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不曾見過一男一女。”


    “閣下攔路,咱們要過;兩個逃亡的男女下落消息,咱們要知道。”花花公於豪氣飛揚說。


    “看來,你我皆堅持己見,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你閣下想怎樣?”


    “太爺不要全標,要你們的人頭。”


    “同樣地,太爺也要你的命,除非你能將兩男女的下落說出。你閣下口氣好狂,貴姓?”


    “在下姓太,名爺,你呢?”


    “姓要,名命。”花花公於針鋒相對地答,向左麵兩名打手揮手道:“請秦、向兩位師父拿下他,要活的。”


    秦師父左縱,向師父右躍,拔刀迫進,向師父叫:“閣下,棄兵刃投降。”


    林嗣徐徐撤到,將劍向前伸出笑道:“劍在此,誰前來拿去?來啦!


    朋友。”


    林嗣的傲然態度,激怒了兩個自命不凡的師父。向師父無名火起。


    狂野地先一步搶到,“錚”一聲震偏林嗣伸出的劍,斜身切入就是一刀。


    豈知林嗣突然不見,劍光一閃,從刀光側方射入,人影乍分。


    向師父的右肘尖挨了一劍,剛好擊碎肘尖,不輕不重。但已無法運用右臂了。


    “小心你的左手。”林嗣站在丈外,劍尖指著駭然止步的秦師父微笑著說。


    向師又衝出丈外,大叫一聲,單刀脫手墮地,抱著肘轉身邊命,一招受傷,令其他的人駭然變色。


    花花公子大吃一驚,拔劍叫:“咱們一起上,他隻有一個人,斃了他。”


    左麵密林中突傳來了狂笑聲,有人叫:“想以多為勝麽,留下命來。”


    隻聽到笑聲和叫聲,看不見人,山高林密,視度不良。花花公子正待分配人手拒敵,弄不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少人,正遲疑問,一名打手“啊”一聲狂叫,向前一仆。


    兩名打手大驚,火速將同伴扶正,臉色大變。同伴的左後腰,插著一枝竹箭.深入體內三寸.雖不至於送命.已無法照顧自己了。


    艾文慈將姑娘留在山脊上,獨自向下悄然接近,聽清了對西山林中的叫聲,猜想是那位四弟出麵了,也高叫道:“這一麵還有人哩!!好好收拾他們。”


    眾賊又嚇了一跳,糟了,三麵受敵,地勢不利,到底有多少人又無法摸清,人躲在林中用箭攢射,那還了得?正感恐慌,堵在下麵的林嗣拂劍笑道:“在下給你們五聲數逐行,你們由何處來,必須由何處滾蛋,滾出百裏外,不然就得留下腦袋。一!”


    “不勞過問。二!”


    “咱們不經閣下的地段,從另一處走……”


    “三!”


    “閣下不可欺人大甚……”


    驀地,左麵密林中聲音傳到:“射穿你的狗嘴!”


    花花公子聽到聲音,還沒聽清字眼,竹箭已從左頰射人,矢尖從右頰透出,牙齒掉了四顆,箭的衝力將他衝得向左栽。


    “四!”


    兩名打手慌亂地搶出扶住花花公子,不知如何是好。


    “五!”


    花花公子含糊地吐出一個字:“退!”


    眾打手帶了兩個受重傷的人,爭先恐後向後逃命。


    林嗣在後麵相距五六丈跟上,大笑道:“哈哈!在下以為你們想不要防線了呢!聽清了,由何處來,返迴何處,必須退出百裏外。太爺常人在你們後麵跟著,不許繞道,不許拖延,不然殺無赦。問林嗣無意中替艾文慈阻住了追兵,也令艾文慈提高警覺,不致像盲人瞎馬一般闖入雲和。


    艾文慈等不及,他認為林嗣已可控製花花公子一群打手,立即撤走,拉了姑娘急急忙忙下山來。等林嗣迴頭趕來示警,已找不到他的去向了。


    次日近午時分,他終於到了獅峰下,距雲和便有三裏地。這是雙溪穀流處,一條大道直通縣城。說大道,其實小得可憐,不通車馬,隻不過經常有人走動而且,是到府城的唯一道路。


    如果到府城或者到龍泉,皆須住北走。但他不準備走大路,要從縣西進入叢山,走小路到龍泉。聽說縣西有一條小路,他必須到城裏去打聽,或者雇一兩名向導。雲和距府城僅兩百餘裏,既然有人追來,那麽,雲和縣有官家的黨羽並非不可能。同時,他深信俞家必定派人往龍泉追,走大路風險太大,除了走小路,別無他途。


    雲和,那是一座山水圍繞的荒僻小城。原來是麗水縣地,直到本朗影泰三年,方析浮雲、元和兩鎮,設雲和縣。


    這座縣說小真小,小得僅有三百餘戶人家,沒有城,僅設了東西兩關,與一度鎮市並無不同處,房屋零落地散布在半裏直徑的浮雲溪北岸,北麵的鱷魚山張著大嘴,瞪著碗蜒而下的浮雲溪河。從雲和到龍泉,須北行十五裏,在淚口吟下的溪口村分道,那是浮雲與大溪合流處。


    北走府城,西至龍泉。大溪上遊,稱靈溪或洋溪,也有人稱為小梅江。


    至龍泉的大道沿靈溪上行,約一百四一十裏左右,行程是兩天。


    溪口村是要道,俞家的人早就在此守株待免了。他們卻不知艾文慈帶著姑娘走山區,在此地白等了好幾天,等得絕了望。


    二公子花花太歲已先到龍泉,俞五爺親自帶了大批高手,坐鎮雲和,重點放在溪口村。


    雲相在三天前到了大批陌生人,他們是俞五帶來的走狗,首先便拜會了本地的第一號流氓白額虎黃鴻黃二爺,接著是與巡捕們打交道。


    雲和這一帶出產藥材和獸皮,俞五府城的土產店,與本縣的客戶有往來,誰不知府城的俞五爺是大財主第一名流?他落腳在東街的百貨店元和棧,派出親信不分晝夜在各處盤視,本地的痞棍則無孔不久,官府中人也馬不停蹄巡視附近城郊的村落,要捉拿一男一女兩個逃奴。男奴叫王縉,女奴叫章敏姑。


    艾文慈逃亡的經驗豐富,獅峰下有一座獅村,他不敢帶姑娘入村討食物,躲在村南裏餘的山林中,找一處背風隱蔽角落安頓好姑娘,先歇息半天再說。


    次日一早,他帶了姑娘上路,一步步走向死亡陷講。


    元和棧中,俞五爺等得不耐煩,一早便召集了為首的十餘名爪牙,與及當地流氓首領白額虎黃鴻十餘名痞棍來,他向眾人說:“源兒帶人追入山區,按行程,不管是否追得上,也早該到了,為何至今不見蹤跡?


    按那兩個狗男女所逃走的路線,應該先到雲和,如今逃的人與迫的人皆如石沉大海,豈不可怪?”


    “他們不一定要進城歇息,也許在城外的村鎮落腳打尖,統過此地走了,咱們可能白費工夫丁。依小的淺見,一個深閨弱女一天能走多遠?顯然尚未到來。為恐他們繞道,小的認為須將人手分開,到各處埋伏守候,豈不強似守株講免?再況此他的知府大人與龍泉的社知縣,皆早有名的清官大老爺,如讓他們查出內情,咱們甚有不便,因此在城裏等候……”一各打手亮聲說。


    “你的意思是把留在城裏的人全部派出?”


    “是的,派在外麵的人太少了,顧此失彼,加派人手豈不周密些?”


    白額虎黃鴻印堂上長了一塊牛皮癬,始終治不好,白的癬皮不斷增多,所以綽號叫白額虎,接口道:“五爺,張師父所言不差,城內外皆有在下的弟兄負責。不需五爺擔心,多派人外出,機會要多些。如果那兩男女從景寧來,繞城南而過的成份最大,在南麵兩三裏一帶廣布眼線,必定大有所獲。”


    俞五思量片刻,用拳擊著掌心說:“好,就這麽辦:城內的事,黃兄請留心些。”


    他立即分派人手,重點放在城南的浮雲溪對岸。


    艾文慈一早動身,帶著姑娘沿大道南行。路左是浮雲溪,路有是起伏不定的山嶺。正走間,前麵道路轉角處,轉出三名村夫。一名村夫年約半百,一麵走,一麵向同伴問:“六哥三叔,你們認識那幾個窮兇極惡的人麽?”


    “怎不知道?為首那家夥是西街白額虎黃二痞子的狗黨雙頭蛇周三。他們帶了刀耀武揚威不知又要造些甚麽孽了。”一名村夫不屑地說。


    艾文慈與他們探身而過。沒留心這些人所說的話,他不怕本地的痞棍,隻怕俞五帶了大批高手追殺。


    轉過山腳,路向左一折,劈麵便看到前麵的兩問路房茅屋,廓簷下坐著一個村夫打扮的人,正瞪著怪眼目迎他們兩人。


    姑娘穿的是男裝,頭上紮了巾,相距三五丈外,很難看出她是女人。


    逐漸到了茅屋前,村夫突然站起攔住去路。雙手叉腰高叫道:“站住!接受盤查。’”


    大漢攔在路中喝令檢查,屋內接著出來了兩名大漢,三個人都配了單刀,相貌兇猛,身材壯實.態度不友好,一看便知不是善類。


    姑娘是驚弓之鳥.大吃一驚.艾文慈一怔,將姑娘掩在身後,上前陪笑問:“大爺,你們要檢查什麽?”


    “先檢查行囊包裹。”大漢大聲說。


    “我兄弟兩人不是做生意的,並未帶有未稅的私貨。”


    “廢話少說,放下包裹,打開檢查。”大漢不耐地叫,氣勢洶洶。


    艾文慈反而定了心,鎮靜地說:“大爺不像是公人,可否見示身份?"“你這廝可惡、混帳!問東問西,你找死麽?”大漢火暴地叫,挪了挪刀把。


    “如果大爺不是公人……”


    “你是不是想拒絕檢查?”


    艾文慈臉色一沉,厲聲道:“你憑什麽攔路作威作福?呸!你這種行徑,倒像是攔路打劫的強盜,你心目中還有王法?說!你們是些什麽人?”


    他發成,大漢反而模不請來路,兇焰盡消。他身材高大,人才一表相貌堂堂,發起威來蠻像那麽迴事,說話的口氣,傲然是官員豪紳。


    “你……你又是什麽人?”大漢退了兩步問。


    他冷笑一聲,改用京師迴音喝道:“住口!你不配問。我,從京師來查案的。報上你們的身份,所查何事,不然,重辦你們這些不法之徒。”


    大漢果然被嚇住了,扭頭向同伴說:“五哥,你……你告訴他好了。”


    另一名大漢遲疑地上前,遲疑地說:“在下是本縣的巡捕,奉命在此盤查麵生的往來行人。”


    “把你的腰牌拿來看看。”


    公人因公辦事,領帶腰片以表明身份,並且除了孝命便裝查案的人以外,必須穿製服。


    了。這位巡捕並未穿製服,不由自主地從懷中取出腰牌奉上,臉色變色,腰牌上刻了職稱,艾文慈看罷,不客氣地扔過冷笑道:“腰牌倒是真的。”


    “小的奉有上諭。”


    “報上名來,在下要查。”


    “小的姓馮名遠。那兩位叫周三,李田。”


    “你們盤查往來的行人,為了何事?”


    後麵傳來了腳步聲,艾文慈接著想問清底細,卻聞聲迴顧,看到五六名村夫正大踏步轉過山腳而來。


    “小的奉命查緝兩個逃犯,因此……”


    艾文慈怕露出馬腳,也怕那些村夫是公人的同伴,不再多問,接口道:“身在公門好修行,你們這窮兇極惡的惡劣態度,作成作福不像話,如不悔改,在下去重辦你。”說完,帶著姑娘揚長而去。


    如不是那群村夫打岔,他便可問出逃犯姓名,便不致於到城中曆險了。


    在這群村夫走後,兩個曾經在麗水客棧出現的小花子,大搖大擺到了三名公人麵前。狗眼看人低,三個公人瞧不起小花子,那位姓周名三的人雙手叉腰迎麵攔住,沉下臉問:“什麽地方來的?站住,接受盤查。”


    右頰有胎記的小花子瞪著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放下行囊問:“站住就站住,盤查什麽呢?”


    “盤查身份,報上姓名。”


    “憑什麽你們攔路盤查?是官?是匪?”


    周三先前挨了艾文慈一頓嗬責,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怨氣,正要找地方發泄。兩個小花子竟然膽大包天出言傲慢,口吻妄狂,立時誘發了他的怒火,迫進兩步罵道:“你兩個臭花子小畜生……哎唷……”


    話未完,小花子一把扣住他手腕,大喝一聲,一扭一振。


    周三做夢也沒料到小花子敢動手揍人,毫無戒心,腕被扣大吃一驚,來不及轉念,兇猛無比的扭力傳到,猛地身形飛起,來一記原地懸空翻,“嘭”一聲跌了個手腳朝天,摔倒在地眼珠子向上翻,身於一軟,說不出話叫不出聲音。


    馮遠、李霸兩人大駭,急退兩步伸手拔刀。


    來不及了,兩個小花子同時衝到。馮遠的手尚未將刀拔出,隻覺眼前一黑,左右須各挨了一掌,接著小腹挨了沉重一擊,“哎”一聲悶叫,向下屈伏以手掩腹,右手仍不死心地拔刀。


    小花子膝蓋一,“噗”一聲掩在他的下頷上。


    “嗯……”他閉聲叫。上身一仰,腳下一座,跌了個四仰八叉手腳朝天。小花子得理不讓人,一腳踏住他的小腹,冷笑著問:“你是不是劫路的?”


    “我………我是……”


    “城池附近,諒你也不敢白晝攔路打劫,你們盤查什麽?”


    “查………查兩個男女逃………逃奴。”


    “那一家的逃權?”


    “府城前家的,男的叫王縉,女的叫章敏姑。”


    小叫花一證,又問:“你是俞家的人?”


    “不,小的幫助俞五爺辦事。”


    “哦!俞五爺到了幾天?”


    “年初二到的。”


    小叫花一把抓起他,“劈啪”兩聲給了他兩耳光,鬆手一推,將他推倒在丈外,跌了個暈頭轉向,冷笑道:“你們這些賊種走狗,誰敢再替姓俞的賣命,我砍了他的腦袋。”


    說完,上前拔出他的單刀。


    “饒……命!”他癱軟地狂叫。


    這時,另一名小花子已將周三和李霸拖死狗似的拖倒,往地下一丟。


    小花子鋼刀一閃,在每人的頂門砍了一刀,揮刀的手法駭人聽聞,認位之準,令人難以置信,三人的頭巾與發結齊掉,竟然未初及皮肉。


    “滾!別裝死。”小花子丟刀叱喝。


    三個家夥像瘋子般,連滾帶爬狼狽而逃。


    兩個小花子相對一笑,舉步便走。右頰有胎記的小花子向同伴笑道:“難怪我們在府城窮找白費工夫,原來那老胖豬已到了此地。晤!


    猜想那位冒失鬼也到了,不然老胖豬不會親自坐鎮拿人的。”


    “小姐,我們還是不管的好,那冒失鬼在小括山前宅,不問情由硬指我們是什麽紅娘子,兇狠地遞劍窮兇極惡,我們犯不著幫他。”左頰有刀疤的小花子悻悻地說。


    小姐噗嗤一笑,問:“你敗在他刻下,輸得不服氣是麽?”


    “我並未落敗。”


    “並未落敗?小秋,別嘴硬了,他確是比你高明。”


    小秋赧然一笑,說:“我氣的是他起初裝得笨手笨腳,後來卻又狂又野,存心戲弄人嘛!”


    “你錯了,起初他確是手忙腳亂,不是裝,而是生疏。據我猜想,他練過劍,但許久未使用缺乏經驗。”


    “怪!他怎麽會把我們看成紅娘子?紅娘子又是誰?江湖上隻有小姐喜穿紅,他難道與小姐有仇不成?”


    “江湖上喜穿紅的女人,不止你我兩個,誰知道他與哪一位穿紅的女人有仇?反正我以前從未見過這位冒失鬼。”


    兩人談談說說,雲和城在望。


    雲和未築城牆,東西二關是防賊的唯一建築,外圍築了一道高不及丈的土牆,總算有點城的規模。在鄉人的心目中,雖沒有城牆,依然是一座城。


    艾文慈陪同章姑娘平安無事折入西街,不敢落店,繞至一條小巷,到了一間低矮的小屋前。


    “小弟,你等一等,我找地方安頓,以便找人帶路入山。”


    大門虛掩,裏麵靜悄悄。他上前叩門並大聲叫:“裏麵有人麽?”


    半晌,裏麵方傳出一個婦女的聲音問:“誰呀?等一等。”


    “小可是過路的人,打擾府上片刻。”


    木門拉開,出現一位相貌清秀健康的少婦,訝然注視著兩位陌生的來客,困惑地打量兩人的裝扮。


    艾文慈抱拳一拱,含笑道:“小可姓王,名縉,從府城來,途經貴地人地生疏………”


    他警覺地住口,看到少婦臉上神色不對。少婦臉色大變,急急地說:“進來、快,掩上門。”


    他反而吃了一驚,訝然叫:“大嫂,你……”


    “請屋內說話,那一位定是章姑娘吧?”少婦指著女扮男裝的姑娘問。


    他一聽便知大事不妙,趕忙將姑娘扶入,隨手關上門,警覺地問:“大嫂怎知道小可的身份呢?”


    少婦沉著地替兩人奉上一杯茶,說:“拙夫在衙門裏當差,結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早些天府城來了一批人,說是要追捕俞家的兩個逃奴,男的叫王縉,女的姓章。拙夫也得了那些人一些好處,所以替他們賣命。剛才王爺說出姓名,賤妾猜想定是你們倆了。”


    艾文慈恍然,心中甚感不安,問道:“大嫂貴姓?”


    “拙夫姓周,行三。”


    他心中暗叫不妙,真是免家路窄,周三,就是不久前出麵盤查的三大漢之一麽?他沉著地問道:“周三嫂,既然在下是尊夫所要找的人,為何接納我們?”


    周三嫂具然苦笑道:“賤妾自幼父母雙亡,被本城張家收養為奴,身受其痛,知道為奴的……”


    “周三嫂,我們不是俞家的家奴,如果是,便不會姓王姓章。”


    “你們……”


    “章姑娘是縉雲章家的小組,與龍泉胡家有親……”他將姑娘受害的情由說了,最後說:“多蒙三嫂寄予同情,感激不盡。既然尊夫是替俞家奔走的人,在下不能久留,必須及早離開,免得令你為難,告辭了。”


    “你們目下怎能走?”周三嫂焦慮地說。


    “咱們必須走。”


    “俞家來了不少人,本城的地頭蛇白額虎黃二爺,受了他數百兩銀子,替他們買通縣裏的巡鋪地痞,到處巡查捉拿你們,何不等風聲過後再走?”


    “這……尊夫……”


    “拙夫極少遲家,整天與那些流氓地痞鬼混,在舍下躲三五天,料亦無妨。”“這……


    恐怕深有不便,如果尊夫萬一返家……”


    “哼!平時他也極少返家,何況這幾天還得替俞家跑腿,更不會迴來了。兩位請放心,後麵的柴房足以讓你們藏身。”


    他心中一定,打量著這位古道熱腸的女主人,沉靜地說:“周嫂,在下冒昧。你談吐不俗,言談舉止落落大方,古道熱腸,有令人心感的同情心,不會是曾經為奴的人。”


    “本城張家世代書香,賤妾自幼伴待二小姐。張家老太爺有三子兩女,論文才,二小姐最出色,隻是脾氣暴性子急,不好相處,賤妾一直為二小姐伴讀,直至二小姐出閣方脫離張府。”


    “尊夫的為人……”


    “請別提他好了。”周三嫂黯然地說,不自覺地長歎一聲。


    他打量小廳片刻,又遭:“周嫂善於治家,屋雖簡陋,明窗淨幾纖塵不染,必是賢妻。”


    “王爺….."“論才相,周嫂,不是在下存心損人,尊夫委實配不上你……”


    “王爺,請勿辱及拙夫。”周三嫂急急援口,意似不悅。


    他淡淡一笑,往下說:“周嫂對尊夫情深愛濃,在下深感詫異,但不知尊夫也同樣對你請深義重麽?”


    “賤妾得以恢複自由身,全出於拙夫之賜。”周三嫂正色道。


    “哦!原來如此。依在下看來,周嫂古道熱腸,治家有方,定然是賢妻良母。俗語說:


    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心寬,但尊夫卻日與浪子流氓為伍,竟然極少返家,在下委實百思莫解。”


    周三嫂目泛淚光,急急地說:“兩位請隨賤妾至柴房安頓。”說完,領先而行。


    柴房倒還幹爽,尚有一半幹柴。她搬出內壁數捆柴枝,說:“委屈兩位三五天,請勿隨意外出,食物賤妾將按時送來……”


    話未完,門外傳來急騾的打門聲,有人在叫:“開門,你這賤婦,青天白日把門上門,去你娘搞什麽鬼?”


    周三嫂吃了一驚,說:“拙夫迴來了,兩位切記不可發出聲響。”


    說完,匆匆帶上門走了,艾文慈將姑娘藏在內壁,低聲道:“一切有我,千萬別緊張。”


    他將包裹藏好,隻帶了金針匣躲在門後側耳傾聽。


    周三嫂急步出廳,一麵叫道:“來啦來啦!我在廚下嘛,門不上閂不怕竊賊麽?”


    “見你的鬼!誰敢來我家偷東西?”門外周三火暴地叫。


    拉開門,周三嫂吃了一驚,惶然地叫:“官人,你……你怎麽啦?”


    周三以一塊布巾蒙住頭,短發下披,臉色灰敗,搶入廳怪叫道:“關上門,你少皮話。”


    “嘭”一聲響,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竹椅上。


    “官人,你……你的頭發……你的氣色……”


    “我不要你關心,你去關心你的書本好了。給我倒碗酒來。”


    周三娘迴到廚下,端出一碗酒,垂淚奉上道:“官人,你……”


    周三端過酒碗,手不住發抖,酒濺出碗外,他一口喝幹痛苦地叫:“我說話粗野,是麽?”


    “官人……”


    “今天可痛快了,女秀才。”


    “官人,你迴房歇歇,來,我攙扶……-“走開,我不要你憐憫。”


    大漢之一麽?他沉著地問道:“周三嫂,既然在下是尊夫所要找的人,為何接納我們?”


    周三嫂具然苦笑道:“賤妾自幼父母雙亡,被本城張家收養為奴,身受其痛,知道為奴的……”


    “周三嫂,我們不是俞家的家奴,如果是,便不會姓王姓章。”


    “你們……”


    “章姑娘是縉雲章家的小組,與龍泉胡家有親……”他將姑娘受害的情由說了,最後說:“多蒙三嫂寄予同情,感激不盡。既然尊夫是替俞家奔走的人,在下不能久留,必須及早離開,免得令你為難,告辭了。”


    “你們目下怎能走?”周三嫂焦慮地說。


    “咱們必須走。”


    “俞家來了不少人,本城的地頭蛇白額虎黃二爺,受了他數百兩銀子,替他們買通縣裏的巡鋪地痞,到處巡查捉拿你們,何不等風聲過後再走?”


    “這……尊夫……”


    “拙夫極少遲家,整天與那些流氓地痞鬼混,在舍下躲三五天,料亦無妨。”“這……


    恐怕深有不便,如果尊夫萬一返家……”


    “哼!平時他也極少返家,何況這幾天還得替俞家跑腿,更不會迴來了。兩位請放心,後麵的柴房足以讓你們藏身。”


    他心中一定,打量著這位古道熱腸的女主人,沉靜地說:“周嫂,在下冒昧。你談吐不俗,言談舉止落落大方,古道熱腸,有令人心感的同情心,不會是曾經為奴的人。”


    “本城張家世代書香,賤妾自幼伴待二小姐。張家老太爺有三子兩女,論文才,二小姐最出色,隻是脾氣暴性子急,不好相處,賤妾一直為二小姐伴讀,直至二小姐出閣方脫離張府。”


    “尊夫的為人……”


    “請別提他好了。”周三嫂黯然地說,不自覺地長歎一聲。


    他打量小廳片刻,又遭:“周嫂善於治家,屋雖簡陋,明窗淨幾纖塵不染,必是賢妻。”


    “王爺….."“論才相,周嫂,不是在下存心損人,尊夫委實配不上你……”


    “王爺,請勿辱及拙夫。”周三嫂急急援口,意似不悅。


    他淡淡一笑,往下說:“周嫂對尊夫情深愛濃,在下深感詫異,但不知尊夫也同樣對你請深義重麽?”


    “賤妾得以恢複自由身,全出於拙夫之賜。”周三嫂正色道。


    “哦!原來如此。依在下看來,周嫂古道熱腸,治家有方,定然是賢妻良母。俗語說:


    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心寬,但尊夫卻日與浪子流氓為伍,竟然極少返家,在下委實百思莫解。”


    周三嫂目泛淚光,急急地說:“兩位請隨賤妾至柴房安頓。”說完,領先而行。


    柴房倒還幹爽,尚有一半幹柴。她搬出內壁數捆柴枝,說:“委屈兩位三五天,請勿隨意外出,食物賤妾將按時送來……”


    話未完,門外傳來急騾的打門聲,有人在叫:“開門,你這賤婦,青天白日把門上門,去你娘搞什麽鬼?”


    周三嫂吃了一驚,說:“拙夫迴來了,兩位切記不可發出聲響。”


    說完,匆匆帶上門走了,艾文慈將姑娘藏在內壁,低聲道:“一切有我,千萬別緊張。”


    他將包裹藏好,隻帶了金針匣躲在門後側耳傾聽。


    周三嫂急步出廳,一麵叫道:“來啦來啦!我在廚下嘛,門不上閂不怕竊賊麽?”


    “見你的鬼!誰敢來我家偷東西?”門外周三火暴地叫。


    拉開門,周三嫂吃了一驚,惶然地叫:“官人,你……你怎麽啦?”


    周三以一塊布巾蒙住頭,短發下披,臉色灰敗,搶入廳怪叫道:“關上門,你少皮話。”


    “嘭”一聲響,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竹椅上。


    “官人,你……你的頭發……你的氣色……”


    “我不要你關心,你去關心你的書本好了。給我倒碗酒來。”


    周三娘迴到廚下,端出一碗酒,垂淚奉上道:“官人,你……”


    周三端過酒碗,手不住發抖,酒濺出碗外,他一口喝幹痛苦地叫:“我說話粗野,是麽?”


    “官人……”


    “今天可痛快了,女秀才。”


    “官人,你迴房歇歇,來,我攙扶……-“走開,我不要你憐憫。”


    “官人,你心裏一定受了委屈……”


    “我當然受委屈,你一天到晚要我學好,要我改邪歸正,聽都聽煩了。今天我挨揍,你快意了吧?女秀才。”


    “別貓哭老鼠假慈悲,算我周三倒黴,新年大節,被兩個小花子砍掉發結,幾乎腦袋搬家,一筋鬥幾乎把腰摔斷。你給我走開,你如果幸災樂禍再看熱鬧,休怪我揍你個半死。”


    周三嫂淚如雨下,跪在他腳下叫道:“官人,我……我從此不……不勸你,我侍候你迴房歇息再………再去請郎中來………”


    “滾!”周三怒叫,一腳將她踢倒。他自己也痛得齜牙咧嘴,大冷天額上直冒冷汗,渾身在顫抖。


    “官人,你……你千萬保重。”周三嫂哭泣著叫,爬起奔向大門。


    “站住!你去幹什麽?”周三大叫。


    “找……我去替你請……請郎中。”


    “你想要我丟人現眼,讓城裏人心大快麽?”


    “官人……”


    “我死不了,要傳出我被兩個小花子打了的半死消息,我不打死你才怪。”


    “官人,我不說,但……”


    “我不要郎中,你給我閂牢大門。”


    “我”


    “閂好!賤人。”


    驀地,堂後傳來艾文慈陰冷的聲音:“周嫂,聽他的話,把門閂好。”


    周三看清了艾文慈,驚得打一冷戰,吃力地站起,指著艾文慈恐俱地叫:“你……你你……’,艾文想泰然地走近,冷冷地說:“周兄,咱們又見麵了,你沒想到吧?”


    “你”


    “你這廝已病人膏盲,無藥可以救了。在外作威作福,欺壓良善,在內淩虐妻子,無情又無義。”


    “爺台你……你……”周三臉色發育地叫c“我要宰了你這害群之馬。”


    “爺……”


    周三嫂奔近攔在中間,張開雙手保護周三,蒼白著臉叫:“你……你不能動他,你……


    你不能恩……恩將仇報。”


    “讓開,我要宰了這個無情無義無惡不作的痞棍。”


    “你除非把我殺了,不然決不許你動他。你走,不然我要叫救命驚動街坊了。”周三嫂無畏地叫。


    “果真是妻賢夫禍少,可惜這賤骨頭天生下流。周嫂,總有一天你會的後悔的。”艾文慈苦笑著說。


    周三臉無人色,驟然地問道:“你………你到底是………是什麽人?為………為何在……在我的家中?”


    “在下就是你們要找的王縉。”艾文慈冷冷地說。


    周三如道五雷轟頂,好半晌神智清醒,撒腿便跑,衝向大門。


    眼前人影乍現,艾文慈劈麵攔住了,冷笑說:“你如果不要命,在下成全你。”


    周三嫂拉住周三,急道:“官人,他不是逃奴,而是俞五爺要陷害的人。前五爺專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孽造得太多,會受到報應的。官人,一錯不可再錯,你得幫助他。”


    周三不聽,張口大叫:“諸位街坊……”


    “砰”一聲響,艾文慈一拳飛出,正中周三的左頰,力道不輕不置,周三怎吃得消?扭身便倒。


    “周三嫂,把他扶至房中歇息,把經過告訴他,在下看他是否還有人性,是否還自甘下流和那些地痞流氓鬼混,看他願不願挺起胸膛做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告訴他,在下等他的答複。”艾文慈聲色俱厲地說。


    周三隻感到天旋地轉,眼前發黑,渾身都軟了,含糊地叫:“你……


    你………”


    “你如果不知悔改,在下宰了你。看樣子,你是準備不要命了,而你的妻子愛你甚深,她當然不肯讓在下殺你,那麽,在下隻好把你們兩人全宰了,永除後患,”艾文慈陰森地說。


    “我……”


    “像你這種人,活著不但浪費糧食;也是罪過,殺了你不啻造福雲和縣,也是一大功德。”


    “你………你想……”


    “在下給你一次機會,衝著三嫂份上,給你一些時刻思量,看你有沒有勇氣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俞五爺那畜生在何處落腳?”


    “在……在東街的元和客棧內。”周三不假思索地答。


    “好,你可以歇息了。在下到元和客棧走走,不管發生任何事,你切記不可提起在下暫住尊府的消息。周三嫂,扶他進房,晚上我替他治周三嫂扶了挪不動雙腿的周三,跌跌撞撞入內去了。


    艾文慈迴到柴房,交代姑娘耐心等候,然後迴到廳中,悄悄拉開大門,看巷內左有沒有人,急急閃身出門而去。


    沒有姑娘在旁,他毫無顧忌。俞五的人隻有那天麗水客棧那幾個打手認識他,雲和的人一無所知,他怕什麽?大搖大擺先在各處轉了一圈,熟悉地形預先選好退路,方至東街元和棧探道了。


    元和棧是當地貨品最齊全的一家百貨行,也是土產的收購棧,門麵大,夥計多。可是街道窄小,店內顯得有點幽暗。


    元和棧的主人與俞五交情不薄,在商業上往來密切。店中生意不錯,買物的人川流不息。但由於新年期間,所有的店鋪,停止營業,必須過了正月十六方開門做生意。


    他沒看到俞五,在附近踏探一周,已打定了主意,折迴周三家中,等候黃昏降臨。


    周三並不是天生踐種,自暴自棄出於自卑的心理作祟。自己少讀書、連自己的姓名也不認識,卻娶了個大戶人家的書婢,心裏麵老是感到自卑,疑神疑鬼、終於走上了自暴自棄的歧途,在本地混得了雙頭蛇的惡劣綽號,人人討厭。


    一個定了型的人,很難在短期間改變,必須經過嚴重的打擊,而且這人必須本性不壞,方能有所改變。艾文慈逼迫周三,用意是要這位浪子迴頭。周三先後兩次死裏逃生,體會到生命的可貴。也體會到妻子對他的愛心,危機仍在,人必須替自己打算。終於,他不得不替艾文慈守秘。不敢逞強向白額虎通風報信他是白額虎手下的狗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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