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心理醫生還是江湖郎中?陸遠哲在心裏糾結了好幾秒才迴複微信,裝了個傻:“啊?”


    “那就是沒有。”段群帆迴了一句。


    “您不是心理科的嗎?”陸遠哲覺得自己被小看了,有點不滿。


    “抓緊時間拿下,我的重要病患可能就要在你這裏康複了。”段群帆沒理他的問題,字裏行間都有一股亢奮的情緒,“我覺得我們這些人都搞不定他,解鈴還須係鈴人,他還是比較需要有人愛他。”


    “……那跟你問的有什麽關係?”陸遠哲還是不明白。


    “是我給他提的建議,我說:實在是找不到什麽興趣,就去談個戀愛吧,萬一有人要死要活要你活下去呢,你這麽有責任感,會為了別人再活一陣子的。”段群帆迴答道,“他本來本科畢業就要迴來找死的,結果導師很喜歡他,留他讀了個研究生,他那麽想死,還平靜地讀了個研究生,厲害吧。”


    “然後我就跟他說,人生不體驗繁衍生息,總要體驗一下人的快樂吧,好不容易進化成人呢?”段群帆一行一行向他解釋,打字速度根本不像個醫生,“其他有趣的事情你都體驗過了,就這個沒體驗過,總要體驗一下才能說人間沒意思吧。”


    “心理諮詢是這麽給人看診的啊……”陸遠哲長見識了。總算讓他找到給程墨出這個餿主意的人了,沒想到還是個專業的,在哪拿的畢業證啊。


    “程墨太固執了,而且這個固執的想法持續了十幾年,你不知道十幾年的執念有多強烈,何必要跟他的固有想法起衝突呢?讓他去做點衝動的事情、調動一下各種情緒,沒什麽不好嘛。反正他那麽保守,也不會突然墮落。”段群帆對程墨很放心,“你就當這是他對人生的求救信號,你收到他的求救信號了嗎?”


    “……我不告訴你。”陸遠哲撇了撇嘴迴複道。


    段群帆給他發來一個迷之笑容,讓他感覺自己又被看穿了。


    “真的,他要走出來是很難的,他處於強烈的罪己情緒裏,把自己都磨平了,他的生活需要一點起伏,做點傻事。”段群帆告訴他。


    他如果這時候順著段群帆的話說下去,說不定能聽到許多關於程墨9歲時候的事情。但他覺得還是要誠實一點:“程墨還沒有跟我說他到底有什麽罪呢,你確定要告訴我嗎?”


    段群帆停頓了一下才迴複他:“那你等他自己說吧,你覺得氣氛到了,可以問他了,他會告訴你的。”


    “一定要問嗎?”陸遠哲問,不知道該不該強迫程墨坦白。


    “可以不問,不過我覺得你最後會知道的。”段群帆神秘地給他們的聊天劃上了句號,“迴見,希望他這樣一個疑難雜症就在你這裏理順。”


    陸遠哲也希望是這樣,他抬頭看了程墨一眼,程墨剛好在看他。


    歲月靜好的對視……並不是,程墨嚴肅地告訴他:“醫生說少玩手機。”


    “……”他放下手機,自然下滑躺下了。


    ·


    方郝沒受什麽傷,主要是受了刺激,觀察兩天就出院了,不過沒有立刻上班,打算在家修養幾天。


    這次程墨和丁辰煜去拜訪他,表麵是慰問,實際是去問案子的。說不見也沒用,程墨的態度非常強硬,如果不接受慰問,就正式詢問見。


    可能眉眼多多少少還有點他爸嚴肅的影子,居然真的把方郝震懾住了,打開了門。


    丁辰煜覺得自己大概就是個負責提禮品和花束的,畢竟他還不想強出頭,得罪一個政府部門的領導。


    這是他第一次看程墨問案,以前聽蘇小芷說過,是個狠人,跟迂迴得山路十八彎的陸遠哲完全不是一迴事,是單刀直入型。


    這次程墨也沒讓人失望,上來就直接問:“您跟當時是司機的嫌犯認識嗎?”


    他問得這麽直白,方郝一下子愣住了,頓了頓才迴答道:“不認識,我怎麽會認識他?”


    “那您上車以後,司機不是單位的熟人,不奇怪嗎?”程墨問。


    “這些事情都是交給李秘書安排的。”方郝聳聳肩,“李秘書問他了,他說是新來的,小馮臨時有事。”


    “上車以後呢?您是怎麽暈過去的?”程墨繼續問。


    “他給我們遞了水,我們喝了以後就不省人事了。”方郝迴答。


    “車已經打撈上來了,秘書也就罷了,我們找到了他喝過的礦泉水瓶,您用自己的茶杯,杯子裏還有水,不容易上套吧。”程墨看著他,認真地反駁他的話,“聽說您從來都是自備茶水,從來,都不喝人家給的。”


    這個“從來”咬的很重,甚至有除了這個案子以外的意思。


    “總有大意的時候……”方郝仍然不肯承認。


    “薑局長約了您,是嗎?”程墨繼續問,“您沒有去。”


    “薑局長約我做什麽?一點公事,讓其他人走一走程序就行了。”方郝移開了眼神。


    “我沒有找到你們要走的程序,能查的都查過了。”程墨告訴他。


    “就這麽幾天能查清楚什麽?”方郝皺眉看他。


    “那您說說,有什麽財務上的事情要跟薑局長通話?”程墨問。


    “……”方郝一下子沒答上來。


    沒給他思考的時間,程墨把話續上了:“火鍋店爆炸當晚,您去了火鍋店附近,但是沒有上樓,有監控拍到了您的車,您單獨去的。爆炸之後,您就離開了,是嗎?”


    “這案子跟我沒關係。”方郝辯駁道。


    “我救您的時候看到您手臂上的針孔,現在應該還沒有消失,您是被對方注射麻醉劑迷暈的。”程墨告訴他。


    “那不正說明我是無辜的?”方郝反問道。


    “紮在您的胳膊內側,隻能是您自己紮的。”程墨看著他,“案發前一周,您跟一個虛擬號碼通話一小時,聊了什麽?”


    “我可以拒絕迴答。”方郝瞪著他。


    “宴已經準備殺你了,你還有什麽可隱瞞的,我們現在出了這個門,放棄對您的保護,您24小時之內就會死亡。”程墨平靜地看迴去。


    丁辰煜也不知道這個方郝24小時之內會不會死,反正方郝信了,瞪視程墨一陣以後,敗下陣來。


    程墨說得對,他既然會被宴震懾,背叛從前的朋友,現在就會被宴震懾,想要保住自己的命。


    ·


    把門窗都關嚴實了,方郝終於坐下來,向他們坦白了一切。


    “宴一年多以前就找上我了,薑局長是最近才知道我也被找上了,想找我一起想辦法的,但他不知道我被監聽了。”他十指交疊攥著,低頭向程墨坦白,“你知道程市長十幾年前都做了些什麽嗎?”


    丁辰煜看向程墨,他們不知道,唐文根本沒給他們看過檔案。


    “我要聽你說。”程墨沒迴答,隻淡定地走著程序,又把方郝鎮住了。


    “宴當年其實想洗白的,用自己人注冊的很多公司跟政府合作,希望能轉型。”方郝迴憶著這段往事,有了強烈的恐懼感,“你爸就利用這一點,找了很多值得信任的人,讓我們假意跟宴合作,借此搜集宴的情報。”


    和專案組猜的很接近,程頌通過宴的合作規模、資金流向、參與人員,摸清了他們的很多情報,最後全部提交給了島城公安局,對徹底端掉宴、尤其是把台麵上的人抓起來,有巨大的參考價值。


    “被這樣摸透,我要是宴的人,也會把這些叛徒全找出來殺掉。”方郝完全不敢抬頭。


    起碼兩年前,宴就已經在島城尋找當年“背叛過”他們的人了,隻不過一直沒有大動作,一直到今年元旦才開始執行一係列殺人計劃。


    “我不是故意要出賣薑局長的。”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確實有悔恨之意,“除了程市長,我算是在計劃裏起過作用的一個相對有名的人了,外人不知道,相關人員還是記得我的,所以宴也記得我,還監聽了我的電話。”


    薑局長就是知道他們是曾經的“戰友”,才會給他打電話,結果正好撞到了宴的槍口上。


    “宴的人告訴我,我隻要按兵不動,不要跟他接觸,就是安全的。”方郝繼續說道,“我不敢輕舉妄動,最後就變成了火鍋店爆炸案。”


    “為什麽參與當年的計劃?”程墨皺眉問。實在很難相信這樣一個膽小怕事的人是靠著正義感加入的,他連他爸會選上方郝都很難理解。


    “為了向上爬啊,不然呢?”方郝看著他,理所當然地問,“你爸不想嗎?你爸要沒有這個功績,能坐得這麽穩嗎?”


    程墨沒迴話,換了個問題:“那你參與了什麽?知道宴的什麽情況?”


    “我什麽都不知道。”方郝搖搖頭,“我隻負責假意配合,然後把情報匯報給你爸,我也不知道你爸到底有多少暗線,反正靠著這個計劃,他真的摸清了宴的規模和組織構成,這和公安局是兩條線,兩方一配合,很快就端掉了宴。”


    “這是好事,為什麽沒有表彰大家?”程墨問。


    “哪能表彰?最開始很多人想得跟你一樣天真,結果呢?”方郝笑了笑,“第一,大家都是都做了點不幹淨的讓利,不好聲張;第二,宴後來反應過來了,我們誰不怕啊,動輒就是殺人放火的,誰敢站出來承認?找死嗎?”


    “但你暴露了。”程墨提醒道。


    “我當然對這種事心裏有數,涉足太深就隻能做無名英雄了,摻和的相對較少。不過財務部門嘛,功績還是很大的,你爸也很守信用,暗地裏給了我一些幫助,讓我當了局長。”方郝迴答道,“然後他就告訴我,不要隨便聯絡,應該也告訴其他人了,大家都藏起來比較好。”


    為了端掉宴,公安局的犧牲都很慘重,普通人當然不敢出來炫耀自己的功績,一旦開始後怕,一句都不會多提。


    “當時大家都沉浸在掃黑除惡的重大功績裏,無名英雄也好、賺到了也罷,都沒多想。現在想想,還是你爸對對方的規模更心裏有數吧,沒剿幹淨就是沒剿幹淨。”方郝歎了一口氣,“我就知道這麽多了。”


    警方不公開宴舊案的細節,就是為了保護他們,丁辰煜看向程墨,跟他都對整件事心裏有數了。


    “你確定宴找上你們,就是為了報複這件事?”程墨盯著方郝,“他為什麽不從我爸開始?而且這得有多大的作案規模?”


    按方郝的說法,參與的人恐怕不是七個八個,是很多人,能引起巨大的動蕩。


    “本來我覺得是,畢竟被盯上的都是當時背叛過宴的人,但後來……”說到這裏,方郝突然皺起了眉頭,困惑地看著程墨,“宴的少爺問了我一個問題,他問我……知不知道十二年前的跨年夜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


    能說出少爺,那應該沒有說謊。聽到這個,程墨和丁辰煜又對視一眼,也一起皺起了眉頭。


    十二年前的跨年夜,這次宴開始作案的時間——跨年夜,能有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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