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唐頗難為情地笑了笑,“我出去買書的時候,實在沒找到地方,最後就隨便在路邊買了些。後來被津老師看見,還以為是酒店裏原來就有的,直接讓酒店的工作人員收走了。”


    “好端端的,拿走做什麽?”


    “津老師說,那種連書封都能印錯的書要是被你看見了,不知道會惹出什麽亂子。”


    原來昨晚出了問題,是因為他看得書本身就是錯的。


    想起自己之前同津行止的信誓旦旦,殷染恨不能一頭撞死在床上。


    津行止這才想起,之前在劇組酒店的時候,他的確是在書架上看見了一排書。因為書封上明顯的印刷錯誤,他一眼看出那是盜版書,他隱約還記得其中掉下的一本書裏折頁的內容。


    原來,書是殷染讓小唐去買的。


    事情串聯起來,津行止才想明白殷染為什麽能這麽快接受omega身份,又為什麽能自信滿滿地搞出昨晚那一番動作。


    津行止深深地歎了口氣,走進了病房。


    見到津行止,小唐轉過身,又看了一眼手表:“津老師,再提個醒,你下午還有一個線下廣告活動的行程。”


    津行止頷首:“那麻煩先準備一下,我單獨和他說幾句話。”


    小唐剛離開,津行止就拉了個凳子坐在殷染身邊。


    他還沒坐穩,殷染就輕聲詢問道:“你聽到了?”


    津行止不避諱地點點頭:“所以,以後你如果想知道什麽,就來問我,別自作聰明。這裏或許沒有你那裏的腥風血雨,但人的精力不放在擔憂性命上,就會放在其他地方。就算你再精明,也很難不會吃不熟悉世界規則的虧。”


    他剛說完,就得到了殷染的“肯定”,殷染從倚靠的床頭上略微起身:“那你教教我,怎麽才能睡到你?”


    “……”津行止的聲音冷了下來,“主觀上不願意,客觀上不可能。”


    “那要是讓你睡我呢?”


    津行止嘴角因為防備繃緊的肌肉驀地一鬆,答案哽在喉口。


    見到津行止停頓,殷染眉頭舒展:“這樣說來,你其實也並非對我不滿意。”


    又卡了幾秒,津行止才從噎住的喉間擠出一句話:“這是你的曲解。”


    殷染繼續誘導:“你就沒想過——”


    津行止打斷了殷染的話:“不管你要說什麽,我都沒想過,自己繼續在這做夢吧。”


    他拿起椅背上的衣服,起身離開。


    津行止剛走出兩步,忽然折迴來,走到殷染床前。


    不出意料地,殷染欠揍地對他揚了揚眉:“想開了?”


    津行止麵無表情地抓起殷染的手腕,在他身上胡亂掃了一圈,看他的表情沒什麽變化才放心離開。


    “要是身上疼,給我……”想起今天下午的工作,津行止又改了口,“給小唐打電話。”


    病房門再次關上,將孤獨留給了房間裏的人。


    殷染鬆了鬆手腕,慵懶淺笑。


    津行止,你的關心為什麽總是這麽……別出心裁?


    ·


    這是津行止今年的第一場線下品牌見麵活動,本來是安排在演唱會前的,卻因為當時現場過於失控而被迫取消。


    從商場外圍下車的時候,看著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他已經預見到了今天安保工作的艱難。


    幾小時的準備後,津行止出現在了品牌方的門店前。


    現場瞬間沸騰,尖叫聲悶在人群的喧嘩中,被削去了尖銳。


    上台前他隻化了一個淡妝,為的就是方便現場上妝,增強營銷效果。


    津行止坐在高腳凳上,閉上眼睛。


    拍照聲此起彼伏,周圍的嘈雜因為他的閉眼顯得更加清晰。


    隨著化妝師的化妝節奏,津行止輕抬眼皮,卻在視野正前方發現了一個舉止詭異的人。


    那身影隻是一閃,便消失在了人群中,但津行止卻堅信,他沒有看錯。


    他一邊保持著微笑,一邊試圖找到人,但人群給了那人最佳的掩護,津行止搜尋無果,隻得繼續走流程。


    “現在請我們的津行止用我們xx口紅在白紙上簽名,這個簽名會在活動結束時作為獎品送給大家。”


    粉絲們的情緒一度高漲起來。


    津行止接過主持人遞過來的口紅,用口紅在白紙上簽了名。


    直到他簽完,才猛然發現昨晚留在手腕上的痕跡暴露在了鏡頭下。


    津行止自然地收迴手,盡量不表現出什麽異常。


    他知道手腕上的紅痕肯定是被鏡頭捕捉到了,但好在衣服的袖口也夠緊,即使露出來,應該也不會露得太多。他隻希望粉絲們能夠不用放大鏡看他的照片,這樣也能免掉許多麻煩。


    但事實上,粉絲們是帶著顯微鏡看他的現場返圖的。


    活動結束後,先是有人發現了他袖口下有傷,又通過各種照片色相調整,將他袖子下的傷痕一並描摹了出來。


    看著熱搜榜上#津行止手腕紅痕#的詞條,津行止陷入了沉思。


    經紀人的電話緊隨而至。


    看著車窗外匆匆而逝的風景,津行止沉下心來,接起了電話。


    “有個事和你商量。”


    聽語氣,似乎並不像興師問罪。他輕“嗯”一聲,繼續等待經紀人的話。


    “你出組後要去真人秀的行程你看見了吧?”經紀人道,“節目組今天給我打電話,說他們想要殷染和你一起。”


    津行止捏眉心的手一頓,剛想拒絕,卻發現自己並沒有立場。


    他舔了舔牙尖:“公司的意思是也要他去,那如果我不同意會怎麽樣?”


    電話那頭沒了聲響。


    片刻後,經紀人才為難道:“我已經試過了,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殷染的情況有多不穩定。但這是公司的決定,我無從駁迴。”


    “我知道了。”津行止剛想掛電話,想起熱搜的事,又補了一句,“熱搜上的東西,別當真。”


    津行止趕迴病房的時候,殷染正準備吃醫院給患者準備的晚飯。


    見津行止迴來,殷染放下勺子。


    津行止聽見殷染那邊傳來些許嘈雜,走近一看,才發現他竟然在看他下午活動直播的迴放。


    想起因為這場活動而出現的熱搜,津行止鬧心地把手機關上,放在一旁。


    “我看不見你真人,看你的視頻錄像也不被準許嗎?”


    津行止滿腦子都是真人秀的事,根本沒想搭茬。


    見津行止對這個話題的興致不高,殷染轉而道:“早上你說會考慮幫忙的事,現在想得怎樣了?”


    被亂七八糟的事情煩了一天,津行止險些都忘了還有這麽一檔子事了。


    他提了口氣:“你吐血的原因還沒找到,現在還有閑情逸致考慮這些?”


    “不然我該想什麽?”


    這句反問在他腦袋裏轉了一圈,令津行止一時啞然。


    現在的殷染本就不是原來的“殷染”,稀裏糊塗地來到這裏,理應找各種辦法迴去。


    如今在自己身上找到了突破口,自然是該想這些的。


    思緒神遊到這,那些關於幼年殷染的零星記憶浮現在了津行止的腦海中。


    想起那脆弱而堅韌的眼神,津行止心頭一酸。


    他早就沒有家了,但殷染還有。


    不管那是怎樣一片硝煙彌漫、滿是廝殺征伐的土地,那終究是殷染的故土。


    而現在,殷染迴去的希望都在自己身上。


    殷染這種人,從不肯與人示弱,就算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心軟,知道隻對自己說出一句“我想迴家”之類的話,自己就會幫他,殷染卻也從未利用過。


    縱然是今早因為銀鈴而擾亂了心緒,也隻是硬邦邦地說了句“幫我”。


    這樣的殷染,真的像極了他自己。


    複雜的情緒不上不下的懸在心口,他輕抬眼眸,看向殷染。


    片刻後,殷染抬起眉梢:“這樣看著我幹什麽?同情我?我——”


    津行止提聲,將殷染即將脫口而出的逞強噎了迴去。


    “隻有我能幫你嗎?”


    隻有他嗎?殷染問了自己一遍。


    以他現在的處境,是不可能去測試是否接觸其他人也會有同樣效果的。


    就算可以,他也不願將一星半點的信任交給旁人。


    即便其他人可以,他想選的,卻也隻有津行止一人。


    他抬起眼,不夾雜情緒地望向津行止:“是啊,隻有你。”


    那種眼神像是危險動物發出的求救,隱隱帶著幾分悲憫的期盼。


    津行止總覺得那句“隻有你”下藏著什麽別的意味,他垂下眼眸,像是終於做好了決定。


    “我給你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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