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繪聲繪色描述,勾得一幫女人垂涎三尺。當即攛掇她年裏就做做看。夏夕說,“天冷,怕發酵不起來。我試試吧。夏天把握大一點。”


    五奶奶崔氏笑著說,“饞我真等不得了。七弟妹,你還真會想。”


    “都是饞嘴惹得禍哦。”夏夕說。


    大家一起大笑。


    “說實話,我也是個饞。沒出嫁時候母親常常說,我又饞又懶,將來婆婆會打。”四爺夫人沈氏笑著說。


    大家又一起大笑。徳雅看著德閔眼神裏多了一些情緒。這個生死路上走過一趟姐姐有著太明顯變化。以前膽小怯弱,人前不自信,永遠躲她身影後麵。現,稍稍站直身子,自己就有點掩不住她存了。


    她走過來,親熱又責怪地說,“好啊姐姐,敢情那時候你都一個人躲屋裏吃好。”


    “哪有你佛跳牆珍稀名貴啊。”


    穿著象牙色繡五彩菊花比甲五奶奶崔氏說,“我看今年必是八弟妹奪魁了。難怪她出這麽個主意。”


    六姑娘靜珹是二房庶女,還小,隻有十一歲,太太不讓她動手,隻站一邊觀摩。小丫頭看得倒是很開心:“聽說佛跳牆連有些禦廚都拿不下來。咱們家也就老侯爺和二老爺嚐過,其他人見都沒見過。”


    五姑娘靜琬是許靜璋同母妹子,眉目間有想象地方,卻柔和溫婉得多。她說,“八嫂一道佛跳牆把我們做菜全變成陪襯了。”


    徳雅笑了,“敢情我得罪了人還不知道呢。這可怎麽辦?說聲對不起,嫂子妹妹們能恕了我麽”


    大太太和二太太身影忽然出現廚房門口,身後跟著一群丫頭婆子。大太太笑著說,“你們這幾個丫頭,居然敢抱怨。多難得機會,就該好好跟著你們八嫂學學這道菜才是。”


    二太太點頭說,“就該好好學習。藝不壓身,女人終究要管家,學得多,會多,將來遇事就不慌。四姑娘,你們幾個姑娘要用心向你八嫂請教,教會了你們,說不定將來也能給你們掙一點顏麵呢。”


    幾個姑娘紛紛答應。


    “老七媳婦會煮佛跳牆麽?”大太太問。


    “迴太太話,我不會。”


    “你家太太教徳雅時候你沒跟著一起學?”二太太揚揚眉毛。


    夏夕笑著說,“我從小就笨,把師傅累得夠嗆,還啥也沒學會。所以出嫁了,我隻有壓箱銀子,妹妹倒有很多壓箱子本事。”


    這話從字麵上聽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話裏隱隱含著骨頭。誰都不傻,哪有聽不出來。


    明知道這樣譏刺人不好,畢竟作俑者不當麵。但是夏夕實忍不住,德閔被欺負得太狠了,撂上幾句刺話,徳雅如果樂意,讓她傳給她娘好了。氣人誰不會啊。


    大太太淡淡一笑,“知道自己笨就多下點功夫。勤能補拙。”


    夏夕規矩答應下來:“是。”


    大太太二太太顯然興致很好,她們廚房裏轉著看了一圈,對媳婦和姑娘們作品做做點評和鼓勵。徳雅用一隻勺子盛了一勺佛跳牆湯汁,讓二太太幫忙嚐嚐。二太太品一品,翹起了拇指,“了不起,名不虛傳。”


    大太太聞言笑彎了眉眼,流露出滿意神色。徳雅換了一把勺,照樣盛了一小勺湯給大太太嚐。“我掌握不來府裏人口味,太太幫我把把關,會不會淡了些?”


    大太太品了品,點點頭。“沒枉費了你幾天辛苦,味道真不錯。鹹淡我看也合適。就這樣上吧。”


    夏夕見一個灶頭閑下來了,打了幾個雞蛋,靜靜地攤她蛋皮。四姑娘是二太太嫡女,手腳利索已經完成了自己準備工作。她走過來問,“七嫂,你這是要做什麽?”


    “攤一點雞蛋皮,等會做麵時候漂湯上做個點綴。”


    “你旗花麵我都沒聽說過。怎麽個旗花”


    “湯上麵漂韭菜和蛋皮,形狀像一麵麵彩色小旗子,我想大概就是這麽來。”


    “想法挺別致。”


    “這個麵是酸口,解膩。晚上你賞個臉嚐嚐吧。每碗隻有一筷頭銀絲麵,吃著不負擔。”


    “我一定會嚐嚐。從來沒吃過。”


    “希望你能喜歡。”


    靜琳微微一愣。這種表達方式她不習慣,但是話裏友善和重視她聽出來了。嗬,糊塗四兒還是有她可愛地方。


    酉時整,侯府開祠堂祭祖。各種葷素貢品流水價地從廚房裏端了出去,擺祠堂前巨大供案上。男人們全體集合,一個不拉地去向祖宗磕頭。年三十迎祖宗,過了小年送祖宗,這是各家都極為鄭重禮儀。


    侯府裏女人們是沒有這種資格,年夜飯已經準備得七七八八,涼菜全部就緒,蒸碗與湯品也全部預備好了,灶火全部被煤炭蓋住,隻保留一點餘溫。幾樣熱炒食材也都醃漬完畢,切成需要形狀整齊地碼盤子裏等待下鍋。閑下來女人們紛紛迴屋去換衣服補妝。


    夏夕隻攤了個蛋皮,沒受什麽煙火氣,就老老實實地呆福蔭軒裏。靜珹正是天真爛漫年紀,不需要化妝,陪著她等。小姑娘絮絮地打聽酸奶,頗為垂涎。過得一會兒,迴去打扮自己女人們陸續迴來了,每個人都是一套簇衣服,一個賽一個華麗。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也過來了,進了福蔭軒後麵暖閣裏坐等。媳婦和姑娘也就跟著進到暖閣裏。大家議論著對方衣款式和手工,聽那意思,有幾個媳婦居然是自己裁自己做。夏夕覺得自己就像鬱金香花田中長出一株高粱米,笨拙得不堪,口都不敢開。


    徳雅進來時候,整個屋子都為止一靜。


    因為屋子裏足夠暖,她進門就脫掉了大紅色羽緞披風,丫頭立刻接過披風退了出去。徳雅這次少有地穿了一套白色蹙金疏繡綃紗宮裝,素淡衣著讓胸前那顆碩大血玉墜子顯得格外醒目。這顆血玉墜子相當大,比乒乓球還要大上一圈,顏色如鴿血一般濃得幾乎要流下來。天然血玉原本就極為罕有,這個時代想必也沒有那麽好造假技術。夏夕就算出身草根見識不廣,也隱隱意識到這塊血玉價值驚人。這顯然是徳雅嫁妝,丫真比自己闊綽得多了。


    有幾個奶奶姑娘已經圍上去賞鑒這塊玉佩。夏夕坐屋裏條凳上沒動身子,淡淡地用目光巡視。老太太笑容未改,遠遠地看著圍門口好奇那幾個年輕女人。大太太侯夫人卻一瞬間漲紅了臉,神色頗為難堪。她扭頭看夏夕,正好與夏夕目光對視,大太太就像行竊被人捉住了手指,多紅暈覆蓋麵部,紅得似欲燃燒起來。


    夏夕替她燒得難過,低下了頭。心說,姊妹易嫁果然是好買賣啊,人財兼得,撈足了便宜。您還裝什麽裝?


    老太太笑吟吟地說,“過來丫頭,讓我看看,是什麽好東西?”


    徳雅笑著走過來,摘下脖子上絲線打成瓔珞,把玉佩遞給老太太。老太太仔細地上下翻看,“水頭好,色也好,還沒雜色,是個難得。好好留著吧,仔細別碰碎了。我見過不少人家傳代家當都不如這個好。”


    “我娘也囑咐我仔細保管來著。今兒是除夕,我略戴戴就收了。”徳雅說。


    老太太點頭,二太太也順手接過玉佩看,嘴裏不絕地讚歎,“哎呦,真是個好東西啊,這麽好成色玉可不容易見到,血玉就不用說了。這蝴蝶雕工也真細致,感覺手一鬆都能飛起來似。大嫂你看看。”


    大太太臉上紅暈剛退,這下子又紅起來了。她淡淡地看了二太太手裏一眼,“小孩兒家玩意兒而已。”


    “玩意兒?大嫂你這話我就不依了。親家母厚嫁閨女,看中可是咱們瑜哥人品前程。依我看,人家是財帛動人,求你多愛惜人家寶貝閨女呢。”


    徳雅站炕前,不免局促起來。


    夏夕不動聲色地喝茶。還以為兩房太太真親密無間呢,也不過如此。


    “弟妹這話就不對了。好男不看家當,好女不看嫁妝。我就算糊塗,還能到貪財這種程度?”


    徳雅笑著說,“這塊玉是我出閣時候娘給。娘說我有三個弟弟,留給哪一個都不合適,索性給我了,省得將來三個媳婦擺不平。倒沒存別心思。”


    四奶奶沈氏是二太太嫡長子許靜璐妻子,平素就是個厲害,這時候涼颼颼地問夏夕:“七弟妹,都是尚家嫡千金,你還是長女,也該有這麽一塊極品好玉吧?拿出來讓我們大家開開眼界。”


    “四奶奶見笑了。”夏夕淡淡地說。女人多地方是非多,徳雅豪闊嫁妝眼看就惹出了嫉妒。這位四奶奶擺明了恨人有笑人無,不理會也罷。


    沈氏還不休戰,哀怨地對徳雅說:“我娘當初可舍不得這麽發送我,我們家兄弟多,姊妹也不少。娘說我是她親生,受了委屈不記仇,所以嫁妝上寧肯虧我都不能虧了那些庶出姐妹。讓我們四爺受了委屈了。”


    夏夕差點笑出來,趕忙喝茶掩飾。她還沒想和徳雅交火,不相幹人倒開始摩擦了。


    老太太笑罵道,“胡說八道,這叫什麽委屈?璐哥兒指你嫁妝過日子不成?”


    四奶奶當即轉了顏色,迎著老太太話風順杆爬,“老太太這麽說我倒明白了,要不然一時還轉不過彎來。您老放心,我們幾個嫁妝上比不過八弟妹,孝順上頭絕不能輸。”


    徳雅被這麽一通揉搓弄得下不來台,站當地眼圈就有點紅。老太太說,“瑜哥兒媳婦別委屈,跟妯娌們一個屋子裏長久住著,彼此說話不防頭常有。心放大一點,別往心裏去。”


    四奶奶大驚,連忙站起來向徳雅襝衽行禮,“我說錯話了嗎?八弟妹你可別跟我計較。老太太說說話不防頭指就是我了,得罪人有時都不知道,挨了多少罵都沒改好。”


    徳雅勉強笑了笑,原想著除夕夜佩戴至寶顯示身價尊貴,再憑一道佛跳牆顯示本領超群,想不到這麽不順利。老太太尚可,大太太、二太太反應都和她預期相左,四奶奶隻差明著攛掇德閔鬧事了。她泱泱地坐了下來,等待年夜飯時刻到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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