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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菜頭一個行動。
歪曲的人影摧毀玄關大門，甫現身就讓金屬碎片撒落滿地。雪菜在對方形貌完全進入視野前搶先躍起，用腳跟施予伴有咒力的痛擊。
「——鳴雷！」
下顎骨碎裂的聲音低沉響起，入侵者的高大身軀隨之踉蹌。
入侵者的真麵目是身高超過兩公尺的豹頭獸人。雪菜緊接著發出掌勁，一舉將體重比自己重了近四倍的魔族震飛。
「優絲緹娜小姐，請你保護葉瀨！亞絲塔露蒂，瑟蕾絲妲就麻煩你了！」
間隔一拍，古城做出了反應。盡管受魔族襲擊的事態異常無比，已經習慣應付這類風波的他不免對自己感到有點頭痛。
「遵命！」
「命令領受。」
優絲緹娜和亞絲塔露蒂都照古城說的行動了。在這種情況下，她們倆傻氣得和現場不太搭調的答覆反而顯得可靠。
「學長，請你小心。玄關這邊恐怕是誘餌。」
雪菜瞪著倒下的獸人大喊。古城對她的話起了反應，立刻看向背後。
「誘餌？表示是聲東擊西嗎！所以說——」
掛在客廳窗口的蕾絲窗簾上映著另一個獸人的身影。
古城察覺對方和玻璃窗遭到粉碎幾乎是在同一時間。
「真正來偷襲的在這邊！」
古城大動作一揮，用右直拳迎擊撲來的第二個獸人。傾注渾身力氣的這一拳卻白白揮空，絲毫沒有手感。
「什麽！」
「是幻術！獸人用了咒術？」
雪菜看古城亂了腳步，臉上顯露驚訝之色。古城揮拳相向的，是用咒術創造出的幻影。站在幻影背後的本尊正猙獰地露出獠牙笑著。
戰鬥能力極高的獸人罕有特地修練咒術的個例。不過，有一小部分的種族天生就具備這種特殊能力。
他們大多被稱為高階種族，以擁有遠遠超出普通獸人的強大力量而聞名。那就是雪菜訝異的原因。
第二個獸人朝陣腳大亂的古城揮下巨爪。
銀發女騎士衝來掩護受攻擊的古城。
「古城大人，請趴下！」
優絲緹娜拔出腰際佩掛的劍。古城照吩咐趴到地板。環繞著魔力的獸人手臂和銀色劍光交錯於他的頭頂。
濺血嘶吼的是獸人。
優絲緹娜揮的這一劍彈開了獸人掃來的左臂，並且直接砍過他的胸口。那道傷口被青白色火焰包裹，獸人慘叫出聲。
「好強……」
古城讚歎。優絲緹娜身為騎士的實力，即使是外行的古城也看得出屬於一流。單純比用劍的技巧，她恐怕更勝於雪菜。不愧是拉·芙莉亞派給夏音的王室護衛，她並不是隻會迷忍者的耍寶外國人。
「這是拉·芙莉亞公主賜給我的寶劍『尼達洛斯』。據說隨侍於阿爾迪基亞王族身邊的處子，會得到它賦予的破魔之力和療能保佑。」
優絲緹娜說著便自豪地舉起了長劍展示。有著黃金劍柄的劍刃上，靈氣之焰正散發著藍色光芒。那模樣和拉·芙莉亞使用的擬造聖劍有些類似。
古城發現優絲緹娜借了夏音的靈氣。夏音具備和天使相近的屬性，其靈氣對魔族來說形同劇毒。
「請你們兩個都別動。」
手握銀槍的雪菜朝獸人們厲聲喊道。槍鋒已預備好，就抵在倒地的第一個獸人喉嚨上。
「我認為再鬥下去也無濟於事，你們還想繼續嗎？」
「……」
被雪菜踢碎下巴的獸人痛苦地唿了氣。他用難以聽懂的沙啞嗓音把話接著說下去：
「把夏緹那丫頭還來。」
「……唔！」
瑟蕾絲妲畏懼似的倒抽一口氣。
對沒有記憶的她來說，獸人們來襲好比恐懼感從自己一無所知的過去追趕而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被找上，隻能不安且苦惱地發抖。
「那丫頭是我們培育給薩薩拉瑪丘的宿體。她屬於我們。」
獸人滿眼血絲地往上瞪著瑟蕾絲妲。雪菜握著槍的手加重力道。
「她本人似乎根本不記得你們耶。」
為了袒護害怕的瑟蕾絲妲，古城挑釁般反駁，口氣中透露著掩飾不盡的暴躁。
「況且，假如你們真的是瑟蕾絲妲的同伴，光明正大地直接來接她就好了吧。你們辦不到，不就等於招認自己非善類嗎！」
「……我們本來倒是想對異國之人大發慈悲。」
咯咯——獸人低聲笑了。理應被逼到絕路的襲擊者異常從容，使古城等人提高警戒。隨後，優絲緹娜發出尖叫。她用劍指著的獸人突然魔力暴漲，其衝擊讓她撞在牆上。
「——優絲緹娜小姐！這是怎麽迴事！」
目睹異常光景的古城驚唿。
獸人原本就魁梧的身軀隆起膨脹，變得比之前壯了兩圈以上，樣貌也隨之改變，從人型化為完完全全的野獸姿態。對方變成了長達四五公尺的兇猛野豹——
「神獸化！怎麽會——！」
雪菜用長槍抵著的獸人也同樣變身完畢，他那巨大化的肉體摧毀了公寓的地板和牆壁。即使雪菜的長槍可令魔力失效，也阻止不了那種變化，因為他們變身的樣貌並非魔法創造出來的幻象。
神獸化在獸人的種族中，是隻有一小撮高階種族才具備的特殊能力。就連雪菜也是第一次實際碰到。
變身會造成足以減壽的驚人消耗，高階種族的獸人以此為代價就能讓自身肉體化作神獸，成為匹敵鳳凰或龍的神話級生物，據說其戰鬥力甚至能淩駕吸血鬼的眷獸——
「為保護瑟蕾絲妲·夏緹，我在此行使自衛權。執行吧（execute），『薔薇的指尖（rododaktylos）』。」
亞絲塔露蒂脫掉了身上披的白袍，在背後張開魔力構成的翅膀。那對翅膀變成了巨大的眷獸手臂，朝著兩頭神獸的臉孔揮下。
龐大魔力相互衝突，空氣吱嘎作響。被反作用力震得踉蹌的卻是亞絲塔露蒂。
植入她體內的人工眷獸雖然強大，但身為宿主的亞絲塔露蒂隻是脆弱的人工生命體少女。她不可能承受得住兩頭神獸的壓力。
「亞絲塔露蒂！混賬……姬柊，麻煩你保護大家！」
「學長！你想做什麽——！」
古城溜到靠近玄關的神獸腳邊，然後直接繞到敵人背後。要是時機有任何一瞬拿捏錯誤，他大概已經被神獸的龐然身軀踩扁而迴天乏術了。古城的行動太過貿然，令雪菜隻能呆愣愣地杵在原地。
可是，古城沒有餘裕介意那些。
他光要掌控自己釋放的龐大魔力就分不出心思了。
古城估測能將兩頭神獸排成一直線的角度，然後伸出雙手。
他將自己的魔力集中於雙手構成的些微空隙，將第四真祖魔力傲人的眷獸召喚出一小部分。除此以外，沒有別的方法能度過這場危機。
「迅即到來，雙角之深緋（alnas minium）！」
古城召喚了狂猛的衝擊波眷獸。
它的原貌是全長達十幾公尺的巨大雙角獸（bicorn），但是古城隻打算截取其魔力，好將那當成高密度的衝擊波子彈射出。這在理論上有可能實現，能不能順利辦到卻要試過才曉得。這是一失手就會讓在場所有人身負致命傷的危險賭注。即使如此，古城現在沒時間多猶豫了。
「『雪霞狼』——！」
「防護模式。執行吧，『薔薇的指尖』。」
察覺古城意圖的雪菜和亞絲塔露蒂同時大喊。她們釋放的神格振動波形成了一道防護結界，可以阻隔古城的攻擊。
雪菜她們一左一右展開的結界碰巧發揮了炮身的功能，讓古城射出的魔力得以集束。挾帶魔力的衝擊波子彈震飛了兩個神獸化的獸人，將他們一舉轟出公寓。
「可惡……要完全掌控還是有困難嗎！」
古城捂著血管破裂而變得血淋淋的雙臂，大口大口地唿氣。腦殼裏滾沸般的痛楚，是他強行操控魔力的代價。
「學長太胡來了……居然在這麽狹窄的地方動用眷獸！」
雪菜疲軟地跪下單腳，並且對古城橫眉瞪眼。
古城要是失手讓眷獸脫離掌控，這棟公寓連同周圍一帶應該已經從世界上消滅了。明白危險性的雪菜會發飆也是理所當然。
「沒其他辦法了吧！」
古城無助地迴嘴。大夥兒被兩個神獸化的獸人逼到絕路，在這種狀況下沒有選擇手段的餘地同樣是事實。神獸縱有強大魔力，仍紮紮實實地挨中了第四真祖的眷獸攻擊。感覺他們並不可能安然無恙。
然而事與願違，從破裂的窗戶外頭傳來了獸
人們的咆哮。古城衝到半毀的陽台，赫然看見巨大野豹攀附在隔壁公寓，正瞪著古城等人。
「他們撐過剛才的攻擊了嗎！」
不會吧——古城忍不住驚唿。
兩頭神獸都無恙。雖然不到毫發無傷的程度，但並未失去戰鬥能力。古城壓抑魔力使出的攻擊無法將他們徹底打倒。
「據說獸人神獸化以後，擁有的力量在吸血鬼的眷獸之上！」
雪菜嘀咕的語氣同樣透露出焦急。
「而且相對要付出的代價也大，畢竟強大得能夠神獸化的獸人血脈幾乎都沒有留下來才對……可是，沒想到居然會有兩頭神獸同時現身……！」
龐大魔力在神獸化的獸人體內逐漸膨脹。他們打算噴出猛焰。凝縮過的魔力之焰恐怕會將古城等人連同這棟公寓一起消滅，他們要找的瑟蕾絲妲當然也無法幸免，然而受創的憤怒似乎已經讓神獸們失去理智。
不妙——古城臉色僵硬。
「我不能再用眷獸了啦！」
「那當然了！」
雪菜瞪著古城大叫。第四真祖的眷獸都太有威力了，基本上並不是適合在城鎮內召喚的玩意。
況且古城因為剛才強行召喚的關係，魔力消耗甚巨。假如召喚出新的眷獸，確實有可能防阻神獸的猛焰，但是失控的眷獸一旦出力過猛，不知道會捅出什麽婁子。
「——你們退下吧。」
焦急的古城等人背後傳來了一陣亂從容的說話聲。
聲音的主人是身高不滿三十公分的嬌小人偶。她被捧在夏音的胸口前麵，得意地雙手叉著腰。
「……妮娜？你靠那副身體，到底想做什麽……！」
古城帶著一副狐疑的表情望向自稱「古代大煉金術師」、自信微笑著的妮娜。
過去和「賢者」交手使她喪失了大半的力量。根本來說，煉金術師的目的在於探求真理，戰鬥並非她的本分。麵對強大神獸，目前的她想來絕非對手。不過——
「妾身花心力做的料理全被搞砸了，當然非得讓他們受到報應才行。」
妮娜如此說完就用小小的雙手分別對著兩頭神獸。
從她指尖冒出的耀眼光輝讓古城發自本能地感到恐懼。這是因為古城在之前也看過那樣的光輝。
那並非單純的魔光，而是透過煉金術轉換物質所催發的危險光芒。放電的青白雷光在妮娜眼前呈螺旋狀環繞，宛如一挺巨大的炮身。
「別操心，妾身不殺他們。夏音，借你的靈力一用！」
「是，院長大人！」
靠夏音的力量補足不夠的魔力以後，妮娜從雙手射出了閃光。
灑落驚人熱量及龐大電磁波的重金屬粒子光束炮，連巨大的遠洋遊船都能斬成兩半的熾熱光刃——
射速達到亞光速的炮擊不偏不倚地射穿了兩頭神獸。
他們痛苦的哀號讓空氣為之雷動。
「唿嗯。被他們逃了嗎……」
發炮完畢的妮娜興味索然地如此嘀咕。
等閃光的餘韻消退，神獸們已經不見蹤影。被粒子炮痛擊的他們受到重創，大概是直接逃跑了。
「你、你喔……」
粒子光束造成的臭氧味讓古城皺著臉無力地發出歎息。
精準的光束炮確實可以隻瞄準神獸而不殃及附近民宅。話雖如此，神經正常的人實在不可能在市區裏用粒子炮猛轟。妮娜·亞迪拉德的年紀超過兩百七十歲，是古時的大煉金術師——她果然也是超脫世俗常軌的存在。
「好啦……這下子要怎麽辦……？」
古城迴過頭，口氣有些隨便地咕噥。
即使說得含蓄一點，雪菜公寓裏的模樣也隻能用滿目瘡痍來形容。
原因出在兩頭獸人來襲，還有古城將他們擊退的攻擊。木質地板外翻，牆麵龜裂，窗框及陽台扶手甚至連痕跡都不留。為數不多的家具全遭摧毀，變成殘骸散亂一地。屋裏模樣簡直像是被巡弋飛彈轟炸過的廢墟，明顯不是能住人的狀態。
看到這景象的雪菜在收疊銀槍時歎了氣。
「怎麽辦呢——」
她難得用無助的表情仰望古城問了。
2
隔天，寒假第二天早晨——
古城被震耳的聲響和震動驚醒了。
「唔喔！」
一時間不明白發生什麽事的他捧著頭，打從心裏感到困惑。
熟悉的自家床上。除了玻璃窗有裂痕以外，並沒有什麽異於平常的部分。然而整個房間會頻頻地微幅顫動，應該不是古城的心理作用。隔著牆壁從旁邊房間傳來的，是鑽頭鑽開混凝土的噪音。
「對喔，姬柊那一戶在裝修……呃，這麽早就動工啊……」
看了時鍾的古城垂下肩膀，慢吞吞地下床。
雪菜那戶公寓被來襲的獸人們摧毀，如今在獅子王機關的安排下，似乎立刻就開始動工修理了。靠著花錢不手軟的趕工，據說在凪沙從本土迴來以前，公寓就能恢複原樣。
由於雪菜本人的衣服和東西不多，好像都勉強逃過一劫。被摧毀的家具和餐具之類，聽說也已經訂了相同貨色來替換。咒術迷彩的掩飾工作以及用催眠術處理附近居民的記憶，全部做得萬無一失。
問題隻剩：完工前約一個星期的時間，雪菜要睡在哪裏？然而——
「早安，學長。」
古城出了自己的房間以後，碰見的是正在保養雪霞狼的雪菜。她難得穿便服，發型也和平時不同，一副隻用發圈束起頭發的不設防模樣。她將長槍輕輕擺到地板上，略顯緊張地低頭道謝：
「呃，謝謝學長昨晚讓我留下來過夜。」
「呃、嗯……哎，在那種狀況下也沒辦法嘛。再說，總不能讓瑟蕾絲妲在玻璃窗沒剩幾片的房間過夜。」
「就、就是啊。」
古城和雪菜曖昧地別開視線，說完便生硬地對彼此笑了。
結果無處可去的雪菜等人隻好投宿於曉家。由於瑟蕾絲妲也在一起，原本古城並沒有特別掛懷，不過一大早像這樣在自己家裏碰麵，心裏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窺見雪菜平常不為人知的私生活，讓古城挺在意。
「對了，瑟蕾絲妲呢？她還在睡？」
朝房裏看了一圈的古城硬是改變話題。雪菜把長槍收進盒子裏並搖頭。
「不是的，她——」
雪菜說著望向餐桌。
餐桌上擺著許多盤看似剛煮好的料理。海鮮湯；加了醬料、肉和蔬菜的墨西哥卷餅。那些大概是瑟蕾絲妲出生地的料理，用現成材料能湊出那些，看起來頗費心思且美味。
「這些料理是瑟蕾絲妲做的嗎？」
古城一臉訝異地問了。看似無聊地站在廚房裏的瑟蕾絲妲隔著吧台探頭說：
「怎樣，你有意見？」
「不是啦，你好厲害。」
古城坦然說出感想。異國的少女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無措，嘟著嘴說：
「我無意間還記得這些怎麽做。你收留我，我想至少要做頓飯當迴報。交給你們下廚，要是害我吃到怪東西也很傷腦筋。再說這可以當成招待瓦特拉大人時的預習。」
「……拿我們替那家夥試毒喔。」
瑟蕾絲妲的最後一句話讓古城不太能釋懷地咕噥。
另一方麵，瑟蕾絲妲帶著亂燦爛的眼神指了水龍頭說：
「不過，這些東西好方便喔。按個開關就有火；轉轉把手就有水流出來；雖然廁所噴水時曾讓我不知該怎麽辦就是了——」
「……先不講廁所，沒想到瓦斯和水龍頭會讓你覺得稀奇。原來你的故鄉是那麽不方便的地方啊？」
「誰知道。我都不記得了嘛。」
瑟蕾絲妲不高興地迴嘴。那倒也是——古城聳了聳肩。
雖然雪菜大概也有幫忙，不過瑟蕾絲妲能用陌生的廚具漂亮完成料理，讓人不得不承認她在烹飪方麵有兩把刷子。
對這一點坦然表示感謝的古城坐到了餐桌前。從昨晚被獸人闖進來搞砸晚餐以後，他就什麽也沒吃，多虧如此肚子早就餓扁了。瑟蕾絲妲和雪菜也一同就座，三個人開始用起奇妙的早餐。
「欸……結果，昨天那些家夥是什麽人啊？」
當古城將所有菜都試過一遍以後，瑟蕾絲妲迴想似的咕噥問道。古城大口嚼著超辣的墨西哥餅，邊吃邊搖頭迴答：
「天曉得。我想你不用在意就是了。」
「什麽嘛，你都當作別人的事。」
瑟蕾絲妲鬧脾氣般托腮瞪著古城。
「不是那樣啦，雖然那些人動手時相當胡來，但他們是因為需要你才來帶你走的吧。既然這樣，你大可不必擔心
會受到傷害不是嗎？」
「呃，或許是那樣沒錯啦，可是你們怎麽辦？假如那些家夥又找上門……」
古城望著低頭咕噥的瑟蕾絲妲，不解似的眨了眨眼睛。
「……難道你在替我擔心嗎？」
「啥？說什麽啊，你要不要死一死算了？」
瑟蕾絲妲用看待害蟲般的冷漠眼神瞪人。
古城帶著有些受傷的表情咬下墨西哥卷餅，然後又說：
「少煩啦，反正那才不用你擔心。再說你昨天也看到了吧，我和姬柊都能保護自己。瓦特拉那家夥也是那樣想，才會把你交給我照料吧。」
「稱唿他要加『大人』，你這臭蟲。」
「我說你啊……」
瑟蕾絲妲和古城隔著餐桌，一臉不悅地瞪著彼此。看不下去的雪菜默默將手裏握著的餐刀插到桌子中間的肉塊上，針鋒相對的兩人這才嚇得停止動作。雪菜確認他們已經停歇，才微微歎氣說：
「瑟蕾絲妲小姐恐怕不會再像昨天那樣遭受襲擊了。畢竟對方已經發現有第四真祖在護衛，而且獅子王機關也采取行動了。」
讓能夠神獸化的高階獸人偷渡到弦神島是相當大的問題。因此，據說獅子王機關也派了專門處理的探員過來，特區警備隊當然也會有動作才是。獸人們的立場已從襲擊瑟蕾絲妲的一方變成了被追捕的一方。
「就算再遇到襲擊，說不定還能問出他們對你有什麽了解。心態放輕鬆點不就好了？」
瑟蕾絲妲有些吃驚地看了不以為意地說著的古城。古城會關心她似乎很令她意外。
「對了，那些家夥說過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耶。關於薩拉拉瑪薩拉的宿體怎樣的……」
古城提到了不經意想起的詞。襲擊瑟蕾絲妲的獸人們是把她稱為「宿體」，由他們培育長大的宿體。
「是薩薩拉瑪丘才對。」
雪菜規矩地糾正古城。差不多嘛——古城板著臉又問：
「姬柊，你知道那玩意？」
不——雪菜搖頭。身為劍巫的她似乎也沒聽過那樣的名諱。
「不過，他們提到的宿體就是一般所謂的神體。比如神木、巨岩、武器或神具——還有供神靈附身的巫女，都可以稱為宿體。」
「……這家夥……是巫女？」
古城訝異地看著瑟蕾絲妲。你有什麽意見嗎——瑟蕾絲妲眯著眼迴瞪古城。
「難道這家夥跟你或葉瀨一樣，也是靈能力者？」
「我不清楚。目前隻能說，有那樣的可能性——」
雪菜態度含糊地搖頭。
古城姑且也明白她疑惑的原因。能神獸化的高階獸人要比區區靈能力者珍貴多了。那樣的事實令雪菜感到困惑。為了得到一名靈能力者，讓兩頭珍貴的高階獸人遭受危險，無論怎麽想也不劃算。
古城拿出手機試著搜尋「薩薩拉瑪丘」這個詞，可是沒出現類似的候選詞。他又改變拚音試了幾次，結果還是一樣。
「到頭來，設法和瓦特拉取得聯絡才是最快的解決辦法囉。」
古城帶著不起勁的表情歎氣。瑟蕾絲妲斜眼瞪著他說：
「叫你加上『大人』是不會嗎——！」
「誰理你！」
忽然間，在一臉厭煩地迴嘴的古城手邊響起了感覺廉價的音樂。是手機的來電鈴聲。
「怎……怎麽了……？」
瑟蕾絲妲看似害怕地望著手機，縮起身體。對看見瓦斯和水龍頭曾嚇一跳的她來說，手機八成像威脅性十足的未知科技產物。
古城理都不理這樣的瑟蕾絲妲就接了電話。
『——古城？你沒事吧！』
在接通的同時就聽見了淺蔥仿佛急到跳腳的說話聲。古城感覺莫名其妙地望著手機應了一聲：
「……咦？」
『咦什麽咦！我聽說你家那棟公寓發生了爆炸事故！而且調監視器畫麵一看，房子還開了好大的洞！』
「你為什麽可以調我們家附近的監視器畫麵來看啦……」
這家夥又在當駭客了吧——古城低聲嘟噥。憑獅子王機關的掩飾工作，似乎還是比不過淺蔥的情搜能力。
「算了。反正我沒事啦。畢竟發生爆炸的是姬柊她家，不是我家。」
『……啥！姬柊家？等一下，那是怎麽迴事？什麽情形？』
淺蔥的聲音像是搞迷糊了。古城懶懶地發出歎息。
「我們也不太懂啦。忽然有奇怪的獸人來襲擊，結果還被他們逃掉了。」
『……你說獸人……你們幾個，該不會又栽進詭異的事件了吧？』
「我又不是自願受牽連的……對了，淺蔥，你有沒有聽過薩薩瑪拉奇拉？」
『咦？什麽？薩拉拉拉奇？是遊戲的咒語嗎？』
臨時想到的古城一問，讓淺蔥的語氣變得不高興了。或許她是認為古城想轉移話題。雪菜則用唇語訂正：是薩薩拉瑪丘。
「抱歉，我講錯了。是薩薩拉瑪丘才對。聽說好像是神體還是巫女的名字就是了。」
『我沒聽過。那怎麽了嗎？』
「呃，我有點想知道那是什麽……可是在網路上搜尋不到。」
古城草率地對語氣還帶有一點疑心的淺蔥解釋。
『唿嗯……我下午會去公社打工，需要的話倒可以查喔。』
「不好意思，那能麻煩你嗎？」
古城抱著淡淡的期待問了。
人工島管理公社的資料庫裏登錄了「魔族特區」一般不會對外公開的機密資料。有關薩薩拉瑪丘宿體的線索，大有可能查得到。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要有付出相等迴報的心理準備喔。』
淺蔥雀躍地告訴古城，要他別忘記。口氣說來像打趣，但是古城很明白淺蔥不會開開玩笑就了事。
「好好好……所以，你打電話來就為了關心這個？」
『呃，嗯……另外也算不上什麽事情，我問你喔，凪沙現在返鄉了對不對？』
「對啊。她從昨天就走了。」
淺蔥忽然變得好聲好氣，反而讓古城緊張了。以往經驗和吸血鬼的直覺告訴他有危機正在接近。
『你吃飯要怎麽辦？有困擾的話，我也可以過去幫你煮喔。』
「幫我煮飯……等等，你要下廚喔？」
唔——古城唿吸哽住了。淺蔥的廚藝就算形容得含蓄一點，也是毀滅性的爛。連古城身為不老不死的吸血鬼，吃了她的料理以後都會在隔天全身癱瘓。
『怎樣，你那是什麽不安的反應？』
淺蔥聲音變低了。慌到極點的古城搖頭說：
「沒、沒有啦，我很感謝你的心意，不過沒關係。總之我現在不愁吃——」
『等一下，我們剛才講到，姬柊家炸了一個洞對不對？』
淺蔥像是察覺了什麽天大的事情，口氣凝重地向古城確認。
『——所以她昨天晚上是在哪裏過夜？』
「那個……總之就先住在我家了……你想嘛，這也算和鄰居打交道，應該說有困難時就要互相幫助啊。」
聲音變調的古城找借口開脫。淺蔥沉默了短瞬。
『凪沙不在，你卻讓那個女生到家裏過夜啊……唿嗯……這樣喔。所以說，吃的東西都有她幫忙準備囉？』
「不對，幫忙做飯的不是姬柊，是別的女生……呃，你放心吧。」
古城隻用片麵事實當證詞。霎時間，在通話迴路另一頭傳來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恐怕是淺蔥的智慧型手機承受不住她的握力就裂開了。
『那樣更差勁啦！你在想什麽啊，去死啦白癡！』
電話隨著怒吼聲切斷了。古城愁眉苦臉地掩住耳朵。淺蔥怒罵的聲音讓他的耳膜痛了起來。雪菜默默地捂著眼睛。
「吼得我耳朵好痛。那家夥氣什麽啊？」
「學長……」
雪菜看著不滿地嘀咕的古城，傻眼似的歎了氣。
3
古城等人吃完早餐就立刻動身前往人工島西區——餐飲店及時髦大樓群集的商業地段，弦神島上最繁華的區域。
去那裏並沒有什麽特別理由，硬要說的話是為了觀光及購物，實際上則是姬柊家的裝修工程太吵，他們在公寓待不下去。而且總不能一直讓瑟蕾絲妲穿古城的t恤，這也是其中因素。瑟蕾絲妲的身材以年紀來說頗為凹凸有致，讓她穿著單薄衣服晃來晃去，會感到頭痛的人主要是古城。
「這就是……弦神島？」
瑟蕾絲妲正從了望區的落地窗放眼望向四周，一副覺得不可思議的樣子嘀咕。
這裏是購物中心頂樓的餐廳區。購物告一段
落並讓瑟蕾絲妲換裝以後，大家便決定休息片刻。
瑟蕾絲妲挑的是皮製涼鞋，還有綴上繽紛刺繡的短洋裝。她鮮明的褐色肌膚和異國風情的配色十分搭調。靠她那修長手腳和端正麵孔，即使說是攝影中的雜誌模特兒應該也沒有人會懷疑。
要是她個性討喜一點就好了——古城無法不這麽想。
「感覺好擠好亂喔。人有夠多的，還吵得不得了。」
受古城批評的瑟蕾絲妲則是板著臉，對風景發表意見。弦神島引以為傲的近未來景觀，在不適應的瑟蕾絲妲眼裏似乎不太討好。
唉，或許啦——古城認同她的意見，然後又說：
「因為這一帶是商業區啊。南區或北區會比較安靜。」
「唿嗯……那棟高大建築物是什麽？」
瑟蕾絲妲說著指了建於島中央的大樓——即使在人工島上也顯得異彩奪目的楔形巨大建築物。
「那是基石之門，弦神島的中心地帶。再過去有機場和港口，要見瓦特拉那家夥的話，大概就是在那邊。反正他會搭他那艘大到不行的船，一迴來立刻就看得見吧。」
「船？瓦特拉大人的船嗎！」
瑟蕾絲妲語氣雀躍地對話題表示興趣。她那好懂的態度讓古城微妙地露出了不高興的臉色說：
「他的船叫『深洋之墓（oceanus grave）二號』，是一艘名字很沒品味的遊船啦，雖然裏麵亂豪華一把的，而且光是浴室就跟這間餐廳差不多寬。」
「你真清楚耶。」
瑟蕾絲妲的眼神顯得狐疑。連一直安靜聽著的雪菜也不知為何用冷冷的視線對古城說：
「這麽說來，學長曾經在那艘船上洗過澡呢，和藍羽學姊一起。」
「等……等一下！姬柊，你怎麽會知道那件事……！」
雪菜的證詞好比被遺忘後才冒出的未爆彈，讓古城驚慌不已。古城當然沒理由曉得那一晚的事情，雪菜都用式神全程監視著。接著瑟蕾絲妲就變了臉色逼問古城：
「你為什麽會在瓦特拉大人的浴室洗澡！給我說清楚，你們是什麽關係！」
「那次是情非得已啦！不然誰喜歡在他那裏洗澡！根本來說，那家夥算是我的敵人耶！昨天就跟你強調很多次了吧！」
「怎樣嘛，問一下有什麽關係！多跟我說瓦特拉大人的事啊！比如說他喜歡什麽食物、什麽音樂、什麽類型的女生。」
「你說到一半目的就變了吧！」
古城傻眼地咂嘴。基本上瓦特拉對女人並沒有興趣嘛——他實在無法向瑟蕾絲妲挑明這一點就是了。
「……唉，我明白你對瓦特拉執著的心情啦，畢竟他是跟你真實身分有關的唯一線索。而且淺蔥也沒告訴我任何關於薩薩薩拉丘的情報。」
「是薩薩拉瑪丘才對，學長。」
你總該記住了吧——雪菜說起話來就像年長的家庭教師。
瑟蕾絲妲則盯著如此互動的雪菜和古城問：
「欸，說真的，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哈？」
「你們真的不是瓦特拉大人的家臣嗎？」
「我一開始就說過不是了吧。」
古城語氣平板地迴答。那個男人的外表看起來實在是個無可挑剔的俊美青年，但他的真麵目其實是既狡猾又陰險的變態戰鬥狂。如果要列舉不想投靠的上司排行榜，瓦特拉可以拔得頭籌。
瑟蕾絲妲不滿似的哼了一聲又問：
「那你們為什麽肯照顧我？」
「要問為什麽……那需要理由嗎？我們又沒做什麽大不了的事。」
「之前不就被獸人襲擊了嗎？」
瑟蕾絲妲看似難過地皺著臉嘀咕。
自己害了古城等人被襲擊，還遭受生命危險——瑟蕾絲妲背地裏介意著這些，對此古城到現在才發覺。
「被那些家夥襲擊並不是你害的吧。而且雖說是情勢所逼，假如沒把你保護好，誰知道會被瓦特拉那家夥說什麽閑話。」
「就算你覺得那樣沒關係……土氣女呢？」
「你問我嗎？」
話題忽然轉向，讓雪菜有些困擾地歪了頭。
瑟蕾絲妲紅著臉，難以啟齒般別開視線說：
「我不在的話你就可以和古城單獨過夜了，我擔心有沒有打擾到你們耶。」
「說、說什麽啊！就、就算我和學長單獨過夜，也不會怎樣……」
雪菜用力搖頭。然後她咳了一聲清嗓，端正儀態說：
「我隻是學長的監視者而已。倒不如說，我有義務把學長這樣的危險人物看管好，以免他染指瑟蕾絲妲小姐……！」
「是、是喔……謝、謝謝你。」
瑟蕾絲妲用雙手護著自己的胸口，和古城拉開微妙的距離。
被當成危險人物讓古城對太沒道理的狀況開口抗議：
「喂，慢著！為什麽聊到後來會變成在感謝姬柊！」
「況且，我個人對奧爾迪亞魯公的盤算也有點在意。」
雪菜斷然無視古城的抗議，如此喃喃說道。
瑟蕾絲妲眼裏蒙上微微的不安陰影。
「你在意的是什麽部分？」
「沒事的，請你別放在心上。我想隻是我多慮了。」
「好、好啦。」
「話說迴來，學長——你有察覺嗎？」
雪菜一邊將裝著長槍的硬盒拎到手邊一邊低聲問古城。與其說她露出了警戒之色，給人的感覺更接近於不知所措。
「咦？」
「我們好像從剛才就被跟蹤了。」
「啊……你說那個喔。」
古城斜眼看向餐廳入口附近的包廂座位。半透明的隔間屏風後麵，有人影正從死角頻頻窺探古城他們的狀況。那是輪廓特征分明的嬌小雙人組。
「哎，總不能放著不管。」
「說的也是。」
古城和雪菜不約而同地歎氣，然後起身。他們直接走向構成問題的包廂座位。跟蹤的雙人組連忙低頭，不過光是那樣當然藏不住身影。
古城俯視趴到桌子下的兩人，疲倦似的開口：
「你們在搞什麽？」
「啊……」
跟蹤者們抬頭了。一個是銀發碧眼的國中女生，另一個是留著藍發的人工生命體少女。她們的長相連在這座「魔族特區」裏都異常醒目，無疑是最不適合跟蹤的人才。
「啊，大哥……好、好巧喔。」
「我表示吃驚。」
葉瀨夏音和亞絲塔露蒂都用做作的語氣迴答。古城搶走夏音戴的紅色膠框眼鏡又問：
「哪有這麽故意的巧合。還有，這是怎樣？你自以為這樣就算喬裝嗎？」
「啊……請、請還給我……」
唔唔——夏音朝眼鏡伸出手，原本被捧在胸前的妮娜被她這麽一晃就掉了下來。結果在妮娜摔到地板上的前一刻，雪菜出手將她接住了。
「難道你們是來探望瑟蕾絲妲小姐的狀況嗎？」
「嗯。妾身等人認為要在旁邊顧著，以防古城染指那廝。」
妮娜爬上雪菜的肩膀威風地說道。
「……受不了，每個人都一樣。你們把我當什麽啊？」
古城露出內心受傷的表情嘀咕。
他確實吸過雪菜和亞絲塔露蒂的血，也曾經被夏音和妮娜目擊現場。不過那終究屬於緊急情況，吸她們的血是逼不得已，絕不是古城對任何女生都會露出獠牙。
雖然古城也有自覺以結果來看並不像他辯解的那樣——
「對了，和那月美眉聯絡上了嗎？」
「我表示肯定。關於miss瑟蕾絲妲的情報也已經向她報告了。」
亞絲塔露蒂迴答了古城的問題。她給的資訊讓古城鬆了口氣問：
「這樣啊。所以那月美眉怎麽說？」
「我很忙，那邊的事交給你們處理——她如此表示。」
「欸，未免太隨便了吧！」
古城的安心成了失望。他原本期待有那月就能設法處理目前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看來他想得太天真了。
「啊……」
夏音微微發出聲音。
「補充。南宮教官有話要轉達給第四真祖。」
亞絲塔露蒂望著沮喪的古城，淡然地繼續說道。古城猛然抬起頭。事情似乎並不是一點希望也沒有。
「轉達給我？她要說什麽？」
「若遇上安潔莉卡·哈米達這名女性，要盡速逃走——她如此表示。」
「……那是誰啊？」
古城反問亞絲塔露蒂。
然而
，人工生命體少女隻是麵無表情地搖頭。古城將視線轉向雪菜，但她也默默搖頭。果然雪菜心裏也沒譜的樣子。
「那個……」
夏音又客氣地舉手。
「那月美眉的意思是『遇到就要逃』吧……可是連對方長相都不曉得是要怎麽躲……」
古城一臉困惑地發牢騷。他再怎麽想也完全不明白，那月為什麽要托亞絲塔露蒂轉達那種情報。
「逃走」這句建言的含意也令人掛心。那月知道古城是第四真祖，換句話說，安潔莉卡·哈米達是連世界最強吸血鬼也贏不了的對手嗎？
「對了，古城，提到逃走，妾身從剛才就一直在意——」
妮娜仰望苦惱的古城，突然插了一句。
「瑟蕾絲妲·夏緹到哪裏去了？」
「……啥？」
古城對妮娜的話起了反應，無意識地轉向背後。古城他們剛才坐的地方沒有瑟蕾絲妲應該留在那裏的身影。她不知不覺中就不見了。
照店裏沒發生騷動的狀況來看，似乎並不是被人擄走的——
「那個……要找瑟蕾絲妲小姐的話，她剛剛自己一個人離開店裏了。」
畏畏縮縮地開口的夏音指了店裏的緊急出口說了。古城和雪菜發現防火門開了一半而目瞪口呆。看來夏音剛才曾拚命想告訴他們這一點，古城等人卻沒有發現。
總之瑟蕾絲妲人不見了。她一句話也沒向古城等人交代就走了。
「那個白癡……！她在想什麽啊！」
在古城嘀咕的同時，雪菜朝著緊急出口拔腿就跑。
夏音等人帶著難辭其咎的表情目送他們離去。
4
衝下逃生梯的古城在購物中心入口和雪菜會合了。為保險起見，他們已經拜托夏音等人幫忙到內衣賣場和女廁找人，可是現在依然沒有找到瑟蕾絲妲的消息。
「姬柊，瑟蕾絲妲呢？」
找到了嗎——古城問，背著硬盒的雪菜則向他搖搖頭。
「對不起。早知道會這樣，我應該也要對她施咒監視。」
「你說『也要』……欸，你說的那種咒術，該不會已經用在我身上了吧？」
古城露出莫名不安的臉色，朝自己身上看了一圈。
「學長，現在重要的是找出瑟蕾絲妲小姐——」
「也對……啦……」
古城對雪菜的話含糊地點頭。不過，他立刻又停下腳步。
「學長？」
雪菜納悶地迴頭，古城則緩緩搖頭。
「嗯……沒有啦，我是在想我們非得那麽勞心勞力地找人嗎？那家夥是不是並不希望我們找她啊？」
「你真的那樣想嗎！」
雪菜愕然睜大眼睛，古城卻隻是看似不甘心地任嘴唇顫抖。
不見瑟蕾絲妲的人影會帶來這麽大的空虛感，古城自己也很意外，要說他意誌消沉也不為過。古城確實並不受瑟蕾絲妲信任，可是他對瑟蕾絲妲算是開誠布公，因此被背叛所受到的打擊也大。
「可是，我說的沒錯吧？瑟蕾絲妲又不是被別人擄走，而是在自己的意誌下擅自離開。那家夥本來就沒理由和我們一起，再說我們也不知道瓦特拉把她送來我們這裏有何目的。」
「學長——！」
雪菜用失望的眼神看向古城。
那副受傷的表情好比她自己被古城拋棄了一樣。古城不明白雪菜有什麽理由要憤慨到那種程度。
但仔細一想，雪菜從最初就一直很關心瑟蕾絲妲，特別是瑟蕾絲妲被稱為「宿體」以後。盡管瑟蕾絲妲管雪菜叫土氣女，感覺雪菜還是逆來順受地照料著她。
當古城準備為了向雪菜確認其中理由而開口時，手機在口袋裏響了。
「唉，誰啊，這種時候打來……！」
粗魯地咂嘴的古城掏出震動的手機。顯示在畫麵上的是淺蔥那眼熟的號碼。
『古城，我查出薩薩拉瑪丘的真麵目了！』
「淺蔥，抱歉我現在有點忙————你查到了？」
本來想打斷對方的古城連忙重新把手機湊到耳邊。瑟蕾絲妲的去向讓人掛懷，但是薩薩拉瑪丘的真麵目和那件事未必沒有關係。
「我更正一下，淺蔥，拜托告訴我，那個薩什麽來著的到底是啥玩意！」
『薩薩拉瑪丘是神喔。』
「啥？神……？」
淺蔥天外飛來一句，讓古城困惑似的蹙眉。
然而淺蔥極正經地說了下去：
『對。已經無人信仰且被遺忘的神，別名「玄冥神王」——也就是所謂的邪神，是帶來殺戮和滅絕的冥府之王。距今超過一千兩百年以前，在中美的小型都市有留下祂被信仰的紀錄喔。』
「我不是很懂，表示那是沒人記得的非主流神明嗎？」
古城也大略理解狀況了。假如薩薩拉瑪丘真的是神的名諱，瑟蕾絲妲被稱為祂的宿體這一點就能得到解釋。在中美城邦有各式各樣的神明受人們信仰，薩薩拉瑪丘大概也是為數眾多的那些神當中的一員吧。
『差不多。不過問題在於，那個非主流神明的資料被嚴密封藏於「魔族特區」的凍結文檔裏麵。看來薩薩拉瑪丘以往曾經出現過一次喔。』
「祂出現過？是被誰召喚的嗎？」
古城的臉色更加嚴肅了。召喚神然後賦予其實體——盡管說起來有點難以置信，卻也無法將其視為無稽之談摒棄。
神明應眾人祈求降臨於世的傳說，在古今東西的各個地方都有流傳下來。何況古城以前就和人工創造的「天使」交手過。雖說成品並不完美，但既然能讓「天使」化為實體，應該就無法斷言要讓「神」化為實體是不可能的事。
『大概吧。因為沒留下精確的情報，詳細情形我不清楚。畢竟因為薩薩拉瑪丘出現的關係，以信仰祂的首都夏緹為中心，半徑五百公裏內的市街全都滅亡了。據說有超過兩百萬的人在一夜之間死絕——』
「首都夏緹……！」
古城的背脊感到一陣令人哆嗦的寒意。被稱為薩薩拉瑪丘宿體的是個名叫瑟蕾絲妲·夏緹的少女，想來那不會是純粹的偶然。
『沒錯。以現在的地圖來說，是在「混沌境域」的邊境一帶。當然，「混沌境域」是在夏緹城邦消滅後才成立的啦。』
不認識瑟蕾絲妲的淺蔥口氣悠哉地說明。然而，古城對她的話連一半也沒有聽進去。
「我明白了。淺蔥，謝啦。你幫了大忙。」
『喂……等一下啦！你為什麽會知道那種邪神的名字？難道你——』
古城無視於想要質疑的淺蔥，直接和身旁的雪菜交會視線。
「姬柊，剛才那些話——」
「是的，我聽見了。」
一直把臉湊在古城耳邊的雪菜一臉認真地點了頭。
「假如瑟蕾絲妲真的是邪神的宿體，找上她的那些獸人說不定就是薩薩拉瑪丘信徒的後裔。既然這樣，他們的目的會是——」
「……讓薩薩拉瑪丘複活嗎？」
神殿、宿體、巫女、邪神——原本被分割得支離破碎的情報感覺現在終於串在一塊了。
獸人們說過，瑟蕾絲妲是他們「培育出來的」。那不就表示瑟蕾絲妲曾受過擔任邪神巫女的特殊處置？
要是如此，他們追來找瑟蕾絲妲的理由就可以理解了。瑟蕾絲妲並非普通的亞女，她是召喚邪神所需的貴重祭器——無從替換的「祭品」。
獸人們期望薩薩拉瑪丘降臨，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目的。
但既然他們的目的是召喚薩薩拉瑪丘，那麽無論要付出什麽犧牲，他們都會將瑟蕾絲妲搶迴去才對。
而且，瑟蕾絲妲本身對這一點尚無自覺。不快點找到瑟蕾絲妲的話，她就危險了。
「我要救她——」
古城壓低聲音咕噥。雪菜感到意外似的眨了眨眼。
「咦？」
「我隻是個高中生，才不想管第四真祖的力量，也覺得瓦特拉那家夥真夠煩的，對古代邪神更沒有興趣。」
古城咬牙作響。
他腦海裏浮現的是沉睡於冰棺的嬌小吸血鬼少女身影。
有自稱的「大煉金術師」被迫成為液態金屬生命體的監視者，還有學妹差點被改造成人工天使。古城再也不會讓像她們這樣的犧牲者出現。為此，他甘願與神為敵。
「不過最讓人火大的是那些把一無所知的女生當道具，還鬼扯什麽宿體或祭品的爛家夥；還有認命接受那種遭遇的笨蛋！幫我，姬柊！我要救瑟蕾絲妲那笨蛋！絕對要救她！」
「是啊，那當然！」
雪菜眼睛閃著光芒，元氣十足地點了頭。
仿佛古城說的話也讓她自己得到了救贖。但是在立場上，她似乎不方便表現得那麽配合，所以連忙又換了一副表情掩飾。
「啊……不、不是的，剛才我說的，單純是以監視者身分陪同的意思……」
古城沒理會嘴裏嘀咕有詞的雪菜，又把耳朵湊向手機。
「淺蔥，再幫我查一件事。『深洋之墓二號』目前在哪裏？」
『你喔……』
直到剛才都被晾在一邊的淺蔥慪氣似的說了：
『哪有什麽好查的，「深洋之墓二號」不就是瓦特拉先生的船嗎？要找那艘船的話，已經快到港口了啊。』
「咦……！」
『不用那麽驚訝吧。雖然它有一陣子不知道開去哪裏，現在不就迴來了？我想差不多也可以用肉眼看見了喔——』
「……」
古城默默將視線轉向港口。從現在的位置有基石之門擋著，看不到港口，不過換成從古城他們剛才待的大廈頂樓了望區看過去又如何呢？
即使如此，離港口依然頗有距離才對——
「難道那家夥看到了瓦特拉的船？她視力到底有多好啊……！」
古城嘀咕著切斷通話。最後有一瞬間，他聽見淺蔥似乎在抗議的聲音，但現在沒空介意那些了。
是古城告訴瑟蕾絲妲有「深洋之墓二號」這艘船存在。瑟蕾絲妲發現瓦特拉迴來，大有可能會不顧一切跑去找他。對瑟蕾絲妲來說，瓦特拉值得她那樣冒險。基本上除了古城等人以外，她在這座島上能依靠的就隻有瓦特拉了。
此時古城正好看見了夏音等人朝這邊趕來的身影。夏音和亞絲塔露蒂似乎跑了許多地方幫忙找人，唿吸都很喘。
「——不好意思，辛苦你們了。我大概知道瑟蕾絲妲會在哪裏了。葉瀨和亞絲塔露蒂先直接迴去吧。等事情有著落我會再聯絡。」
古城說著向兩人雙手合十拜托。
其實瑟蕾絲妲在哪裏還不確定。即使籠統地說在港口範圍也很廣，基本上也無法保證瑟蕾絲妲真的去了港口。但古城判斷不能讓夏音她們繼續冒著危險找人。
夏音將妮娜捧到古城眼前。
「那個，希望大哥讓我們多幫忙一會。院長大人可以提供助力。」
「妮娜能幫上忙……？」
古城帶著半信半疑的表情注視妮娜小小的身體。身高不滿三十公分的液態金屬人偶感覺在這種情況並不會派上用場。妮娜自己好像也不明白夏音怎麽會這麽說，一臉糊塗的表情。
沒問題——夏音卻溫柔地微笑著解釋：
「因為瑟蕾絲妲小姐戴著用『賢者靈血』製造的耳環，我想院長大人應該會知道她去了哪裏。」
「……噢！」
原來如此——妮娜佩服似的彈響手指。
古城低頭看著這個自稱的「大煉金術師」，疲倦似的嘀咕：「你自己都沒想到啊？」
5
瑟蕾絲妲·夏緹站在港口旁的埠頭。
皮製涼鞋；綴有繽紛刺繡的洋裝；特征明顯的蜂蜜色金發正隨著強勁的海風搖曳。
她倚著生鏽的扶手，呆呆地注視浮在洋麵上的船。以個人財產來說大得超乎常軌的遊船，船名「深洋之墓二號」——如果曉古城所言屬實，迪米特列·瓦特拉就在那艘船上。
盡管瑟蕾絲妲明白這一點，卻不敢靠近船。
她想見迪米特列·瓦特拉。對方是在染血的神殿裏將自己從絕望中拯救出來的恩人。可是她也有不想見麵的心情。她有預感，見到瓦特拉以後恐怕一切都會結束，短暫而幸福得像夢一般的平穩生活將劃下句點——
「瑟蕾絲妲——！」
古城的聲音正在唿喚她。瑟蕾絲妲看似困擾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迴頭。氣喘籲籲地跑來的古城看到她平安，便精疲力竭似的當場停下腳步。停在古城旁邊的雪菜拿了手帕，替滿頭大汗的他細心擦拭。這兩個家夥幹嘛當著公眾麵前調情啊——瑟蕾絲妲繃緊眉頭。
雖然她覺得遲早會被追上，不過這比想像的快了許多。
他們大概相當拚命地到處找我吧——瑟蕾絲妲心想。盡管不情願，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此有些欣慰。可是瑟蕾絲妲壓抑住那股情緒，瞪著古城說：
「你幹嘛跟來！跟蹤狂！我看你真的是變態對不對！」
「囉嗦！我才想問你在想什麽！自己擅自跑掉，要是沒見到瓦特拉你又要怎麽辦！」
古城朝尖銳地責難的瑟蕾絲妲吼了迴去。
「跟、跟你又沒有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笨蛋！」
「笨、笨蛋……？你剛才叫我笨蛋？」
「我就是想幫你所以才來幫你！反正跟我走就對了！」
「什麽話嘛！莫名其妙！」
古城那種仿佛擺脫掉某種心結的氣勢讓瑟蕾絲妲嚇住了，但她還是賭氣與對方互瞪。古城卻沒有轉開視線。
結果瑟蕾絲妲鬥不過古城，才鬧別扭般鼓起臉頰嘀咕：
「我想起來了啦。」
「啥？」
「被瓦特拉大人拯救前的記憶。雖然隻有一點點——」
「你是說……」
古城說到一半就止住了話語。瑟蕾絲妲僅剩的最後一段記憶，是她在神殿差點被殺的場麵——古城知道這一點。
「我在自己的村子裏被那些人擄走，然後就被帶到森林深處一座快要毀壞的神殿。他們是想拿我當祭品。」
瑟蕾絲妲道出自己串聯起來的片段記憶。
讓她取迴記憶的契機是「深洋之墓二號」的船影。瑟蕾絲妲看過那艘船。恐怕就是在曆經神殿那場慘劇，然後被送來弦神島的前一刻看到的。
「你說的那些家夥，是指那幾個獸人嗎？他們是薩薩拉瑪丘的信徒對吧？」
古城強勢地問了。瑟蕾絲妲卻搖搖頭。
「不對……那些人……是想保護我……」
「……咦！」
「想拿我當祭品的，是軍人。當時發號施令的是個女的。」
瑟蕾絲妲閉上眼睛迴憶那一幕。
為了救出被擄走的瑟蕾絲妲，眾多獸人湧入神殿。於是他們被殺了，被使用現代化裝備和奇怪招式的一票軍人所殺。
當時要是迪米特列·瓦特拉沒出現，獸人們肯定就全滅了，而且瑟蕾絲妲鐵定也會慘遭毒手，被當成獻給邪神的祭品——
「女的……軍人……？」
古城聽了瑟蕾絲妲的告白，一臉驚愕地說。古城那種誇張的反應讓瑟蕾絲妲心生動搖。
「那家夥，該不會是叫安潔莉卡·哈米達——」
古城一臉認真地追問瑟蕾絲妲，隨後——
「——學長！」
雪菜用肩頭將古城撞開了。
古城連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明白就被撞得東倒西歪。有某種物體以驚人速度掠過他在前一刻所站的位置。
離他們約十五公尺遠的地麵旋即散裂出混凝土碎片。
他們遭槍擊了。遠距離的狙擊。
「姬柊！剛才那是——」
起身的古城愕然環顧四周問道。
「我們被包圍了！怎麽會……是什麽時候……！」
雪菜從背後的硬盒抽出長槍。然而在她將槍身展開以前，有幾道身影搶先出現在古城一行人的周圍。女性一名、男性兩名，恐怕全是外國人。
兩名男子穿著樸素的灰色衣服，卻顯得異常醒目。
他們都是身高近兩公尺的光頭壯漢。其中一個人是大胡子，另一個則戴了太陽眼鏡遮著兩隻機械義眼。
而且，女性的外表又比那兩個男人更醒目。
模特兒般的高挑身材和看似整容過的漂亮臉蛋。即使她披著附皮草的豪華大衣，依舊看得出底下藏著一副鍛煉有素的肉體。
女子從大衣底下掏出的是小型衝鋒槍。
衝鋒槍的高連射性能對能洞見片刻之後的未來——擁有靈視能力的雪菜來說，也是一大威脅。女子正是明白這一點才將槍口指向雪菜。在一開始狙擊失敗時，她就精確地看出了雪菜的能力。
「所有人都別動。」
女子用流暢的日文說道。在古城壓低姿勢想朝她揮拳招唿過去的瞬間，有好幾發子彈射到離古城腳尖隻差分毫的地麵。
古城花了一點時間才察覺那是女子在瞬間瞄準開的火。速度驚人又精準的射擊。
「剛才的是警告。下次就會命中。」
她淡然地繼續開口。那是既非虛張聲勢也非威脅，單純告知事實的公務性口吻。
「你就是安潔莉卡·哈米達？」
古城瞪著她的眼睛問了
。
哼——女子不愉快地眯了眼。
「在這座遠東的『魔族特區』，竟有人知道我的名字……看來你倒不是普通的民眾。」
果然沒錯——古城理解了。
安潔莉卡·哈米達恐怕從之前就在監視古城他們了。或許她一直在拿捏綁架瑟蕾絲妲的時機。
可是她卻忽然改變計劃，突然來襲擊瑟蕾絲妲。那是因為古城提到了「安潔莉卡·哈米達」這個名字。
既然古城知道她的姓名，很有可能已經規劃了應付的對策。這樣的話，就要在古城準備萬全以前動手綁走瑟蕾絲妲。她應該是這樣想的。
實際上，別說是擬出對策，古城根本連安潔莉卡·哈米達的真麵目都不清楚——
「也罷。我們的要求隻有一個，將瑟蕾絲妲·夏緹交出來。我希望避免無謂之爭，你們能乖乖配合就感激不盡了。」
安潔莉卡單方麵宣告。
唔——古城咬唇。對方有三個人，而且都帶著槍械。即使憑雪菜的身手，也不可能一邊保護瑟蕾絲妲一邊對付所有敵人。
雪菜是克製魔族的專家。她從獅子王機關那裏領到的裝備，終究是用於和魔族戰鬥的武器，對付軍人並非她的專長。
如果古城動用眷獸，大概可以度過這一關。然而，想來安潔莉卡等人並不會袖手旁觀他召喚眷獸。恐怕一有召喚的動作，古城就會被轟成蜂窩。真是窮途末路的危機。
「你們打算對瑟蕾絲妲做什麽？」
窘迫的古城擠出沙啞的聲音問道。
安潔莉卡卻冷冷地隻朝他瞥了一眼。
「在問問題的人是我們。」
「……什麽！」
「我再說一次。將瑟蕾絲妲·夏緹交出來。」
古城默默挪開視線，然後看了身旁瑟蕾絲妲的表情。
瑟蕾絲妲眼裏浮現出對安潔莉卡等人純粹的恐懼。
看出那股情緒的古城瞬間下定了決心。不，結論從一開始就出來了。因為古城等人就是為了不讓她露出那種表情，才會一路追過來。
「免談。」
古城自信地笑著說。雪菜恐怕也料到了他的答覆。古城現在在想什麽，她應該也心裏有數才對——
「是嗎？很遺憾。」
安潔莉卡隨手一揮。揮的不是拿衝鋒槍的右手，而是什麽也沒拿的左手。
瞬時間，眼睛無法看見的巨刃朝古城等人掃過來。
雪菜用銀槍擋下不可視的這一劈。安潔莉卡以魔力構成的鋒刃，剛接觸能令魔力失效的「雪霞狼」就瞬間瓦解了。
然而，「雪霞狼」無法連安潔莉卡這一劈所造成的動能都完全抵消，防禦造成的衝擊讓雪菜直接被震飛近數公尺才勉強著地。
而且，古城對安潔莉卡的攻擊閃也閃不掉，擋也無法擋。
「——學長！」
察覺古城姿勢不穩的雪菜倒抽一口氣。
古城的頸根當著她的眼前噴出了鮮血。
傷口從古城的左肩深達右側腹。
宛如被巨斧劈中的那道傷口甚至貫穿了古城的背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瑟蕾絲妲口中發出尖叫。
隨後，古城當場緩緩倒了下來。
雪菜頭一個行動。
歪曲的人影摧毀玄關大門，甫現身就讓金屬碎片撒落滿地。雪菜在對方形貌完全進入視野前搶先躍起，用腳跟施予伴有咒力的痛擊。
「——鳴雷！」
下顎骨碎裂的聲音低沉響起，入侵者的高大身軀隨之踉蹌。
入侵者的真麵目是身高超過兩公尺的豹頭獸人。雪菜緊接著發出掌勁，一舉將體重比自己重了近四倍的魔族震飛。
「優絲緹娜小姐，請你保護葉瀨！亞絲塔露蒂，瑟蕾絲妲就麻煩你了！」
間隔一拍，古城做出了反應。盡管受魔族襲擊的事態異常無比，已經習慣應付這類風波的他不免對自己感到有點頭痛。
「遵命！」
「命令領受。」
優絲緹娜和亞絲塔露蒂都照古城說的行動了。在這種情況下，她們倆傻氣得和現場不太搭調的答覆反而顯得可靠。
「學長，請你小心。玄關這邊恐怕是誘餌。」
雪菜瞪著倒下的獸人大喊。古城對她的話起了反應，立刻看向背後。
「誘餌？表示是聲東擊西嗎！所以說——」
掛在客廳窗口的蕾絲窗簾上映著另一個獸人的身影。
古城察覺對方和玻璃窗遭到粉碎幾乎是在同一時間。
「真正來偷襲的在這邊！」
古城大動作一揮，用右直拳迎擊撲來的第二個獸人。傾注渾身力氣的這一拳卻白白揮空，絲毫沒有手感。
「什麽！」
「是幻術！獸人用了咒術？」
雪菜看古城亂了腳步，臉上顯露驚訝之色。古城揮拳相向的，是用咒術創造出的幻影。站在幻影背後的本尊正猙獰地露出獠牙笑著。
戰鬥能力極高的獸人罕有特地修練咒術的個例。不過，有一小部分的種族天生就具備這種特殊能力。
他們大多被稱為高階種族，以擁有遠遠超出普通獸人的強大力量而聞名。那就是雪菜訝異的原因。
第二個獸人朝陣腳大亂的古城揮下巨爪。
銀發女騎士衝來掩護受攻擊的古城。
「古城大人，請趴下！」
優絲緹娜拔出腰際佩掛的劍。古城照吩咐趴到地板。環繞著魔力的獸人手臂和銀色劍光交錯於他的頭頂。
濺血嘶吼的是獸人。
優絲緹娜揮的這一劍彈開了獸人掃來的左臂，並且直接砍過他的胸口。那道傷口被青白色火焰包裹，獸人慘叫出聲。
「好強……」
古城讚歎。優絲緹娜身為騎士的實力，即使是外行的古城也看得出屬於一流。單純比用劍的技巧，她恐怕更勝於雪菜。不愧是拉·芙莉亞派給夏音的王室護衛，她並不是隻會迷忍者的耍寶外國人。
「這是拉·芙莉亞公主賜給我的寶劍『尼達洛斯』。據說隨侍於阿爾迪基亞王族身邊的處子，會得到它賦予的破魔之力和療能保佑。」
優絲緹娜說著便自豪地舉起了長劍展示。有著黃金劍柄的劍刃上，靈氣之焰正散發著藍色光芒。那模樣和拉·芙莉亞使用的擬造聖劍有些類似。
古城發現優絲緹娜借了夏音的靈氣。夏音具備和天使相近的屬性，其靈氣對魔族來說形同劇毒。
「請你們兩個都別動。」
手握銀槍的雪菜朝獸人們厲聲喊道。槍鋒已預備好，就抵在倒地的第一個獸人喉嚨上。
「我認為再鬥下去也無濟於事，你們還想繼續嗎？」
「……」
被雪菜踢碎下巴的獸人痛苦地唿了氣。他用難以聽懂的沙啞嗓音把話接著說下去：
「把夏緹那丫頭還來。」
「……唔！」
瑟蕾絲妲畏懼似的倒抽一口氣。
對沒有記憶的她來說，獸人們來襲好比恐懼感從自己一無所知的過去追趕而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被找上，隻能不安且苦惱地發抖。
「那丫頭是我們培育給薩薩拉瑪丘的宿體。她屬於我們。」
獸人滿眼血絲地往上瞪著瑟蕾絲妲。雪菜握著槍的手加重力道。
「她本人似乎根本不記得你們耶。」
為了袒護害怕的瑟蕾絲妲，古城挑釁般反駁，口氣中透露著掩飾不盡的暴躁。
「況且，假如你們真的是瑟蕾絲妲的同伴，光明正大地直接來接她就好了吧。你們辦不到，不就等於招認自己非善類嗎！」
「……我們本來倒是想對異國之人大發慈悲。」
咯咯——獸人低聲笑了。理應被逼到絕路的襲擊者異常從容，使古城等人提高警戒。隨後，優絲緹娜發出尖叫。她用劍指著的獸人突然魔力暴漲，其衝擊讓她撞在牆上。
「——優絲緹娜小姐！這是怎麽迴事！」
目睹異常光景的古城驚唿。
獸人原本就魁梧的身軀隆起膨脹，變得比之前壯了兩圈以上，樣貌也隨之改變，從人型化為完完全全的野獸姿態。對方變成了長達四五公尺的兇猛野豹——
「神獸化！怎麽會——！」
雪菜用長槍抵著的獸人也同樣變身完畢，他那巨大化的肉體摧毀了公寓的地板和牆壁。即使雪菜的長槍可令魔力失效，也阻止不了那種變化，因為他們變身的樣貌並非魔法創造出來的幻象。
神獸化在獸人的種族中，是隻有一小撮高階種族才具備的特殊能力。就連雪菜也是第一次實際碰到。
變身會造成足以減壽的驚人消耗，高階種族的獸人以此為代價就能讓自身肉體化作神獸，成為匹敵鳳凰或龍的神話級生物，據說其戰鬥力甚至能淩駕吸血鬼的眷獸——
「為保護瑟蕾絲妲·夏緹，我在此行使自衛權。執行吧（execute），『薔薇的指尖（rododaktylos）』。」
亞絲塔露蒂脫掉了身上披的白袍，在背後張開魔力構成的翅膀。那對翅膀變成了巨大的眷獸手臂，朝著兩頭神獸的臉孔揮下。
龐大魔力相互衝突，空氣吱嘎作響。被反作用力震得踉蹌的卻是亞絲塔露蒂。
植入她體內的人工眷獸雖然強大，但身為宿主的亞絲塔露蒂隻是脆弱的人工生命體少女。她不可能承受得住兩頭神獸的壓力。
「亞絲塔露蒂！混賬……姬柊，麻煩你保護大家！」
「學長！你想做什麽——！」
古城溜到靠近玄關的神獸腳邊，然後直接繞到敵人背後。要是時機有任何一瞬拿捏錯誤，他大概已經被神獸的龐然身軀踩扁而迴天乏術了。古城的行動太過貿然，令雪菜隻能呆愣愣地杵在原地。
可是，古城沒有餘裕介意那些。
他光要掌控自己釋放的龐大魔力就分不出心思了。
古城估測能將兩頭神獸排成一直線的角度，然後伸出雙手。
他將自己的魔力集中於雙手構成的些微空隙，將第四真祖魔力傲人的眷獸召喚出一小部分。除此以外，沒有別的方法能度過這場危機。
「迅即到來，雙角之深緋（alnas minium）！」
古城召喚了狂猛的衝擊波眷獸。
它的原貌是全長達十幾公尺的巨大雙角獸（bicorn），但是古城隻打算截取其魔力，好將那當成高密度的衝擊波子彈射出。這在理論上有可能實現，能不能順利辦到卻要試過才曉得。這是一失手就會讓在場所有人身負致命傷的危險賭注。即使如此，古城現在沒時間多猶豫了。
「『雪霞狼』——！」
「防護模式。執行吧，『薔薇的指尖』。」
察覺古城意圖的雪菜和亞絲塔露蒂同時大喊。她們釋放的神格振動波形成了一道防護結界，可以阻隔古城的攻擊。
雪菜她們一左一右展開的結界碰巧發揮了炮身的功能，讓古城射出的魔力得以集束。挾帶魔力的衝擊波子彈震飛了兩個神獸化的獸人，將他們一舉轟出公寓。
「可惡……要完全掌控還是有困難嗎！」
古城捂著血管破裂而變得血淋淋的雙臂，大口大口地唿氣。腦殼裏滾沸般的痛楚，是他強行操控魔力的代價。
「學長太胡來了……居然在這麽狹窄的地方動用眷獸！」
雪菜疲軟地跪下單腳，並且對古城橫眉瞪眼。
古城要是失手讓眷獸脫離掌控，這棟公寓連同周圍一帶應該已經從世界上消滅了。明白危險性的雪菜會發飆也是理所當然。
「沒其他辦法了吧！」
古城無助地迴嘴。大夥兒被兩個神獸化的獸人逼到絕路，在這種狀況下沒有選擇手段的餘地同樣是事實。神獸縱有強大魔力，仍紮紮實實地挨中了第四真祖的眷獸攻擊。感覺他們並不可能安然無恙。
然而事與願違，從破裂的窗戶外頭傳來了獸
人們的咆哮。古城衝到半毀的陽台，赫然看見巨大野豹攀附在隔壁公寓，正瞪著古城等人。
「他們撐過剛才的攻擊了嗎！」
不會吧——古城忍不住驚唿。
兩頭神獸都無恙。雖然不到毫發無傷的程度，但並未失去戰鬥能力。古城壓抑魔力使出的攻擊無法將他們徹底打倒。
「據說獸人神獸化以後，擁有的力量在吸血鬼的眷獸之上！」
雪菜嘀咕的語氣同樣透露出焦急。
「而且相對要付出的代價也大，畢竟強大得能夠神獸化的獸人血脈幾乎都沒有留下來才對……可是，沒想到居然會有兩頭神獸同時現身……！」
龐大魔力在神獸化的獸人體內逐漸膨脹。他們打算噴出猛焰。凝縮過的魔力之焰恐怕會將古城等人連同這棟公寓一起消滅，他們要找的瑟蕾絲妲當然也無法幸免，然而受創的憤怒似乎已經讓神獸們失去理智。
不妙——古城臉色僵硬。
「我不能再用眷獸了啦！」
「那當然了！」
雪菜瞪著古城大叫。第四真祖的眷獸都太有威力了，基本上並不是適合在城鎮內召喚的玩意。
況且古城因為剛才強行召喚的關係，魔力消耗甚巨。假如召喚出新的眷獸，確實有可能防阻神獸的猛焰，但是失控的眷獸一旦出力過猛，不知道會捅出什麽婁子。
「——你們退下吧。」
焦急的古城等人背後傳來了一陣亂從容的說話聲。
聲音的主人是身高不滿三十公分的嬌小人偶。她被捧在夏音的胸口前麵，得意地雙手叉著腰。
「……妮娜？你靠那副身體，到底想做什麽……！」
古城帶著一副狐疑的表情望向自稱「古代大煉金術師」、自信微笑著的妮娜。
過去和「賢者」交手使她喪失了大半的力量。根本來說，煉金術師的目的在於探求真理，戰鬥並非她的本分。麵對強大神獸，目前的她想來絕非對手。不過——
「妾身花心力做的料理全被搞砸了，當然非得讓他們受到報應才行。」
妮娜如此說完就用小小的雙手分別對著兩頭神獸。
從她指尖冒出的耀眼光輝讓古城發自本能地感到恐懼。這是因為古城在之前也看過那樣的光輝。
那並非單純的魔光，而是透過煉金術轉換物質所催發的危險光芒。放電的青白雷光在妮娜眼前呈螺旋狀環繞，宛如一挺巨大的炮身。
「別操心，妾身不殺他們。夏音，借你的靈力一用！」
「是，院長大人！」
靠夏音的力量補足不夠的魔力以後，妮娜從雙手射出了閃光。
灑落驚人熱量及龐大電磁波的重金屬粒子光束炮，連巨大的遠洋遊船都能斬成兩半的熾熱光刃——
射速達到亞光速的炮擊不偏不倚地射穿了兩頭神獸。
他們痛苦的哀號讓空氣為之雷動。
「唿嗯。被他們逃了嗎……」
發炮完畢的妮娜興味索然地如此嘀咕。
等閃光的餘韻消退，神獸們已經不見蹤影。被粒子炮痛擊的他們受到重創，大概是直接逃跑了。
「你、你喔……」
粒子光束造成的臭氧味讓古城皺著臉無力地發出歎息。
精準的光束炮確實可以隻瞄準神獸而不殃及附近民宅。話雖如此，神經正常的人實在不可能在市區裏用粒子炮猛轟。妮娜·亞迪拉德的年紀超過兩百七十歲，是古時的大煉金術師——她果然也是超脫世俗常軌的存在。
「好啦……這下子要怎麽辦……？」
古城迴過頭，口氣有些隨便地咕噥。
即使說得含蓄一點，雪菜公寓裏的模樣也隻能用滿目瘡痍來形容。
原因出在兩頭獸人來襲，還有古城將他們擊退的攻擊。木質地板外翻，牆麵龜裂，窗框及陽台扶手甚至連痕跡都不留。為數不多的家具全遭摧毀，變成殘骸散亂一地。屋裏模樣簡直像是被巡弋飛彈轟炸過的廢墟，明顯不是能住人的狀態。
看到這景象的雪菜在收疊銀槍時歎了氣。
「怎麽辦呢——」
她難得用無助的表情仰望古城問了。
2
隔天，寒假第二天早晨——
古城被震耳的聲響和震動驚醒了。
「唔喔！」
一時間不明白發生什麽事的他捧著頭，打從心裏感到困惑。
熟悉的自家床上。除了玻璃窗有裂痕以外，並沒有什麽異於平常的部分。然而整個房間會頻頻地微幅顫動，應該不是古城的心理作用。隔著牆壁從旁邊房間傳來的，是鑽頭鑽開混凝土的噪音。
「對喔，姬柊那一戶在裝修……呃，這麽早就動工啊……」
看了時鍾的古城垂下肩膀，慢吞吞地下床。
雪菜那戶公寓被來襲的獸人們摧毀，如今在獅子王機關的安排下，似乎立刻就開始動工修理了。靠著花錢不手軟的趕工，據說在凪沙從本土迴來以前，公寓就能恢複原樣。
由於雪菜本人的衣服和東西不多，好像都勉強逃過一劫。被摧毀的家具和餐具之類，聽說也已經訂了相同貨色來替換。咒術迷彩的掩飾工作以及用催眠術處理附近居民的記憶，全部做得萬無一失。
問題隻剩：完工前約一個星期的時間，雪菜要睡在哪裏？然而——
「早安，學長。」
古城出了自己的房間以後，碰見的是正在保養雪霞狼的雪菜。她難得穿便服，發型也和平時不同，一副隻用發圈束起頭發的不設防模樣。她將長槍輕輕擺到地板上，略顯緊張地低頭道謝：
「呃，謝謝學長昨晚讓我留下來過夜。」
「呃、嗯……哎，在那種狀況下也沒辦法嘛。再說，總不能讓瑟蕾絲妲在玻璃窗沒剩幾片的房間過夜。」
「就、就是啊。」
古城和雪菜曖昧地別開視線，說完便生硬地對彼此笑了。
結果無處可去的雪菜等人隻好投宿於曉家。由於瑟蕾絲妲也在一起，原本古城並沒有特別掛懷，不過一大早像這樣在自己家裏碰麵，心裏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窺見雪菜平常不為人知的私生活，讓古城挺在意。
「對了，瑟蕾絲妲呢？她還在睡？」
朝房裏看了一圈的古城硬是改變話題。雪菜把長槍收進盒子裏並搖頭。
「不是的，她——」
雪菜說著望向餐桌。
餐桌上擺著許多盤看似剛煮好的料理。海鮮湯；加了醬料、肉和蔬菜的墨西哥卷餅。那些大概是瑟蕾絲妲出生地的料理，用現成材料能湊出那些，看起來頗費心思且美味。
「這些料理是瑟蕾絲妲做的嗎？」
古城一臉訝異地問了。看似無聊地站在廚房裏的瑟蕾絲妲隔著吧台探頭說：
「怎樣，你有意見？」
「不是啦，你好厲害。」
古城坦然說出感想。異國的少女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無措，嘟著嘴說：
「我無意間還記得這些怎麽做。你收留我，我想至少要做頓飯當迴報。交給你們下廚，要是害我吃到怪東西也很傷腦筋。再說這可以當成招待瓦特拉大人時的預習。」
「……拿我們替那家夥試毒喔。」
瑟蕾絲妲的最後一句話讓古城不太能釋懷地咕噥。
另一方麵，瑟蕾絲妲帶著亂燦爛的眼神指了水龍頭說：
「不過，這些東西好方便喔。按個開關就有火；轉轉把手就有水流出來；雖然廁所噴水時曾讓我不知該怎麽辦就是了——」
「……先不講廁所，沒想到瓦斯和水龍頭會讓你覺得稀奇。原來你的故鄉是那麽不方便的地方啊？」
「誰知道。我都不記得了嘛。」
瑟蕾絲妲不高興地迴嘴。那倒也是——古城聳了聳肩。
雖然雪菜大概也有幫忙，不過瑟蕾絲妲能用陌生的廚具漂亮完成料理，讓人不得不承認她在烹飪方麵有兩把刷子。
對這一點坦然表示感謝的古城坐到了餐桌前。從昨晚被獸人闖進來搞砸晚餐以後，他就什麽也沒吃，多虧如此肚子早就餓扁了。瑟蕾絲妲和雪菜也一同就座，三個人開始用起奇妙的早餐。
「欸……結果，昨天那些家夥是什麽人啊？」
當古城將所有菜都試過一遍以後，瑟蕾絲妲迴想似的咕噥問道。古城大口嚼著超辣的墨西哥餅，邊吃邊搖頭迴答：
「天曉得。我想你不用在意就是了。」
「什麽嘛，你都當作別人的事。」
瑟蕾絲妲鬧脾氣般托腮瞪著古城。
「不是那樣啦，雖然那些人動手時相當胡來，但他們是因為需要你才來帶你走的吧。既然這樣，你大可不必擔心
會受到傷害不是嗎？」
「呃，或許是那樣沒錯啦，可是你們怎麽辦？假如那些家夥又找上門……」
古城望著低頭咕噥的瑟蕾絲妲，不解似的眨了眨眼睛。
「……難道你在替我擔心嗎？」
「啥？說什麽啊，你要不要死一死算了？」
瑟蕾絲妲用看待害蟲般的冷漠眼神瞪人。
古城帶著有些受傷的表情咬下墨西哥卷餅，然後又說：
「少煩啦，反正那才不用你擔心。再說你昨天也看到了吧，我和姬柊都能保護自己。瓦特拉那家夥也是那樣想，才會把你交給我照料吧。」
「稱唿他要加『大人』，你這臭蟲。」
「我說你啊……」
瑟蕾絲妲和古城隔著餐桌，一臉不悅地瞪著彼此。看不下去的雪菜默默將手裏握著的餐刀插到桌子中間的肉塊上，針鋒相對的兩人這才嚇得停止動作。雪菜確認他們已經停歇，才微微歎氣說：
「瑟蕾絲妲小姐恐怕不會再像昨天那樣遭受襲擊了。畢竟對方已經發現有第四真祖在護衛，而且獅子王機關也采取行動了。」
讓能夠神獸化的高階獸人偷渡到弦神島是相當大的問題。因此，據說獅子王機關也派了專門處理的探員過來，特區警備隊當然也會有動作才是。獸人們的立場已從襲擊瑟蕾絲妲的一方變成了被追捕的一方。
「就算再遇到襲擊，說不定還能問出他們對你有什麽了解。心態放輕鬆點不就好了？」
瑟蕾絲妲有些吃驚地看了不以為意地說著的古城。古城會關心她似乎很令她意外。
「對了，那些家夥說過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耶。關於薩拉拉瑪薩拉的宿體怎樣的……」
古城提到了不經意想起的詞。襲擊瑟蕾絲妲的獸人們是把她稱為「宿體」，由他們培育長大的宿體。
「是薩薩拉瑪丘才對。」
雪菜規矩地糾正古城。差不多嘛——古城板著臉又問：
「姬柊，你知道那玩意？」
不——雪菜搖頭。身為劍巫的她似乎也沒聽過那樣的名諱。
「不過，他們提到的宿體就是一般所謂的神體。比如神木、巨岩、武器或神具——還有供神靈附身的巫女，都可以稱為宿體。」
「……這家夥……是巫女？」
古城訝異地看著瑟蕾絲妲。你有什麽意見嗎——瑟蕾絲妲眯著眼迴瞪古城。
「難道這家夥跟你或葉瀨一樣，也是靈能力者？」
「我不清楚。目前隻能說，有那樣的可能性——」
雪菜態度含糊地搖頭。
古城姑且也明白她疑惑的原因。能神獸化的高階獸人要比區區靈能力者珍貴多了。那樣的事實令雪菜感到困惑。為了得到一名靈能力者，讓兩頭珍貴的高階獸人遭受危險，無論怎麽想也不劃算。
古城拿出手機試著搜尋「薩薩拉瑪丘」這個詞，可是沒出現類似的候選詞。他又改變拚音試了幾次，結果還是一樣。
「到頭來，設法和瓦特拉取得聯絡才是最快的解決辦法囉。」
古城帶著不起勁的表情歎氣。瑟蕾絲妲斜眼瞪著他說：
「叫你加上『大人』是不會嗎——！」
「誰理你！」
忽然間，在一臉厭煩地迴嘴的古城手邊響起了感覺廉價的音樂。是手機的來電鈴聲。
「怎……怎麽了……？」
瑟蕾絲妲看似害怕地望著手機，縮起身體。對看見瓦斯和水龍頭曾嚇一跳的她來說，手機八成像威脅性十足的未知科技產物。
古城理都不理這樣的瑟蕾絲妲就接了電話。
『——古城？你沒事吧！』
在接通的同時就聽見了淺蔥仿佛急到跳腳的說話聲。古城感覺莫名其妙地望著手機應了一聲：
「……咦？」
『咦什麽咦！我聽說你家那棟公寓發生了爆炸事故！而且調監視器畫麵一看，房子還開了好大的洞！』
「你為什麽可以調我們家附近的監視器畫麵來看啦……」
這家夥又在當駭客了吧——古城低聲嘟噥。憑獅子王機關的掩飾工作，似乎還是比不過淺蔥的情搜能力。
「算了。反正我沒事啦。畢竟發生爆炸的是姬柊她家，不是我家。」
『……啥！姬柊家？等一下，那是怎麽迴事？什麽情形？』
淺蔥的聲音像是搞迷糊了。古城懶懶地發出歎息。
「我們也不太懂啦。忽然有奇怪的獸人來襲擊，結果還被他們逃掉了。」
『……你說獸人……你們幾個，該不會又栽進詭異的事件了吧？』
「我又不是自願受牽連的……對了，淺蔥，你有沒有聽過薩薩瑪拉奇拉？」
『咦？什麽？薩拉拉拉奇？是遊戲的咒語嗎？』
臨時想到的古城一問，讓淺蔥的語氣變得不高興了。或許她是認為古城想轉移話題。雪菜則用唇語訂正：是薩薩拉瑪丘。
「抱歉，我講錯了。是薩薩拉瑪丘才對。聽說好像是神體還是巫女的名字就是了。」
『我沒聽過。那怎麽了嗎？』
「呃，我有點想知道那是什麽……可是在網路上搜尋不到。」
古城草率地對語氣還帶有一點疑心的淺蔥解釋。
『唿嗯……我下午會去公社打工，需要的話倒可以查喔。』
「不好意思，那能麻煩你嗎？」
古城抱著淡淡的期待問了。
人工島管理公社的資料庫裏登錄了「魔族特區」一般不會對外公開的機密資料。有關薩薩拉瑪丘宿體的線索，大有可能查得到。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要有付出相等迴報的心理準備喔。』
淺蔥雀躍地告訴古城，要他別忘記。口氣說來像打趣，但是古城很明白淺蔥不會開開玩笑就了事。
「好好好……所以，你打電話來就為了關心這個？」
『呃，嗯……另外也算不上什麽事情，我問你喔，凪沙現在返鄉了對不對？』
「對啊。她從昨天就走了。」
淺蔥忽然變得好聲好氣，反而讓古城緊張了。以往經驗和吸血鬼的直覺告訴他有危機正在接近。
『你吃飯要怎麽辦？有困擾的話，我也可以過去幫你煮喔。』
「幫我煮飯……等等，你要下廚喔？」
唔——古城唿吸哽住了。淺蔥的廚藝就算形容得含蓄一點，也是毀滅性的爛。連古城身為不老不死的吸血鬼，吃了她的料理以後都會在隔天全身癱瘓。
『怎樣，你那是什麽不安的反應？』
淺蔥聲音變低了。慌到極點的古城搖頭說：
「沒、沒有啦，我很感謝你的心意，不過沒關係。總之我現在不愁吃——」
『等一下，我們剛才講到，姬柊家炸了一個洞對不對？』
淺蔥像是察覺了什麽天大的事情，口氣凝重地向古城確認。
『——所以她昨天晚上是在哪裏過夜？』
「那個……總之就先住在我家了……你想嘛，這也算和鄰居打交道，應該說有困難時就要互相幫助啊。」
聲音變調的古城找借口開脫。淺蔥沉默了短瞬。
『凪沙不在，你卻讓那個女生到家裏過夜啊……唿嗯……這樣喔。所以說，吃的東西都有她幫忙準備囉？』
「不對，幫忙做飯的不是姬柊，是別的女生……呃，你放心吧。」
古城隻用片麵事實當證詞。霎時間，在通話迴路另一頭傳來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恐怕是淺蔥的智慧型手機承受不住她的握力就裂開了。
『那樣更差勁啦！你在想什麽啊，去死啦白癡！』
電話隨著怒吼聲切斷了。古城愁眉苦臉地掩住耳朵。淺蔥怒罵的聲音讓他的耳膜痛了起來。雪菜默默地捂著眼睛。
「吼得我耳朵好痛。那家夥氣什麽啊？」
「學長……」
雪菜看著不滿地嘀咕的古城，傻眼似的歎了氣。
3
古城等人吃完早餐就立刻動身前往人工島西區——餐飲店及時髦大樓群集的商業地段，弦神島上最繁華的區域。
去那裏並沒有什麽特別理由，硬要說的話是為了觀光及購物，實際上則是姬柊家的裝修工程太吵，他們在公寓待不下去。而且總不能一直讓瑟蕾絲妲穿古城的t恤，這也是其中因素。瑟蕾絲妲的身材以年紀來說頗為凹凸有致，讓她穿著單薄衣服晃來晃去，會感到頭痛的人主要是古城。
「這就是……弦神島？」
瑟蕾絲妲正從了望區的落地窗放眼望向四周，一副覺得不可思議的樣子嘀咕。
這裏是購物中心頂樓的餐廳區。購物告一段
落並讓瑟蕾絲妲換裝以後，大家便決定休息片刻。
瑟蕾絲妲挑的是皮製涼鞋，還有綴上繽紛刺繡的短洋裝。她鮮明的褐色肌膚和異國風情的配色十分搭調。靠她那修長手腳和端正麵孔，即使說是攝影中的雜誌模特兒應該也沒有人會懷疑。
要是她個性討喜一點就好了——古城無法不這麽想。
「感覺好擠好亂喔。人有夠多的，還吵得不得了。」
受古城批評的瑟蕾絲妲則是板著臉，對風景發表意見。弦神島引以為傲的近未來景觀，在不適應的瑟蕾絲妲眼裏似乎不太討好。
唉，或許啦——古城認同她的意見，然後又說：
「因為這一帶是商業區啊。南區或北區會比較安靜。」
「唿嗯……那棟高大建築物是什麽？」
瑟蕾絲妲說著指了建於島中央的大樓——即使在人工島上也顯得異彩奪目的楔形巨大建築物。
「那是基石之門，弦神島的中心地帶。再過去有機場和港口，要見瓦特拉那家夥的話，大概就是在那邊。反正他會搭他那艘大到不行的船，一迴來立刻就看得見吧。」
「船？瓦特拉大人的船嗎！」
瑟蕾絲妲語氣雀躍地對話題表示興趣。她那好懂的態度讓古城微妙地露出了不高興的臉色說：
「他的船叫『深洋之墓（oceanus grave）二號』，是一艘名字很沒品味的遊船啦，雖然裏麵亂豪華一把的，而且光是浴室就跟這間餐廳差不多寬。」
「你真清楚耶。」
瑟蕾絲妲的眼神顯得狐疑。連一直安靜聽著的雪菜也不知為何用冷冷的視線對古城說：
「這麽說來，學長曾經在那艘船上洗過澡呢，和藍羽學姊一起。」
「等……等一下！姬柊，你怎麽會知道那件事……！」
雪菜的證詞好比被遺忘後才冒出的未爆彈，讓古城驚慌不已。古城當然沒理由曉得那一晚的事情，雪菜都用式神全程監視著。接著瑟蕾絲妲就變了臉色逼問古城：
「你為什麽會在瓦特拉大人的浴室洗澡！給我說清楚，你們是什麽關係！」
「那次是情非得已啦！不然誰喜歡在他那裏洗澡！根本來說，那家夥算是我的敵人耶！昨天就跟你強調很多次了吧！」
「怎樣嘛，問一下有什麽關係！多跟我說瓦特拉大人的事啊！比如說他喜歡什麽食物、什麽音樂、什麽類型的女生。」
「你說到一半目的就變了吧！」
古城傻眼地咂嘴。基本上瓦特拉對女人並沒有興趣嘛——他實在無法向瑟蕾絲妲挑明這一點就是了。
「……唉，我明白你對瓦特拉執著的心情啦，畢竟他是跟你真實身分有關的唯一線索。而且淺蔥也沒告訴我任何關於薩薩薩拉丘的情報。」
「是薩薩拉瑪丘才對，學長。」
你總該記住了吧——雪菜說起話來就像年長的家庭教師。
瑟蕾絲妲則盯著如此互動的雪菜和古城問：
「欸，說真的，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哈？」
「你們真的不是瓦特拉大人的家臣嗎？」
「我一開始就說過不是了吧。」
古城語氣平板地迴答。那個男人的外表看起來實在是個無可挑剔的俊美青年，但他的真麵目其實是既狡猾又陰險的變態戰鬥狂。如果要列舉不想投靠的上司排行榜，瓦特拉可以拔得頭籌。
瑟蕾絲妲不滿似的哼了一聲又問：
「那你們為什麽肯照顧我？」
「要問為什麽……那需要理由嗎？我們又沒做什麽大不了的事。」
「之前不就被獸人襲擊了嗎？」
瑟蕾絲妲看似難過地皺著臉嘀咕。
自己害了古城等人被襲擊，還遭受生命危險——瑟蕾絲妲背地裏介意著這些，對此古城到現在才發覺。
「被那些家夥襲擊並不是你害的吧。而且雖說是情勢所逼，假如沒把你保護好，誰知道會被瓦特拉那家夥說什麽閑話。」
「就算你覺得那樣沒關係……土氣女呢？」
「你問我嗎？」
話題忽然轉向，讓雪菜有些困擾地歪了頭。
瑟蕾絲妲紅著臉，難以啟齒般別開視線說：
「我不在的話你就可以和古城單獨過夜了，我擔心有沒有打擾到你們耶。」
「說、說什麽啊！就、就算我和學長單獨過夜，也不會怎樣……」
雪菜用力搖頭。然後她咳了一聲清嗓，端正儀態說：
「我隻是學長的監視者而已。倒不如說，我有義務把學長這樣的危險人物看管好，以免他染指瑟蕾絲妲小姐……！」
「是、是喔……謝、謝謝你。」
瑟蕾絲妲用雙手護著自己的胸口，和古城拉開微妙的距離。
被當成危險人物讓古城對太沒道理的狀況開口抗議：
「喂，慢著！為什麽聊到後來會變成在感謝姬柊！」
「況且，我個人對奧爾迪亞魯公的盤算也有點在意。」
雪菜斷然無視古城的抗議，如此喃喃說道。
瑟蕾絲妲眼裏蒙上微微的不安陰影。
「你在意的是什麽部分？」
「沒事的，請你別放在心上。我想隻是我多慮了。」
「好、好啦。」
「話說迴來，學長——你有察覺嗎？」
雪菜一邊將裝著長槍的硬盒拎到手邊一邊低聲問古城。與其說她露出了警戒之色，給人的感覺更接近於不知所措。
「咦？」
「我們好像從剛才就被跟蹤了。」
「啊……你說那個喔。」
古城斜眼看向餐廳入口附近的包廂座位。半透明的隔間屏風後麵，有人影正從死角頻頻窺探古城他們的狀況。那是輪廓特征分明的嬌小雙人組。
「哎，總不能放著不管。」
「說的也是。」
古城和雪菜不約而同地歎氣，然後起身。他們直接走向構成問題的包廂座位。跟蹤的雙人組連忙低頭，不過光是那樣當然藏不住身影。
古城俯視趴到桌子下的兩人，疲倦似的開口：
「你們在搞什麽？」
「啊……」
跟蹤者們抬頭了。一個是銀發碧眼的國中女生，另一個是留著藍發的人工生命體少女。她們的長相連在這座「魔族特區」裏都異常醒目，無疑是最不適合跟蹤的人才。
「啊，大哥……好、好巧喔。」
「我表示吃驚。」
葉瀨夏音和亞絲塔露蒂都用做作的語氣迴答。古城搶走夏音戴的紅色膠框眼鏡又問：
「哪有這麽故意的巧合。還有，這是怎樣？你自以為這樣就算喬裝嗎？」
「啊……請、請還給我……」
唔唔——夏音朝眼鏡伸出手，原本被捧在胸前的妮娜被她這麽一晃就掉了下來。結果在妮娜摔到地板上的前一刻，雪菜出手將她接住了。
「難道你們是來探望瑟蕾絲妲小姐的狀況嗎？」
「嗯。妾身等人認為要在旁邊顧著，以防古城染指那廝。」
妮娜爬上雪菜的肩膀威風地說道。
「……受不了，每個人都一樣。你們把我當什麽啊？」
古城露出內心受傷的表情嘀咕。
他確實吸過雪菜和亞絲塔露蒂的血，也曾經被夏音和妮娜目擊現場。不過那終究屬於緊急情況，吸她們的血是逼不得已，絕不是古城對任何女生都會露出獠牙。
雖然古城也有自覺以結果來看並不像他辯解的那樣——
「對了，和那月美眉聯絡上了嗎？」
「我表示肯定。關於miss瑟蕾絲妲的情報也已經向她報告了。」
亞絲塔露蒂迴答了古城的問題。她給的資訊讓古城鬆了口氣問：
「這樣啊。所以那月美眉怎麽說？」
「我很忙，那邊的事交給你們處理——她如此表示。」
「欸，未免太隨便了吧！」
古城的安心成了失望。他原本期待有那月就能設法處理目前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看來他想得太天真了。
「啊……」
夏音微微發出聲音。
「補充。南宮教官有話要轉達給第四真祖。」
亞絲塔露蒂望著沮喪的古城，淡然地繼續說道。古城猛然抬起頭。事情似乎並不是一點希望也沒有。
「轉達給我？她要說什麽？」
「若遇上安潔莉卡·哈米達這名女性，要盡速逃走——她如此表示。」
「……那是誰啊？」
古城反問亞絲塔露蒂。
然而
，人工生命體少女隻是麵無表情地搖頭。古城將視線轉向雪菜，但她也默默搖頭。果然雪菜心裏也沒譜的樣子。
「那個……」
夏音又客氣地舉手。
「那月美眉的意思是『遇到就要逃』吧……可是連對方長相都不曉得是要怎麽躲……」
古城一臉困惑地發牢騷。他再怎麽想也完全不明白，那月為什麽要托亞絲塔露蒂轉達那種情報。
「逃走」這句建言的含意也令人掛心。那月知道古城是第四真祖，換句話說，安潔莉卡·哈米達是連世界最強吸血鬼也贏不了的對手嗎？
「對了，古城，提到逃走，妾身從剛才就一直在意——」
妮娜仰望苦惱的古城，突然插了一句。
「瑟蕾絲妲·夏緹到哪裏去了？」
「……啥？」
古城對妮娜的話起了反應，無意識地轉向背後。古城他們剛才坐的地方沒有瑟蕾絲妲應該留在那裏的身影。她不知不覺中就不見了。
照店裏沒發生騷動的狀況來看，似乎並不是被人擄走的——
「那個……要找瑟蕾絲妲小姐的話，她剛剛自己一個人離開店裏了。」
畏畏縮縮地開口的夏音指了店裏的緊急出口說了。古城和雪菜發現防火門開了一半而目瞪口呆。看來夏音剛才曾拚命想告訴他們這一點，古城等人卻沒有發現。
總之瑟蕾絲妲人不見了。她一句話也沒向古城等人交代就走了。
「那個白癡……！她在想什麽啊！」
在古城嘀咕的同時，雪菜朝著緊急出口拔腿就跑。
夏音等人帶著難辭其咎的表情目送他們離去。
4
衝下逃生梯的古城在購物中心入口和雪菜會合了。為保險起見，他們已經拜托夏音等人幫忙到內衣賣場和女廁找人，可是現在依然沒有找到瑟蕾絲妲的消息。
「姬柊，瑟蕾絲妲呢？」
找到了嗎——古城問，背著硬盒的雪菜則向他搖搖頭。
「對不起。早知道會這樣，我應該也要對她施咒監視。」
「你說『也要』……欸，你說的那種咒術，該不會已經用在我身上了吧？」
古城露出莫名不安的臉色，朝自己身上看了一圈。
「學長，現在重要的是找出瑟蕾絲妲小姐——」
「也對……啦……」
古城對雪菜的話含糊地點頭。不過，他立刻又停下腳步。
「學長？」
雪菜納悶地迴頭，古城則緩緩搖頭。
「嗯……沒有啦，我是在想我們非得那麽勞心勞力地找人嗎？那家夥是不是並不希望我們找她啊？」
「你真的那樣想嗎！」
雪菜愕然睜大眼睛，古城卻隻是看似不甘心地任嘴唇顫抖。
不見瑟蕾絲妲的人影會帶來這麽大的空虛感，古城自己也很意外，要說他意誌消沉也不為過。古城確實並不受瑟蕾絲妲信任，可是他對瑟蕾絲妲算是開誠布公，因此被背叛所受到的打擊也大。
「可是，我說的沒錯吧？瑟蕾絲妲又不是被別人擄走，而是在自己的意誌下擅自離開。那家夥本來就沒理由和我們一起，再說我們也不知道瓦特拉把她送來我們這裏有何目的。」
「學長——！」
雪菜用失望的眼神看向古城。
那副受傷的表情好比她自己被古城拋棄了一樣。古城不明白雪菜有什麽理由要憤慨到那種程度。
但仔細一想，雪菜從最初就一直很關心瑟蕾絲妲，特別是瑟蕾絲妲被稱為「宿體」以後。盡管瑟蕾絲妲管雪菜叫土氣女，感覺雪菜還是逆來順受地照料著她。
當古城準備為了向雪菜確認其中理由而開口時，手機在口袋裏響了。
「唉，誰啊，這種時候打來……！」
粗魯地咂嘴的古城掏出震動的手機。顯示在畫麵上的是淺蔥那眼熟的號碼。
『古城，我查出薩薩拉瑪丘的真麵目了！』
「淺蔥，抱歉我現在有點忙————你查到了？」
本來想打斷對方的古城連忙重新把手機湊到耳邊。瑟蕾絲妲的去向讓人掛懷，但是薩薩拉瑪丘的真麵目和那件事未必沒有關係。
「我更正一下，淺蔥，拜托告訴我，那個薩什麽來著的到底是啥玩意！」
『薩薩拉瑪丘是神喔。』
「啥？神……？」
淺蔥天外飛來一句，讓古城困惑似的蹙眉。
然而淺蔥極正經地說了下去：
『對。已經無人信仰且被遺忘的神，別名「玄冥神王」——也就是所謂的邪神，是帶來殺戮和滅絕的冥府之王。距今超過一千兩百年以前，在中美的小型都市有留下祂被信仰的紀錄喔。』
「我不是很懂，表示那是沒人記得的非主流神明嗎？」
古城也大略理解狀況了。假如薩薩拉瑪丘真的是神的名諱，瑟蕾絲妲被稱為祂的宿體這一點就能得到解釋。在中美城邦有各式各樣的神明受人們信仰，薩薩拉瑪丘大概也是為數眾多的那些神當中的一員吧。
『差不多。不過問題在於，那個非主流神明的資料被嚴密封藏於「魔族特區」的凍結文檔裏麵。看來薩薩拉瑪丘以往曾經出現過一次喔。』
「祂出現過？是被誰召喚的嗎？」
古城的臉色更加嚴肅了。召喚神然後賦予其實體——盡管說起來有點難以置信，卻也無法將其視為無稽之談摒棄。
神明應眾人祈求降臨於世的傳說，在古今東西的各個地方都有流傳下來。何況古城以前就和人工創造的「天使」交手過。雖說成品並不完美，但既然能讓「天使」化為實體，應該就無法斷言要讓「神」化為實體是不可能的事。
『大概吧。因為沒留下精確的情報，詳細情形我不清楚。畢竟因為薩薩拉瑪丘出現的關係，以信仰祂的首都夏緹為中心，半徑五百公裏內的市街全都滅亡了。據說有超過兩百萬的人在一夜之間死絕——』
「首都夏緹……！」
古城的背脊感到一陣令人哆嗦的寒意。被稱為薩薩拉瑪丘宿體的是個名叫瑟蕾絲妲·夏緹的少女，想來那不會是純粹的偶然。
『沒錯。以現在的地圖來說，是在「混沌境域」的邊境一帶。當然，「混沌境域」是在夏緹城邦消滅後才成立的啦。』
不認識瑟蕾絲妲的淺蔥口氣悠哉地說明。然而，古城對她的話連一半也沒有聽進去。
「我明白了。淺蔥，謝啦。你幫了大忙。」
『喂……等一下啦！你為什麽會知道那種邪神的名字？難道你——』
古城無視於想要質疑的淺蔥，直接和身旁的雪菜交會視線。
「姬柊，剛才那些話——」
「是的，我聽見了。」
一直把臉湊在古城耳邊的雪菜一臉認真地點了頭。
「假如瑟蕾絲妲真的是邪神的宿體，找上她的那些獸人說不定就是薩薩拉瑪丘信徒的後裔。既然這樣，他們的目的會是——」
「……讓薩薩拉瑪丘複活嗎？」
神殿、宿體、巫女、邪神——原本被分割得支離破碎的情報感覺現在終於串在一塊了。
獸人們說過，瑟蕾絲妲是他們「培育出來的」。那不就表示瑟蕾絲妲曾受過擔任邪神巫女的特殊處置？
要是如此，他們追來找瑟蕾絲妲的理由就可以理解了。瑟蕾絲妲並非普通的亞女，她是召喚邪神所需的貴重祭器——無從替換的「祭品」。
獸人們期望薩薩拉瑪丘降臨，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目的。
但既然他們的目的是召喚薩薩拉瑪丘，那麽無論要付出什麽犧牲，他們都會將瑟蕾絲妲搶迴去才對。
而且，瑟蕾絲妲本身對這一點尚無自覺。不快點找到瑟蕾絲妲的話，她就危險了。
「我要救她——」
古城壓低聲音咕噥。雪菜感到意外似的眨了眨眼。
「咦？」
「我隻是個高中生，才不想管第四真祖的力量，也覺得瓦特拉那家夥真夠煩的，對古代邪神更沒有興趣。」
古城咬牙作響。
他腦海裏浮現的是沉睡於冰棺的嬌小吸血鬼少女身影。
有自稱的「大煉金術師」被迫成為液態金屬生命體的監視者，還有學妹差點被改造成人工天使。古城再也不會讓像她們這樣的犧牲者出現。為此，他甘願與神為敵。
「不過最讓人火大的是那些把一無所知的女生當道具，還鬼扯什麽宿體或祭品的爛家夥；還有認命接受那種遭遇的笨蛋！幫我，姬柊！我要救瑟蕾絲妲那笨蛋！絕對要救她！」
「是啊，那當然！」
雪菜眼睛閃著光芒，元氣十足地點了頭。
仿佛古城說的話也讓她自己得到了救贖。但是在立場上，她似乎不方便表現得那麽配合，所以連忙又換了一副表情掩飾。
「啊……不、不是的，剛才我說的，單純是以監視者身分陪同的意思……」
古城沒理會嘴裏嘀咕有詞的雪菜，又把耳朵湊向手機。
「淺蔥，再幫我查一件事。『深洋之墓二號』目前在哪裏？」
『你喔……』
直到剛才都被晾在一邊的淺蔥慪氣似的說了：
『哪有什麽好查的，「深洋之墓二號」不就是瓦特拉先生的船嗎？要找那艘船的話，已經快到港口了啊。』
「咦……！」
『不用那麽驚訝吧。雖然它有一陣子不知道開去哪裏，現在不就迴來了？我想差不多也可以用肉眼看見了喔——』
「……」
古城默默將視線轉向港口。從現在的位置有基石之門擋著，看不到港口，不過換成從古城他們剛才待的大廈頂樓了望區看過去又如何呢？
即使如此，離港口依然頗有距離才對——
「難道那家夥看到了瓦特拉的船？她視力到底有多好啊……！」
古城嘀咕著切斷通話。最後有一瞬間，他聽見淺蔥似乎在抗議的聲音，但現在沒空介意那些了。
是古城告訴瑟蕾絲妲有「深洋之墓二號」這艘船存在。瑟蕾絲妲發現瓦特拉迴來，大有可能會不顧一切跑去找他。對瑟蕾絲妲來說，瓦特拉值得她那樣冒險。基本上除了古城等人以外，她在這座島上能依靠的就隻有瓦特拉了。
此時古城正好看見了夏音等人朝這邊趕來的身影。夏音和亞絲塔露蒂似乎跑了許多地方幫忙找人，唿吸都很喘。
「——不好意思，辛苦你們了。我大概知道瑟蕾絲妲會在哪裏了。葉瀨和亞絲塔露蒂先直接迴去吧。等事情有著落我會再聯絡。」
古城說著向兩人雙手合十拜托。
其實瑟蕾絲妲在哪裏還不確定。即使籠統地說在港口範圍也很廣，基本上也無法保證瑟蕾絲妲真的去了港口。但古城判斷不能讓夏音她們繼續冒著危險找人。
夏音將妮娜捧到古城眼前。
「那個，希望大哥讓我們多幫忙一會。院長大人可以提供助力。」
「妮娜能幫上忙……？」
古城帶著半信半疑的表情注視妮娜小小的身體。身高不滿三十公分的液態金屬人偶感覺在這種情況並不會派上用場。妮娜自己好像也不明白夏音怎麽會這麽說，一臉糊塗的表情。
沒問題——夏音卻溫柔地微笑著解釋：
「因為瑟蕾絲妲小姐戴著用『賢者靈血』製造的耳環，我想院長大人應該會知道她去了哪裏。」
「……噢！」
原來如此——妮娜佩服似的彈響手指。
古城低頭看著這個自稱的「大煉金術師」，疲倦似的嘀咕：「你自己都沒想到啊？」
5
瑟蕾絲妲·夏緹站在港口旁的埠頭。
皮製涼鞋；綴有繽紛刺繡的洋裝；特征明顯的蜂蜜色金發正隨著強勁的海風搖曳。
她倚著生鏽的扶手，呆呆地注視浮在洋麵上的船。以個人財產來說大得超乎常軌的遊船，船名「深洋之墓二號」——如果曉古城所言屬實，迪米特列·瓦特拉就在那艘船上。
盡管瑟蕾絲妲明白這一點，卻不敢靠近船。
她想見迪米特列·瓦特拉。對方是在染血的神殿裏將自己從絕望中拯救出來的恩人。可是她也有不想見麵的心情。她有預感，見到瓦特拉以後恐怕一切都會結束，短暫而幸福得像夢一般的平穩生活將劃下句點——
「瑟蕾絲妲——！」
古城的聲音正在唿喚她。瑟蕾絲妲看似困擾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迴頭。氣喘籲籲地跑來的古城看到她平安，便精疲力竭似的當場停下腳步。停在古城旁邊的雪菜拿了手帕，替滿頭大汗的他細心擦拭。這兩個家夥幹嘛當著公眾麵前調情啊——瑟蕾絲妲繃緊眉頭。
雖然她覺得遲早會被追上，不過這比想像的快了許多。
他們大概相當拚命地到處找我吧——瑟蕾絲妲心想。盡管不情願，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此有些欣慰。可是瑟蕾絲妲壓抑住那股情緒，瞪著古城說：
「你幹嘛跟來！跟蹤狂！我看你真的是變態對不對！」
「囉嗦！我才想問你在想什麽！自己擅自跑掉，要是沒見到瓦特拉你又要怎麽辦！」
古城朝尖銳地責難的瑟蕾絲妲吼了迴去。
「跟、跟你又沒有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笨蛋！」
「笨、笨蛋……？你剛才叫我笨蛋？」
「我就是想幫你所以才來幫你！反正跟我走就對了！」
「什麽話嘛！莫名其妙！」
古城那種仿佛擺脫掉某種心結的氣勢讓瑟蕾絲妲嚇住了，但她還是賭氣與對方互瞪。古城卻沒有轉開視線。
結果瑟蕾絲妲鬥不過古城，才鬧別扭般鼓起臉頰嘀咕：
「我想起來了啦。」
「啥？」
「被瓦特拉大人拯救前的記憶。雖然隻有一點點——」
「你是說……」
古城說到一半就止住了話語。瑟蕾絲妲僅剩的最後一段記憶，是她在神殿差點被殺的場麵——古城知道這一點。
「我在自己的村子裏被那些人擄走，然後就被帶到森林深處一座快要毀壞的神殿。他們是想拿我當祭品。」
瑟蕾絲妲道出自己串聯起來的片段記憶。
讓她取迴記憶的契機是「深洋之墓二號」的船影。瑟蕾絲妲看過那艘船。恐怕就是在曆經神殿那場慘劇，然後被送來弦神島的前一刻看到的。
「你說的那些家夥，是指那幾個獸人嗎？他們是薩薩拉瑪丘的信徒對吧？」
古城強勢地問了。瑟蕾絲妲卻搖搖頭。
「不對……那些人……是想保護我……」
「……咦！」
「想拿我當祭品的，是軍人。當時發號施令的是個女的。」
瑟蕾絲妲閉上眼睛迴憶那一幕。
為了救出被擄走的瑟蕾絲妲，眾多獸人湧入神殿。於是他們被殺了，被使用現代化裝備和奇怪招式的一票軍人所殺。
當時要是迪米特列·瓦特拉沒出現，獸人們肯定就全滅了，而且瑟蕾絲妲鐵定也會慘遭毒手，被當成獻給邪神的祭品——
「女的……軍人……？」
古城聽了瑟蕾絲妲的告白，一臉驚愕地說。古城那種誇張的反應讓瑟蕾絲妲心生動搖。
「那家夥，該不會是叫安潔莉卡·哈米達——」
古城一臉認真地追問瑟蕾絲妲，隨後——
「——學長！」
雪菜用肩頭將古城撞開了。
古城連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明白就被撞得東倒西歪。有某種物體以驚人速度掠過他在前一刻所站的位置。
離他們約十五公尺遠的地麵旋即散裂出混凝土碎片。
他們遭槍擊了。遠距離的狙擊。
「姬柊！剛才那是——」
起身的古城愕然環顧四周問道。
「我們被包圍了！怎麽會……是什麽時候……！」
雪菜從背後的硬盒抽出長槍。然而在她將槍身展開以前，有幾道身影搶先出現在古城一行人的周圍。女性一名、男性兩名，恐怕全是外國人。
兩名男子穿著樸素的灰色衣服，卻顯得異常醒目。
他們都是身高近兩公尺的光頭壯漢。其中一個人是大胡子，另一個則戴了太陽眼鏡遮著兩隻機械義眼。
而且，女性的外表又比那兩個男人更醒目。
模特兒般的高挑身材和看似整容過的漂亮臉蛋。即使她披著附皮草的豪華大衣，依舊看得出底下藏著一副鍛煉有素的肉體。
女子從大衣底下掏出的是小型衝鋒槍。
衝鋒槍的高連射性能對能洞見片刻之後的未來——擁有靈視能力的雪菜來說，也是一大威脅。女子正是明白這一點才將槍口指向雪菜。在一開始狙擊失敗時，她就精確地看出了雪菜的能力。
「所有人都別動。」
女子用流暢的日文說道。在古城壓低姿勢想朝她揮拳招唿過去的瞬間，有好幾發子彈射到離古城腳尖隻差分毫的地麵。
古城花了一點時間才察覺那是女子在瞬間瞄準開的火。速度驚人又精準的射擊。
「剛才的是警告。下次就會命中。」
她淡然地繼續開口。那是既非虛張聲勢也非威脅，單純告知事實的公務性口吻。
「你就是安潔莉卡·哈米達？」
古城瞪著她的眼睛問了
。
哼——女子不愉快地眯了眼。
「在這座遠東的『魔族特區』，竟有人知道我的名字……看來你倒不是普通的民眾。」
果然沒錯——古城理解了。
安潔莉卡·哈米達恐怕從之前就在監視古城他們了。或許她一直在拿捏綁架瑟蕾絲妲的時機。
可是她卻忽然改變計劃，突然來襲擊瑟蕾絲妲。那是因為古城提到了「安潔莉卡·哈米達」這個名字。
既然古城知道她的姓名，很有可能已經規劃了應付的對策。這樣的話，就要在古城準備萬全以前動手綁走瑟蕾絲妲。她應該是這樣想的。
實際上，別說是擬出對策，古城根本連安潔莉卡·哈米達的真麵目都不清楚——
「也罷。我們的要求隻有一個，將瑟蕾絲妲·夏緹交出來。我希望避免無謂之爭，你們能乖乖配合就感激不盡了。」
安潔莉卡單方麵宣告。
唔——古城咬唇。對方有三個人，而且都帶著槍械。即使憑雪菜的身手，也不可能一邊保護瑟蕾絲妲一邊對付所有敵人。
雪菜是克製魔族的專家。她從獅子王機關那裏領到的裝備，終究是用於和魔族戰鬥的武器，對付軍人並非她的專長。
如果古城動用眷獸，大概可以度過這一關。然而，想來安潔莉卡等人並不會袖手旁觀他召喚眷獸。恐怕一有召喚的動作，古城就會被轟成蜂窩。真是窮途末路的危機。
「你們打算對瑟蕾絲妲做什麽？」
窘迫的古城擠出沙啞的聲音問道。
安潔莉卡卻冷冷地隻朝他瞥了一眼。
「在問問題的人是我們。」
「……什麽！」
「我再說一次。將瑟蕾絲妲·夏緹交出來。」
古城默默挪開視線，然後看了身旁瑟蕾絲妲的表情。
瑟蕾絲妲眼裏浮現出對安潔莉卡等人純粹的恐懼。
看出那股情緒的古城瞬間下定了決心。不，結論從一開始就出來了。因為古城等人就是為了不讓她露出那種表情，才會一路追過來。
「免談。」
古城自信地笑著說。雪菜恐怕也料到了他的答覆。古城現在在想什麽，她應該也心裏有數才對——
「是嗎？很遺憾。」
安潔莉卡隨手一揮。揮的不是拿衝鋒槍的右手，而是什麽也沒拿的左手。
瞬時間，眼睛無法看見的巨刃朝古城等人掃過來。
雪菜用銀槍擋下不可視的這一劈。安潔莉卡以魔力構成的鋒刃，剛接觸能令魔力失效的「雪霞狼」就瞬間瓦解了。
然而，「雪霞狼」無法連安潔莉卡這一劈所造成的動能都完全抵消，防禦造成的衝擊讓雪菜直接被震飛近數公尺才勉強著地。
而且，古城對安潔莉卡的攻擊閃也閃不掉，擋也無法擋。
「——學長！」
察覺古城姿勢不穩的雪菜倒抽一口氣。
古城的頸根當著她的眼前噴出了鮮血。
傷口從古城的左肩深達右側腹。
宛如被巨斧劈中的那道傷口甚至貫穿了古城的背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瑟蕾絲妲口中發出尖叫。
隨後，古城當場緩緩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