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真的願意留在那個親王身邊吧?”玫瑰抱著睡著了的菲婭娜,在一旁看著邵鈞組裝機甲。


    這些天邵鈞把柯夏給他送來的整台機甲都拆開來了, 現在正在試著組裝, 他轉頭看了眼玫瑰, 眼神清亮,笑了下, 玫瑰看他這樣子歎了口氣:“如果你說不,我們一定支持你。”又有點發愁:“你的嗓子到底什麽情況, 也沒看那個親王繼續給你請醫生看看,要不多換幾家醫院看看?”


    邵鈞轉頭搖了搖頭,玫瑰道:“小茉莉這次去玩迴來, 簡直是瘋了一樣的拚命讀書,說要爭取去聯盟留學的機會,親王同意給他寫推薦信,但是親王這樣子, 我更不放心了,他真的並不像個溫柔多情的人,整個人都有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 哪怕他對我們好像都挺和氣的,我還是感覺到那種距離感。”


    邵鈞將一個螺絲套上去,玫瑰低聲道:“你當時要離開他,肯定是發生什麽事吧?親王說是誤會,但是皇族的人……”她滿是憂慮, 但是卻也知道她們早已經被柯夏用一張優渥生活以及光明前途的網給網住了, 沒有人能夠抵禦這樣的誘惑, 更何況邵鈞看上去似乎也並沒有排斥。


    玫瑰道:“白鳥會以前的一些姐妹們找來了,都要求推舉我為新的會長,親王也替我們保舉,在社會協會進行了登記,我們有了合法身份了。茉莉接到了音樂學院的通知書,老爹半輩子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店和機修廠。他越是考慮細致,我就越害怕。”


    “他付出這麽多代價,隻為讓你離不開他,待在他身邊一定很辛苦。”


    “我後來在星網上查了這位聲名赫赫的前聯盟元帥,現掌軍親王的生平履曆,我更怕了。鈞啊,他在聯盟戰功赫赫,而且一個黑戶,在重病的情況下仍然考了軍校機甲係,在被打壓的情況下他仍然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元帥之位。本來當元帥當得好好的,卻被人揭露了他帝國流亡皇室的身份,本來這樣的情況,哪怕他不好再繼續做元帥,在聯盟也絕對不會混不下去。但是他居然幹脆利落卸任迴來帝國了!你知道帝國前任皇帝,就是我們現在的皇帝的父親,是殺了他全家的罪魁禍首嗎?全世界都知道!可是他還是迴來了?你相信他會是願意輔佐滅門仇人的兒子的那個人嗎?”


    “你既會機甲,又聰明,一定是他非常重要的人,他千方百計留下你,是因為他非常需要你的襄助吧?無論是聯盟還是帝國,他一定政敵無數,更何況他還迴來了帝國,帝國之前的掌軍親王,是柯葉親王!掌軍數十年!”


    “這位柯夏親王還絲毫不收斂的,清理地下城,治理汙染,每一件事情都極為高調。他心機深沉,又步步為謀,聰明絕頂,一般人和他一起隻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他再如何彬彬有禮,也藏不住他那種柯氏皇族特有的超高精神力所帶來的敏銳專注和偏執冷漠,我毫不奇怪如果誰得罪了他,迎接的結局一定是毀滅。”


    “你知道嗎小黑?高精神力者,很難和普通人同理心,如果你覺得一個高精神力者對你非常好讓你很愉悅,那是他以他的高智商在取悅你,但是一旦他厭惡你了,就會變得非常冷漠無情,前後反差非常大,所以普通人都不願意接近高精神力者……”


    “小黑,你真的一定要想清楚,在這樣的人身邊太危險了,你一定會被他連累的,不如還是留在月曜城吧?”


    邵鈞緊緊抿著唇,一根一根的理線,玫瑰憂慮重重:“雖然我不知道如今的陛下是怎麽想的,但一定也逃不開皇室傾軋,有一種說法是柯樺陛下太過年輕,沒有經驗,因此需要他來製衡兩位皇子。大部分人都認為陛下過於大膽了,沒有人會相信他毫無怨懟的迴來,他一定有所圖謀。你知道他家裏人死得多慘嗎?他母親被殺的時候還懷著孕,他還有個小妹妹也死了,他心裏的恨,一旦爆發出來,那一定是血流成河……”


    邵鈞心裏想著,我當然知道啊,我還知道他迴來做什麽,他迴來是為了那些失蹤的蟲族基地,他明明經曆過那麽多,但是他還是保持著一顆那麽正義純潔的心靈,他為了正義,為了自由而來,明明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麽。


    他發現玫瑰不知何時忽然不說話了,轉頭一看,看到玫瑰滿臉尷尬抱著孩子站在一側,柯夏不知何時已靜靜站在了門口,神色複雜,看到他的時候還是給了他一個燦爛笑容:“我辦完事了,過來接你迴去。”


    邵鈞手上滿是烏黑機油,張著手站起來看向他,又有些擔心地看了看玫瑰,柯夏已經彬彬有禮笑道:“正有些事,想要請教玫瑰小姐。”


    玫瑰已經尷尬到爆了,微微欠身:“親王請坐下說話。”


    柯夏也伸手道:“玫瑰小姐也請坐。”他猶如紳士一般拉開單人沙發,請玫瑰坐下後,自己才坐在了機修房內簡陋的沙發上,伸直雙腿,看向邵鈞,邵鈞卻將髒的雙手向他亮了下,示意自己去洗手,然後轉到了後頭去清洗雙手。


    轉迴來正聽到柯夏問玫瑰:“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我們猜測,白鳥會身後想要操縱白鳥會的勢力,很可能是教會,他們想要利用你們,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玫瑰一怔,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的窘迫,她想了一會兒臉色蒼白道:“不錯,那一次我們無緣無故和教會衝突,我就感覺非常奇怪,太過突兀,機甲的出現更是激化了矛盾,更吃驚的是,在教會的通緝下,我們竟然也還能支撐住……如果隻是個遮人耳目的通緝令的話,那就說得過去了……”


    柯夏搖了搖頭:“不,並不僅僅是掩人耳目,一百架白鳥機甲,那是非常可怕的數目,經過訓練裝備了這種輕型機甲的女子,已經可以做很多事了,比如在激化矛盾後,圍攻某位大人物,圍剿以後,再次通緝取締白鳥會。”


    玫瑰臉色煞白:“教會究竟想做什麽?我們隻是一個普通的戰後女子互助會。”


    柯夏道:“當你們的人越來越多,組織越來越龐大的時候,就不普通了,在很多人眼裏就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力量。隻需要稍加引導和操縱,我能有一百種辦法來讓白鳥會在我的控製下。”他毫不在意地顯示著自己的冷漠。


    玫瑰有些不安,柯夏繼續道:“教會通過不同渠道想要從我手裏帶走蕾拉,我認為他們是擔心蕾拉受到審訊後吐露出什麽非常重要的秘密,那麽,蕾拉會知道什麽重要的事情呢?”


    玫瑰茫然抬頭:“我不知道……會不會是她見過幕後主使?”


    柯夏搖了搖頭:“不,你再仔細想想,她的性情或者言論,有什麽明顯變化或者可疑的地方。”


    玫瑰道:“我不知道,她因為被男人玩=弄拋棄過,因此一直極度仇恨男性,在我懷孕以後,她多次製造輿論,在外揚言說我是被強=奸=的,後來我想要留下孩子,她又一直和會裏的人說我受到了強=奸=犯=貴族的蒙騙,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樣說……事實上孩子的父親我也隻是一麵之緣,我見過他替酒吧裏的女子解圍,覺得他算是個紳士。我那一次分明是被計算的……”


    柯夏臉色一整:“仔細說說。”


    玫瑰臉上浮起了一絲羞赧,卻也知道這應該很重要,仔細迴憶:“孩子的父親。”她看了一眼柯夏道:“和親王閣下一樣,有著一頭很漂亮的金發和淺藍色眼睛,很年輕,大概是第一次來酒吧,身邊有下屬陪同,有位女子不小心將酒潑在隔壁客人的衣服上,隔壁客人拉著她要陪,那位先生替那小姑娘出了錢,對方開了天價,但他麵不改色地出了,我當時就覺得他應該是好人家的人,大概是第一次來,就贈了他一杯我自己調的酒,和他稍微說了幾句話,僅此而已。”


    柯夏追問:“你們聊了什麽?”


    玫瑰臉上有些尷尬:“都是一些傻話,就說了些目前民間存在的一些問題,奴隸製的不足,還有女子地位的低下——這位先生出身良好,受過極好的教育,他對國家政事很熟悉,說得很到點上,我就忍不住和他說了些閑話,他知道我還參軍駕駛過機甲,非常驚歎,和我還說了下機甲,他應該也懂得駕駛機甲……”


    “後來他很快就走了,第二次見他,就已經是在……酒館裏的房間內了,他應該是中了催=情的藥,神智不太清醒,隻會抱著我……我清醒過來的時候……他還昏迷著,我當時就想到應該是有人在算計我,他是被連累的,我就連忙將他送了出去,直接報了警,然後藏在暗處看著警察過來找到昏迷的他把他帶走了,才迴了房間。”


    “我事後立刻吃了應急避=孕=藥,但是失效了,一個月後我發現懷孕了。應急避=孕=藥是我們會裏常備藥,用於救助意外被玷=汙的女性的,應該有人偷偷換了。然後我一懷孕,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會裏,所有姐妹們都知道我被強=奸了,我那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對,然後很快連老爹都知道了……我疲於應付姐妹們和父親的質問,也沒有能力去查究竟是誰害了我……”


    “然後會裏的姐妹接二連三的出事,流言蜚語開始指向我為了討好孩子的父親,想要嫁給貴族,出賣會裏的姐妹以換取權貴,她們想要審判我,有姐妹向我通風報信,說她們似乎打算要關著我,我預感到不對,連忙在要好的姐妹們的幫助下連夜跑了……後來就遇見了小黑……”


    玫瑰懷裏的菲婭娜忽然醒了過來,大概是看到了一旁的生人,她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雙藍寶石一般的晶瑩雙眼被淚水洗得越發璀璨。


    玫瑰連忙抱著她輕輕哄著,邵鈞連忙從一側的恆溫保鮮盒內拿出了奶瓶來遞給玫瑰,玫瑰接過奶瓶將奶嘴塞入菲婭娜嘴裏,菲婭娜連忙大口吮吸著奶液,專心致誌縮在玫瑰懷抱裏。


    柯夏若有所思:“這孩子的精神力是不是很敏感?”


    玫瑰道:“是,有生人在就會很煩躁,如果生人心懷惡意的,她更是哭鬧不休——醫生說應該是個高精神力的孩子,如果孕期就能夠使用精神力藥劑的話,應該會更優秀,都說有些可惜了這樣的資質。”


    柯夏側了側頭,金色卷發落下來,他忽然笑了下:“你聽說過一個傳聞嗎?我們的陛下,仁慈聖潔,像是天使降落在人間,悲憫無限,能夠識人善惡,在他年幼之時,柯冀陛下就因為他的突然哭鬧,而識破了一個心懷叵測的刺客的陰謀,從此柯冀陛下就十分喜愛柯樺皇子,最後臨終前甚至將皇位傳給了柯樺皇子。”


    玫瑰茫然抬起眼:“聽說過,蟲族戰爭期間,陛下那時候還是教會的大祭司,許多人千裏迢迢去參加教會的贖罪典禮,隻求能向他告解,得到他的賜福。但是我一直覺得這是皇室的宣傳……難道這居然是真的?”


    柯夏笑道:“陛下的精神力確實是十分特別的,對他心懷惡意的人,他能夠感覺出來,然後遠離,這種莫名其妙的直覺讓他逢兇化吉,自然而然地遠離對他不利的人,選用對他忠誠的大臣。而在他想來,我對他也沒有惡意,因此他千裏迢迢將我召迴,以抵擋兩位充滿惡意的兩位親生兄長,這是他如此信任我的原因,並不是毫無緣由,而是他的精神力感知到了我對他沒有惡意和仇恨。”


    玫瑰不知道柯夏為什麽說起這些,隻以為是解釋她之前對邵鈞說的那些質疑的話,臉上燒得通紅,附和道:“原來是這樣嗎?剛才是我的不對……善做揣測了……”


    柯夏搖了搖頭:“不,玫瑰小姐,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一位精神力非常敏銳到辨別出善惡的男子,任何別有用心的女子想要靠近他謀取一夕之歡都會非常困難,你也知道,任何的□□,都隻是助興罷了,當一個不懷好意的女子接近這位男子,哪怕他誤吃下催=情=藥,神誌昏迷,也絕對不會和對方歡=好,你要知道高精神力者,往往對自己身體的控製也是很精準的。尤其是我們這位陛下信教,對於守貞非常看重,在神前發誓要將自己身心的忠貞都將交給自己未來的妻子,將來的皇後。”


    玫瑰已經臉色漸漸煞白,柯夏卻繼續道:“我們這位陛下還誌向遠大,他希望國家拜托君主□□的現有製度,並且要剝離教會對政體的影響,此外他還希望改革政體,實施君主立憲製。政事繁忙,他又還年輕,根本無意於男女之情,因此皇後之位一直空缺,皇室長老會一直在替他物色皇後人選。”


    “教宗是我們陛下在教會裏的教父,他一定非常了解他的學生在想什麽,然而暴君剛剛去世,他的大臣還把控著朝政,教會暫時無法通過陛下來影響朝政。這本來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新君竟然是教宗的教子,曾經任過大祭司,教會本來可以發揚光大,偏偏我們這位陛下誌向遠大,並沒有打算讓教會影響朝政的打算——甚至還從聯盟召迴了一貫作風強硬還很擅長打仗的堂兄迴來掌軍,不得不說我的戰功還是很嚇人的。”


    “原本一心一意同情愛護這位純善仁慈皇子的教宗開始不滿,而這種不滿應該很快就被敏銳的陛下感覺到了,開始疏遠教會,當然教會對他有恩,他也的確是真摯地感謝天父聖靈的,所以人們仍然看到的是,皇帝陛下對教宗仍然十分尊重,仍然十分虔誠的篤信教義。”


    “如果你是教宗,想要發揚光大教會,滿足他隨著教子登基而不斷擴大的政治野心,應該如何做?想辦法讓皇帝生下年幼的繼承人,然後借刀殺人,等陛下駕崩後,他以陛下遺囑來扶持年幼的繼承人,借機幹涉政事,世人隻以為是理所當然。”


    “扶持一個仇恨男性的白鳥會,給她們裝備武器,製造機會讓白鳥會的女子與皇帝發生衝突,重傷或者殺害皇帝,然後扶持年幼的繼承人繼位……朝中應該還有他們的支持者,教會的實力一直不容小覷,而我,理論上應該也會保護這位小繼承人,不保護也沒關係,他們有繼承人在手,我在帝國沒有根底,所依靠的不過是皇帝陛下的信任和榮寵,和柯葉柯楓一樣,都並不算難對付。”


    “然而陛下太過虔誠純潔,又太過敏銳,他們找不到機會。這個時候,身為白鳥會副會長的女,巧合的情況下與他相遇了,還相談甚歡,因為你對陛下毫無惡意,他對你也很有興趣,兩人相談甚歡,陛下不排斥你——這就足夠了。”


    “再完美不過的一個陷阱,連我都要讚歎了,白鳥會的副會長,被這位罪大惡極的貴族強=奸=威脅,生下女兒——毫無疑問你應該會死於難產,你的父親、你的妹妹一定會為了你憤怒地想要尋找這個強=奸=犯。然後呢?必然會有人引導著他們,以及白鳥會的你的姐妹們,裝備著白鳥機甲,發現找到了陛下,衝突完美產生。”


    “結局如何不重要,陛下應該是重傷之下被教會解救,將小公主托付給了自己的教父……這是原本的劇本,可惜你逃了,所以她們才在明明我已經清查地下城的關鍵時刻,她們還一定要緊追不舍不惜冒險動用機甲把你抓迴來。”


    玫瑰臉色雪白,身體微微發抖,卻不由自主緊緊抱著懷裏的菲婭娜,柯夏轉頭看到邵鈞專注傾聽的眼神,原本銳利的神色一柔,不由笑了:“幸好你遇見了鈞,他才是救世的天使。”


    柯夏站了起來,按了下通訊器:“皇室外貌屬國家秘密,未經許可不能拍照不能傳播不能攝錄,任何媒體不得刊登。因此我們陛下的相貌,雖然不少教會的子民遠遠見過,卻也未必記得清楚,你不信教的話,大概從來沒有見過,加上他微服私訪,應該做了適當的外貌遮掩。”


    一個俊美的年輕男子三維映像出現在了空中,淺金色的長發猶如陽光流淌到肩膀上,淡藍色的眼睛純潔無辜,他微微笑著,仿佛天使降臨人間。


    柯夏轉頭看向玫瑰,玫瑰捂住了自己的嘴,震驚的眼睛已經說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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