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彥看得撫掌大笑道:“三妹穿上這副打扮,真有些像‘玄陰教副教主’的威風殺氣!”


    聶小冰白了司馬彥一眼,東方赫又自懷中取出一粒丹藥,交在聶小冰手內,含笑說道:“聶三妹,你與司馬二弟所服‘同心丸’的慢性劇毒,雖然要在半年以後,才會發作!但你既遠離‘北邙’,卻不得不作萬一因事羈,不能如期返來打算,且把這粒丹藥,帶在身邊,以充萬全準備!”


    聶小冰見東方赫竟把“同心丸”解藥,交給自己,不禁喜出望外!但因相聚以來,看出東方赫性情陰鷙,極工心計,遂靈機微動,不收這粒丹藥,連連搖手地,含笑說道:“東方大哥,請把這粒能夠解除‘同心丸’毒力靈丹收迴,聶小妹與司馬彥,在未能輔佐大哥,為‘玄陰教’創出相當威望之前,不願先服此藥。”


    這幾句話兒,聽得司馬彥暗暗點頭,探覺古人“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亦文章”之語,確係處世名言,聶小冰如今對於處人處事方麵,業已因屢受折磨之故,進步頗不在少。


    東方赫見她這樣說法,自然更是極為高興地,縱聲狂笑說道:“聶三妹,你盡管把這粒靈丹帶走,這是延緩毒性發作的暫時藥物,不是可以徹底根除毒的永久妙藥!”


    聶小冰聞言,立即把丹藥揣進懷中,但腔上神色,已有顯然變化!


    東方赫知這位結盟小妹,心中不悅,遂又複和顏悅色地,目光微掃司馬彥及聶小冰,含笑說道:“司馬二弟與聶三妹,千萬不要對你東方大哥這種舉措,有所介竟,我身為教主,一切法令,必須力求公平貫徹,否則無以服眾。故而對二弟三妹,也不能破格行事,且等你們光揚‘玄陰教’威望以後,結成佳偶之時,你東方大哥便用真正的永久解毒靈藥,作為賀禮便了。”


    聶小冰靜靜聽完,臉上神色又變地,嫣然一笑說道:“東方大哥一代霸才,聶小冰對你,隻有衷心佩服,怎會有所介意?我暫且告別,看看是否能在這兩個月內,略效徽勞,使‘玄陰教’下增加幾位身負奇能的英雄豪傑?”


    說完,便含笑迴身,向東方赫、司馬彥揮手告別,離卻“北邙鬼府”。


    聶小冰出得“北邙鬼府”,展開輕功,一陣疾馳,遠遠離開了鬼氣陰森的“北邙山”後吐出一口長氣,胸中覺得略為舒暢。


    但在舒暢之下,卻又深深領受一些無形沉重。


    這種無形沉重,便是聶小冰深切了解出自己與司馬彥的未來禍福,完全決定在這兩個月的光陰之內。


    找得到大智禪師、 “青囊神叟”諸葛仁,或“妙手郎君”遊天樂,關於未來展望,便福多於禍!     找不到這幾位絕世奇客,則因服食“同心丸”,毒入髒腑,愛製於人,那裏還會有僥幸之望?


    聶小冰雖然懷著這等沉重心情,但她第一步舉措,仍是重人輕己的奔向“王屋山長明穀”內。


    他們所製作的“骷髏長袍”設計得頗為巧妙,白天穿著,隻是一件寬寬大大的黑色長袍,夜間加上翻轉,則從遠處看去,滿身都似變成一副白骨嶙峋的骷髏骨架!


    聶小冰到達“長明穀”外,恰是初更時分!


    她因拿不準是否可以會得著“重光公主”司徒潞?故而業已翻轉“骷髏長袍”,戴上了人皮麵具!


    就在接近穀口之時,突然發現左側峭壁以上,有條矯捷人影閃動,似是想悄悄掩入穀內。


    這等舉措,自非司徒潞手下之人,聶小冰暗地注目猜測,這條黑影,到底是什麽身份?


    誰知注目細看之下,這條黑影施展的輕功身法,似頗熟悉,像是曾在何處見過。


    聶小冰越發起疑,遂遠遠追蹤,察看這條人影進了“長明穀”有何舉動?


    不加察看還好,這一加察看之下,居然又添了兩點足令聶小冰分外起疑之處。


    第一點是這條人影不但身法絕快,並對“長明穀”內情勢,極為熟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竟把“重光派”所設明樁暗卡,一一避過,毫無阻礙的,直撲內壇要地!


    第二點是這人影竟和自己一樣打扮,也穿了一件黑色寬大長袍,隻是袍上未畫骷髏白骨!也戴了一副麵罩,隻是非人皮所製,麵罩上並繡了一條小小金龍而已!


    越看越驚,這條人影,居然宛如一縷輕煙般地,竄進“重光公主”司徒潞所居靜室。


    聶小冰因知“重光公主”司徒潞的武功火候,高於自己,遂不再追蹤,遵悄悄隱身暗處,靜觀變化。


    事頗出人意料,那條黑影,進入司徒潞所居靜室以後,約莫有半盞茶光陰,竟然毫無聲息,依舊是一片沉寂!


    聶小冰探覺奠名其妙,暗想這種情勢,究竟是這條神秘黑影,是司徒潞姐姐熟人,彼此正在促膝密談?還是司徒潞姐姐不在“長明穀”中,這條黑影特來乘隙弄鬼?


    正把心內所疑,反覆推敲之際,突然聽得遠遠傳來三聲淒厲鬼嘯!


    聶小冰入耳便知,這種淒厲鬼嘯,不僅出於人為,並還是江湖人物之間,所約定的秘密暗號。


    她往嘯聲來處,略為注目,耳邊“轟”地一聲,司徒潞所居靜室之中,突然起火!


    那條黑袍人影,自火光中電疾出現馳向淒厲鬼剪來處。


    “長明穀”內,自然立是一番忙亂!


    聶小冰此時已斷定“重光公主”司徒潞不在穀內,並深知她這般手下,禦敵不足,救火有餘。遂對起火之事,未加理會,仍自暗暗尾隨那黑袍人影。


    她因看出對方武功並不遜於自己,生恐敗露行跡,難察究竟,遂不敢距離過近,隻是在十二三丈以外,騷足潛蹤,悄悄觀察。


    出得“長明穀”,馳上一座小峰,那條黑袍人影,方駐足迴頭,遙眺穀內搶救火勢的紛亂情形,並伸手把頭上所戴,繡有金龍的黑色麵罩緩緩除去。


    麵罩一除,聶小冰幾乎失聲驚叫!


    原來黑袍人影,竟是聶小冰與司馬彥為她尋遍天涯,不見蹤跡的“東海龍女”艾紫君。


    既然“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力”,則聶小冰定然高興萬分地,口唿“君妹”,一揮而出!


    但聶小冰不曾這樣做,她仍是悄悄無聲地,隱於暗處。


    因為既是“東海龍女”艾紫君,則她會潛入“長明穀”中放火,要想燒卻“重光公主”司徒潞姐姐這片新創基業之舉,豈非更神秘得令人無法理解!


    何況聶小冰還有一種期望,她期望隱身暗處,看看適才發出淒厲鬼嘯,與“東海龍女”艾紫君互相唿應的,又是什麽人物?


    期望終於實現,峰頭上的小森林內,緩步從容地,走出一個人來!


    聶小冰幾乎昏倒,伸手轉揉雙目,疑心自己不是在眼睛發花?就是在白日做夢?


    但一定心神,再度注目以下,仍見自小森林中,緩步從容走出之人,確是“離垢書生”司馬彥!


    這“確”字用得似乎不當,因“玄陰教主”東方赫不肯放他離開身邊,故而“離垢書生”司馬彥如今尚在“北邙鬼府”


    之內。


    那麽眼前這位與“離垢書生”司馬彥,容貌長得一般無二之人,定是既曾與司馬彥結為兄弟,又對他屢加陷害的狠心惡賊馬空群了!


    聶小冰雖然距離太遠,又是在月光之下,看不見對方左耳垂上,有無“守宮砂”所點紅痣?但根據所知事實,業已不必懷疑地立可斷定,這位正緩步走向“東海龍女”艾紫君的英俊書生,是狼心狗肺的馬空群,不是俠膽仁心的司馬彥。


    對方身份,已使聶小冰無所懷疑,但繼續發生的情形,卻使這位“玉琢嫦娥”秀眉深蹙,無法忍耐地理身走出!


    因為馬空群走到“東海龍女”艾紫君身邊以後,竟拉她同坐石上,伸手攬住纖腰,舉動甚為輕薄!


    而艾紫君也毫不抗拒地,偎依在馬空群肩頭之上,手指“長明穀”下,向馬空群低聲密語。


    聶小冰那裏知道“東海龍女”艾紫君已被“仙肌嫫母”餘不邪,用妙法迷魂之事?自然認為艾紫君是誤把馬空群當作司馬彥,才會對他如此親熱。


    情勢發展至此,她怎能聽任艾紫君被馬空群平白輕薄,大占便宜?甚至……


    遂一聲冷笑,身形電閃,向峰頭縱出五丈!


    馬空群與艾紫君被冷笑所驚,雙雙起立,循聲注視。


    隻見夜空之中,出現了一位身穿骷髏長袍怪人,縱落在身前六七丈外!


    艾紫君首先沉聲喝道:“來人是否‘重光派’下?”


    聶小冰聽她話意,竟似與“重光派”成了仇敵?不禁更加驚奇,默然不答,提氣再一飄身,便到了艾紫君身前數尺。


    艾紫君麵罩嚴霜地,厲聲戟指問道:“來人再不通名,本霸主手下無情,教你立時做鬼!”


    聶小冰聽得“霸主”二字,深感惶然,遂隱避自己原有語音,冷冰冰地反向艾紫君問道:“你是什麽霸主?”


    艾紫君揚眉笑道:“我是‘武林八霸天,的新收小妹‘第九霸天’,名叫,東海龍女’艾紫君,你如今可以不必裝神弄鬼,現出本來麵目了吧!”


    聶小冰聽艾紫君自稱“第九霸天”,並承認是“武林八霸天”的新收小妹,不禁越發滿頭霧水,隻好如言除去臉上所戴的特製人皮麵具。 麵具一揭,馬空群因不曾見過“玉琢嫦娥”,故而隻對聶小冰具有不遜於“東誨龍女”的如此天人顏色,大感詫異!


    艾紫君則“呀”了一聲的花容失色地,退了兩步。


    聶小冰見她不向自己招唿,竟退到馬空群身畔,不禁愕然問道:“君妹,你不認識我了嗎?”


    艾紫君秀眉雙挑,冷然笑道:“我怎麽不認識你,你是以一柄‘湛盧古劍’,及一套‘龍虎風雲劍法’威震西北,名氣不小的‘玉琢嫦娘’聶小冰。”


    聶不冰聽艾紫君對自己所用的稱唿語氣,均極生分,遂驚奇萬狀地,又複訝然同道: “君妹,你怎麽對我如此生分?難道竟忘卻我們和彥哥哥之間的秘洞深盟?”


    艾紫君冷笑幾聲,揚眉答道:“人世盡多翻覆事,新盟情比舊盟深!我覺得作‘武林八霸天’的小妹,總比作你們的小妹,來得神氣一些!”


    聶小冰幾乎被艾紫君堵得無話可答,隻好指著馬空群,向艾紫君堪續問道:“君妹,你知道他是誰嗎?”


    艾紫君嬌靨生春失笑答道:“他是我未婚夫,我怎麽不知道他是誰呢?我們定在四月初一日的開幫盛會之上,舉行嘉禮,歡迎你到時趕來‘六詔山惡鬼穀’中,吃上一杯喜酒。”


    聶小冰適才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如今卻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得全身一禪,失聲叫道:“他是馬空群,君妹千萬莫把他當作司馬彥了。”


    艾紫君嬌笑連連,索性挽住馬空群的手兒說道:“我自然知道他是馬空群,不是司馬彥。司馬彥是你聶小冰的彈劍情郎,馬空群才是我艾紫君的終身伴侶。”


    馬空群聽得心神栩栩,撫摸著艾紫君的纖纖玉手,滿麵春風,好不得意。


    聶小冰則以為艾紫君仍是憤於司馬彥對她薄情,才刺激得如此反常,遂和顏悅色地緩緩說道:“君妹,彥哥哥對你一片真誠,正和我踏遍天涯,走遍海角,到處尋你……” 艾紫君不等聶小冰話完,便搖手笑道:“請你轉告他不必找我,我已經找到我的群哥哥了,決不舍再對任何男子,假以辭色!”


    馬空群劍眉連挑,笑客滿麵。


    聶小冰性情本頗剛烈,見艾紫君似乎陷溺已深,根本就不曾對自己有所尊重,不禁微怒說道:“艾紫君,你要放明白些,這馬空群豈是可托終身之人?”


    艾紫君看了馬空群一眼,風情萬種地嫣然笑道:“聶小冰,我要向你請教,我這群哥哥為何不能托付終身?


    你看他多麽挺拔、瀟灑風流,那一點比不上你的‘離垢書生’司馬彥?”


    聶小冰氣得冷“哼”一聲說道:“仲尼與陽貨之間,貌相雖同,賢愚卻相去千裏!你與無為仙子歐陽絮姐姐,難道還不知道這馬空群是薄情寡義,狼心狗肺之輩!” 馬空群聽得怒叱一聲,便欲掙脫艾紫君的手兒,向這當麵辱罵自己的“玉琢嫦娥”聶小冰,發動攻擊!


    艾紫君一麵拉住馬空群,不令他向聶小冰出手攻擊,一麵含笑勸道:“群哥哥,這聶小冰曾經作過我的姊姊,如今雖然交情已斷,但仍應該對她客氣一些。”


    馬空群惡狠狠地,盯了聶小冰兩眼,向艾紫君點頭說道:“君妹既然這麽說法,我便不對她計較。司徒潞僥幸外出,不在‘長明穀’,我們何必多留?且迴轉‘六詔山’吧!”


    艾肇君笑道:“群哥哥略候片刻,我還要針對聶小冰罵你的話兒,向她交代兩句。”


    說到此處,目光轉注聶小冰,冷然說道:“聶小冰,我群哥哥雖對‘無為仙子’歐陽絮寡義薄情,卻不會對我艾紫君寡情薄義!正與你那彥哥哥對我‘東海龍女’狼心狗肺,卻不會對你‘玉琢嫦娥’狼心狗肺之事,完全一樣!這就叫‘欲除炳惱須無我,各有因緣奠羨人’,我們告辭迴山,你和‘離垢書生’司馬彥,倘若有興,不妨於四月初一,趕到‘六詔山惡鬼穀’,吃上一杯喜酒,並把彼此間的恩怨,藉機了斷了斷!”


    話完,忽然揚手甩出一片紅光,直向聶小冰眼前飛到!


    聶小冰閃過來勢,伸指夾住,見是一封大紅喜柬,艾紫君與馬空群雙雙展動身形,到了十數丈外,毫不迴頭,進入那片小森林內。


    龍女已隨魔鬼去,嫦娥茫立月華中。


    如此出人意料,莫名其妙的巨大變化,怎不使這位手執大紅喜柬的“玉琢嫦娥”聶小冰,在茫茫月光之下,莫知所措,茫然呆立。


    聶小冰呆立了好久好久,終於不能再呆。


    因為,這時“長明穀”下,火光已熄,四名“重光派”中武學較高的好手,業已被馬空群的嘯聲驚動,悄悄掩來。


    聶小冰自呆立之中,有所察覺,愕然轉身注目,已見四名“重光派”好手,到身後五六丈外了。


    這四名好手,因前在“長明穀”群雄試技之際,見過“玉琢嫦娥”聶小冰,知是掌派公主至友,並非敵人,不禁頗覺尷尬,彼此相顧失色,窘然卻步。


    聶小冰知道他們來意,遂欲加解釋,含笑說道:“你們……”


    “你們”二字方出,忽然遠遠有人接口說道:“不過燒了半間靜室,何必大驚小怪?你們且迴穀去,我姐妹要在這‘紫鷲峰’,相偕步月,一訴別來情況!”


    聶小冰聞言大喜,因為不論是從話音或語意之上,均可聽出這發話來人,正是“重光公主”司徒潞。


    果然倩影一飄,人隨語至,司徒潞風塵滿麵,縱到聶小冰身邊,向她目光微注,搖頭歎道:“冰抹你我別來未久,卻事變驚人,你的彥哥哥呢?”


    聶小冰秀眉深蹙答道:“小妹與彥哥哥,有奇絕的遭遇,少時自當詳細稟報姐姐,但姐姐可知‘長明穀’內的這把火兒,是何人所放嗎?”


    司徒潞螓首微搖,應聲答道:“我來遲一步,雖未遇見放火之人,卻可猜度得出。”


    聶小冰搖頭說道:“司徒姐姐請猜,聶小冰料你未必猜得中呢!”


    司徒潞越是看見聶小冰這等驚詫萬分神情,便越是心中明白,歎息一聲,緩緩說道:“到我‘長明穀’中放火之人,是不是‘東海龍女’艾紫君小妹?”


    聶小冰驚奇得退了半步,目光凝注司徒潞,失聲問道:“司徒姐姐,你……你怎麽會猜得到‘東海龍女’艾紫君小妹身上?”


    司徒潞苦笑說道:“因為我如今不僅來自‘六詔山惡鬼穀’,並與艾紫君小妹是同樣身份,她是‘武林八霸天’以外的‘第九霸天’,我則是‘武林九霸天’以外的‘第十霸天’!”


    聶小冰越發茫然,皺眉說道: “司徒姐姐,你怎麽會來自‘六詔山惡鬼穀’,又成了什麽‘第十霸天’?請趕快告知小妹,我也有極重要的事情,要稟告你呢!”


    司徒潞看了聶小冰兩眼,點頭說道:“我們姐妹之間的所遭所遇,大概都是說來話長,你先聽聽我的,然後我再聽聽你的,也就可以消磨掉漫漫長夜。”


    說完,遂拉著聶小冰的手兒,一麵閑步峰頭,一麵細說別來經過。


    原來司徒潞於“六詔山”中遇險,身在“仙肌嫫母”餘不邪,“眇目霸主”岑大化及“大頭霸主”紀西屏的虎視眈眈之下,明知逃既不及,鬥又不敵,情勢確實惡劣到了極處!


    這時,“惡鬼穀”中的熊熊炎光,燭天而起,“仙肌嫫母”


    餘不邪遂派“眇目霸主”岑大化,先行迴穀照應,自己則一麵探手入懷,一麵向司徒潞緩步走來。


    司徒潞平素極為鎮定,但如今也未免有些心慌!因為她並不怕那“大頭霸主”紀西屏,卻著實對這“仙肌嫫母”餘不邪,深深懼怯!


    根據所見所聞的各種資料,加以綜合研判,司徒潞業已知道這“仙肌嫫母”餘不邪的武功之高,不是自己能敵,何況對方還精擅比高明武功,更複可怕的迷神邪法!


    故而司徒潞再三思忖,覺得除了犯險一拚以外,決無絲毫僥幸希望。


    主意既定,遂在“仙肌嫫母”餘不邪的步步迫近之時,拚命提聚師門絕學“玄陰真氣”!


    展眼間,餘不邪業已走到司徒潞身前三尺左右,伸在懷中摸索物件的那隻右手,也正向外縮出!


    司徒潞“玄陰真氣”齊聚雙掌,正待搶先發難,但目光觸及餘不邪自懷中取出之物,不禁又驚訝萬分,再複強加忍耐。


    原來“仙肌嫫母”餘不邪伸手人懷所取之物,竟是一麵“惡鬼令符”,她持符在手,神色漠然,難測喜怒,向司徒潞發話問道:“冷慕環,你知不知道不奉我這麵‘惡鬼令符’,而私離‘惡鬼穀’,是犯了幫中大忌嗎?”


    司徒潞聽出對方語氣之中,似有轉圓餘地,遂微抱雙拳,恭身答道:“小妹初入幫中,不諸規戒,加以身有要事,急於離穀,尚請餘大姐曲為寬恕,從輕發落。”


    “仙肌嫫母”餘不邪忽然遞過手中的“惡鬼令符”,向司徒潞怪笑說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餘不邪向來不罰甘心認過之人,這麵‘惡鬼令符’給你,事了之後,立即迴幫,千萬莫要耽誤了四月初一的‘開幫大會’!”


    這一番話兒,不僅使司徒潞聽得喜出望外,連“大頭霸主”紀西屏也弄不懂“仙肌嫫母”餘不邪為何竟對這新入幫的冷慕環,如此寬容優待?


    司徒潞恭身伸手,接過“惡鬼令符”,餘不邪遂向紀西屏怪笑說道:“紀霸主,我們趕緊迴穀,也許還可兜截‘赤手妖龍’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綠綺舅甥,問他們一個縱火焚幫之罪!”


    紀西屏這才猜出“仙肌嫫母”餘不邪因大敵當前,無暇對冷慕環作甚嚴厲處置,遂索性特加寬厚,以恩相結,免得使冷慕環畏罪心虛,一去不返。


    想通究竟,心中遂對“仙肌嫫母”餘不邪的處事手段,越發佩服,一麵隨同餘不邪,馳迴“惡鬼穀”,一麵也向司徒潞揮手含笑說道:“冷家妹子,你看餘大姐對你何等愛護寬厚?務望早日迴幫,紀西屏陪你向餘大姐前,繳符謝罪。”


    話音猶在蕩漾,兩條電閃人影,業已躍過峭壁,蹤跡不見!


    司徒潞彈去額間冷汗,急急離開“六詔”趕迴“王屋山長明穀”內。


    她因聽說“東海龍女”艾紫君奉了“仙肌嫫母”餘不邪之命,前來利用昔年交誼,暗算自己,遂想將計就計,先行生擒艾紫君,再設法為她祛除所受迷魂邪法。


    誰知就因“六詔山”中遇事,略有延遲,以致未能趕上艾紫君,等司徒潞到得“王屋山長明穀”口,穀中火勢已弱,即將救熄。


    聶小冰聽完司徒潞所述別來經過,不禁連連頓足,失聲叫道:“司徒姐姐,這種情勢大大不妙了呢!不僅‘東海龍女’艾紫君身中‘仙肌嫫母’餘不邪的‘迷魂邪法’,連我與彥哥哥,也複中無法祛解的慢性劇毒!”


    司徒潞聽得雙眉一皺,指著聶小冰身上所著的“骷髏長袍”,苦笑問道:“冰妹,你和彥哥哥到底遇上些什麽事兒?怎地又是身中慢性劇毒,又是這副怪異打扮?”


    聶小冰歎道:“司徒姐姐,你且略候片刻,小妹索性使你大大驚奇一下!”


    說完,便即微閃身形,藏入一塊巨石之後。


    司徒潞見狀叫道:“冰妹,你如今怎麽有點鬼氣森森,到底弄的是什麽把戲?”語音方落,聶小冰已自石後轉出,但臉上業已戴了那副被稱為“玄陰三寶”之一的人皮麵具!


    司徒潞自然認得出師門寶物,一見之下,大驚欲絕,瞠目叫道:“冰妹,你這副人皮麵具,是從哪裏來的?”


    聶小冰除去麵具,皺眉問道:“司徒姐姐,你是否還有一位名叫東方赫的師兄?”


    司徒潞越發吃驚,點頭答道:“此人性情卑鄙,手段毒辣,業已被我去世恩師‘玄陰仙子’,逐出門牆,莫非冰妹與彥弟,竟遇見他了嗎?”


    聶小冰苦笑說道:“豈但遇見司徒姐姐的這位師兄,並被他強迫我與彥哥哥,服食特製慢性劇毒,結為兄妹。如今我還是一位‘玄陰教’的副教主呢!”


    司徒潞越覺驚奇,遂由聶小冰把夜遊“幕阜山”,誤入玄陰洞,那樁驚魂蕩魄經過,向她說述一遍。


    司徒潞靜靜地聽,默然無語,兩道秀眉,幾乎愁皺得連結一處。


    聶小冰知道司徒姐姐正在尋思對策,遂也不敢加以驚動。


    司徒潞負手徘徊,躊躇良久,然後才下了決定,走到崖邊,向“長明穀”內,引吭連嘯!


    過了片捌,先前那四名“重光派”中的得力人物,又複趕來,聽候分派。


    司徒潞囑咐他們立刻解散“重光派”,不許再在“長明穀”


    居留,散處江湖,以待後命,並分往“武當”、“少林”等地,告知各派主腦,於四月初一,宰眾直赴“六詔山惡鬼穀”,毋須再來“王屋”聚集。


    四名得力手下,領命去後,聶小冰不禁訝然問道:“司徒姐姐,你此舉是何用意?”


    司徒潞歎息答道:“冰妹有所不知,東方赫為人兇狠忌刻無比,他既已重迴‘北邙鬼府’,則必來此處尋事,何況要奉陪冰妹,尋找大智禪師、‘青囊神叟’請葛仁、‘妙手郎君’遊天樂等,無法兼顧‘長明穀’。‘武林八霸天’又複虎視耽眈,時來生事,若不暫時解散,豈不徒使他們遭受慘禍?”


    聶小冰聽得點頭說道:“司徒姐姐既然如此深謀遠虐,且等大破‘八霸幫’,殲除東方赫後,我和彥哥哥等,一齊投歸姐姐摩下,助你創設一個規模更大的‘重光派’……”


    司徒潞搖手笑道:“冰妹說得不對,‘重光派’既已解散,不必重組,真若如願掃蕩群魔,企圖光揚武學,倒不妨另組一個‘無為派’,我頗願號召舊部,作為基幹。”


    聶小冰微笑問道:“司徒姐姐是‘重光公主’,你所領導的武林派別,自然應叫‘重光’,為什麽要叫‘無為派’呢?”


    司徒潞搖頭歎道:“這就是我屢經挫折,深深體會出自己的武功才智,委實不足為領導群倫的一派之尊,故而必須另推高明,重組新派。”


    聶小冰“哦”了一聲,恍然問道:“司徒姐姐欲另組‘無為派’的‘無為’兩字,是指‘無為仙子’歐陽絮姐姐嗎?”


    司徒潞點頭說道:“除了由這位武功才智均勝我多多的歐陽妹子,出麵領導以外,根本無法與當今這些窮兇極惡的魑魅魍魎,一較長短!”


    聶小冰臉色一愕,驚中帶喜,揚眉叫道:“司徒姐姐,你綞漏了口氣,照你這樣說法,‘無為仙子’歐陽絮姐姐,不是還未曾死嗎?”


    司徒潞長歎一聲,點頭說道:“如今魔高道淺,浩劫終臨,衛道降魔的武林大事,重於溫馨旖旎的兒女私情,我不應再把這樁秘密,瞞著冰妹與你那位彥哥哥了。”


    說完,便把“無為仙子”歐陽絮未死,並化身莊伯樂之事,向聶小冰詳加敘述。


    聶小冰昕得忽驚忽喜,終於滿麵笑容,拍掌叫道:“這就好了,我對歐陽姐姐,委實太以祟拜,雖然聽了艾紫君小妹的一套謊話,並看見了她那一座假墳,但仍與彥哥哥約定堅守十年清白!”


    說到此處,卷起衣袖,露出那粒上次在“長明穀”內,被司徒潞親手所點的“守宮砂”來,又複微帶嬌羞地,玉頰飛紅,低聲說道:“司徒姐姐,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小妹更與彥哥哥名份早定,兩心早同,但萬裏偕遊,宮砂宛在,這一處微忱,也應該可以略為告慰於歐陽姐姐的了!”


    司徒潞笑道:“你歐陽姐姐就是要想玉成你與彥哥哥之間的這段姻緣,才費盡苦心,飾詞詐死!誰想到你們偏清清白白守約十年,她得知以後,卻未必能高興呢!”


    聶小冰目中淚光盈睫,點頭說道:“我懂得歐陽姐姐的這種為人舍己的偉大襟懷,但卻要求司徒姐姐,千萬也要使歐陽姐姐與彥哥哥之間,遇合奇妙的一段無垢情緣,得能月圓花好,則聶小冰為婢為妾,決無怨言!”


    司徒潞搖頭一歎,緩緩說道:“冰妹的這樁要求,我怕難以應命。因為我已看出你歐陽姐姐與我一樣嚐盡世味,勘透世情,胸襟間不會再有什麽兒女夫妻之念了。”


    聶小冰垂淚說道:“司徒姐姐,你說得不會有錯,但歐陽姐姐倘若淡盡情懷,彥哥哥豈不要相思沒世!”


    司徒潞失笑說道:“你歐陽姐姐是具有大智慧的性情中人,她怎會不替你彥哥哥顧念及此?徐庶別玄德時,曾經走馬薦‘諸葛’,故而她也詐死薦‘嫦娥’,更布置下一位‘東海龍女’艾紫君,作為替身,難道‘離垢書生’司馬彥,在樂享齊人,身擁二美之下,還嫌不足,貪得無厭嗎?”


    說到此處,語音微頓,眉端又聚愁思,搖頭歎道:“話雖如此,但你們這幾位歡喜冤家,將來究竟武成一個什麽結局?隻怕誰也無法斷言,隻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聶小冰舉袖拭淚,幽幽問道:“司徒姐姐,你解散‘重光派’後,打算先去找誰?”


    司徒潞一麵與聶小冰緩步下峰,走向“長明穀”,一麵苦笑說道:“我們先迴穀去,多取些金銀衣物,帶在身邊,才好作海角天捱的長期漫遊打算。因為無論是大智禪師,‘青囊神叟’諸葛仁,或‘妙手郎君’遊天樂,都是居無定所,行無定蹤,可遇難尋的不易尋找。尤其這次我趕去‘烏蒙山見性庵’,居然庵化劫灰,你‘無為仙子’歐陽姐姐,及‘見性師太’孟香禪,又複雙雙失蹤,真令人惶惑萬分,莫知所措地山窮水盡疑無路了!”


    聶小冰見司徒潞也已眉頭深鎖,麵帶重憂,遂隻好暫撇愁懷,反向她加以勸慰,含笑說道:“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披譎雲詭的江湖動態,往往如此,司徒姐姐何必耽憂?難道你還擔心具有那大神通的‘無為仙子’歐陽絮姐姐,會在區區一把火兒之中,遭了劫數?或許歐陽姐姐正在密籌什麽降魔大計,暫時必須隱匿行蹤,也說不定呢!”


    司徒潞苦笑說道:“我也知道‘無為仙子’歐陽絮決不會死在一場劫火之中,但她無論是否密籌降魔大計?也該與我互通音訊,商議才對。


    因為如今群邪之內,出了‘赤手妖龍’姬玉城, ‘仙肌嫫母’餘不邪,及‘玄陰教主’東方赫等三位絕世魔頭,除了你歐陽姐姐得自‘無為真經’的那一身超妙武學,及大智老禪師的佛門神功以外,我簡直再想不出挑有什麽正派高人,會是這三位魔頭對手?”


    聶小冰點頭說道:“司徒姐姐說得不錯,這三個魔頭,確實厲害!尚幸他們之間,互相仇視為敵,可使力量對消,略減速兇焰,萬一竟同流合汙,沆瀣一氣,則來日武林之中,不知要成為一種什麽局麵的了?”


    司徒潞微歎一聲,搖頭笑道:“所謂天機之妙,就在於此,上蒼冥冥,自有威靈,造化安排,無人能測,我們目前境遇難逆,但一心無愧,應能上沐天庥,把險惡途程,化作康莊大道!”


    聶小冰揚眉笑道:“不問收獲,但問耕耘,我們這些彈劍江湖,以俠義自許之人,確實應該具有如此襟抱!”


    姐妹二人迴到“長明穀”中取了不少細軟之物,便漫無目的隨興邀遊,但因“玄陰教主”東方赫隻給了聶小冰兩月期限,故而也不敢走得距離“北邙”太遠!


    一月之中,音訊寂寂。


    她們到過“天台山華頂峰”,那位“青囊神叟”諸葛仁的草廬之外,卻見柴扉倒饋,蛛網塵積,顯示出這位當代神醫,業已久未返此。


    但既有耕耘,總有收獲,在她們“天台”遊倦,再入中州之時,卻在“大別山”中,有了遇合。


    所遇的不是聶小冰與司徒潞要找的佛門聖僧,當世神醫,或蓋代名偷,卻是一位兇神惡煞!


    這位兇神惡煞,是個紅衣憎人,也就是在“武林八霸天”


    中,被稱為“天龍霸主”的朝元大師!


    聶小冰與司徒潞正於一株古木之下,倚樹望月,忽見這位兇僧,在十來丈外,匆匆走過,遂壓低喉音,向司徒潞附耳說道:“司徒姐姐,這僧人不就是我們在‘雲夢爭奇會’上所見,與‘南荒毒蝟’柳文宗,及化外兇苗,一同出現的紅衣和尚嗎?”


    司徒潞點頭答道:“他法號‘朝元’,在‘八霸幫’中,被稱為‘天龍霸主’!”


    聶小冰揚眉說道:“這兇憎不會無故遠來‘大別山’……”


    司徒潞接口笑道:“武林八霸天中,除了‘仙肌嫫母’餘不邪外,其餘諸兇,都要在四月初一之前,盡量拉攏好手入幫,以便於開幫大會以上,向舉世武林人物,誇耀實力,故而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既在‘大別山’中出現,定是來此尋人。”


    聶小冰笑道:“司徒姐姐,我們跟去看看好嗎?看他尋的是誰?並可以順手叫這兇僧,嚐嚐我‘虎龍風雲劍法’滋味!”


    司徒潞點頭笑道:“跟去探看無妨,這兇僧既然走單,也應該乘機下手,但冰妹的‘湛盧劍’,務必留情,卻千萬不可將他殺死!”


    聶小冰訝然問道:“司徒姐姐,你怎麽這樣慈悲?”


    司徒潞一麵戴上“飛環霸主”烏都拉送給自己的“十三金環麵罩”,一麵搖頭笑道:“冰妹會錯意了,我不是慈悲,隻是想把這位‘天龍霸主’,設法生擒,因為‘東海龍女’艾紫君小妹,神智被迷,陷身魔窟,我們若能擒住這隻禿驢,便可在別無他法營救艾紫君小妹之下,來個彼此交換。”


    聶小冰見司徒潞戴上麵罩,遂也把自己那副人皮麵具戴好,點頭說道:“司徒姐姐此計絕佳,我決意對他劍下留情便了。”


    司徒潞與聶小冰悄然遠遠尾隨“天龍霸主”朝元和尚,但忽地想起一事,又向聶小冰低聲說道:“冰妹與賊禿動手之際,務須特別小心,不可大意輕敵,因為‘武林八霸天’中,除了‘仙肌嫫母’餘不邪外,便數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技冠其餘,位居第二高手!”


    聶小冰聞言,目注司徒潞,低聲問道:“司徒姐姐,你怎麽會知道對方功力深淺?”


    司徒潞徽笑答道:“我曾經深入‘八霸幫’重地,一度身為未經正名的‘第十霸主’,自然深知了一些虛實。‘六詔山惡鬼穀’口,懸掛了三具試技金鍾,懸鍾之初,‘武林八霸天’曾經試驗,結果隻有‘仙肌嫫母’餘不邪,及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兩人,能把第一具金鍾擊響!”


    聶小冰想了一想,含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給他來個軟硬兼施!先由小妹與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過上幾招,若不敵,或是無法得手,再由司徒姐姐出麵,就衝著你這具‘十三金環麵罩’以及伶牙俐齒,更加上深知‘八霸幫’中底細,定能把這禿驢騙得暈頭轉向,而被我們乘機點倒!”


    司徒潞點頭一笑,姐妹二人遂躡足潛蹤,在距離約莫二十丈外,尾隨著那位似乎晦氣臨頭的“天龍霸主”。


    越過一座山峰,那“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忽在一座參天峭壁腳下,麵對一個黑沉沉的洞穴止步不走。


    司徒潞與聶小冰見此刻山風狂拂,木葉蕭蕭,加上瀑響泉聲,喧成一片,知道蹤跡不易泄漏,遂提氣輕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洞外三丈來處的亂石堆中,準備觀看並潛聽究竟。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本是一個性情驕暴的狂妄兇僧,但如今居然神態恭敬地,先向那山洞之中,合十恭身,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佛號,然後才發話說道:“貧惜朝元,遵命赴約,敬請大師賜見!”


    聶小冰聽他這樣說法,不禁用“蟻語傳聲”功力,向司徒潞耳邊說道:“司徒姐姐,看起來是和尚找和尚呢!”


    司徒潞也以“蚊語傳聲”功力,含笑說道:“不但是和尚找和尚,並從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的恭敬神情看來,住在山洞裏的,還決非普通和尚,至少總會比他要高明一些。”


    說到此處,洞中果然也傳出了一聲“阿彌陀佛”佛號!


    司徒潞與聶小冰聽了這聲佛號,不禁對看一眼,心中又複暗起疑雲。


    因為這聲佛號聽來,洞中和尚的真氣內力,決比不上“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那等深厚。


    朝元和尚也覺微愕,定睛看去,隻見從洞中緩步從容地,走出了一位身著灰色惜袍,相貌秀朗出塵的少年僧人。


    這少年僧人才出洞口,朝元和尚便變色冷然說道:“小師傅,這洞中的老禪師,是你何人?你法號如何稱謂?”  少年僧人合掌當胸,含笑說道:“小僧悟非,奉家師之命,在此等侯大師一晤,了結蘭因絮果。”


    朝元和尚訝然問道:“令師老和尚既然道約貧僧朝元到來,為何又吝於一見?”


    悟非大師合掌當胸,神色肅穆,朗聲答道:“家師奉召西天歸極樂,人間無法了因緣!”


    朝元和尚“哦”了一聲,失驚說道:“令師業已圓寂了嗎?貧僧特意為他遠來,想不到此行成虛,真是憾事!”


    悟非大師又念了一聲佛號說道:“家師雖已圓寂西歸,但塵世間所留因緣,遺命悟非代為了結。但不知大師是為了何事,遠來相尋?”


    朝元和尚說道:“貧僧與老禪師萍蹤偶遇,看出他是位武學精奇的佛門高人,遂想拉攏他參與一樁武林盛舉,老禪當時未置可否,隻邀我於今日來此商議,誰知……”


    話猶未了,那悟非大師便自已口問道:“請問朝元大師,你打算請先師參與什麽武林盛舉?”


    朝元和尚揚眉答道:“貧僧在‘武林八霜天’中,忝居‘天龍霸主’!故想邀約老禪師,參與‘八霸幫’,或是擔任一家霸主,或是榮居護法之尊。”


    悟非大師靜靜聽完,搖頭笑道:“先師在世之日,以清淨身律己,以廣長舌度世,焚五香而清五濁,去六欲而得六通,萬法皆空,一塵不染,怎會參加什麽奪利爭名的武林幫派?故遣命悟非,代謝大師美意,並有一物相贈。”


    說完自身邊取出一隻小小透明晶瓶,瓶中盛著三粒佛家舍利,向那“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遞去。


    朝元和尚不肯伸手接取,向晶瓶看了兩眼,眉頭微皺問道:  “這是令師所留的‘舍利子’嗎?”  悟非大師恭身答道:“正是先師所留證道舍利,悟非遵奉遣命,敬以三粒相贈!”


    朝元和尚如今業已收拾起恭敬神態,逐漸恢複了狂妄本性,雙眉一挑,冷笑連聲說道:“你把此物收迴,我看中你師傅,隻是為了他一身出奇武學,卻要他這幾顆死人骨頭何用?”


    悟非大師緩緩說道:“先師命悟非奉勸大師,早離魔道,靜禮空王,則在塵緣滿後,還可留下一些千古難磨,不與草木同朽的‘證道舍利’。


    否則,一歸劫數,便化蟲沙……”


    朝元和尚聽到此處,厲聲叫道:“賊禿住口,你佛爺神功絕世,已成‘不壞金剛’,我還怕的什麽蟲沙浩劫?”


    悟非大師緩緩收迴晶瓶,揣向懷內,一麵臉含祥和,微笑說道:“收不收先師遺贈舍利,及聽不聽先師遺勸良言,均在大師自己。伎此一無嫌隙,二無冤仇,又全是佛門弟子,何必如此惡言相向呢?”


    朝元和尚冷笑說道:  “豈僅‘惡言相向’,我還要你這清高佛門弟子,與我同墜‘泥犁地獄’!”


    悟非大師念了一聲佛號,搖頭說道:“悟非隻走‘天堂路’不入‘地獄門’,大師倘若真個自甘墮落,欲墜‘泥犁’則請自便,恕我不奉陪了。”


    聶小冰聽至此,向司徒潞用蟻語傳音功力,訝然說道:“司徒姐姐,我怎麽覺得這悟非大師的語音甚熟?但卻想不起曾在何處聽過?”


    司徒潞也有同感,正待答言,卻又聽得那位“天龍霸主”


    朝元和尚,厲聲狂笑叫道:“悟非小賊禿,你趕快收拾衣物,隨我同去‘六詔山惡鬼穀’!再若不識抬舉,便成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悟非大師揚眉一笑,搖頭答道:“敬酒也好,罰酒也好,均請大師留著另贈旁人,悟非不敢接受。”


    朝元和尚怒道:“我一向言出法隨,既然提拔於你,便采取硬抓手段,也要把你抓到‘六詔山惡鬼穀’內!”


    悟非大師微笑說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悟非生平與‘霸’字無緣,大師便有慈悲意念,恐怕也未必度得了我?”


    朝元和尚勃然震怒說道:“你就試試!”


    語音方落,一式“鷹攫燕雀”,便向悟非大師閃身猛撲!


    悟非大師僧袍微揚,身法極為輕靈地,便把來勢閃過。


    朝元和尚冷“哼”一聲,絕招連發,在展眼之間,便把悟非大師,圈入了一片如山掌影之內!


    司徒潞、聶小冰二女,同具上乘法眼,自然看得清明,深知悟非大師功力遠遜於“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隻仗恃一身精絕輕功,在對方掌風掌影之中,騰挪閃展而已,根本無法還手搶攻,克敵製勝! 這種情勢,在短時間內,尚可撐持,但一到五十照麵左右,悟非大師便險象橫生,身法淩亂!  聶小冰知道應該及時出手,遂先向司徒潞打招唿,然後便閃現身形,發出一陣森森冷笑!


    朝元和尚忽聽背後來人,遂微吃一驚,停手注目。


    聶小冰裝出一副高傲無比神情,根本不對他加以理會,隻是冷笑不絕地緩步走近!


    她身上所著的“骷懂長袍”,及臉上所戴的“人皮麵具”,自使朝元和尚,及悟非大師,均看不透她的來曆。


    朝元和尚揚眉問道:“尊駕何人?並為何如此冷笑?”


    聶小冰對於他第一項問題,不予答覆,對於他第二項問題,則仍冷笑說道:“我笑你這位身為‘八霸天’之一的‘天龍霸主’,武功著實不弱,但眼皮子卻又著實太薄!”


    朝元和尚訝聲問道:“此語怎講?”


    聶小冰失笑答道:“常言道:‘牛吃稻草鴨吃穀,各家自有各家福。’這位悟非大師,分明是位苦行僧徒,你卻想叫他去做殺人放火的酒肉和尚,豈非‘拉著孔子上梁山’,簡直成了糟蹋賢者!”


    朝元和尚聽得雙眼一瞪,聶小冰又複播手笑道:“你不必瞪眼,悟非大師雖對‘八霸幫’不感興趣,我卻有點心動!你隻要允許給我一家‘霸主’頭銜,我便既不要你酒,也不要你抓,甘心願意地,隨你同去‘六詔山惡鬼穀’,眼前有佛不拜,偏欲西天去取經,你難道還不承認是一個眼皮子太薄,心眼兒太蠢的‘笨蛋霸主’?”


    朝元和尚被聶小冰刻薄嘲諷得無言可答,隻得發出一陣厲聲狂笑說道:“若無驚世藝,何當霸主尊?你……”


    聶小冰不等朝元和尚說完,便接口說道:“你怎麽知道我沒有驚世之藝?就拿我尾隨你來此,你卻毫無所覺一事來說,我就比你強得多!”


    朝元和尚聽得臉上一紅,冷笑說道:“這種鬼祟伎倆,算不了什麽,你既想獲得一家霸主之尊,總應該拿出些真才實學,給我看看。”


    聶小冰點頭笑道:“這個容易,我和你鬥上五百迴合,不就結了?”


    朝元和尚“哼”了一聲,哂然說道:“不必五百迴合,你隻要能保持百合不敢,我便負責替你爭取一家霸主之位。”


    聶小冰道:“這樣更好,你就亮兵刃吧!”


    朝元和尚搖頭說道:“我的兵刃威力太強,不必取用,就以雙手奉陪你鬥上幾合試試。”


    聶小冰目光一閃,冷然說道:“我勸你莫再坐並觀天,以蠡測海,趕緊取出兵刃為妙,否則萬一雙手被斷,則‘天龍’無爪,豈不成了條蚯蚓、泥鰍,或是小蛇之類了嗎?”


    話完,探手肩頭,“嗆啷啷”一陣清越無比的龍吟劍嘯起處,已把自己的“湛盧古劍”掣在手內。


    神物在手,神戚自肅,那位“天龍霸主”朝元和尚,硬被聶小冰人的英氣,劍的精芒,驚得連退幾步!


    聶小冰哂然一笑,橫劍當胸,目注“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說道:“天龍霸主,我劍是屠龍劍,人是屠龍手,你如今大概肯亮兵刃了呢?”


    朝元和尚極其識時務地,伸手腰間,一探一抖,取出一根金光閃閃的“金絲藤蛇棍”來,沉聲說道:“貧僧敬如尊命,但施主最好先將名號見告。”


    聶小冰依舊不報名號,隻是笑了一笑說道:“你既位居‘武林八霸天’之一,應該可從兵刃及招數之上,看得透我的來曆。這樣豈不比由我自行報名,來得更有趣一些。”


    這種說法,含有考慮之意,“天龍霸主”朝元大師自然不便再問,遂把“金絲藤蛇棍”略微一抖,點頭說道:“施主既然如此說法,貧僧隻有如命一試,敬請施主進招!”


    聶小冰見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起初頗為驕暴,但在這雙方即將動手之際,卻又神寧氣穩,嗔火不揚,便知確是一位難鬥勁敵!遂搶步中宮,硬走洪門,手內“湛盧古劍”的精芒微閃,緩緩向朝元和尚的心窩點去!


    朝元和尚見狀好生疑惑,因對方踏中宮,走洪門,分明是異常狂妄地,意欲仗恃手中前古神兵威力,一味強攻,但來勢卻為何如此徐緩?


    手法步法兩不相當,在初學武功之人,雖屬大忌,但身懷絕學的武林高手,倘若也是如此,則必然含蓄了莫大精奧變化!  朝元和尚心如明鏡,身似輕萍,才一轉念,決定對這招反常手法,不加招惹之際,便已僧袍微揚,人退七尺!


    他猜得絲毫不錯,聶小冰這當胸一劍,是她壓蓋八荒“龍虎風雲劍法”中的起手招式“大風欲起”!


    大風欲起,萬變暗涵,對方隻一輕視疏虞,便極難逃得過以下迴環並發的三招絕學!


    如今“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雖然極為知機,不加招惹,向後飄身,但聶小冰的連環三劍,依然並發!


    “湛盧古劍”一劍虛點,突然精芒更盛地,在聶小冰叱聲中,幻出了漫天劍影!  她這連環三招是“龍行布雨”、“虎撲羊群”、“雲鋪山穀”,分成上中下三路,在一刹那間,迴環發製,極像是同時攻出!


    攻上路的“龍行布雨”,幻成一天錯落劍花,淩空飛灑!


    攻中路的“虎撲羊群”,化成一道疾閃劍虹,攔腰急卷!


    攻下路的“雲鋪山穀”,則凝成一片如浪劍花,貼地如流,猛削雙足!


    錯落劍花,疾閃劍虹,及如浪劍光,自上中下三路同攻,也就可以說是把這丈許方圓之間,布滿森森劍氣!


    聶小冰“玉琢嫦娥”之名,決無幸致, “龍虎風雲劍法”


    之妙,冠絕當今,若換了身手稍差的武林人物,在這三招以下,便將難逃劫數!


    就算“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這等一流魔頭,適才若非見機閃身,先行退出七尺,也會被聶小冰弄得手忙腳亂,異常窘迫!


    如今有了這七尺距離,聶小冰“龍虎風雲”的起手四掃,威力頓減,使那“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可以施展靈妙身法,比較從容地,脫出密布當空的一片森森劍氣之外,目閃厲芒,高聲叫道:“施主起手四招,各盡‘龍虎風雲’之妙,掌中長劍,又具前古精芒,莫非竟是以‘龍虎風雲劍法’,及一柄‘湛盧古劍’,名震乾坤的‘玉琢嫦娥’聶小冰姑娘嗎?”


    聶小冰四招落空,並被對方看破來曆,遂也暗自佩服,伸手摘下臉上所戴人皮麵具,含笑點頭說道:“天龍霸主,真好眼光,我正是聶小冰呢!”


    聶小冰這一報名,那位站在一旁,靜靜觀戰的悟非大師,卻低低“呀”了一聲,臉上微現驚奇神色。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則單掌當胸,念了“阿彌陀佛”佛號,向聶小冰堆起滿麵笑容說道:“聶姑娘既欲參與‘八霸幫’,足使‘惡鬼穀’蓬蓽生輝……”


    聶小冰搖手截斷朝元和尚話頭,揚眉笑道:“‘天龍霸主’且慢誇獎,你還是先試試聶小冰這點俗淺功夫,配不配覬覦一家霸主之位?”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搖頭笑道:“不必,不必,僅憑聶姑娘的‘玉琢嫦娥’四字,已足為一家霸主,那裏還用得切磋試技?”


    聶小冰嬌笑說道:“不試不好,試技以後,我才會心安理得地,身為‘武林八霸天’之外的‘第九霸天’,故而我們應該依照原議,打完百招之數!”


    語音方落,“湛盧古劍”連揮,漫天精芒掣處,又把“天龍霸主”朝元和尚,罩入由“神龍卷尾”、“惡虎憑岡”、“天風卷雪”、“凍雲迷翠”四招迴環絕學,所幻的密密劍幕之內!


    若論修為火候,及其他功力,“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要比“玉琢嫦娥”聶小冰,強勝不少,但兵刃方麵,朝元和尚的“金絲藤蛇棍”的威勢,卻遠遜聶小冰的“湛盧古劍”淩厲!


    兵刃上是聶小冰占了便宜,招術上也數聶小冰來得精妙!


    她馳名天下的“龍虎風雲劍法”,是以“龍虎風雲”四式,合為一套,每次都是四招連環,攻勢強烈得宛如浪卷濤翻,山崩海立!


    這劍法不僅精妙,招式迴環不已,變化更多,以“龍”招起手的計有“龍虎風雲”,“龍虎雲風”、“龍雲風虎”……等等六套加上以“虎”等招起手的三六一十八套,隻是二十四套,每套中又複含蘊四招絕學,這“九十六招精妙劍法”,迴環不斷地施為之下,再配合“湛盧古劍”無堅不摧的絕世鋒芒,委實使任何能手,均難於抵敵防禦!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應付了十套攻勢,也就是到了第四十招上,手中的“金絲藤蛇棍”,已被聶小冰的“湛盧古劍”,削斷了八寸左右!


    朝元和尚又驚又佩,縱身退出丈許,剛待向聶小冰含笑發話,承認她武學高強,足為一家霸主之際,聶小冰卻嬌叱連聲“易水悲風”、“四海從龍”、“羅漢伏虎”、“遠岫歸雲”又複灑出了懾人心魂的一天劍影!


    朝元和尚心中由驚佩轉為驚怒,施展出自己最為得意的“天蟬蛻?巧矸ā保避開了一天絪埃向聶小冰厲聲喝道:“聶姑娘,我如今承許你是一家霸主身份,你若再複狂妄進手,便見入幫之語,全屬虛偽,貧憎要叫你310業摹天龍掌力’!?p>  聶小冰冷然一笑,正待揮劍再攻,卻聽得遠遠響起了一片銀鈴似的清脆女子語聲說道:“常言道:‘識時務者,方為俊傑’,聶小冰姑娘,你武學雖好,但江湖彈劍,孤掌難鳴,真應該與我兄妹結盟,方能群策群力,互相扶助地,稱霸宇內!”


    這一片清脆語音,聽得“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及悟非大師,均覺驚奇,隻有聶小冰知是重光公主司徒潞所發。


    司徒潞因曾在“六詔山惡鬼穀”內探得虛實,深知朝元和尚是“武林八霸天”中第二高手,武學極強,倘容其發出“天龍掌力”,聶小冰恐有傷損。故而一麵發話,一麵緩步自亂石堆後走出。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見來者,是位窈窕佳人,語氣卻站在自己一邊,臉上又戴著代表至好盟弟,化外兇苗“飛環霸主”烏都拉身份的“十三金環麵罩”,不蔡越發驚奇欲絕!


    聶小冰聰明透頂,知道司徒潞如此說法,是要自己幫腔,與她一吹一唱,演上一台好戲,覓機把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活捉生擒,作為人質,才好使“東海龍女”艾紫君小妹,脫離險境!


    她已領會出司徒姐姐用意,遂故意目光冷注司徒潞,揚眉問道:“來者何人?”


    司徒潞嬌笑說道:“我是‘第十霸天’!”


    這“第十霸天”四字,聽得“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又是一愕,司徒潞繼續笑道:“武林八霸天的聲勢擴大,業已成為‘武林十霸天’,‘第九霸天’是‘東海龍女’艾紫君,‘第十霸天’便是在下,故而聶姑娘若肯參與盟約?隻能委屈一些,殿居於第十一席了!”


    說到此處,轉身向“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抱拳為禮,笑聲說道:“小妹冷摹環,參見‘天龍霸主’!”


    朝元和尚單掌當胸,一麵還禮,一麵訝然問道:“冷姑娘是何時參與我兄妹之盟?”


    司徒潞知道這位“天龍霸主”,心內生疑,遂自懷中取出“飛環霸主”烏都拉送給自己的三枚金環,托在手上,向朝元和尚笑道:“小妹蒙‘飛環霸主’,贈送三枚金環,及‘十三金環麵罩’,引介加盟,並於‘六詔山惡鬼穀’,擊響第二具金鍾,由值月霸主紀西屏姐姐領往‘不邪宮’,參謁總督幫‘仙肌嫫母’餘不邪大姐,遂忝居一家霸主!”


    這幾句話兒,不是“八霸幫”外之人,可以捏造的,何況司徒潞手中,又持有“飛環霸主”烏都拉贈有信物的三枚金環,自使“天龍霸主”朝元和尚疑思全釋,含笑問道:“冷賢妹何故離山?總督幫餘大姐法駕安好?”


    司徒潞恭身答道:“餘大姐法駕安泰,小妹便係奉餘大姐法諭,出山辦事,並在遇見諸位兄妹之際,奉講立即迴穀。”


    朝元和尚失驚問道:“惡鬼穀中,出了什麽事嗎?”


    司徒潞點頭說道:“赤手妖龍姬玉城與翠眉妖女姬綠綺舅甥,奇襲‘惡鬼穀’,火焚‘不邪宮’,幫中傷人不少,連天龍兄長愛徒,‘紅粉金剛’姚夢黛也中了姬綠綺的‘閻王刺’,被餘大姐斷肘療毒,廢了左手,正在呻吟病榻。”


    這些謊話,是半真半假,揉合而成,司徒潞隨口說來,極為周圓,簡直使“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聽不出半絲破綻。


    何況司徒潞在“惡鬼穀”中,“飛環閣”下,與“四大金剛”試技之時,看透“紅粉金剛”姚夢黛色欲過度,真陰不足,與“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師徒之間,必有私情,遂故意又複加油加醬地,添上姚夢黛中毒斷肘之訊。


    這一招,果然正中“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要害,使他聽得雙眉一蹙,悚然失驚地頗為焦急說道:“冷賢妹,既然幫中出事,你我立即迴穀!”


    司徒潞指著正把“湛盧古劍”,緩緩歸鞘的“玉琢嫦娥”


    聶小冰,微笑說道:“兄長不是想邀請聶小冰姑娘參與盟約嗎?怎不把這位‘第十一霸天’,帶迴‘惡鬼穀’去?”


    朝元和尚冷笑一聲說道:“聶姑娘是高傲俠女,看不起江湖幫會,我們未必高攀得上?”


    司徒潞搖頭笑道;“兄長,你說錯了,依冷摹環看來,聶姑娘既然迴劍入鞘,便是有意參與我兄妹盟約。”


    朝元和尚聽得心中一動,目注蠢小冰發話問道:“聶姑娘,你是否願意參與‘霸天之盟’?我們一言而決!”


    聶小冰一時想不出應該如何答話?遂對司徒潞看了一眼,眼色中似向司徒潞姐姐有所請示!


    司徒潞一麵微使眼色,向聶小冰示意,一麵含笑說道:“聶姑娘何必深思?你若答允加盟,冷慕環願意把‘第十霸天’讓你,自己甘居第十一席的殿後名位。”


    聶小冰又複略為懂作,思忖片刻,好像下了莫大決心,向“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點頭說道:“聶小冰願意加盟,即請兩位霸主,加以接引。”


    她們這一台好戲,唱得本甚有聲有色,毫無破綻,但天下事往往萬密一疏,卻在這即將煞尾收場之故,使“天龍霸主”


    朝元和尚,心中略起疑竇。


    他起疑之故,是偶然瞥見聶小冰與冷慕環之間,似曾互施眼色。


    但司徒潞所扮冷摹環,使人起疑條件,僅此一事,使人相信的條件,卻屬極多。


    故而“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心雖略起疑,但卻不便查詢,他隻想旁敲側擊,不落痕跡地,試探一下。


    朝元和尚也是一代兇僧,立即想出妙策,向聶小冰含笑說道:“聶姑娘既允加盟,我就以盟兄身份,宣告你從此身為……”說到此處,語音忽頓,偏過臉兒,目注司徒潞笑道:“冷賢妹,宣告‘新霸主’名位之權,屬於‘總督幫’,我身無令符,不敢擅行,賢妹且把離山時餘大姐所頒‘惡鬼令符’借我一用!”


    這種試探法兒,委實毫無痕跡,設詞極巧,司徒潞若是拿得出“惡鬼令符”自是萬慮全消,若是拿不出“惡鬼令符”,則其中必有奚蹺,自己可以審度情勢,不動聲色地,暗籌妥善對策。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的如此想法,不能不說是相當高明,但千算萬算,不及蒼天一算,他越是設想巧妙,便越是替“重光公主”司徒潞,和“玉琢嫦娥”聶小冰製造了對他下手機會!


    一來“重光公主”司徒潞玲瓏剔透,足智多謀,一聽朝元和尚說話,便知道這“天龍霸主”,打的是什麽主意。


    二來司徒潞身邊恰有一麵由“仙肌嫫母”餘不邪,與“大頭霸主”紀西屏,特意趕出“惡鬼穀”,頒發給她,用以示恩結好的“惡鬼令符”!


    故而,司徒潞聞言之下,毫不猶豫地,便取出腰間所帶的那麵“惡鬼令符”,雙手捧向朝元和尚,恭恭敬敬地,微笑說道:“天龍兄長,這便是總督幫‘仙肌嫫母’餘不邪大姐,頒交冷慕環的‘惡鬼令符’,兄長請用。”  “惡鬼令符”一現,“天龍霸主”朝元和尚便心頭疑慮齊消,深信冷慕環確是本幫新進小妹。但因必須掩飾索符用意,遂含笑接過,高舉手中,轉而向“玉琢嫦娥”聶小冰叫道:“聶姑娘……”


    三字才出,肋上一麻,便自中了身後“重光公主”司徒潞,近在咫尺發難的“玄陰彈指”!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吭”的一聲,僵立不動。


    “嗆啷啷”一陣龍吟,精芒電掣,聶小冰的“湛盧古劍”


    又複出鞘!


    司徒潞柳眉微蹙,伸手阻止聶小冰的疾落劍光,訝然問道:“冰抹這是何意?我們必須把這位‘天龍霸主’活生生地,送往‘六詔山惡鬼穀’中,倘若殺死,卻如何能加以利用呢?”


    聶小冰嬌笑說道:“我不是要殺他,隻因這兇僧,功力甚高,想廢去他一隻右手,免得此去‘六詔’,長途迢迢地,萬一出甚差錯。”


    司徒潞搖手笑道:“冰妹放心,我這‘玄陰彈指’的絕脈手法,是獨門秘傳,除了在‘長明穀’中,點倒馬空群時,曾被‘仙肌嫫母’餘不邪解穴救走以外,從無人能解,尤其任何人也無法自動解穴,故不必廢他右手,因為我們越是使這位‘天龍霸主’,完完整整,無損無傷,便越是有望救出那位鮮蹦活跳的‘東海龍女’。”


    聶小冰聽司徒潞這樣說法,遂隻好含笑點頭,重行迴劍入鞘。


    這時那位悟非大師連司徒潞的來曆,也已聽出,合掌當胸,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含笑說道:“貧僧今日可稱幸會,兩位施主竟是名滿乾坤的‘玉琢嫦娥’聶女俠,及‘重光公主’司徒女俠。”


    司徒潞訝然問道: “大師是一向駐錫在這‘大別山’內嗎?”


    悟非大師搖頭笑道:“貧僧一向浪跡江湖,聲名狼藉,近始蒙先師接引,悟卻前非,皈依三寶!”  聶小冰含笑說道:“大師俗家名號,可否見告?令師又是那位佛門高僧?”


    悟非大師笑道:“貧僧與兩位女施主,曾經同赴‘雲夢爭奇大會’,因在三奇水塢之內,彼此均非以本來麵目出現,故而如今陌不相識,但貧僧卻與兩位女施主的好友,‘離垢書生’司馬彥兄,於武昌城內,及黃鶴樓頭,氣味相投,訂過交呢!”


    司徒潞聞言,秀眉雙軒,看了聶小冰一眼,含笑說道:“冰妹,這才真叫做‘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又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知道這位悟非大師,是誰了嗎?”


    聶小冰也驚喜異常,向這悟非大師揚眉說道:“大師莫非就是以一身空空神技,遊戲人間的‘妙手郎君’遊天樂兄嗎?”


    悟非大師先是點了點頭,又複搖了搖頭,寶相莊嚴地口宣佛號答道:“遊天樂三字,是生身父母所賜,貧僧不敢否認。但‘妙手郎君’之號,卻請兩位女施主,不必再提。因貧僧既悟前非,畏聞舊孽……”  說到此處,司徒潞翹然想起一事,遂打斷這位由“妙手郎君”遊天樂化身的悟非大師話頭,失聲問道:“大師既是遊天樂兄,則你皈依三寶之事,想由大智老禪師,慈悲引渡的了?”


    悟非大師念了一聲佛號,合掌恭身答道:“先師法號,便是上大下智。”


    司徒潞“呀”了一聲,神色黯然,歎息說道:“大智老禪師不僅是禪功湛深的佛門聖僧,也是武學高明的武林前輩。我們正想倚仗老禪師的佛法護持,共弭世劫,盡掃群魔,誰想到老禪師竟已撒手紅塵,西歸極樂了呢?”


    悟非大師合掌笑道:“佛門以‘諸緣盡滅,減度西歸’為上乘功果,先師功行圓滿,得證真如,兩位女施主不必為之悲戚!”


    語音至此微頓,目光注向司徒潞,含笑問道:“司徒公主適才曾有‘踏破鐵鞋無覓處’之語,莫非是有甚事兒,特來找尋先師或貧僧的嗎?”


    司徒潞點頭笑道:“你們師徒二位,都是我們要找之人,如今大智老禪師既已西歸,隻好單獨找你這位悟非小禪師了。”


    悟非大師眉頭一皺,訝然問道:“司徒公主與聶女俠,見識高明,神功絕世,貧僧則無德無能,不知有何值得兩位尋找之處?”


    聶小冰嬌笑說道:“我們有樁要緊事兒,想請一層空空妙技!”


    悟非聽得連搖雙手,頻宣佛號說道:“貧僧適才業已說明既悟前非,畏聞舊孽,怎可再蹈覆轍,施展那種自知不肖的下流手段?”


    聶小冰想不到自己才一開口,悟非大師便加峻拒,不禁目注司徒潞,苦笑搖頭,示意求教。


    司徒潞見著笑道:“冰妹,你且把你彥哥哥和你身中膏毒經過,說給這位悟非小禪師聽聽,大概他會動了慈悲之念。”


    聶小冰受教以後,果把自己與“離垢書生”司馬彥,夜遊“幕阜山”,誤入“玄陰洞”被逼吞下了慢性毒丸,致為“玄陰教主”東方赫加以控製等情,向悟非大師,詳述一遍。


    悟非大師靜靜聽完,宣了一聲佛號,向聶小冰搖頭笑道:“聶女俠放心,先師在日,曾對貧僧暢論當世武林一般豪俠,他老人家認為‘離垢書生’司馬彥兄,是位出類拔萃的少年英雄,人品端正,種福心田,生平縱有災危,必無大礙,事事都會逢兇化吉,遇難呈樣。他老人家並在巫山石壁之上,為司馬彥兄,留下‘江湖彈劍,心地為先,惡者必遣,善者必全’之偈示。”


    聶小冰苦笑說道:“四句聖僧佛偈,解不了我彥哥哥的目下危機!還請大師慨施妙手,從那‘玄陰教主’東方赫身畔,盜取他的獨門解藥才好。”


    悟非大師聞言,向聶小冰合掌一拜,含笑說道:“聶女俠,不是貧僧故意拿蹺,隻因我好容易才悟盡前非,皈依三寶,跳出紅塵,就等於武林大俠的‘封劍閉門’,綠林豪雄的‘金盆洗手’一般,你難道竟忍心逼我把這雙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爐香,藉著慈悲佛力,洗得淨淨的手兒,再複插入那血腥汙濁的江湖之內?”


    這一番話兒,堵得聶小冰無法再作請求,隻好廢然一歎,搖頭說道:“大師既然這樣說法,聶小冰自然不敢再以訌湖俗事,奉擾禪心,我姐妹就此告別。”


    轟小冰語音方了,司徒潞忽然含笑叫道:“冰妹且慢告別,我還有樁更重要的江湖俗事,忘了告訴這位一塵不染,四大皆空的悟非小禪師呢!”


    悟非大師聽出司徒潞這“一塵不染,四大皆空”八字,有些諷刺自己意味,不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對她苦笑說道:“司徒公主,難道你也有些怪責我嗎?常言道‘人各有誌’,悟非不願再染塵俗之舉,曲加諒宥是幸!”


    話完,神色一正,合掌當胸,低眉吟道:“未著袈裟我是人,袈裟一著絕凡塵,隻從經卷求心靜,不向江湖把手伸……”


    吟猶未了,司徒潞便笑吟吟地,搖手叫道:“小禪師放心,我不是要你再向江湖把手伸,隻是要告訴你一樁江湖俗事,也可以說是一樁喜事。”


    悟非大師點頭笑道:“司徒公主請說無妨,但‘喜、怒、憂、懼、愛、憎、欲’等七情,卻已早對悟非無涉的了。”


    司徒潞含笑說道:“關於解除‘離垢書生’司馬彥,及聶小冰小妹所中慢性奇毒之事,我認為有四人可以求助!就是請你施展空空妙手,盜取解藥。請‘青囊神叟’諸葛仁施展岐黃妙技,加以治療。


    以及請大智老禪師、‘無為仙子’歐陽絮等兩位僅憑一身所學,便可硬把‘玄陰教主’東方赫製倒,前往‘北邙鬼府’,強行搶救!”


    悟非大師點頭說道:“司徒公主想得極對,隻可惜先師已掃極樂,貧僧已絕塵緣,你們還是趕緊去找‘青囊神叟’諸葛仁,和‘無為仙子’歐陽絮吧!”


    司徒潞播頭說道:“請葛神叟的行蹤難覓,我姐妹苦尋不見……”


    悟非大師不等司徒潞話完,便即含笑說道:“諸葛神叟雖然行蹤不定,但歐陽仙子卻甚為好找,她住在‘烏蒙山見性庵內’。”司徒潞點頭說道:“我知道歐陽仙子所在,故而最先求助之處,便是奔往‘烏蒙山見性庵內’……”


    她話方至此,悟非大師便愕然插口說道:“司徒公主既已去過‘見性庵’,就不對了。那位‘無為仙子’歐陽絮,與‘離垢書生’司馬彥兄之間,曾有一段‘無垢情緣’,難道她也不管閑事?”


    司徒潞淡笑幾聲,搖頭說道:“江湖間事,變化太多,等我趕到‘烏蒙山’中,‘見性庵’卻已成了一團火海,無法搶救,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它化為灰燼!”


    悟非大師驚得退後一步,失聲問道:“司徒公主,你知不知道這把火兒何來?歐陽仙子與見性庵主,有無傷損?”


    司徒潞目光微瞥聶小冰,拋過一個神秘眼風,再向悟非大師緩緩答道:“這把火兒,是‘赤手妖龍’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綠綺舅甥所放,‘無為仙子’歐陽絮,蹤跡不見,生死難知。‘見性庵主’孟香禪則因初學武功,難逃劫火,遂隨著她那座‘見性庵’,化為灰燼!”


    悟非大師聞言,臉上神色,立時慘變!


    司徒潞柳眉微揚,含笑說道:“大師不要為孟香禪庵主難過,捏磐茶毗,也是佛門子弟的正當收場,所以我才說這是一樁喜事。”


    悟非大師目光茫然,苦笑點頭說道:“不錯,這是喜事,但貧僧與孟庵主昔有深交,我既知她先我解脫,應該為她念一段經兒致敬!”


    語音了後,果然立即低眉合掌,口內喃喃,哦嘿咕嚕地,不知在念些什麽經咒?


    聶小冰見狀,眉頭雙蹙,正在暗覺司徒姐姐未免過份捉狹之際,那位悟非大師的一顆光頭,卻越來越低,口內所念經咒之聲,也含糊得更不可辨。


    司徒潞先行霎霎眼皮,對聶小冰嘴角微披,現出一種哂然笑容,然後疾如電光石火般,雙手齊伸,左手兜住悟非大師下頦,把他那顆光頭,往上一抬,右手則向悟非大師的肋下一指!


    這是一招名叫“彩風雙飛”的精妙手法,慢說悟非大師正在毫無防範的低頭念經,就算是對麵過手,以悟非大師的武功造詣,也逃不過重光公主司徒潞的如電動作!


    如今呈現在司徒潞、聶小冰眼前的,是一幅奇妙畫麵。


    悟非大師是先被司徒潞兜住下頦,抬起光頭,然後再用點穴手法,製得全身上下,一動不動。


    這副姿態,已足夠令人忍俊不禁,但更妙的是這位自稱七情不染,已絕塵緣的悟非大師,卻是滿麵模糊淚漬。


    四肢百穴雖被內家手法製住,但他那為了聽得“見性庵主”孟香禪慘死,因而傷心垂落的兩行情淚,卻不怕什麽“內家點穴手法”,依然一滴一漓地,順頰下流,漓在所著僧袍之上。


    司徒潞目注悟非大師,滿麵笑容地,曼聲吟道:“終朝拜佛禮香花,不入江湖要出家,舊伴忽傳遭浩劫,兩行情淚漫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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