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銀龍一見,翻腕收劍,倏然蹲身,伸手一撫馬大剛的“中庭穴”,發覺心脈微微跳動,身體尚有餘溫。


    於是,立即用馬大剛的黑緞勁裝,掩住他腹部傷口,同時,右掌平貼撫在他的“氣海穴”上。


    由於銀龍與馬大剛見過一麵,加之心中無時不希望見到他們其中一人,這時一見,心中頓時湧起一絲同情,義忿!


    銀龍雖知救活馬大剛已屬無望,但他仍願盡到他的心意。


    因此,右掌默運真力,緩緩輸入馬大剛的體內。


    馬大剛,麵色依然蒼白如紙,但雙唇卻已漸漸紅潤,顎下短須也微微顫動,鼻息漸漸有力了。


    銀龍一見,立即低聲問:“馬老前輩,你覺得怎樣?”


    馬大剛竭力睜開無神的兩眼,一見是銀龍,腮肉痙攣,雙唇牽動,欲說無力,雙目又合上了。


    銀龍見馬大剛已睜開眼睛,內心立即現出一線希望,於是,右掌輕移,再加兩成真力。


    丙然,馬大剛的兩眼,再度睜開了。


    接著,雙唇啟合,但依然舌頭僵硬,有氣無聲!


    銀龍看了,心急如焚,掌上真力逐漸增強,恨不得馬大剛立即能站起來。


    漸漸,馬大剛的喉間已有了一絲聲音。


    同時,對方獐頭鼠腦,背插長劍的老道,霜眉曲扭,一臉猙惡,功貫雙臂,兩臂微圈,也悄悄的向著銀龍逼來。


    嫻華頓時驚覺,倏然起身,翻腕撤劍,身形一飄,橫立在摩天玉女和銀龍兩人之間,柳眉飛挑,杏目圓睜,凜然瞪著對方,知道形勢不利,因此未敢出手。


    獐頭鼠腦,背插長劍的老道,嘿嘿冷笑兩聲,立即停止了前進,他似乎已看出銀龍武功最高,小溫侯已經受傷,而認為兩個少女俱是不堪一擊的人。


    他希望銀龍多耗些真力,那時他即可一掌將對方銀裝少年擊斃。


    這時,馬大剛輕輕一歎,望著銀龍有氣無力的說:“想不到………沒死在……九曲洞……死……在此地了……”


    說著,緩了一口氣,嘴角強自展出一絲苦笑,又說:“小俠………撒手吧……老朽……已不行了……”


    銀龍沒有住手,依然運功輸力,繼續不休,這時心中一動,即問:“馬老前輩是怎樣離開九曲洞?”


    馬大剛一陣喘息,又有氣無力的說:“那天……令師進洞……久久沒見出來……午時三刻已過……一清首先……怕蠻荒龍女出來……第一個先跑了……以後……大家都離開了……”


    就在馬大剛奄奄一息,竭力述說之際……


    遠處數丈外,驟然響起兩聲惶急驚唿:“馬師叔”


    唿聲未畢,兩道人影,挾著一陣風聲,向著馬大剛倒身之處撲來。


    銀龍抬頭一看,隻見撲來兩人,竟是兩個虎目濃眉,獅鼻方口,身著黑紫勁裝的中年大漢。


    兩個大漢,身材魁梧,體型高大,各背一柄大砍刀,神色慌急,目閃淚光,蹲身撲在馬大剛身上。


    銀龍知道兩個大漢,俱是點蒼派的門人,可能是聽了自己方才對四個老道的那聲喝問,才由三十丈外,急步走了過來。


    兩個大漢,雙手撫在馬大剛的身上,同時哭聲問:“馬師叔,是誰下的毒手,是誰下的毒手?”


    馬大剛一見兩個師侄,心情激動,頓時流下兩行老淚,接著顫聲說:“宏塵……和……靜……”


    說話之間,唿吸急促,目光呆滯,舌頭已不能動了。


    銀龍知道有兩個老道合手圍攻馬大剛,除了宏塵還有一人,這時見馬大剛情形不對,頓時大驚,右掌立即運足功力,源源輸入馬大剛體內。


    但,馬大剛由於看到兩位師侄,心情劇烈激動,唯一凝聚丹田的一口真氣也散了,一聲長長歎息,皓首一偏,登時氣絕。


    銀龍見馬大剛已死,緩緩撤迴雙掌,心中懊惱萬分,不由怒火高升。


    一雙星目,一直盯在馬大剛忿怒的麵孔和圓睜的虎目上,忍不住爸牙緊咬,雙拳緊握,發出了格格響聲。


    兩個魁梧大漢,見師叔氣絕身死,俱都伏屍痛哭,大放悲聲!


    銀龍看了,內心戚然,義忿填胸,抬頭一看,隻見嫻華橫劍而立,摩天玉女,小溫侯,雙雙都在調息,獐頭鼠腦的老道已欺身至兩丈以內了。


    這時,身穿黑袍的濃眉方臉老道,也向著場中走來。


    銀龍看罷,知道對方在摩天玉女與小溫侯療傷,自己與馬大剛輸送真力時,曾經企圖暗下毒手。


    因此,滿腔怒火,再難抑製,劍眉一豎,大聲喝問:“誰是宏塵老道,快些過來受死!”


    喝問中,越過兩個伏屍痛哭大漢,直向場中欺去。


    獐頭鼠腦老道,看得一楞,濃眉方臉老道立即止步,兩人似乎都為銀龍輸送那麽久的真力,精神依然煥發,中氣依然充足,而感到震驚。


    銀龍越過嫻華,來至距兩個老道一丈之處,立定身形,星目冷電一掃兩個老道,再度怒聲問:“誰?誰是宏塵?”


    兩個老道一定神,遊目看了一眼已漸接近至二十丈內的數十武林人物,老臉一紅,又同時望著銀龍,發出一陣嘿嘿冷笑。


    正在這時兩個伏屍痛哭大漢,倏然立起,轉身撤出大砍刀,同時大吼一聲:“宏塵雜毛,還我師叔的命來!”


    大吼聲中,飛舞手中大砍刀,越過銀龍,直向獐頭鼠腦的老道撲去。


    銀龍看得心頭一震,知道大漢決非宏塵對手,但兩人為師叔報仇,又不便喝阻!


    獐頭鼠腦的宏塵上拂花白胡須,仰麵厲聲一笑,大袖一抖,閃身橫飄兩丈,同時怒聲說:“兩個小輩,自己找死,可不要怨宏塵道爺心狠。”


    說話之間,舉手翻腕,嗆的一聲,寒光一閃,長劍已握在手中。


    銀龍一聽,頓時大怒,看了宏塵那幅狂態,再難抑製心中怒火,忍不住向著兩大漢,厲聲大喝:“兩位請迴來!”


    但,兩個大漢早已暴怒如狂,那裏還聽得見別人的大喝,兩人將兩柄大砍刀舞得寒光閃閃,風聲霍霍,宛如兩隻瘋虎,再向宏塵撲去。


    驀聞一聲震耳大喝:“兩個小輩,先接我靜玄一掌!”


    喝聲中,黑袍方臉老道,撲身而前,斜橫裏,振臂劈出一道剛猛掌風,直向兩個大漢卷去。


    銀龍一見,氣得肝膽欲裂,殺機陡起,暴喝一聲,挫腕一翻一道驚濤駭浪,勢如山崩的狂飆,卷起滾滾沙石,向著黑袍方臉的靜玄老道擊去。


    蓬然一聲大響勁風激旋,沙石帶嘯,煙塵滾滾中,暴起一聲淒厲驚心的蒼勁慘嚎!


    靜玄老道的橫飛身影,直向四丈以外的高大巨石上撞去黑影一閃,一聲驚叫,剛剛調息完畢的瘦削老道,飛身疾撲,伸臂抱住靜玄老道的身體,低頭一看,早已氣絕了。


    就在這時立身二十丈外的各路群豪,突然發出一聲震穀呐喊。


    銀龍一看,隻見數十武林人物,個個神色焦急,俱都目閃驚光,握手跺腳的望著這邊。


    就在銀龍轉首的同時身後暴起一聲驚心慘嚎。


    銀龍循聲一看,紫緞勁裝大漢的身體,已被宏塵老道的長劍斬為兩斷。


    接著,長劍一閃,再向黑緞勁裝大漢的前胸刺去。


    蕭銀龍頓時大悟,場外群豪的齊聲呐喊,正是警告自己,兩個大漢已經危險了。


    心念及此,愧怒交集,星目射電,大喝一聲,翻腕撤劍,紅光一閃,已撲至宏塵老道身前。


    緊接著,一招“橫斷雲山”,劍尖劃地上挑,疾削宏塵老道的長劍。


    宏塵老道,驟聞一聲大喝,耀眼紅光已至麵前,頓時大吃一驚,一張老臉倏然大變,立即閃身遊劍,暴退八尺。


    蕭銀龍劍眉飛立,殺機已起,這時豈肯放過宏塵老道,尤其對方正是戮殺馬大剛的正兇。


    於是,一聲怒哼,身形閃電跟進,較之宏塵老道身形尤快一倍,長劍一點,已至宏塵的腹前。


    就在這時黑袍瘦削老道,放下靜玄屍體,縱身飛撲過來,同時一聲厲喝:“小輩,還道爺二師兄的命來!”


    厲喝飛撲中,大袖一抖,右手已多了一柄軟索銀絲拂塵,寒光一閃,銀絲筆直,逕戮銀龍的“誌堂穴”。


    罷剛立穩身形的黑衣勁裝大漢,一見紫衣大漢死狀極慘,暴喝一聲,神情如狂,舉起大砍刀,再向瘦削老道,連人帶刀,猛砍過去。


    瘦削老道,也如一隻瘋虎,一聲怒喝,雙目射電,手中軟柄銀絲拂,順勢一掃,疾卷撲來的大漢。


    這時暴退中的宏塵老道,雙腳尚未立穩,銀龍赤晶已至腹前,嚇得脫口發出一聲亡魂厲叫,倉促間,長劍閃電下垂


    喳的一聲,火星兩點,宏塵的長劍,立被削為兩斷,銀龍的劍勢依然不變,直刺宏塵的腹間。


    紅芒一閃,慘嚎一聲,鮮血四濺,腸胃齊出……


    宏塵老道,撒手丟了斷劍,雙手撫腹,踉蹌數步,渾身一陣痙攣,立即萎縮在地,他同樣被刺個腹破腸出,走上馬大剛的同一死路。


    銀龍殺了宏塵,俊麵充滿了殺氣,停身橫劍,轉身一看,隻見瘦削老道已與黑衣大漢,正激烈的打在一起。


    瘦削老道,手中銀絲拂,揮舞得銀光如雪,嗤嗤有聲,招招不離黑衣勁裝大漢的周身要穴。


    黑衣勁裝大漢,雖是滿臉大汗,刀法已有些紊亂,但卻一味猛攻,硬拚死纏,瘦削老道,也有時被逼得手忙腳亂!


    就在這時盤膝調息的馬臉老道,驟然睜開兩眼,一聲不吭,雙手一揚無數如線銀絲,挾著嗤嗤響聲,向著閉目調息的小溫侯和銀龍,分別射來,快捷如電,一閃即至。


    牟嫻華,一聲嬌叱,閃身在小溫侯身前,手中長劍立即舞起一道光牆。


    蕭銀龍頓時大怒,一聲暴喝,騰空而起,一躍數丈身在空中,展臂挺腰,正待撲向馬臉老道……


    突然……


    牟嫻華脫口發出一聲驚唿!


    當的一聲,長劍應聲落地,嬌軀翻身栽倒。


    銀龍一見,大驚失色,知道嫻華被銀絲般的暗器,透過光幕擊中了。


    於是,暴喝一聲,展臂轉身,一招“大鵬棲枝”,頭下腳上,疾向嫻華倒身之處,如飛撲去。


    就在銀龍展臂轉身的同時一雙星目,恰好接觸到寶鏡直射半空的強烈電光。


    銀龍心頭猛的一震,雙目一亮,眼前景物頓失,隻覺頭昏目眩,地麵情形,再複不見。


    心驚之餘,挺身凝氣,拳腿墜身,緩緩飄落地麵。


    但,兩眼一如瞎子,依然任何景物,不能看見。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嗤嗤響聲,破風射來。


    銀龍知是銀絲暗器,立即功貫右臂,力透劍身,紅芒暴漲數尺,一聲大喝,赤晶舞起一團光幕,飛來銀線,紛紛擊落草中。


    突然……


    場外群豪,同時呐喊,歡聲雷動,人群大亂,紛紛閃退,中間頓時讓出一條道路來。


    銀龍心中一動,轉首一看,一片模糊,視力依然未複,隻能聽到隆隆瀉瀑聲中的喧嘩人聲,和一陣隱約傳來的衣袂破風聲。


    對方馬臉老道,由於暗發牛毛銀絲,真力消耗過多,再度震傷內腑,哇哇連聲中,鮮血狂吐不停。


    這時,一聲嬌叱,摩天玉女調息完畢,縱身躍起,看了現場情形,頓時大吃一驚,蹲身將嫻華攬在懷裏。


    隻見嫻華,粉麵蒼白,杏目緊閉,柳眉緊蹙,顯得極為痛苦。


    仰首一看,芳心又是一震,隻見龍弟弟轉首望著喧嘩人群,目光呆滯,神情如癡,正待發問……


    驀見人群中,如飛奔來三個老人。


    當先老人,年約八旬,短發長髯,霜白如銀,濃眉虎目,麵大如盆,一襲灰布大褂子,直達膝間。


    手中持著一根長約六尺的旱煙袋,袋鍋如拳,金光閃閃,耀眼生輝。


    左邊老人,蓬頭垢麵,環眼薄唇,手持紫竹杖,一襲破長衫,兩眼精光四射,看來瘋瘋癲癲。


    右邊老人,年齡也近八旬,蓬頭似霜,須髯如銀,兩眼眯忪,醉態醺醺,一張大嘴,一直到了腮邊。


    一襲灰布長衫,直拖到地,背上三個酒葫蘆,閃閃發亮,不停搖晃。


    三個老人,並肩疾馳,如飛而來。


    麗君芳心一動,頓時認出三個老人正是“雪天三友”。


    於是,立即輕搖懷中的嫻華,急聲說:“華妹,華妹,快看,你的三位老哥哥來了。”


    嫻華聽了,強自睜開杏目,看了一眼如飛而來的雪天三友,杏目接著又合上了。


    這時,銀龍目力已經恢複,已看清飛來的雪天三友,正越過群豪,如飛馳來,於是立即大聲焦急的說:“兩位老哥哥快來!”


    說著,舉臂翻腕,立將赤晶收入鞘內。


    盎多鵬,瘋癲叟,兩人一見銀龍,立即愉快的哈哈笑了。


    但,看到嫻華倒身在摩天玉女的懷裏,麵色頓時大變,掠空撲了過來。


    三友來至近前,慌忙蹲身察看,隻見嫻華柳眉緊蹙,杏目緊閉,粉臉顯得異常蒼白。


    盎多鵬一臉焦急,不停輕唿著嫻華,同時,發現嫻華的右小臂已經腫了,分明是中了有毒的暗器。


    銀龍立在一側,看了嫻華痛苦的情形,內心頓時湧起一陣愧意!


    瘋癲叟看罷,倏然立起,環眼一瞪,大聲怒喝問:“是誰?是誰發的歹毒暗器。”


    銀龍望著瘋癲叟,還沒說話,牟嫻華已強自睜開杏目,左手忍痛指了指馬瞼老道。


    瘋癲叟,順勢一看,蓬發飛張,頓時大怒,大喝一聲:“那裏來的老雜毛,暗招子膽敢喂毒!”


    大喝聲中,雙手高舉紫竹杖,向著坐在地上的馬臉老道,如飛奔去。


    醉仙翁睜開眯忪醉眼一看,大吃一驚,不覺脫口疾唿:“瘋子,打不得,那是邛崍派的‘宇塵’長老。”


    瘋癲叟瘋性大發,那裏肯聽,怒哼一聲,不屑的說:“管他什麽派的長老,先打了再說!”


    說著,高舉紫竹杖,依然直奔宇塵老道。


    盎多鵬聽了,心頭也是一震,立即轉首,大聲阻止說:“瘋子……”


    瘋子兩字剛剛出口,唿的一聲,叭的一響,接著暴起一聲慘叫,腦漿四射,蓋骨橫飛,瘋癲叟的紫竹杖,已打在宇塵的腦袋上。


    盎多鵬、醉仙翁,麵色同時一變,覺得這個禍闖大了,如此一來,邛崍派勢必糾眾北來,大興問罪之師。


    銀龍看了老哥哥的麵色,心中甚是不服,星目掃了一眼地上橫陳豎臥,死在四個老道手中的十幾具屍體,正待說什麽……


    驀見瘋癲叟,雙目圓睜,大喝一聲說:“這裏還有一個老雜毛。”


    說著,雙手高舉紫竹杖,再向與黑衣大漢死拚死纏的瘦削老道奔去。


    盎多鵬倏然立起,怒聲大喝說:“瘋子,那是崆峒派的靜真長老……”


    話聲未落,打鬥中的瘦削老道,頓時驚覺,大喝一聲,跨步閃身,轉首一看,大驚失色,手中銀絲拂塵,反臂揮了出去。


    瘋癲叟哈哈一笑,大聲喝“好”,紫竹杖招式不變,依然是打狗的架子,直向靜真老道的頭上打下。


    靜真老道,見是瘋癲叟,麵色早已大變,知道瘋癲叟這招“棒打蓮花”,變化無窮,神奧詭異,大喝一聲,一式“就地十八滾”,直向三丈以外滾去。


    瘋癲叟沒有再追,轉首又對著有些發楞的黑衣勁裝大漢,怒聲說:“你在此打架死拚,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說著,手中紫竹杖,順勢一掃,向著黑衣大漢攔腰打去。


    黑衣大漢一定神,倉促間,揮刀封了過去。


    銀龍一見,頓時大驚,不覺脫口急唿:“瘋哥哥,他不是……”


    銀龍的唿聲未落,當的一聲,大漢手中的大砍刀,應聲飛向半空。


    瘋癲叟聽了銀龍的急唿,立即停身收杖,望著大漢,無可奈何的嘿嘿兩聲,轉身掠至嫻華倒身之處,立即蹲下身去,神色間,充滿了關切,焦急。


    這時,醉仙翁已在馬臉老道宇塵的屍體上,搜來一個白玉小瓶,立即倒出一粒藍汪汪的小九,放進嫻華的嘴裏。


    這時,小溫侯已將傷勢控住,緩緩起身走了過來,但精神仍有些不振。


    盎多鵬命銀龍見過醉仙翁,銀龍也將摩天玉女,小溫侯介紹給雪天三友,並將與嫻華離開老哥哥的經過說了一遍。


    相談之下,才知雪天三友,與銀龍是同一天早晨上船,三友的船先開,但因人多船重,航行較慢,因此,晚到了半個時辰。


    這時,各路群豪越集越多了,俱都立在二十丈外,暗暗指點,竊竊私議,有了雪天三友在場,更沒人敢向前了。


    盎多鵬,遊目看了現場一眼,霜眉一皺,望著銀龍問:“那位老人呢?為何不見在此?”


    銀龍望了一眼潭中滾浪中的寶鏡,也不解的說:“我們來時,也沒看到那位老人!”


    瘋癲叟掃了一眼附近橫陳豎臥的屍體,不覺也奇怪的問:“這些人是誰殺的?”


    銀龍劍眉一蹙,頓時想起馬大剛的死因,立即說:“可能是死在那四個老道手裏!”


    雪天三友一聽,似乎頗感意外,不覺脫口“噢”了一聲,俱都轉首去找靜真。


    隻見靜真老道,抱著靜玄屍體,神色慌急,向著穀外,如飛馳去。


    瘋癲叟立即怒哼一聲說:“今天便宜了這個老雜毛。”


    話聲甫落,嫻華已由麗君懷裏站起來。


    雪天三友,頓現笑容,三人幾乎是同聲關切的問:“怎麽樣?小臂還痛嗎?”


    嫻華見三位老哥哥都到了,頓時展顏笑了,立即搖搖頭說:“一絲也不痛了!”


    說著,舉手翻開衣袖,露出一段白如凝脂,潔似玉藕的皓腕。


    眾人趨前一看,隻見一根細如牛毛的銀絲,長約八公分,已有一半進入嫻華的雪膚中。


    醉仙翁立即拉過背後酒葫蘆,滴在銀絲上一滴酒,兩指一夾,銀絲立被取出。


    摩天玉女立在嫻華身側,似有所悟的說:“所幸宇塵老道,內腑已被震傷,真力已經不足,否則,這根銀絲,一定深入骨內了。”


    盎多鵬立即拂髯點首道:


    “趙姑娘說得極是!”


    醉仙翁眯眼一睜,也似有所悟的問:“宇塵老道是誰震傷的?”


    說著,眯忪醉眼望了麗君、銀龍、和小溫侯一眼。


    銀龍立即接口道:“是小弟震傷的,因為他出掌震傷了德俊扮。”


    說著,指了指麵色仍有些蒼白的小溫侯。


    醉仙翁聽了,立即“噢”了一聲,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銀龍會有如此高的功力,於是霜眉一蹙,又問:“靜玄老道是誰震斃的?”


    銀龍依然毫不遲疑的說:“也是小弟震斃的,因為他向人發掌偷襲。”


    醉仙翁聽得心頭一震,一雙眯忪醉眼一直望著銀龍,神色顯得極嚴肅的說:“小兄弟,你初離師門,即已樹下兩派強敵,你今後行道江湖,恐怕要危機步步,劫難重重了。”


    銀龍聽了,神色自若,淡淡一笑,說:“小弟躋身武林,隻知除惡務盡,見義勇為,濟弱扶危,消滅強梁,自身安危得失,小弟從未想過。”


    醉仙翁聽得一楞,醉臉又增加了些許紅暈,心中暗暗讚佩銀龍的豪氣。


    瘋癲叟,蓬頭一晃,連聲喝好,伸出滿手油泥的瘦手,重重拍著銀龍的肩頭,連連讚聲說:“好好好,不愧是我瘋子的小兄弟,有膽識,有誌氣,不畏強,不欺弱,做事順天,於心無愧,我瘋子有了同誌人!”


    說罷,高興得仰麵一陣哈哈大笑。


    銀龍被他拍得肩頭微微酸痛,劍眉隻皺。


    摩天玉女,小溫侯聽了瘋癲叟的這套話,覺得他宛如常人一般,但看了他這時的神態,覺得又有些瘋瘋癲癲。


    牟嫻華見銀龍劍眉微蹙,芳心微痛,立即有些不高興的說:“瘋哥哥,你一高興,手拍的就那麽重,也不管人家痛不痛。”


    瘋癲叟一聽,頓時大悟,立即望著嫻華,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


    盎多鵬,一拂銀髯,也快意的哈哈笑了。


    就在富多鵬,快意大笑之際……


    一聲清越長嘯,由遠處群峰間響起。


    銀龍幾人,心頭一震,富多鵬立停笑聲,穀內群豪,俱都麵現驚容,轉首望著嘯聲傳來的天空,每個人心中,都在輕唿,又來了高人。


    嘯聲不高,清越悠揚,直達宵漢,響徹長空,全山滿穀,到處響著嗡嗡不絕的震耳迴聲。


    嘯聲,愈來愈近了,似是向著狹穀飛來。


    這時,二十丈外,驀然響起一聲驚唿:“快跑,帶鏡老人來了!”


    這聲驚唿甫落,穀內群豪,頓時大亂,個個麵現惶急,紛紛奪路狂奔,爭先恐後,宛如大難臨頭。


    蕭銀龍看得劍眉一皺,心說:這些人千裏迢迢,翻山渡海,不是來看帶鏡老人的嗎?如今帶鏡老人來了,反而逃命般的跑了。


    心念間,嘯聲漸漸停了。


    跑到前麵峰角轉彎處的群豪,有不少人又停身止步,轉首望著潭邊,在惶急的神色間,顯得有些猶疑……


    驀地一聲沙啞怪誕的厲嘯,在銀龍的耳邊響起。


    銀龍心頭一震,轉首一看隻見瘋癲叟,蓬發豎立,環眼微合,仰麵張著大嘴,伸著脖子,正發著淒厲刺耳的怪嘯。


    小溫侯傷勢剛剛控住,聽了這聲怪嘯,俊麵愈顯蒼白,冷汗頓時流下來。


    銀龍,麗君,身形一閃,已至小溫侯身邊,兩人幾乎是同時將手撫在小溫侯的左右“命門穴”上。


    盎多鵬,醉仙翁,俱都神色凝重,仰麵望著方才清嘯的空中,似乎在等待對方的迴應。


    銀龍遊目一看,停身峰角處的群豪,一個也不見了,想是聽了瘋癲叟的怪嘯,嚇跑了。


    瘋癲叟一聲嘯畢,環眼睜開了,寒光閃閃的望著前麵峰頂……


    突然清嘯再起,就在前麵數百丈高的峰巔之後。


    緊接著兩道相並灰白人影,宛如兩顆彈丸,在前麵數百丈高的峰頂上,掠空一閃,向著峰下如風馳來。


    雪天三友,蕭銀龍幾人,看了來人這種爐火純青,已達化境的輕功,俱都心頭一震,麵色微變。


    清嘯一停,兩道相並的灰白人影,已到達半峰,但那聲清嘯餘音,仍飄蕩在群峰之間,直上蒼空!


    這時,銀龍已能看清灰白人影,是並肩飛來的一男一女。


    於是,心中一動,不覺脫口說:“來人並肩飛馳,是一男一女!”


    雪天三友,聽得心頭一震,因為他們還沒看清來人是男是女。


    尤其醉仙翁,不覺脫口“噢”了一聲,他一直想不透這位小兄弟,為何有如此強的目力。


    這時如風飄下的兩道灰白人影,已達峰底,向著穀中緩緩馳來。


    雪天三友看得出,這種輕功,看似緩,實則疾!


    突然蕭銀龍星目冷電一閃,接著脫口驚唿:“師妹,仙長”


    唿聲中,黃影一閃,勢如脫箭般,向著飛來的灰白人影,電射撲去。


    摩天玉女聽了,粉麵一變,心情不禁有些緊張焦急,她深知仙長到來,必然會道破為自己秘密授藝的恩師是誰!


    小溫侯聽了精神一震,心情異常興奮,覺得今天一日之間,得遇“宇內七奇”之中的四位高人,真是幸運已極。


    牟嫻華聽到龍弟弟那聲驚喜歡唿,看到那點如行雲流水般飄來的白影,不覺芳心黯然,粉麵上頓時掠上一絲幽怨!


    雪天三友,這時看清了來人麵目,正是隆鼻豐碩,美髯飄飄,一身灰布道袍的“雲鶴仙長”。


    仙長的身邊,是一個清麗恬靜,年約十六七歲的白衣少女,正挽著他的右手並肩馳來。


    白衣少女,一雙剪水雙瞳,正驚喜的望著如飛撲去的銀龍,三人知道,這個白衣少女可能就是銀龍的師妹裘若蘭了。


    三友看罷,俱都爽朗的哈哈笑了。


    這時,銀龍已撲至距雲鶴仙長七丈處,停住身形,躬身等候。


    若蘭一見銀龍,悲喜交集,飄飛中輕揮纖手,立即淒婉的急聲說:“龍哥哥……”


    話未說完,鳳目中,已是珠淚滾滾,順腮而落。


    銀龍強抑激動,正待向仙長躬身行禮,仙長與若蘭已經到了。


    雲鶴仙長,來至近前,立即含笑祥和的說:“小施主免禮,請至潭邊談話吧!”


    說著,身形未停,伸手將銀龍右臂扶住,立有一股巨大潛力,將銀龍扶起,直向三友立身之處飄去。


    銀龍隻覺本身,宛如被風吹般,身不由主的向前飄去。


    轉首一看仙長,美髯飄飄,麵含微笑,神色間,令人望之生敬。


    再看蘭妹,神色戚婉,鳳目蘊淚,嬌靨已顯得有些憔悴了。


    飄馳中,驀聞身邊雲鶴仙長,哈哈一笑,朗聲說:“數年不見,三位道兄豐采依然如舊。”


    話落停身,已至三友及麗君三人麵前,仙長立將銀龍,若蘭兩人鬆開。


    盎多鵬,醉仙翁,同時笑聲說:“牛鼻子,是什麽風把你吹到狹穀來了……”


    瘋癲叟未待富多鵬說完,一晃蓬頭,瞪著環眼笑聲說:“什麽風吹來的,還不是老雜毛動了貪念,不然怎會悄悄跑到冰天雪地的長白山去!”


    雲鶴仙長上拂美髯,朗聲哈哈一笑說:“瘋道兄又開玩笑了,上次去長白山,實因去采‘冰果’配藥,適逢其會,巧遇帶鏡老人,決不是專程前去……”


    瘋癲叟環眼一翻,仍有些不服的問:“這次呢?莫非又是來此采藥?”


    雲鶴仙長,立即笑著說:“這次如非聽到瘋道兄那聲破鑼似的嘯聲,貧道恐怕早出福山了。”


    仙長的話聲甫落,三友和銀龍幾人,都忍不住炳哈笑了。


    這時,麗君,嫻華小溫侯同時趨前向雲鶴仙長見禮。


    雲鶴仙長一見麗君,立即撫髯含笑問:“趙姑娘,令師清雲師太近來可好?”


    麗君粉麵一紅,芳心暗暗著急,這時知道不能再隱瞞了,立即恭聲說:“托仙長的福,家師一向很好。”


    雪天三友,聽得一楞,心說:久聞摩天玉女,武功居趙氏七雄之首,原來這丫頭竟是武林四異蒙山老尼的秘傳弟子。


    三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說,這件事連我們三人都不知道,武林中當更無人知了。


    立在一傍的小溫侯完全傻了,他身為六哥,尚不知七妹的恩師是蒙山老尼,一直認為妹妹是跟著老媽媽學藝。


    銀龍、嫻華和若蘭三人,並不覺得過分驚奇,因為他們從沒問過麗君的恩師是誰。


    雪天三友和雲鶴仙長久別重逢,立即暢談起來。


    銀龍乘機將若蘭介紹給麗君,嫻華和小溫侯三人。


    小溫侯一見若蘭,驚為天人,他確沒想到龍弟常常談起的師妹,竟是這麽一位親切,聖潔、嬌憨、憩美的少女。


    一身素裝白衣,配著嬌憨無邪的笑靨,直疑是西天瑤池玉女。


    小溫侯遊目看了一眼七妹和嫻華,看到他們三個少女人相互談得極親熱,極投合,極愉快。


    但,他看得出,在七妹的粉麵上,籠罩著一絲幽怨,在嫻華的嬌靨上,顯示著心情失意,在若蘭嬌憨的麵龐上,洋溢著純真,無邪。


    在他心理,對麵前的三個少女,很快的作了個比較……


    裘若蘭,清麗恬靜,透逸絕俗,粉麵上,一直掛著嬌憨無邪的微笑,令人一看,便知是個心地純誠,毫無城府的小泵娘。


    牟嫻華、明媚、豔麗,容光照人,粉麵上,始終閃著青春絢爛的光輝,有時英氣淩威得令人不敢親近,但卻是個極端熱情的少女。


    七妹麗君,雖也秀麗出塵,如花似玉,但風姿中,卻含有一股凜然風韻,既多情又善感,既高傲又妒情。


    嫻華、麗君、與若蘭,三人站在一起,總被若蘭一種無形風儀,掩沒了兩人的既有光輝。


    小溫侯一陣沉思之後,頓時為七妹耽起心來,如果她不能委屈求全,再不能慧劍斬情,後果實在堪慮。


    一陣爽朗的哈哈大笑,將小溫侯由沉思中驚醒,轉首一看,雲鶴仙長和雪天三友,已趨步向潭邊走去。


    銀龍一看,立即愉快的對小溫侯說:“六哥,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小溫侯立即含笑點首,與銀龍並肩走了過去。


    若蘭三人,也隨在銀龍,德俊身後跟進。


    眾人縱身通過一段飛落水珠地帶,停身在一塊較乾燥的草地上,距離潭邊已不足五丈了。


    驀聞,瘋癲叟問:“牛鼻子,你不認為這個帶鏡老人是‘天南二義’之一嗎?”


    雲鶴仙長,微一搖頭說:“天南二義,雙雙坐關,要至明年新春才可啟關。”


    說著一頓,略一沉思又說:“那天長白山雪穀殘垣中,就在蕭小施主向我施禮的一刹那,石屋窗內毫光驟失,隻見一縷清煙,掠過赤足惡丐和尚的頭頂,立即暴起兩聲慘叫,待我撲至林外,那縷清煙,已經蹤跡全無了。”


    雪天三友聽得俱都麵色一變,醉仙有些不信的說:“牛鼻子,你不要過分渲染,以你絕世輕功‘馭風飛行術’,還能讓帶鏡老人逃脫了視線嗎?”


    雲鶴仙長慨然一歎,說:“那天我曾騰空數次,但四野茫茫白雪中,籠罩著一層薄霧,到處閃動著人影,俱是隱身殘垣中的武林人物,令我不知應該追蹤那一個人影才好。”


    盎多鵬望著潭中的寶鏡說:“以你的看法,可知這位老人將寶鏡放在奇險瀑潭中的用意何在?”


    雲鶴仙長,修眉一蹙說:“這位老人,似乎蓄意殺絕見利貪心的人,自他現身以來,死在他手中的黑白兩道高手,實在不少了。”


    說著一頓,遊目掃視了四周一眼,又說:“據我猜測,老人將寶鏡置在潭中,目的在造成貪心者,彼此爭奪,自相殘殺,使武林中再沒有見利忘義,貪心不足的人。”


    瘋癲叟一聽,心中頓時有氣,不覺忿忿的說:“這不是誠心製造殺孽嗎?如果沒這麵鏡子,貪心的人,為何會起貪心?”


    說著,又怒哼一聲,說:“乾脆將這麵鏡子毀掉,斷了大家的念頭!”


    說著,俯身撿了一塊小石,舉手就要投出。


    眾人一見,麵色同時一變,不覺脫口發出一聲驚唿。


    盎多鵬、醉仙翁,同時大喝一聲,伸手將瘋癲叟的右腕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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