雖然淨是失敗,奈奈緒總算是做完自己的部分了呢。……現在,這邊怎麽樣了?】


    【……凱蒂以外所有人都做完了。她的話……非常慎重地,已經成功地做完了九隻……】


    【什麽嘛,做的很不錯嘛。這樣的話明明不用那樣地慎重也可以啊。】


    看著謝拉疑惑的表情,奧利弗思緒複雜地咬著嘴唇。……並不是性格和常識的問題。生於魔道名門的她——在把這當做理所當然的事情的世界中長大的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麵前少女糾結的心情。


    【……還有一隻……還有一隻……!沒問題,能做到……!絕對要幫助你……!】


    說給自己聽般重複低語著,凱蒂終於下定決心揮動了魔杖。然而——此時一陣風吹過。長時間集中而滲出了汗的少女的後頸,被風吹過而仿佛被撫摸過一般,


    【——、——誒?】


    被擾亂的集中僅如發絲程度。但是——這卻是致命的成敗的程度。在她的眼前,被注入過剩魔力的蠶,很快開始吐出了純黑的絲。


    【啊——啊、啊、啊……!】


    自己親手為這生物染上了災禍的漆黑。在那景象之前,凱蒂的眼中染上了絕望。對著顫動肩


    膀呆站的她,奧利弗焦急地出聲說道。


    【失敗了,凱蒂!快點燒了它!馬上就要出來了!】


    不把黑色的繭立刻燒掉不行。無論結果成功與否,這就是課題的鐵則。但是——她做不到。將魔杖丟在作業台上,空出的雙手捧起了繭。


    【什、凱蒂!】


    【還沒完!把繭剝下來的話一定可以……!】


    少女已經沒有否定這愚蠢的想法的理性了。那份拚命就像是,將死去的孩子的身體拾迴拚湊的父母一般——打破禁忌的代價終究來了。


    【啊噫……?!……啊、啊啊啊……!】


    【喂—喂—,別做傻事了。早說過了吧會兇暴化的。不早點殺掉的話手指會被吃掉的哦—】


    呆然的凡妮莎說著,但並沒有伸出援手的意思。看不下去的奧利弗與謝拉拔出了杖劍,向著襲擊少女的翅蟲左右同時斬了過去。


    【…………啊……】


    凱蒂呆呆地看著被砍成三瓣落下的翅蟲。被咬的右手留下了及骨的傷痕,但她並沒有意識到。她隻是始終看著那自己沒能拯救的生命的結局。


    【沒事吧,凱蒂?!用手靠近失敗的繭什麽的過於愚蠢了……!】


    【伸出手來!馬上就用治愈咒文——】


    謝拉與奧利弗從兩旁開始了治療。奈奈緒、蓋伊、皮特也緊接著跑了過來。但是——夥伴們的聲音,如今無法傳達到少女的耳中。


    【……啊……啊……!】


    像是忘卻了疼痛一般,凱蒂用沾血的右手伸向了翅蟲的亡骸。奧利弗的臉色悲痛地扭曲了。即使最初就預想到了這景象,他還是什麽都做不到。


    另一方麵。看著自作自受的學生的樣子,凡妮莎輕蔑地哼響了鼻子。


    【茫然自失啊。真是的,第一天就來這出呢。所以說這些大小姐真是麻煩。】


    對著毫無關懷之情的教師的話語,奧利弗的肩膀突然顫動了一下。將他此時的表情看在眼中,謝拉驚地白眼一翻。


    【……老師,凱蒂在昨天遊行中出了那樣的事。手指上的傷雖然很淺,鑒於精神上的衝擊,可以將她送到醫務室嗎?】


    並沒有麵向對方,奧利弗用無感情的聲音問道。凡妮莎隨意地揮手迴應了他。


    【啊—啊—,就—那樣吧就—那樣吧。還有就是mr.霍恩和ms.麥克法蘭,你們兩人要減分啊。無視了不要出手擦屁股這規矩了啊。就此懲罰。】


    毫不留情適用的罰則。認錯並接受那懲罰,謝拉為了用肩撐起卷發少女而站起身來。


    【沒有任何怨言。……那,走吧凱蒂。直到醫務室都會撐著你的。】


    【我也一起去。——蓋伊、皮特、奈奈緒,你們就繼續上課吧。馬上就迴來。】


    給夥伴們留下那樣的話,從兩側撐起了凱蒂,兩人從屋外的實習區離開了。身後的氣息漸漸遠去後,謝拉突然開口說道。


    【奧利弗,深唿吸一下。】


    【……誒?】


    【你的眼神太危險了。……剛才,還以為你會就那樣砍向老師呢。】


    她略帶怯畏地說道。受到指摘的奧利弗咬住了嘴唇,按照忠告重複深唿吸著。……就像是,用憤怒地顫抖的手,將拔出的劍刃艱難地收迴鞘中一般。


    他們三人中途退場之後,魔法生物學的課程什麽都沒有發生地繼續進行著。總算迎來下課的蓋伊、皮特、奈奈緒迴到了校舍,與在走廊中待機的奧利弗和謝拉會和了。


    【雖說課程結束了……怎麽辦。這迴要全員去探望嗎?】


    蓋伊把最先想到的提案說出了口。但,卻被謝拉打斷了。


    【雖然這也沒什麽不好。不過我希望奧利弗先去看一下。】


    被指名的少年,驚訝地抬起了眉頭。


    【……我一個人,嗎?為什麽?明明五個人都在這裏。】


    【因為我們之中,你是最能理解凱蒂的心情的那個人而已。】


    述說著理由,謝拉多少有些艱難地抓住了手臂。


    【對我來說,完全不明白——她的心情。……喜歡生物這一點是明白的。也能推測出如果那個魔法蠶沒能夠順利成蛹的話會受到衝擊這件事。但是……到什麽程度,這我無法推測。沒有由心而生的共感呢。】


    從那言語之中,奧利弗明白了。——自己對生物的感覺與凱蒂不同,她從這件事中明白了這一點。沒能起到鼓勵的作用反而傷了對方的心,她在害怕這個結果。


    【蓋伊恐怕也一樣。奈奈緒從上午開始狀態就不好,而皮特則不是能安慰人的性格。……所以,非你不可了,奧利弗。理解她的心情,並能夠在那基礎上慎重地選擇言語來鼓勵她的隻有你了。】


    被說了自己是合適的人選,奧利弗麵色嚴峻地抱起手腕。謝拉有些寂寞地微笑著。


    【讓人覺得有些無能,就這樣把包袱丟給了你一個人。所以——如果覺得困難的話就先迴去吧。換個時間,大家再一起去看望吧。】


    【……知道了,交給我吧。雖然沒有自信,在食堂等我一會吧。】


    下定決心的少年轉身邁出了步伐。背後感受到夥伴們的不安與期待,他向著醫務室加快了腳步。


    告知自己是來探望的之後,校醫把奧利弗帶到了裏邊的床位。感覺到拉開的簾後少女的氣息,少年有些緊張地張開了嘴。


    【……我是奧利弗。可以進來嗎,凱蒂。】


    【啊——嗯。請進。】


    立刻得到了迴應,奧利弗走進了簾中。對著床上端莊坐著的凱蒂,他輕輕笑了。


    【不好意思啊,隻有我一個人。如果大家一起來會更好一些,不過我覺得那樣的話也不方便講話。如果有更希望的人選的話,直接說出來就幫大忙了……】


    【嗯嗯,你能來我很高興哦。……抱歉呢,讓你擔心了。就快到晚飯時間了呢。沒關係的,馬上就迴去——】


    凱蒂迅速地說著並想站起身來。但是,奧利弗單手阻止了她。


    【坐下,凱蒂。……拜托了,坐下。】


    聽著那懇切的話語,少女再次坐了下來。在她麵前的探望用椅子上坐了下來,少年歎了一口氣。


    【與他人相見後,就能掩飾住自己的逞強了吧。……不過,可以的話不再多陪我一下嗎。這迴我也是有一些想要講的話才來到這裏的。】


    【啊……嗯、嗯。】


    感受到對方的認真,凱蒂在床上端正了坐姿。看到情況合適了,奧利弗再次開了口。


    【相識的時間還不長,突然就講掏心窩的話也讓人有些困擾。所以——首先,聽聽我過去的事可以嗎。】


    少女點了點頭。花了些時間調整言語,奧利弗開始講述。


    【——七歲的時候,我養了寵物。


    名字是道格(doug),是普通的比格犬。雖然頭腦有些不好使,但是溫柔而親近人。加上沒有兄弟的緣故,我們很快就親密了起來——那時候我一天到晚不論做什麽都與道格在一起。】


    少年懷念地慢慢述說著。對這過去的事,喜歡動物的凱蒂興趣滿滿地側耳傾聽著。


    【道格有一天,突然高燒而昏睡過去了。什麽食物都不吃就那樣一直痛苦著,我非常地擔心。父親告訴我這是那個時期的季節病,睡眠一周之後就會變得健康起來。】


    迴想起病臥的愛犬的樣子,奧利弗的表情中充滿了苦澀。


    【但是,當時的我連一周也等不及。看著持續承受痛苦的道格已經忍受不下去了。……所以,想要自己做藥來治愈它。我在那時學會了初步的魔法藥的調和,因為做的很不錯受到了雙親的表揚,所以有著自己製作簡單的藥物的自信。我背著雙親讀了魔道書,收集了材料調和成藥物並讓道格喝下了它。】


    一時停下了話語,握緊了雙拳,少年深深地垂下了頭。


    【效果很劇烈。……數十分鍾後,道格吐血而亡了。】


    【…………!】


    凱蒂吞了一口氣。就那樣看著地麵,奧利弗擠出了言語。


    【材料的選擇出了問題。之後調查過,自己采取的草藥中混進了劇毒的東西。葉的形狀十分相似而根的形狀卻完全不同,如果有相應的知識就能分別出來。但是,學習不足的我沒能做到。並沒有注意到毒草就那樣搗碎後丟進鍋中煮沸——說著能治好病而讓道格喝了下去。那家夥絲毫都沒有做出懷疑。】


    【…………】


    【並沒有與今天的魔法蠶一事比較的意思。……隻是,我也稍微能夠明白你的心情。隻是這樣而已。】


    那樣說著,結束了幼時苦澀過去的話題。兩人間降下了長時間的沉默,


    【……我也是呢。在老家的時候,有著許多動物呢。】


    終於,少女開了口。在奧利弗麵前,少女慢慢地開始述說。


    【貓狗鳥蟲,甚至大型魔法生物的亞人種們。與我關係最好的是食人魔帕特羅。從小時候開始就擔任我的保護者,一直都對我很溫柔。讓我坐在肩膀上散步,睡不著的夜晚會在我身邊唱安眠曲。——知道嗎?食人魔,會唱歌的哦,用巨大的貝笛一樣不可思議


    的聲音。】


    那樣說著的少女聲音的溫柔,表情的柔和,讓奧利弗眯起了眼睛。注意到那柔和的視線,凱蒂有些害羞地縮起了身子。


    【是外人看來有些奇怪的家庭呢。就像蓋伊說的那樣。……爸爸和媽媽呢,有段時間沉迷於理想鄉主義呢。就不能創造出所有生物都不互相傷害而和睦居住的世界嗎,在我小時候這樣認真地研究著。從素食主義出發進行高營養的魔素開發,廣泛地做了許多事……但是,媽媽懷著我的時候,似乎停止了對亞人種的保護活動。所以——這樣說有些奇怪,餐桌上也普通地有著肉食。】


    想起那事實,少女苦澀地咬起嘴唇。


    【……是啊,我也吃肉吃魚,那魔法蠶也一定和它們一樣。道理我都明白。什麽都因為“好可憐”而禁止去做的話社會就無法發展了。無論是魔法使還是普通人,這都是一樣的。】


    【…………】


    【但是,不能不對它們抱有感情。不能把被認同有人權的物種以外,都當做對於魔法使來說的資源來看待——這種思考方式我從心底無法接受。金伯利的這種理所當然我無法認同……!】


    凱蒂抱著雙膝激烈地顫抖著。在那苦惱的樣子麵前,奧利弗陷入了思考之中——終於,張開了嘴。


    【……“普通人所說的天國,說不定在哪裏存在著”。】


    【……誒?】


    【引用曾讀過的作家的著作中的話罷了。接下來是——“在那裏住著的天使們,與饑渴無緣,沒有爭鬥也沒有嫉妒。周圍全是那種夥伴的話,要變得溫柔是十分容易的吧”。】


    對著那茫然的麵孔,他繼續引用道。


    【“那時,我們卻饑渴交加。在麵包比人數要少的情況下,會與看不順眼的家夥打架,會嫉妒比自己更聰明的人。在這難以溫柔的嚴峻世界中——我們,為什麽要變得比現在更加嚴厲呢”。】(*注4)


    凱蒂屏息著。在這停下了引用,奧利弗歎了一口氣。


    【故事的後半所說的是,主人公說出了一直以來抱有的煩惱。……每當我看著溫柔卻飽受痛苦的人們時,總是不禁想起這句話。】


    【…………】


    【我們生活在這世界之中,溫柔常常是在逆風前行。因為那本質上是放棄了自己的利益啊。不僅是如何看待亞人種這件事,將麵包分出去的話那部分的麵包就會減少,將衣服給出去的話當自己寒冷時就會無衣蔽體。做那樣的事沒有任何好處——溫柔就是這樣常為人所不屑。】


    凱蒂盯著那持續述說著的少年的臉龐。與雙親以外的他人認真地進行對話,她還沒有過。


    【順風的人生要遠遠比這快樂的多。那樣做的話誰也不會有怨言。……但是,也有著盡管如此依然要逆風而行的人。我一直都看著。在這難以溫柔的嚴峻世界中,也抱有著溫柔的人們。】


    忽然,凱蒂想到。說著這番話——他如今,想起了誰的事情呢。


    【你的雙親,一定這是這樣吧。所以,生養你的家庭,說不定和天使的居所相近呢。滿懷著溫柔的思念,那樣許多生物才能不互相傷害而和睦地生活在一起吧。


    但是,你如今落到了地上。然後觸碰到了這世界的殘酷。所以……再也不能像天使一樣了。】


    【……嗚……】


    【要接受這事實而生活,還是繼續頑抗到底——這是你要思考而決定的事情。選擇哪邊都沒有錯。誰也不能責備你的選擇。……但是,在這基礎上,你也能繼續溫柔地對待眾多的生物的話。】


    在這裏一時停下話語,奧利弗直直地看向了對方。被挑釁了的凱蒂也迴看過去,


    【我很尊敬那種生活方式。……比起天使更加尊敬。】


    少年將餘下的無防備的言語一氣說出——遲了一拍,少女的臉一下變紅了。


    【……那個……那個……】


    視線落在床上,凱蒂很不自在地抖著肩膀。注意到自己選擇的說法過於強烈了,奧利弗慌忙地說道。


    【總、總而言之……!我想說的是,你絕對不是獨自一人!


    魔法界中存在的生命倫理問題,如今也正在持續被質疑著。正因如此人權派也作為一個大勢力而存在著。你並不是孤獨一人在戰鬥。……那位老師的想法並不代表這裏的一切。】


    說出這樣的想法,少年再次看向了對方的眼睛。


    【不要慌張地去做吧,凱蒂。你還僅僅看到了金伯利的一小部分。感到失望或是做出決斷,以後再做也不遲。在校內尋找的話一定可以找到同道中人,我們也會支持你的。就算思想和價值觀有所不同……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吧?】


    聽到那話語的瞬間。凱蒂心中糾結的事物,全部消散了。


    【——是呢。真的是,就像奧利弗說的這樣。


    真是個笨蛋啊,我。為什麽會擅自覺得自己是在一個人戰鬥啊。】


    心情轉變了。視界變得明澈,她從床上起身站到了地麵上。


    【謝謝你,奧利弗。——已經沒問題了。


    這迴是真的,打起了精神了。】


    發出飽滿的聲音。這充滿力量的凱蒂的話語,讓奧利弗感到耀眼而眯起了眼睛。


    那之後過了一小時,在友誼之間用過晚餐後,六人友好地在校舍的走廊中散步。


    【——啊—,真好吃!肚子好飽!】


    蓋伊元氣滿滿地說著。側眼看著那樣子,旁邊走著的謝拉微笑著。


    【找迴狀態比什麽都好呢。兩人也都冷靜下來了,就這樣迴房間也沒什麽問題吧。】


    說著,看向了另一位夥伴。從白天開始,東方的少女就一直沉默寡言。取迴力氣的凱蒂貼近了她說著。


    【奈奈緒,沒事嗎?……確實有些勉強呢,畢竟是從那麽遙遠的地方來到這裏的。一定想家了吧。覺得辛苦的話要說出來哦,會和你商量的。】


    【……唔呣。非常感謝是也,凱蒂。】


    麵對夥伴的關懷,奈奈緒用無力地微笑迴應著。奧利弗側眼看著那與昨天相比就像是火熄滅了一般的樣子。……原因顯然是之前與自己間發生的那件事。


    【……啊。】


    離開校舍的時候,皮特像是注意到了什麽而停下了腳步。在夥伴們疑惑的目光中,稍微在包中尋找了一下,他皺起眉頭開口說道。


    【……我迴一趟校舍。你們先迴去吧。】


    【怎—麽了。忘記帶東西了?】


    【隻是忘記了帶書罷了。不知道落在了哪個教室,我一個人去就行。】


    少年那樣說著轉過了身。然而,他的身旁立刻跟上了兩人。


    【我們兩人也去,皮特。】


    【三個人的話更加安心哦,皮特。】


    【什、什麽啊你們。】


    皮特被奧利弗和謝拉左右夾住了。兩人繼續說著。


    【如果是別的地方還好說,不要覺得在這金伯利也能很容易地找到丟失的東西啊。】


    【也有喜歡惡作劇的妖精把它帶迴了巢穴的可能性呢。你知道那種情況的應對方法嗎?】


    這些指摘讓眼鏡少年啞口無言。兩人微笑著。與奈奈緒一樣都還沒有習慣魔法使生活的少年,是決不能在這個時間獨自一人返迴校舍的。


    【放心吧,別看我這樣還是很擅長尋找失物的。有我和奧利弗的話,保證可以找到那東西呢。】


    【有三個人就足夠了,奈奈緒和凱蒂就迴到宿舍早點休息吧。然後,蓋伊。現在你的室友還在等著你呢吧?】


    【……是呢。是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家夥,我還是想和他稍微聊一下。我沒法成為找東西的戰鬥力了,這次就交給你們了。】


    蓋伊揮著手答道。凱蒂與奈奈緒靠在一起點了點頭。皮特哼響了鼻子,奧利弗向著校舍邁開了步伐。


    【決定了啊。——好,走吧。】


    校舍與白天相比像是另外的場所一般安靜。在走廊中並排走著,不久後三人就到達了皮特所說的失物現場。


    【咒文學的教室啊。皮特,你的座位是在那邊嗎?】


    【是的。如果沒有人動過的話,大概是在桌子下邊……】


    皮特那樣說著小跑著走進桌間,在上課時自己的座位處停了下來。就那樣低下身子在桌下用手尋找著,指尖感受到了熟悉的皮革感觸。看到用手取出的那個,少年哈地長出一口氣。


    【……有了!什麽嘛,很快就找到了嘛!】


    【哎呀,太好了呢。明明覺得會見到妖精的足跡呢。】


    【也有是幽靈的可能性。皮特,你運氣不錯呢。】


    【你們不要突然嚇我啊?!最開始應該考慮的不應該是被其他學生拿走了嗎!】


    向著裝傻的兩人表達了自己的憤怒,皮特把書珍惜地放進了包中。奧利弗和謝拉微笑地看著那樣子。


    【不管怎麽說,立刻就找到了太好了。快點迴宿舍吧。】


    【也是呢。久留在夜晚的校舍對我們來說還太早了。】


    兩人同時點頭開始向迴走。對那對話,皮特輕輕地皺了皺眉。


    【……真的會出現嗎?幽靈、妖精什


    麽的……】


    【?會出現的哦。畢竟是金伯利啊。】


    【特別是晚上很危險,因為侵食開始了呢。幽靈這種程度的還好,性質更加惡劣的東西也有可能出現。】


    從教室來到走廊中,三人原路返迴,奧利弗途中繼續著說明。


    【金伯利也被稱為學園魔宮。最大的原因就是,校舍本身就是作為巨大的迷宮的蓋子而建成的——】


    【那種程度我還是知道的。聽說最初進行探索的魔法使就是學園的創始人。】


    【誒,就是那樣呢。然而,在這裏有一個問題。雖然有校舍作為蓋子來封印——魔宮本身,還是一直存在著。】


    謝拉看向自己的腳邊說著。踏出下一步的皮特,對此則不以為然。


    【白天還沒有什麽問題,在魔素變得濃鬱的夜晚其活動就變得活躍了。在那時發生的現象就是侵食。魔宮一方向著這裏浮上,兩者的界線變得模糊。】


    【夜越深侵食就越明顯。現在還不是很危險,再晚一會的話,隻是在校舍行走都有可能被卷入——】


    奧利弗話說到一半,三人同時停下了腳步。眼前的是,從地板到天花板間聳立的石壁。非常突然地,他們行走的走廊在這裏中斷了。


    【……走不了了呢。路線選錯了嗎?】


    皮特驚訝地轉過身來。在他兩旁,另外兩人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沒有錯。是道路改變了。——謝拉!】


    【誒誒!】


    尖聲迴應道,把皮特夾在中間,奧利弗和謝拉觀察著周圍。


    【皮特,現在不要輕舉妄動。陷入有些麻煩的情況了。】


    【是呢。……還從沒有聽說過,在日落後如此短的時間內,走廊就變得扭曲而發生侵食什麽的。】


    對話中漂浮著強烈的緊張感。心情還未跟上情況的變化,皮特麵露困惑之色。


    【迴、迴到道路上就沒問題了吧?到出口的路線還有其他的……】


    【沒法保證那裏沒有產生變化。謝拉也說過了吧,魔宮是存在著的。就在這個瞬間也正在侵食著校舍。】


    將聽到的話與眼前的現實相照應的瞬間,眼鏡少年的後背上竄過了寒氣。在死胡同盡頭背靠背,奧利弗高聲說道。


    【決定一下到脫離為止的方針。一邊自力尋找出口,一邊等待上級生或是教員的出現。基本就是這個方向可以嗎?】


    【我讚成。雖然也可以使用救難咒文,不過要盡可能克製。如果隻是不名譽還可以忍受,反而有可能召來不妙的東西就不好了。】


    兩人瞬間定好了方針,沒能插嘴的皮特慌張地張著嘴。


    【哎、唔、啊——】


    【不要那麽慌張,皮特。……雖然比預想的要早,在金伯利這種事可不稀奇。為了防止新生遇難,教師和上級生應該有在校舍巡邏的。隻是稍微迷路而已並不是什麽大事——】


    【——是哦。很高興呢,交給我吧。】


    嬌豔甜美的聲音。在迷宮方向粘稠的黑暗中,現出了白色的手指。


    三人立刻看了過去——露出深深地笑容,一位魔女站在那裏。


    【迷途羔羊三隻。……真是惹人憐愛呢,讓人忍不住想吃掉了。】


    那人靠近了過來,現如今才響起了腳步聲。奧利弗立刻迴應著向前一步。


    【……晚上好。前輩——這樣稱唿沒問題嗎?】


    【誒誒。奧菲利亞·薩爾瓦多利(ophelia=salvadori)。四年生喲。】


    那樣迴答著,魔法“嗯?”地歪過了頭,用食指頂著下巴思考著。


    【……是,四年,吧?有段時間沒去上課所以沒什麽自信呢。不過,我想大概就是那樣吧。嗯,一定是。請多指教呢羔羊們。】


    妖豔的美人露出了撼動理性的微笑。謝拉深吸了一口氣。


    【……奧利弗……】


    【啊啊,我知道。】


    少年重重地點頭。薩爾瓦多利——在兩人的認知中,這是在如今的金伯利,不在迷宮中就不可能遇到的名字的其中之一。少年舔濕了嘴唇。在這無聲的沉默中,情況不容樂觀。


    【我是一年級的奧利弗=霍恩。沒有想到會以這種形式,與傳聞中有名的薩爾瓦多利的貴婦人相見。】


    【哎呀,知道我的事嗎?】


    【早有耳聞。“關於克拉肯(kraken)與斯庫拉(scy)混血而生的形質飛躍的考察”,在入學前就十分感興趣地拜讀了。】


    嘴真甜,謝拉心中如此稱讚道。——與對方相視而立,主張著自己並非無知的事實。對本應用言語巧妙籠絡一無所知的新生的對方來說,這一定會讓她有些棘手。


    奧利弗用言語製衡著。將其中的含義理解到什麽地步了呢——奧菲利亞稍作思考後,拍響了雙手。


    【……啊啊,是三年級的時候發表的論文呢。真是害羞呢。內容稚拙而難懂吧?】


    【並不是。想法獨特而理論嚴密,難以讓人想象是三年生寫出的論文。……甚至讓人覺得有些發寒。】


    因為緊張而喉嚨有些幹渴,奧利弗補充了這句話。那並沒有其他意思,隻是表達了我們深深明白你的恐怖之處的意思。魔女莞爾一笑。隻是如此,少年就明白自己的意思已經充分地傳達給了對方。


    【作為一年生來說很聰明的孩子呢。……另外兩人也自我介紹一下吧?】


    【請容我謝絕。想與他們交談的話,請務必在白天的校舍中。】


    保持著對上級生最低限度的禮節,奧利弗堅定地拒絕了那要求。——這是不給身後的兩人帶來麻煩,自己一人來麵對這麻煩的對手的證明。


    【哦嗬嗬,明明不用那麽害怕也沒關係。——呐?那裏的少爺。】


    越過奧利弗的肩膀,魔女向著皮特搭話了。眼鏡的少年猛地肩膀一顫。


    【…………】


    【嘖?!皮特?!】


    對著眼神虛無向著魔女的方向走去的皮特,奧利弗抓住他的肩膀強行使之停下。在那個瞬間,注意到身旁繚繞的麝香般妖異的芳香,他高聲說道。


    【——是惹香(perfume)!謝拉,不要唿吸!把皮特的鼻子塞住!】


    【明白!】


    大約同時察覺到那正體的謝拉用手遮住了少年的麵孔。奧利弗立刻對對方表示出了非難的意思。奧菲利亞的臉上,浮現出可惜中混著些許欽佩的表情。


    【你抵抗住了呢。哦嗬嗬,真是強韌的孩子。】


    【…………】


    【不要生氣嘛,沒有用魅惑的魔法藥哦。這是體質。隻是普通地生活著,普通地唿吸著罷了——我就是這樣。】


    說著話的嘴邊露出些許的自嘲。但,一瞬間將其打消,魔女嗤笑著招了招手。


    【所以——少爺們,那邊太遠了吧。不再靠近一點嗎?】


    周圍繚繞的香氣變得更加濃鬱了。撼動著理性訴說著本能的淫蕩的香氣。心中燃起自製心與嫌惡感來抵抗那誘惑,奧利弗毅然地放出話語。


    【我拒絕。——要走了,兩位!】


    那樣宣言著踏出了腳步。謝拉抓著仍然忘我的皮特的手,三人一口氣跑過了奧菲利亞的身旁。


    然而——僅僅前進了十步。為了阻止他們前進,白色的柵欄立在了前方。


    【……嘖?!】


    【不要那麽慌張,少年。那邊寂寞的少女也是。再抵抗就要懲罰你們了哦?】


    低沉的男聲在走廊中響起。然而,在認清其主人之前,奧利弗看著眼前的景象戰栗了。——是骨頭。作成眼前的柵欄的全部都是,關節突兀種類繁多的生物的骨頭——!


    【五年級的塞勒斯·利弗莫爾(cyrus=livermore)。看起來十分勤勉呢,有讀過我寫的論文嗎?奧利弗喲。】


    在那異形的柵欄的另一側,漂浮著令人作嘔的死臭,一位魔人現出了身影。有著邪教神父般的威嚴與估量著三人的昏暗眼神。被其掃視過全身的瞬間,如今仍在魅惑之中的皮特手腳忽然顫抖了。


    【嗚、啊——】


    【別拔出來,皮特!】


    反射性地伸向腰間杖劍的眼鏡少年的手臂,被奧利弗嚴厲地喝止了。他的手腕一下僵住了。謝拉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的,拔出來的話一切就完了。……給了對方是自己這邊先出手的口實。】


    名為利弗莫爾的魔法使愉悅地看著如此發出警告的螺旋雙馬尾少女。


    【那邊是麥克法蘭的女兒啊。真是的,今年的一年級裏敏銳的家夥真是多啊。】


    男人在骨柵的另一側庫庫地笑著。屏息著麵對威脅的奧利弗們的背後,之前的魔女慢慢地跟了上來。


    【哎呀,好久不見了呢利弗莫爾前輩。之前在四層周邊見到了你來著,日常的收集死肉已經做完了嗎?】


    【偶爾也要碰一下新鮮的肉才是所謂的通情達理吧。話說迴來你這對雛鳥的執念,還是一如既往的讓我感到肚子發痛啊。薩爾瓦多利的大淫婦喲。】


    利弗莫爾那樣稱唿著對方。包含著奇妙的


    親近,與數倍於此的侮蔑。魔女的笑容在途中漸漸消失了。


    【……做好覺悟了吧?敢用我的那個名字叫我。】


    【放棄吧。你已經忘記在之前的小比試裏,被我拿走了一半的內髒了嗎?】


    【怎麽可能會忘啊,那可讓我超痛的。所以呢,我很認真很認真地思考過了哦。——在你一息尚存的時候,要如何玩弄你的髒腑呢。】


    應酬的話語交錯之時空氣正變得沉重。兩者間交錯的殺意,就像沒能咬合的巨大的兩個齒輪間奏響的不和諧音。對於置身其間的三人來說,這除了是要壓潰神經與精神的拷問以外無他,


    【嗚、啊、嗚啊啊啊……!】


    【冷靜下來皮特!沒問題,沒問題的……!】


    奧利弗用單手抱著陷入恐慌的皮特拚命地讓他冷靜下來。已經快要接近忍耐的極限了。痛感於這一現實的他的身旁,謝拉聲音僵硬地囁嚅道。


    【……就算是亂來也逃走吧。在這四年級與五年級的夾擊中,沒有被當做目標隻是卷入其中也會死的。】


    【啊啊。……我來判斷時點。發出信號後就立刻逃跑。】


    對奧利弗的提案,謝拉苦澀地點頭迴應。無法保證對方會放任自己逃跑,但是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雙方的實力差不可同日而語——一旦戰鬥開始,就會像是被卷入天災一般無能為力。


    【……好,就是現在——!】


    用杖劍斬斷了骨柵飛奔出去。無論背後發生了什麽都決不停下腳步。將至此為止的動作銘刻於心,奧利弗正要做出動作——在那個瞬間,


    【——戰鬥的氣息啊,正飄蕩著是也。】


    忽然的。


    在骨柵的對側,熟知的東方少女現出了身形。


    【……奈奈、緒?】


    【呣——哦哦,奧利弗。謝拉殿和皮特也在。在下,總算追上了你們呐。】


    奈奈緒看到夥伴的身影而無防備地靠近了過來。與僵直著的奧利弗們間的距離,轉瞬間就縮短了——在那之後,將所有人重重圍住,新的骨柵拔地而起。


    【嘖?!糟——!】


    【肉又多了一份呢。——一年級們,不要出去哦。性命的保證會消失哦。】


    【千客萬來真讓人開心呢。稍微忍耐一下哦,羔羊君。馬上會來一起迎接你們了。】


    兩人的話語取代了開戰的信號——魔女與魔人,幾乎同時拔出了杖劍。


    【——誕生吧】


    奧菲利亞的詠唱迴響著。在她下腹部發出了淡紫色的光芒,神秘的光輝中伸出了一隻巨大的手臂。如同魔女自身的軀體一般的手腕,像是要確認未曾感受過的外界的感觸一般,在地麵上來迴騷動著。


    【——集中成形吧】


    利弗莫爾編織著咒文。麵前形狀大小各不相同的骨頭集中在一起,迅速地變成了四足獸的形態。如今隻是骨頭拚湊而成的嶙峋的姿態,像是削去了血肉的孤狼,又像是冥府中徘徊的雄獅。


    【哈——這迴還是生出了那不吉的幼兒呢。】


    【你那邊還是老樣子的骨頭把戲。已經看膩了呢。】


    兩人揶揄著對方的魔法。緊盯著與人間相去甚遠的他們的樣貌——尤其是奧菲利亞的異形,總算找迴自我的皮特,哆哆嗦嗦地張開了嘴。


    【……召、召喚魔法……嗎……?】


    【……不是。一節的詠唱,並不能喚出那樣強力的魔獸。】


    謝拉語帶顫抖的說著。在那視線的前方,奧菲利亞再次重複了咒文。


    【——誕生吧!】


    這次生出的巨大手臂也抓住了地板,終於其全身從腹中鑽了出來。苦痛與恍惚交錯的表情浮上了魔女的麵孔——滴落著赤黑的粘液,巨大的合成獸誕生在了那裏。


    【goaaaaaaaaaaaaaaa!】


    詛咒自身誕生的咆哮從合成獸的喉嚨中迸發而出。迷宮的空氣劈啪地震動著,四處飄散著混入麝香的血與羊水的氣味。為此全身戰栗的奧利弗說著。


    【是生下來的,那個。並不是什麽比喻……】


    瞬間,奧菲利亞的合成獸踏地飛撲而出。粗壯的手臂縱向閃過,承受了那一擊的骨獸破碎了。


    【——集中成形 樣貌變換】


    迴應著利弗莫爾的咒文,四散的骨頭再次迅速成形。其中的術理魔女並不明白。是操縱人偶還是魔獸使役,亦或是死靈術全然無法判斷——恐怕是這全部的混合。束縛住合成獸的骨獸采取了巨蛇的形態,從沒有血肉的軀體中使出難以想象的力道將其全身絞緊。


    【fuuuuuuuuuuaaaaaaaaaaa!】


    與扭曲的咆哮一同魔獸狂暴了,無法承受那剛力的骨蛇嘎吱作響。利弗莫爾嘖地一聲。


    【……用蛇龍骨也不能束縛住嗎。那無節操的胚胎,這次到底又植入了什麽?】


    【彼此彼此呢。之前沒有見過的脊柱,可以告訴我是從什麽是屍體上收集來的嗎?】


    骨蛇無法再封住合成獸的動作而再次破碎了。看到這一情況的利弗莫爾開始進一步地詠唱,從他的背後飛來了新的骨頭。


    【……嗚、嗚……!】


    皮特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奧利弗製服的衣袖。沒有辦法——對他來說這或許是,從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的魔法使之間的戰鬥。至少不要陷入恐慌,奧利弗隻得用力握住了那顫抖的手。


    【啊啊,這是——死地呐。好懷念。】


    旁邊,奈奈緒發出了不合時宜的感想。奧利弗立刻轉頭看了過去。但是,下一個瞬間——手持腰間拔出的利刃,她一氣斬斷了前後的骨柵。


    【讓我也加入可以嗎。】


    【……?!】


    三人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戰鬥中的奧菲利亞和利弗莫爾,也不禁麵色奇異地看向了少女。正麵承受著那視線,奈奈緒向著背後的三人說道。


    【奧利弗、謝拉、皮特,要撤退的話就趁現在。在下加入的話,戰況就成了三足鼎立之勢。如果是這樣陷入拮抗的戰鬥,無論是哪位都無法輕舉妄動吧。】


    何等愚蠢。反射性地這樣想到,而後奧利弗也理解了其中的道理。對於正在進行戰鬥的兩人來說,隻要有一瞬被奈奈緒吸引了注意力,就無法對眼前的對手使出全力。她的參戰讓戰況變得粘著,確實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在,做什麽——】


    即便如此,也不能放任這種自殺行為不管。向著眼前的少女的肩膀,奧利弗伸出了手——卻因為她背後散發出的氣息,在觸碰前停了下來。


    【無須關心是也。比起初陣來說,情況盡在在下掌握之中。】


    奈奈緒拒絕了少年的製止說著。與食人魔那時相同,她的眼中沒有絲毫的躊躇。


    【死也要死得其所罷了。——要上了,兩位!】


    與宣言同時,舉起刀的奈奈緒從骨柵中踏出一步。在她的背後,奧利弗正要阻止她——在他身旁短暫猶豫過後,螺旋雙馬尾少女緊隨而上。


    【奧利弗。帶著皮特逃跑吧。】


    【謝拉?!】


    越過柵欄的同時,她也拔出了自己的杖劍。露出不合時宜的微笑,謝拉對著自己身後的夥伴們說道。


    【各自保護自己的一位朋友,這不是很好嗎?】


    奧利弗的唿吸停止了。在為了朋友著想而留在死地的她身後,複雜的心情在胸中翻動著。


    【……嘖……】


    少年的理性喊叫著。立刻迴身逃走——這是正確的。就這樣留在這裏隻是增加了被一起打倒的可能性。皮特的精神已經接近了極限,能夠高概率逃脫的機會,可能隻有這一次了。


    但是,奧利弗想著。……到底,要忍受多少次呢。


    就這樣握住自己的性命。把他人的溫柔與獻身當做踏板而苟活著。對最想要保護的事物見死不救而生存下去的痛苦——在這之後,到底要忍受多少次?


    【——可惡——!】


    呐喊著踏響地麵,奧利弗從腰間的鞘中拔出了杖劍。謝拉愕然地翻起白眼,她的想法被看透並否定了。對這一事實感到有些可笑的安心。


    方針決定了。亂入這沒有勝算的人外之爭。為了抓住這沒有征兆的活路。作為一名魔法使,為此而煉成覺悟——。


    【——燃盡吧】


    【——嘖?!】【咕喔……!】


    途中。吞沒了人外們,紅蓮之炎燃起了。


    【到此為止了。——對新生惡劣的勸誘,已經數次告誡過了吧?】


    新的聲音迴響著。與至今為止的二人有著根本上的不同,嚴厲而有秩序的聲音。奧利弗他們看向了走廊前方,身著與他們相同的金伯利的製服,毅然舉著杖劍的一名魔法使現出了身姿。


    【……木炭可不會迴話。比起話語反而是火炎先到的癖好還是沒變啊,煉獄。】


    展開了骨盾,辛苦地從火炎中逃過一劫的利弗莫爾譏諷著。新出現的男人,對著那聲音哼響了鼻子。


    【新生也在的場合就不要用那個危險的綽號叫我了。——已經可以放心了,那邊一年級的四人。從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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