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衿聽得眉飛色舞,宇文錚則是半信半疑,但瞅著兒子神采飛揚的俊臉,宇文錚有些不服地承認,兒子確實比他英俊。拆開摩多的密函,他掃視幾眼,捏著紙張道:“摩多有意把女兒許給你?”


    哐當一聲——是宇文靖域屁股落地的聲音,少年俊臉通紅爬起,看一眼看好戲的母親,又看一眼戲謔的父親,氣憤道:“我不是跟他說我已經有心上人有婚約了,他怎麽還”


    “你什麽時候有的心上人?”宇文錚無情打斷。


    玉子衿想起玉揚翕,再看看兒子吃癟的臉,定了定神沒有說話,才聽宇文靖域道:“我這我這不是為了敷衍他嗎?再說了,那個什麽阿史那覺羅公主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孟衍溪,父親你該不會真的想讓我娶她?”


    “孟衍溪是誰?”玉子衿疑惑道。


    宇文靖域想也不想迴道:“是我在大街上撿迴來的,母親一定記著以後見了他繞道走。”


    兒子一臉唯恐不及又諱莫如深的表情讓玉子衿很是好笑,摸摸他的腦袋算作迴應。


    一旁宇文錚給他一個有何不可的眼神,“阿史那覺羅公主是大漠第一美人,賢德之名素有遠播,又與你年紀相仿,你莫不是覺得她配不上你?”


    配倒是配,不過宇文靖域暫時無力君臨天下,太早娶那麽一個賢德的妻子幹什麽?當擺設?況且,“她哪裏美了?不過是給那個賢德的名頭錦上添花罷了,起碼是比母親差了遠了!”


    玉子衿一點宇文靖域的額頭,“差了輩兒了,你能拿個姑娘跟我比嗎?”


    雖已是二十七歲年華,但玉子衿著實年紀不老,相貌更是顯得嬌豔正盛,與宇文靖域坐在一起不像母子,更像姐弟。對母親的說辭,宇文靖域當然反對,“反正我就是覺得母親最美!況且,就算不跟母親比,孩兒也覺得她比那東乾第一美人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見過此等姿色,父親你還覺得我會看上開卓公主不成?”


    中原女子本就生得比大漠女子如花嬌豔,原舒禾豔冠天下,說是東乾第一美人,其實就連這整個中原都未必找得出及得上她的,說是天下第一美人也不為過,開卓公主當真是比不了。


    不過,玉子衿聽得出兒子口中的“第一美人”指的卻不是原舒禾,而另有其人,隻是也不好當著宇文錚的麵點破,總要給兒子留下麵子的,隻裝著不知道了。可這事母子倆心如明鏡,英成王就不一定了。宇文靖域那番話聽在任何人耳中,活脫脫就是“世間有此絕色,再無一人傾心”的意思,宇文錚當然也這麽理解了。想著兒子在東原為質的時候定是動了凡心了,難怪剛迴來那些時日茶飯不思,宇文錚心下決定說什麽也要成就兒子的良緣,不能讓他像自己一樣情路坎坷。心中的打算暫且不表,方便到時給這母子倆一個驚喜。


    所以,英明神武的英成王辦了此生的頭一遭糊塗事。


    纖兒端著糕點走進花廳,看到言笑晏晏的一家三口安心一笑,雖然懷念在東乾的日子,也分外傷心原倚風與原景沐的離世,但看著自己主子能夠再獲幸福,她就滿足了。


    輕咬一口桂花糕,甜美味道讓宇文靖域眯起了雙眼,迴來後他想念的就是這個味道,雖然當初對玉子衿做的桂花糕表現得興致缺缺,但他心裏是很喜歡的。


    吃完抱拳向纖兒一禮,“靖域見過纖兒姨娘,當年在東原皇宮是靖域不懂事衝姨娘發了脾氣,還望姨娘莫怪。”


    “小侯爺別折煞奴婢了。”纖兒受寵若驚扶起宇文靖域,當年是她誤扔衣服本就不對,哪裏還會跟個孩子計較?況且她還是主子的親子。


    “姨娘客氣,你自小伺候母親,那當然就跟連翹嬸嬸一樣,靖域當然該尊敬你,以後就安心在瀧州住下,這裏就是姨娘的家!”


    纖兒感動得看著眼前軒昂自若的少年,又看看玉子衿讚同的目光,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她自小父母雙亡被牙婆子賣入寧襄王府為奴,所幸玉子衿待她極好,隻是後來陪嫁入宮,那裏到底不是家,如今被這個孩子溫言相待,倒真讓她有些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好了。


    夜間,宇文靖域就宿在了橫波園。秋夜微涼,他側身閉目將頭躺在玉子衿的膝上,馨香入鼻,幸福的笑意始終掛在嘴角。真好,以後母親可以一直陪著他了。不經意心間有點小小的難過,想到東原皇宮那個拉著他的手喚靖域哥哥的小男孩,他驀地睜開了雙眼,沉痛藏在少年的眼底,他在心裏歎息。


    “怎麽了?”看到兒子睜開雙眼,玉子衿捋著他的發鬢道。


    宇文靖域翻個身,抱著母親的腰懶懶道:“沒什麽,隻是明天要去見褚先生,他交給孩兒的功課沒做好,明天定是要受罰了!”


    玉子衿一笑,都這個時間了她也不忍心趕著兒子再起來用功,左右褚先生性情寬厚,明天不過打兩下手掌,兒子習武練功又不會挨不過,也不再多問,拍打著宇文靖域寬慰他快快入睡。一路風塵這些時日,兒子也累壞了。


    靜夜溫宜,宇文靖域收起神思閉目入睡,看著膝上的俊臉,玉子衿眉目溫和笑意淡淡,天邊星月明耀,她的眼底開始溢出無盡的哀傷,那裏可有一顆是她的沐兒?


    第二日清晨,宇文錚去了軍營巡視,玉子衿同宇文靖域吃過早飯,宇文靖域便去了褚悠處。


    正午,玉子衿正在窗下修剪花枝,宇文靖域恰好歸來,身後還跟了一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少年。少年口中振振有詞,而宇文靖域則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天不為人之惡寒而輟其冬,地不為人之惡險而輟其廣,君子不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小侯爺身負大任,當知勤懇修身而不怠,如何能圖取一時玩樂,而疏於學問?”


    “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於邪、驕、奢、淫,所自邪也。四者來,寵祿過也。王爺愛子心切,寄予厚望,絕非是希望小侯爺貪圖玩樂而不理,若王爺知侯爺所為,心何其傷?”


    “古人雲:買羽不豐滿者不可以高飛,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誅罰,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政教不順者不可以煩大臣。小侯爺若要高飛使民,掌政教誅罰,豈可疏忽修身立德”


    宇文靖域頭腦欲裂,一進門來就捂住耳朵藏在玉子衿身後,隻露出一個腦袋來暴虐恣睢道:“你夠了沒?本侯隻是少寫了三篇賦論,如何到你這裏就搞到貪圖享樂恃寵而驕以至於禍國殃民的地步了?告訴你孟衍溪,褚先生教的東西本侯現在隻記得十個字——欲死不能得,欲生無一可!”


    說完,宇文靖域躲在玉子衿身後再也不看孟衍溪,還不忘時刻用手捂著耳朵,眼神裏淨是防備。他是造了什麽孽?在街上隨手撿個乞丐都能是舊原丞相的嫡孫子,真真是造福了萬民,坑苦了自個兒!


    玉子衿耳中盡是少年起伏激越的忠諫良辭,待得兒子衝進來躲到她身後一聲狂暴怒吼後她才看清了少年的模樣。怎麽說呢?這少年很是文弱俊秀,但雙目剛正飽含學識,素潔長衫清風兩袖,清高的文人風骨煞是惹人注目不可小覷。


    聽兒子剛才那一番怒吼,玉子衿才知道這少年正是他昨日所說的在大街上撿迴來的孟衍溪。但從宇文錚口中玉子衿也聽說這孟衍溪祖上乃書香門第,曾出過兩位丞相、數位高官,隻可惜昏君無道家世敗落,後世子孫淪落民間。孟衍溪小小年紀父母雙亡,隻得行乞為生,正有一日餓得昏昏欲死被宇文靖域領了迴來,本打算打發他在府中做個小廝,卻因緣際會讓褚悠發現他天資聰穎談吐不凡,便給他開了蒙,留在宇文靖域身邊做了伴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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