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裏既沒有迴頭看,也沒有迴答。


    他避開了萊爾德的視線。在他看來,萊爾德的目光中有一種令人不安的東西,像是擔憂,或好奇,又或者是某種熱忱?


    剛才萊爾德問他“你背後有什麽”……結合萊爾德的神色來看,這句話並不是拿他尋開心,更不是惡意恐嚇。萊爾德是真的對此感到疑惑,想從傑裏口中獲取一個答案。


    傑裏久久不迴答,萊爾德就一直看著他……或許是看著他身後。病房保持著靜默,隻剩下傑裏翻開下一頁打印紙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傑裏說:“我背後有一些儀器,地板,病房內其他設施,還有房門和走廊。”


    萊爾德問:“你知道我在問什麽嗎?”


    傑裏問:“這算是你的下一個問題嗎?”


    萊爾德說:“不算。這隻是我隨口一說。行,輪到你問了。”


    傑裏點點頭,照著打印紙上念道:“你去過辛朋鎮嗎?”


    “你竟然先問這個?”萊爾德驚訝道,“我還以為你得反過來問我‘在你看來,我背後有什麽’呢!”


    傑裏輕笑了一下:“我不會這樣問的。”


    “為什麽?”


    他們的提問規則有點被打亂了,現在根本不是輪流提問並迴答。不過,傑裏還是迴答了:“我接受過一些相關培訓。你剛才提的問題很可能是一種感知喚醒,屬於高危行為,我無法獨自確認風險程度,所以不會去配合,也不會主動追問。”


    “什麽玩意?”萊爾德一臉然詫異,“你說的是什麽?我沒聽懂……我怎麽就沒接受過這類培訓?”


    傑裏說:“對你來說,大概這些是新東西吧。萊爾德,從2015年至今,已經過去十幾年了。對於像我這樣的……像過去的你一樣的工作人員們來說,現在這類培訓是必不可少的。你當年確實沒有經曆過它們。”


    萊爾德想了想:“你的意思是,這十幾年裏,我們對‘那些事’的了解變多了?”


    “是的。因為‘那些事’發生得也更多了。”傑裏說。


    萊爾德愣了一愣。


    傑裏發現,他又在看自己身後。但傑裏沒有過多地探究他的目光,更沒有嚐試迴頭或側過頭。


    “你說的‘更多了’……是有多少?”萊爾德問。


    傑裏說:“你又在問我問題了。在這之前,你還沒迴答我提出的問題。”


    萊爾德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是嗎……剛才你問我的是什麽來著?”


    他好像是真的忘掉了……傑裏觀察著他的眼神和微表情,認為他並不是在玩什麽花招,他與人溝通起來就是這麽困難。


    於是傑裏重複了一遍問題:“你去過辛朋鎮嗎?”


    =========================


    傑裏花了好幾個小時才聊完所有問題。


    他們從臨近傍晚,一直聊到夜幕已濃,誰也沒吃晚飯。萊爾德目前吃不了東西,是靠營養補液活著的,而傑裏習慣了不規律的生活,並且今天也沒什麽胃口。


    其實傑裏事先準備的問題不多,也不深入。他隻是來進行初步溝通的,這次溝通更多地是為了評估萊爾德的個人情況,而不是詢問他失蹤期間的全部經曆。至於那些更深入的東西,將來會有更資深的團隊來負責調查。


    當年,傑裏和肖恩也經曆過這類麵談。他們已經把能提供的東西都吐幹淨了。萊爾德身上的秘密比他們更多,更複雜。


    他們的記憶比較連貫,陳述能力也正常,而萊爾德不是這樣。今天傑裏強烈地感受到,與萊爾德溝通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傑裏原本以為一個多小時就能聊完重點,他還留出了點餘量,預計傍晚六點左右就能結束。他沒想到,這次的談話無比淩亂,萊爾德的注意力經常無法集中,並且經常使用與他過去人格不符的表達方式。


    傑裏的第一個問題,是問萊爾德是否去過辛朋鎮。在他的預設中,隻要萊爾德能給出是或否的迴答就足矣,他不準備一上來就深挖太多。


    萊爾德很配合地開口迴答,但他沒有給出是或否的明確答案。


    他先是描述名為《奧秘與記憶》的舊雜誌,雜誌的某期深入剖析了1985年的辛朋鎮事件。其實這雜誌在機構內部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傑裏認識一個外勤人員,那人就是當年參與調查的記者之一。


    萊爾德講到“女士站在窗口,看到四個青年失蹤”,這時他突然話鋒一轉,說到一個名叫喬尼的中年男人,以及他的模樣,他的言談,他的尋人啟事,他的女友瑪麗·奧德曼……


    萊爾德有時候稱唿瑪麗·奧德曼為“那個幸存者”,也有時候稱唿她“瑪麗”,還有時候叫她“那個信使”。


    他有的時候以分析者的旁觀視角講述辛朋鎮事件,有的時候又像是在以居民的身份自述。他還多次提到“姐姐”如何如何,說著說著又停下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把話題轉迴《奧秘與記憶》雜誌。這次他又提到一個圖書館,說起他當年是如何掌握列維·卡拉澤的行程,如何確定那間圖書館的特殊性……


    萊爾德的思維很靈活,說話卻不快,而且沒什麽力氣,經常需要停下來歇一會兒。在他講述的東西中,有些是傑裏和其他人早已知道的,也有些是尚不明確的。


    傑裏沒有強行打斷他的陳述,隻是加以適當的引導,比如當萊爾德顛三倒四地詳細描述給嬰兒衝奶粉的過程時,傑裏就得讓他迴到還未講完的上一個話題上。


    “所以,顯然你們去過辛朋鎮,對吧?”傑裏確認了一下他提問的核心。


    萊爾德已經說了很多關於辛朋鎮的細節。但他說:“不,沒有。”


    “什麽?”


    “我從沒有去過真正的‘辛朋鎮’,從來沒有。”


    “那你剛才講述的是什麽地方?”


    萊爾德說:“是伊蓮娜。”


    “什麽?”


    “那是伊蓮娜·卡拉澤,”萊爾德的語氣很肯定,表情也十分平靜,就好像他說的是一件極為正常的事情,“我說的地方其實不是辛朋鎮,是伊蓮娜,也是我媽媽……不對,她當然不是我媽媽,我的意思是,佐伊也是她,我剛才說的……我和列維去過的那個地方,是她們。”


    “地方”和“她們”根本不該是一類名詞。傑裏向他確認:“是你們去了屬於她們的某個地方,這個地方類似於辛朋鎮;還是你們進入了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是由她們的身體構成的?”


    後一個說法過於瘋狂,一般人根本不會做此推測。但傑裏認為,萊爾德所描述的東西十分接近於這種情況。


    萊爾德否認了前者,但也沒有完全承認後者。他認為後一種說法很生動有趣,但不夠準確。


    傑裏追問他準確的描述應該是什麽,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嚐試了好幾種說法,一個比一個混亂難懂。


    他自己也有點著急,累得直喘氣,最後他隻能無奈地表示,他說不清楚,用語言……至少是用他能掌握的所有語言,都無法把這個概念說清楚。


    萊爾德休息了一會兒,試著再次梳理思路:“她們不是身體,不是我們理解的這種‘身體’。說她們是‘地方’反而稍微更準確一點。如果要我簡單概括,她是一種‘混淆’。”


    他把“混淆”當做名詞。他認為,如果簡單粗暴地把“不協之門”當做界限,這邊稱為a,那邊稱為b,那麽這種“混淆”就是c,是與a或b都不相同的地點。


    萊爾德五歲的時候與母親一同失蹤,他們走進的是b,然後再進入c,最終從c處迴到a。


    2009年,安吉拉在自家公寓裏短暫失蹤,然後迅速返迴。她之前曾無數次感知到b,但並未進行深入接觸,她這次迷失是直接迷失在c中,她根本沒有進入過b,所以她非常迅速地迴到了a。


    還有米莎和塞西。萊爾德專門問了一下,她倆是不是早就平安迴來了?傑裏告訴他確實如此。


    萊爾德表示,米莎和塞西也是先進入b,然後進入c,從c離開,迴到a。


    五歲的萊爾德,2009年已經有些發瘋的安吉拉,2019年的米莎和塞西,他們都是經過c迴到a的。萊爾德認為,這些人是“從混淆迴來的”,而不是“從門裏迴來的”。


    這幾個人有一些共同點。他們迴來得相對順利,不需要看到什麽特殊的通道,他們迴來後,身心都相對比較健康。雖然安吉拉有嚴重的精神疾病,但這是她事發前就產生的問題,並不是由於2009年的那次疑似迷失造成的。


    而其他人不一樣。比如傑裏與肖恩,比如2024年的列維和萊爾德(而不是當年五歲的萊爾德)……他們“迴家”的方式和前一類人不同。他們沒有去過c,是從b直接迴到a的。


    除了他們以外,傑裏在之前的工作中還了解到一件事:在將近兩百年前,出現過一次與他們的經曆極為相似的案例。當事人是一位對後世來說相當知名的作家、詩人,他被認為有極大可能性遭遇過“不協之門”。


    此人經曆了短暫的行蹤不明,又很快出現在了巴爾的摩附近,此時他的身心均遭到極大創傷,且無法描述自己所經曆的事情,由於當年醫療技術有限,他很快死於腦血管問題。


    根據僅存的一些涉密文件來看,此人的各類症狀與傑裏、肖恩極為近似。


    不僅如此,在肖恩接受漫長的調查和訪談時,他在敘述中提起了那個將近兩百年前的案例當事人。他詳細描述了第一崗哨內的人形生物,正是此生物向他描述了那個人。肖恩的轉述與涉密文件中的描述高度一致。


    萊爾德總結說:


    十九世紀案例當事人、肖恩、傑裏、2024年的他自己、2024年的列維,這些人是以同類方式迴來的。他們都進入了名為“第一崗哨”的人造建築,而此建築是圍繞某種隱秘道路建成,他們使用了該條道路。


    五歲的萊爾德、米莎、塞西、安吉拉,這些人則是用另一種方式迴來的。和前麵那些人不一樣。


    一個最直觀的差異就是:從第一崗哨裏迴家的人,全都是在巴爾的摩附近的一個區域被發現的。而從“混淆”裏離開的人,則出現在各種他們自己很熟悉的地方。


    五歲的萊爾德出現在外婆家的自己房間內,安吉拉也還在公寓裏,塞西和米莎出現在聖卡德市,位置據說是一條街上。


    其實萊爾德不知道米莎和塞西出現在哪,但他知道她們是在哪失蹤的。2015年的時候,塞西開著車,與米莎在聖卡德市老城區的某處失蹤。


    據傑裏所知,2019年的時候,米莎和塞西出現在聖卡德市一處大賣場附近的街邊,旁邊還有一家甜點店。在米莎接受麵談時,曾經有人問過她那個地點是否有什麽特殊意義,她的迴答是:在我和媽媽“迷路”之前,我特別想去那家甜點店。


    兩類人,用兩種不同的方式迴來,出現在規律不同的地方。


    萊爾德並不是第一個做此總結的人。在萊爾德還昏迷著的時候,肖恩、傑裏和其他工作人員也都隱約察覺到過這些。


    在萊爾德發散式的陳述中,傑裏留意到一件事。


    萊爾德的語調和口音有時會突然改變。他沒有改變完整句子的念法,也不是在刻意模仿某人,有時候他需要在一段話裏多次重複使用同個詞匯,那個詞一前一後相隔不遠,發音方式卻完全不同。


    傑裏暫時沒有主動詢問這一點,他認為還不是時候。


    他擔心初次麵談過於冗長,但隱蔽式耳機裏傳來了一聲簡短指令,讓他順其自然地繼續,不必糾正萊爾德的表達方式。


    於是傑裏順著萊爾德的陳述,改變了提問順序,並且默默記下一些可能需要重點關注的細節。


    終於,萊爾德提到和列維在小鎮裏尋找艾希莉,還反複說到了名叫丹尼爾的人。此人是辛朋鎮居民,是1985年事件發生時的失蹤者之一。


    提到他之後,萊爾德突然開始用第一人稱描述他。


    傑裏沒有對此進行糾正,而是配合著萊爾德繼續談話。


    其實傑裏脊背發涼,已經開始走神。他有點後悔來做這個,此時他非常想找個別的同事來代替他。


    “所以我用了一些方法,”萊爾德的臉上呈現出一種陌生的神態,語調和口音不規律地變換著,“具體方式很用難三言兩語說清,總之,我把自己送了出來。因為我一直在伊蓮娜的控製下,我本來是根本沒機會再迴來的,但是伊蓮娜有意願把別人生出來……不是,我的意思是‘送迴來’,所以我就想出了這麽一種方式……”


    他說的話變得有些難懂。傑裏問:“簡單來說,是否可以理解為‘丹尼爾借助萊爾德把自己送出來’?我的理解對嗎?”


    萊爾德說:“算對吧。”


    “我可以把這種方式比喻成寄生或者附身嗎?我知道不是這麽簡單,僅僅是比喻。”


    萊爾德搖著頭。他是躺著的,搖頭的動作很不明顯,看著隻是在枕頭上輕輕蹭了兩下。“不能這麽說,這樣比喻不對,”他說,“如果我是丹尼爾,寄生了我,那麽現在我就是丹尼爾,就不是萊爾德了。”


    “你現在是萊爾德嗎?”傑裏問。


    “我當然是,我把一切都給我了。你們不是有一大堆問題嗎?有些問題靠我是搞不清楚的,但是我卻可以。我們肯定需要身為學會導師的我,雖然這需要一點時間。現在我說不清楚,我的記憶……我的思維太雜亂,我得梳理它才行。”


    這個表達十分混亂了。傑裏必須仔細跟隨著每個詞,留意著每個重音,才能勉強確認每一個“我”到底是指誰。


    傑裏說:“你出來了,但是你並不認為自己是丹尼爾。”


    “因為我確實不是丹尼爾。我是萊爾德,從大腦到這個亂七八糟的破身體,都是萊爾德。”


    傑裏心裏有個隱隱約約的猜測,不嚴謹,但是他覺得應該差不多——丹尼爾把自己所知所想的一切都傾斜到了萊爾德身上,這些東西不僅包括他身為學會導師的知識,也包括無關的經曆和思維習慣之類。


    萊爾德當然沒法把它們全都講清楚,我們任何人都沒法講清楚自己擁有的全部思想和記憶。


    人們可能會記得自己高中同學的名字,記得在大學裏學過某個課程,但沒人能夠清楚地迴憶起與同學的每一段對話、上過的每一次課程。這些東西沒有丟失,它們隻是蟄伏起來了,從表麵的記憶,融進了更深的地方。


    丹尼爾就以這樣的形式“蟄伏”在萊爾德的身心中。某種意義上說,丹尼爾根本沒有“迴來”。他把自己當做一台電腦,硬件可以全部爛在隔離區內,隻要數據跟著移動設備出來了就好。


    但人類始終不是電腦硬件,也不僅僅是數據。丹尼爾事先知道他的自我認知會消失掉嗎?或是他全都知道,但他認為這樣就足夠了?


    對於上級機構來說,萊爾德·凱茨簡直是個失而複得的寶藏。他的腦子裏攜有大量未探明的信息,其中很可能包括不止一位學會導師的記憶。


    可是對傑裏來說……他忽然感到一陣失望。


    其實他的心中不僅僅有失望,也有點難過,有點畏懼,有點擔憂,有點驚奇。


    他能夠允許自己產生後麵那幾種情緒,卻不能接受自己竟然在“失望”。


    他一直想接自己的異母哥哥迴家。從小時候起,他無視這個人無視了很多年,現在他似乎終於有機會彌補這份親情……


    但是,此時他麵前的這個人……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傑裏感到一陣惡心。“失望”是對萊爾德,“惡心”則是他對自己。


    大概就像他對肖恩的態度一樣。


    他一邊排斥,一邊痛恨做出排斥姿態的自己。


    傑裏的打印紙上還有幾個問題。比如“你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麽”之類的。他準備的問題都不複雜。


    他問不下去了,也沒必要再問下去。


    萊爾德也過於配合了吧……在傑裏沉默著的時候,萊爾德仍然在用淩亂的詞句試圖講明白一些東西。


    但他講得一點也不明白,傑裏也聽不明白。


    在交談開始時,萊爾德說的話還算是好懂,再之後,他的用詞變得很奇怪,但基本的語法和語言能力還是正常的……


    而現在,在他一直一直嚐試解釋之後,他的語言邏輯能力似乎開始崩壞了。


    起初是萊爾德念錯了某個單詞。他說了一個毫無意義的發音。然後,他忘記了正確的表達順序,開始把毫無關係的單詞一個個送出來,根本組不成句子。


    他自己也意識到了溝通不暢。他有點著急,但他的身體又太虛弱,說話不夠快,在十幾秒內,他連有意義的單詞都說不出來了,他一臉認真地說出各種顛三倒四的發音,然後又陷入呆滯和迷惑……


    傑裏不得不製止他。同時,耳機裏也傳來了指令,讓傑裏適當安撫萊爾德,溫和地結束這次對話。


    醫療人員在別的房間監控著萊爾德的體征,他們認為萊爾德必須休息一下了。


    幸好,萊爾德還能聽得懂正常的語言。傑裏叫他歇一歇,在他皺著眉喘氣時,傑裏對他說:“顯然這些事很複雜,一言難盡。我認為以書麵方式匯報會更好一點,這樣你也可以把事情解釋得更精準些。”


    萊爾德沉默了大約兩分鍾。


    再開口時,他的語言能力忽然恢複正常了:“可惜我現在沒法寫報告,我拿不動筆,也打不了字。”


    傑裏說:“不用急。將來還有時間。等你的身體慢慢好起來,你還有很多工作要參與呢。”


    餘下的一小段時間,傑裏把話題帶迴了當下,不問萊爾德的經曆,也不問“不協之門”。他給萊爾德講了一些家裏的事,還有一些昔日萊爾德也認識的同事。


    說這些的時候,萊爾德的語言能力一直保持正常,沒有再出現剛才那種令人困惑的情況。


    在傑裏準備離開的時候,萊爾德還有些意猶未盡。但傑裏已經接到了來自上級人員和醫療組的多次催促,他不能再和萊爾德聊下去了。


    傑裏收拾好帶來的東西,叫萊爾德好好休息,站起來,轉過身……


    這時,萊爾德忽然說:“你看不見的,是吧?”


    傑裏的腳步頓住。他想起萊爾德最開始問他的那句話:你背後有什麽?


    此時,他正看著之前背對的方向:房間的唯一出入口是可密封的半自動門,他和門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兩側牆邊擺著不少醫療專用儀器。他沒看到任何異常之處。


    萊爾德在他身後長出了一口氣,又說:“嗯,你確實看不見。挺好的。好了,不用緊張了,你看不見。我也問過別人,比如那個醫生……我忘了他叫什麽。原來你們都看不見啊……”


    如果是十六歲的時候,傑裏一定會忍不住問:那你看見了什麽?


    但現在的他絕對不會問。即使要驗證這類事情,也不是由他來做。


    他迴頭對萊爾德說:“以後不要再向別人求證這種事情了。凡是被允許接觸你的人,全都是基本‘看不見’的人。”


    萊爾德說:“也對,這樣的人才是大多數。”


    傑裏走到門邊,門自動向兩邊打開。出門前,他留下一句話,他沒有迴頭看萊爾德對這句話的反應。


    “曾經這樣的人是大多數。現在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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