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王誌剛登時怒滿心頭,恨聲喝道:“狂和尚,你來得正好!”


    狂僧天愚怒掃他一眼,道:“王誌剛,老衲來此已久!”


    “你來這兒幹什麽?”


    “為了‘續命草’!”


    “哼!‘續命草’在下看中了,你休想動一動!”


    “小子,你別逼人太甚!”


    “大師此話怎講?”


    “如肯掉頭滾蛋,不染指續命草,老衲網開一麵,願意饒你這一遭。”


    “狂和尚,在下續命草誌在必得,閣下頸上的人頭也不放過,就算你肯饒我,區區也不會饒你,王誌剛今天要是不殺你,趙姑娘何以瞑目九泉!”


    “嘿嘿!你不提姓趙的丫頭,倒也罷了,一提起這個女賊來,老佛爺就恨不得抽你的筋,剝你的皮,喝你的血……”


    “狂僧,閉你的鳥嘴,你沒有機會!”


    “老佛爺就不信這個邪,倒要勉力一試!”


    “少廢話,咱們功夫上見生死!”


    “梅花乍展!”


    “寒梅吐蕊!”


    “踏雪尋梅!”


    盛怒之下,決心要他的命,三招“梅花掌”連環擊出,快如駭電奔雷,力可開石。


    狂僧天愚對他懷恨極深,早有殺人泄恨、吃掉他的心以嚐夙願之意,怎肯閃躲,當下怒喝一聲:“來得好!”袍袖怒張,功力運足,以排山倒海之勢硬撞上去。


    刹那間,兩掌已撞,震聲如雷,場中狂風大作,激起漫天黃塵。


    二人硬拚兩掌,難分軒輊,第三掌轟然一撞之下,才分出勝負來。


    狂僧天愚上次落敗逃遁後,曾苦修頗久,為的就是一雪昔日之恨,萬不料,自以為功力已有進步,依然不是這個毛頭小子之敵,當場悶哼出聲,倒退三大步,臉色蒼白,麵有驚容。


    王誌剛雖略占上風,僅僅身形一仰而止,但見狂僧功力已進,尤其旁邊還有一個瘋道無心,能否達到殺人雪恨、奪得“續命草”的目的,卻連一點把握也沒有。


    當下情急生智,正準備以快刀斬亂麻的手法,先將狂僧毀掉,再作計較,瘋道無心已挾怒縱出,揚掌直罩過來。


    王誌剛疾展“七星遁形”身法,閃身避過,沉聲說道:“無心道長,在下和你遠日無仇,近日無冤,道長此舉是何居心?”


    瘋道無心怒喧一聲:“無量壽佛”,怒容滿麵的說道:“小子,道爺早已告訴過你,狂僧瘋道,如兄如弟,無心決意和天愚同進退!”


    “無心道長,在下誠慰的希望閣下別淌這趟水罷!”


    “此非多管閑事,而是義不容辭!”


    “狂僧自有取死之道,務祈三思!”


    “道爺心意已決,你別浪費唇舌!”


    “這樣說,道長是決心要和在下為敵?”


    “天愚的仇人,也就是我無心的仇人,你已是武林二奇的生死大敵!”


    “唉!”


    “咦!小子,你歎什麽氣?”


    “道長身為前輩高人,望重江湖,想不到會這樣不講理,怎不叫人齒寒!”


    “小子,你敢教訓我老人家?”


    “在下不敢,隻希望道長能夠明辨是非。”


    狂僧天愚不等瘋道無心開口,便殺氣騰騰的衝上來喝道:“王誌剛,殺掉你就是是,饒了你就是非,你懂嗎?”


    一扭頭,又對瘋道無心說道:“無心道兄,和他-嗦,等於對牛彈琴,幹脆先把他毀掉,再取續命草,如能同時將這小子的心和續命草分而食之,不久的將來,瘋道狂僧就可作武林第一人想。”


    想字出口,人已縱出,展開一輪猛攻。


    瘋道無心決意和他同進退,自然不肯袖手,暴喝聲中,立即發掌攻來。


    “武林二奇”功力不凡,這一聯手合擊,簡直雷霆萬鈞,其鋒銳不可當,王誌剛全力周旋十幾個迴合,始終奈何不了對方,相反的,卻被狂僧瘋道逼得團團轉,大有顧此失彼,窮於應付之感。


    不禁氣得他渾身發抖,殺機陡升三千丈,暗暗把心一橫,唿唿連響四聲,衝著二人各攻兩掌。


    這四招快攻,用足功力十二成,存心非死必勝,威勢無倫,力猛如山,瘋道狂僧反擊無功,被迫連退數步。


    王誌剛得理不饒人,一挺身,一揚掌,照準瘋道無心的中盤又添一掌。


    王誌剛出手快,出手準,瘋道還手無及,踉蹌退下。


    無心後退未止,立身未穩,王誌剛怒喝一聲:“再接一掌試試!”


    又接踵追上,猛攻一掌。


    狂僧天愚看得一呆,驚惶失措的道:“小賊休得撒野!”


    說話同時,人已不顧一切的撲上來。


    萬不料,甫進三步,驀覺麵前黑影一閃,王誌剛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撲來。


    原來王誌剛攻瘋道是假,殺狂僧是真,僅僅做了一個假動作,害得無心閃身退避,他卻早已騰身而起,撲向天愚。


    當下出招如電,雙掌交揮,兩招“定魂掌”先後電卷而出。


    狂僧天愚一見大驚,“上當!上當!”不迭,惶忙雙臂上揚,企圖硬對,因為王誌剛去勢太快,此刻想還手已經來不及。


    “卡嚓”異響之聲傳處,狂僧一封擋不住,兩隻手臂竟被“定魂掌”力硬生生的震斷。


    雙臂一斷,功力全失,“定魂掌”力貫頭頂而下,可謂生死須臾,危機一發。


    此刻,瘋道無心身形業已站穩,眼見天愚命危,心中大駭,狂喝一聲:“小狂徒住手!”


    雙腳一點地,騰空而起,以天馬飛渡之勢壓迫下去。


    不幸,晚了!瘋道人掌不到,驀聞慘吼劃空,血雨四濺,狂僧天愚的頭顱已碎,灑下滿地腦漿鮮血。


    人死了,可是,他的屍體卻卓立不倒,久久後才仆倒下去。


    直看得瘋道心驚肉跳,淚如泉湧,落在天愚屍旁一注目,咬牙道:“王誌剛,你好狠的心,道爺和你不死不散!”


    正待出手發難,王誌剛眉頭一皺,道:“冤有頭,債有主,無心道長,在下不願和你斤斤計較!”


    “王誌剛,少耍嘴皮子,看掌!”


    手臂伸縮間,挾怒連攻三掌,勢如驚濤駭浪。


    王誌剛想了想,忍了忍,退到一邊。


    瘋道無心閃電追到,聲色俱厲的喝道:“王誌剛,你為什麽不還手?”


    “師出無名,在下不願意蠻幹!”


    “小子,你少在道爺的麵前來這一套,我要你抵命!”


    說著,又像瘋子似的猛攻上來。


    王誌剛被他撩撥得怒滿心頭,但一轉念間,終於又忍了下來,實在不願意傷害一個無仇無恨的人。


    可是,忍讓的結果,卻換來了更大的羞辱與更猛的攻擊。


    瘋道無心的功力本來就不弱,王誌剛又不肯還手,這樣一來,處境大是狼狽,勉強應付下二十迴合來,卒被無心所傷,震得數步,胸中血氣一陣翻騰。


    無心乘勝疾進,又揚掌硬撞上來,決心要把王誌剛置之死地。


    至此,王誌剛已深深明白,如果不把瘋道製住,絕難擺脫糾纏、得到“續命草”。當下暗將鋼牙一咬,道:“牛鼻子,你簡直欺人太甚,想死就成全你吧!”


    唿!話落招出,劈出一記“定魂掌”!


    “定魂掌”詭異絕倫,瘋道那能消受得了,兩股掌風猛一撞,立即顫巍巍的站著不動了。


    胸衣已被震碎,口角血水涔涔,麵部一片灰白,全無半點人色。


    不過,他並沒有死,因為王誌剛在出手前的刹那間,一念生慈,不忍心濫傷無辜,故而僅僅用了七成功力,並無喪命之虞。


    一招得手,不再多言費詞,立即縱身躍起,摘下“續命草”。


    將“續命草”小心收起後,這才聲沉語重的說道:“無心道長,天下萬事不離一個‘理’字,希望這件事就到此告一段落,否則,那就未免太不幸了!”


    這時,“定魂掌”的威力己失,瘋道無心可以自由活動,氣忿忿的喝道:“王誌剛,今日之仇,如山似海,道爺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王誌剛聞言一怔,瘋道無心又揚眉說道:“道爺技不如人,今天甘心認栽,咱們青山不改,後會有期,再見了!”


    發話之初,人已縱起,話音一落,人已在十丈開外。


    王誌剛望著他的背影,心底深處突然泛起一個奇異的念頭:如在此時把他毀掉,也許是最明智的措施,不然很可能是一大後患。


    但,繼而一想,得饒人處且饒人,寧肯放過十個,也不能濫殺一個,不管瘋道無心的心性如何,總該給他一個自新機會才是。


    心意一決,故未答複,目送瘋道遠去後,便翻下騎田嶺,直撲陰陽界。


    日暮西山的時候,他已到達生死河。


    沿河逆流而上,掌燈時分已身在陰陽界內。


    陰陽界內寂靜如死,白骨遍地,還是舊時模樣。


    但王誌剛的心情卻與上次迥然不同,覺得相當沉重,相當緊張。


    “師父!師父!”


    來至石室門口時,誌剛唿喚了兩聲,結果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踏進石室,亦未見到師父魔中之魔西門無忌的蹤影。


    猛然想起師父曾說當傷發作時,另有密室躲避,心想:“他老人家一定是躲起來了。”


    立在室內室外,展開一陣搜尋唿喚。


    那知,搜尋了很久,唿喚了很久,卻始終沒有任何反應,也找不到密室究竟位於何處。


    正感疑雲滿腹,無計可施間,忽然一眼瞧見師父常坐的那張石桌的玉尺下,壓著一方素箋,移開玉尺一看,心頭立告恍然。


    這素箋,正是師父留給自己的,從上麵寥寥數語中,他知道師父早在數日前已離開陰陽界,最遲要在三天以後才能返迴來。


    可是,師父卻並未提及離開陰陽界的原因,他也想不透師父重創在身,為什麽要突然離去,心中禁不住又覺得師父這個人實在太深沉,令人高深莫測。


    當下輕輕一歎,坐在石桌前,陷入沉思中。


    他必須速下決心,決定是否要和師父見見麵。


    更要決定在師恩親仇之間如何處斷的基本原則!


    苦思兩個時辰,在理智與感情的折衝下,終於作成決定。


    他覺得這件事情太複雜,太嚴重,絕非一般事故可比,必須處之慎重,與其當麵說,倒不如在紙上談來得妥當。


    因為,假如師父是位正人君子,當麵說他老人家定會羞愧難當,下不了台。


    如果真的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惡棍,這樣做風險太大,他要猝然突施毒手,豈不大糟?


    想來想去,還是給師父留封信,好好的談一談,是敵是友,是死是生,一切看他老人家的態度再從長計議,此時輕舉妄動,確非智者所當為。


    心想至此,自認穩妥,立即取來文房四寶,寫道:


    師父:


    首先徒兒願將離此後的經過向您老人家報告一下:


    徒兒已遵命去過紫雲穀,而且,已奪得九龍袍,毀掉紫雲穀。


    不過,九龍袍是半件偽品,早已毀在一個黑巾蒙麵的怪人手中,誌剛並未帶返。


    同時,神州一劍袁子敬亦非徒兒親手所殺,而是他自己飲劍自殺的。


    九龍袍為什麽會是假的?這一點我想師父一定很清楚。據神州一劍說,這一切都是您老人家的蓄意安排,甚至可以說您有心利用我。


    再者,袁子敬臨終前,曾告訴徒兒一個驚人的消息,那就是家祖父武林一聖王懷仁是死在師父手下,原因是為了爭奪九龍袍,對嗎?


    讀到這裏,師父也許會反問我,你怎麽可以這樣輕易的相信袁子敬的話,置我們的師徒之情於不顧?


    可是,師父!我願意很坦白的告訴您老人家,神州一劍為了證實他所言的真實性,已拿他的頸上人頭作證,想想看,徒兒的感受如何?


    當然,從袁子敬與別人的口中,我還得知有關您老人家的很多很多事情,諸如身份、姓名與曆史……


    這些事的確充滿了血腥味,令人毛發悚然,但是,徒兒卻並未全部深信不疑,我渴望您老人家能提出強有力的反證來,推翻它!


    相反的,我也不能完全不信,因為他們說得太誠懇、太真實,您老人家留給我的印象也太深沉、太神秘了!


    徒兒得知此事,心為之碎,腸為之斷,意亂神昏,熱淚盈眶,繞地三匝而不知如何自處,迥腸九轉仍不知如何處人?其心苦極,其情悲極,天乎!天乎!對我何其殘酷!


    徒兒書寫此信無他,隻希望您老人家一本愛護初衷,指示迷津,請您老人家坦白的告訴我,九龍袍是否仍在您老人家身上?家祖父是否死在師父手中?


    果不幸而事實果真如此,徒兒在師恩親仇之間怎麽處理?


    這話問得似乎太幼稚,但是,我最敬愛的師父,武林中人最重師道一倫,每一個人都希望他的授業恩師是一位仁德武功兼得的正人君子,在沒有得到您老人家的指示之前,我不便也不願自作主張。


    然而,無論如何,希望師父能將九龍袍還給我,家祖父為此丟了一條命,我們天下第一堡也為此家破人亡,徒兒不能不要。


    寫至此處,已是熱淚滾滾,為之擲筆長歎者再,實在沒有勇氣再寫下去了,記得師父曾說您老人家收誌剛為徒,是一大錯誤,真的,我現在才發覺,這的確是個大錯誤,不過,徒兒願以萬分虔誠的心,渴望能在錯誤的基礎上,建立起正常的師徒情誼,有一個最好最好的收場。


    “續命草”,托天之福,徒兒已經得到,留在桌上,算是對您老人家的一點孝意,同時也是師父交辦之事,誌剛理當遵命。


    再者,當您老人家看到此信時,徒兒已離開此地,五天之後,誌剛必會重返陰陽界,再和您老人家當麵談,徒兒期望那是一次最愉快的重逢,最低限度,希望師父能給我留封信,把九龍袍還給我。


    好了,這封信就到此為止,我們五天後見。


    徒兒王誌剛頓首


    將信箋折好,壓在玉尺下,抹了一把眼淚,便悻然而去。


    當天晚上,投宿在陰陽界附近的一個小鎮客棧內,準備好好的休息一宿,借以恢複疲憊的身心,然後再計劃如何打發這未來的五天。


    做夢也想不到,正當子夜三更,一夢甫醒之際,突聞房門


    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篤!篤!篤!”


    王誌剛聽得一呆,一躍下床,沉喝道:“是誰?”


    門外傳來一個恭謹的聲音,道:“小的是店內的夥計,快請開門,有事通稟。”


    王誌剛聽在耳中,情知事有蹊蹺,連忙開門讓進店小二,急聲說道:“什麽事呀?”


    “請問客爺可是姓王,叫王誌剛?”


    “不錯,在下正是叫王誌剛,你……”


    “有一位客人在尋找王相公,小的覺得客爺很像是那人口述之人,所以特來一問……”


    王誌剛不等他溜話說完,便搶先說道:“那位客人是誰?”


    “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他沒有說名姓?”


    “沒有!”


    “有沒有說來意?”


    “沒有……”


    “這……?”


    “王相公是否準備見他?”


    王誌剛猶豫了一下,道:“好吧!你請他來吧!說王誌剛在此候教!”


    店小二躬身應是,立刻退出。


    沒多久,已領著一個身穿銀灰色長袍,須發雪白如銀,慈眉善目,飄飄欲仙的長者走進來。


    店小二替二人引見完畢,便即行禮告退。


    王誌剛順手帶好房門,立即開門見山的說道:“王誌剛可否首先請教老前輩的尊諱?”


    銀服長者馬上爽聲說道:“老夫是‘還魂客’!”


    王誌剛聞言一楞,反問道:“前輩是還魂客?”


    “是呀!王小俠覺得很奇怪?”


    “在下覺得很別致。”


    “王小俠有所不知,老夫早年曾偶犯過錯,自殺身死,不料卻被一位武林高人所救,得以洗麵革心,重新做人,故以‘還魂客’自稱而不名。”


    “啊!原來是這樣的,想不到前輩美號的後麵還有這麽一個好故事。”


    說話至此,語音一頓,又複莊容說道:“但不知還魂客前輩連夜造訪,有何見教?”


    還魂客想了想,立將捧在手中的一個木匣子交給王誌剛,肅容滿麵的道:“老弟,你先看看這個就可以明白一個大概,然後我們再慢慢的談。”


    王誌剛察言觀色,知道事體頗不簡單,連忙接過木匣,小心打開。


    木匣內有三層厚厚的油紙,一陣陣的血腥氣衝鼻欲嘔。


    揭起油紙,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突現眼前。


    而且,王誌剛一眼就看出,正是師父魔中之魔西門無忌的人頭。


    這一驚非同小可,陡然之間,他真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


    然而,一看,再看,三看,千真萬確的,確係師父頸上之物。


    不禁心情猛一沉,困惑無比地說道:“還魂客老前輩,家師是怎麽死的?”


    “自殺!”


    “自殺?”


    “不錯!”


    “他老人家為什麽要自殺呢?”


    “為了對老弟你悔過而自殺!”


    “啊!我知道了,他老人家一定已經返迴陰陽界,看到我那一封信。”


    “是的,魔中之魔西門無忌兄今夜一更之前返迴窩居的。”


    “可是,還魂客老前輩,據我所知,家師應在三天之後才能迴到陰陽界,怎麽會突然提前呢?”


    “那是因為他所辦之事很順利的緣故。”


    “前輩可知家師離開陰陽界的原因?”


    “為了去找老夫!”


    “在下冒昧直言,家師找前輩何事?”


    “找我做個見證人,看著他自決身死!”


    “老前輩,聽你的口氣,好像家師早在誌剛未返陰陽界之前,就有尋死之心?”


    “是的,當西門兄收你為徒時,確有殺王小俠以杜後患之心,但自你去後,他卻深為老弟的磊落胸襟,與尊師重道的孝心所感動,對自己以往的血淋淋的醜史大為悔恨,決心飲劍自盡,以謝天下,遂遠離窩居,去找老夫,欲在小俠返迴陰陽界時當麵自殺……”


    王誌剛聽他如此一說,心情大是沉重,還魂客接著說道:“按老夫所住之處,往返一趟要七八天的時間,皆因老夫靜極思動,適巧離開老窩,想出來走走,在途中和西門兄相遇,故而提前了兩三天。”


    “如此說,老前輩是和家師攜手同返陰陽界的?”


    “正是這樣。”


    “家師返迴陰陽界後的情形……”


    “西門兄一看到老弟的信箋,知你還有五天才能迴去,又不知你的準確去向,熟思之下,覺得自己心意已決,相見陡增傷悲,遂毅然決然的自殺在石室內!”


    “還魂客老前輩,你為什麽不攔阻家師呢?”


    還魂客滿麵戚容說道:“王小俠,令師生前,正如你所聽到的一樣,的確做了不少天人共憤的事情,死,這是他最好的歸宿,老夫怎忍出手相攔,演成師徒火拚的不幸局麵。”


    至此,王誌剛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終於熱淚奪眶而出,望著師父的頭盧,一字一句地說道:“師父!師父!您老人家這是何苦呢?徒兒留那封信的目的,隻想明白事實真相,絕無別的意思,我想,您老人家即使有再大的過錯,隻要一心向善,也一定會得到世人的諒解,你不應該就這樣不聲不響的毀自己。”


    說至最後,已是泣不成聲,連站在一旁的還魂客也感動得落下兩行英雄淚,連聲安慰道:“老弟,人死不能複活,傷心毫無益處,你應該節哀才是。”


    王誌剛嚎哭片刻,卒在還魂客的苦苦相勸下拭幹眼淚,黯然的問道:“老前輩,家師臨終之前,可有什麽遺言?”


    “啊!有!有!西門兄囑老夫轉告小俠,好好的做人,好好的做事,別學他的榜樣,創造一番轟轟烈烈的俠義事業來,光大師門。”


    王誌剛聞言又麵對師父的頭盧說道:“師父,我會的,一定會遵照您老人家的意思,創造一番轟轟烈烈的俠義事業!”


    還魂客釋然一笑,嘉獎了他幾句,道:“還有,令師曾交代,你有什麽困惑不解的問題,可問老夫,因為據西門兄說你拜他為師時,他連自己的姓名都不曾告訴你。”


    “嗯!這完全是事實,晚輩的確有很多困惑不解的問題。”


    眉尖一蹙,緊接著又道:“首先誌剛想問家祖父武林一聖王懷仁是否死在我師父手中?”


    “不錯,確係因為傷在西門兄之手下不治身死,這也是令師自決謝罪的主要原因。”


    “當他老人家知道我和他有殺祖之仇時,為什麽不堅持和我脫離關係,而要在晚輩發下重誓原則下,收迴成命?”


    “那是因為他當時決意利用你殺掉袁子敬,以假九龍袍轉移幾個老魔頭的注意力,然後,當你返迴陰陽界複命時,再把你除掉,掃除一切後患。”


    “家師真的身負重創,至今未愈?”


    “這是事實,不過並沒有他當時所說的那麽嚴重。”


    “負傷的原因是……”


    “趕北京爭奪九龍袍,被一個黑衣蒙麵人打傷的。”


    “什麽?一個黑衣蒙麵人?”


    “是!”


    “這個人的來龍去脈如何?”


    “據令師說至今不知此人身份。”


    “完全正確。”


    “另一半九龍袍落在何人之手?”


    “情況不明。”


    “屬於家師的這一半九龍袍現在何處?”


    還魂客聞言,從身後解下一個小布包,打開來裏麵赫然正是裝著半件九龍袍。


    這九龍袍的款式和那件假九龍袍完全一樣,也隻有一片後襟和一隻衣袖,繡著九條不完整的金龍,但色澤卻比假貨鮮豔晶瑩得多,遠遠望去,活像是九條活生生的龍卷伏在一起,使滿室生輝,燈光為之一黯。


    還魂客捧著九龍袍,送至誌剛麵前,正容說道:“西門兄臨終前,特意將這半件九龍袍交給老夫,叫老夫轉交王小俠,並說老弟前此所學的‘定魂掌’,還嫌膚淺,應該參照袍上經文,繼續苦練。”


    王誌剛心中一陣激動,感概萬千的說道:“老前輩,我一定會努力的,決不負家師的恩德!”


    “那就好,如此西門兄定會含笑九泉的。”


    話完伸手入懷,又取出一物,放在九龍袍旁邊。


    王誌剛一看是“續命草”,不禁一楞,道:“老前輩,這續命草是在下孝敬家師的,怎麽又拿迴來了?”


    “令師決意尋死,不忍再糟塌這株異草,命你帶在身邊,留作濟世活人之用。”


    “啊!他老人家真是太偉大,太偉大了!”


    還魂客聽畢哈哈一笑,道:“老弟,你有什麽事情沒有?”


    “沒有了!”


    “那麽老夫言盡於此,就此告辭了!”


    沒見他怎樣作勢,人已出了房門,恍眼不見蹤影,動作之快,令人歎為觀止。


    王誌剛直覺地對還魂客生出濃厚的感情,正欲追出去問問他的行止去向,以及後會之期,猛覺頭頂上屋響瓦動。還沒有來得及察看是怎麽迴事,已見一條快捷的人影飄瀉入室。


    所幸來人是丐仙獨行老人,要是別的武林魔頭,他今天非栽不可。


    王誌剛連忙抱拳問道:“老前輩不是帶著雪容妹去傳授功夫了嗎?怎麽又在此地突現俠駕?”


    “老叫化子傳了她一套掌法,又將‘無形玄功’教給她,後來忽然覺得讓你一個人去找魔中之魔西門無忌太危險,遂趁雪容獨自修練之便,跑了一趟陰陽界。”


    “您老人家是什麽時候才知道家師的名諱和住址的?”


    “最近才從別人的口中得知。”


    “到了陰陽界後有無發現?”


    “隻見到一具斷頭屍,此外一無所有。”


    “那一定是家師的遺體。”


    “老叫化子不相信他會自殺!”


    王誌剛呆了一呆,指著先師的頭盧,道:“老前輩,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您老人家如果不相信,可以好好的看一看家師的麵貌。”


    一句話提醒了夢中人,丐仙獨行老人連忙仔仔細細的端詳了一陣子。


    時而蹙眉苦思,時而凝神注目,有時會敲敲打打,有時會反複瞧看,認真已極。


    王誌剛忍不住問道:“老前輩,有什麽破綻嗎?”


    丐仙獨行老人肅容道:“這顆人頭看起來倒的確是魔中之魔頸上之物,但我老人家卻仍然不肯相信他會如此無聲無息地死去,因為他的曆史充滿了暴戾與血腥,尤其他是最工於用計的人。輕易相信他,就會自陷絕境,被他愚弄於掌心之上而不自覺!”


    王誌剛微微啞然一笑,道:“老前輩未免說得太可怕了!”


    丐仙獨行老人聞言一怔,心中雖然大不以為然,卻並未說出口來,逕自走至桌前,拿起九龍袍來細細觀看。


    細看良久後,忽然聲沉語重的自語道:“奇怪!奇怪!”


    王誌剛楞了一楞,道:“老前輩奇怪什麽?莫非是假的?”


    “九龍袍倒是真的!”


    “那老前輩還有何奇怪?”


    “如果假定魔中之魔西門無忌並沒有死,而是另有陰謀詭計,則他把真的九龍袍交給你的目的,卻使老叫化子百思難得一解。”


    “老前輩,家師一心向善,早已以死謝罪,您老人家最好別想得太多太可怕。”


    丐仙獨行老人一笑置之,仍未因這一連串的事實改變他的既定看法,忽將話題一轉,道:“魔中之魔的人頭就是剛才和你在室內說話的老頭送來的?”


    “是的,您老人家在屋頂已有一會了?”


    “嗯!我老人家就是從陰陽界追他而來,後來追至此鎮,突然失去蹤影,當老叫化子發現他正和你在一起時,你們的談話已經進入尾聲,所以我老人家對你們所談的內容仍是不甚了了。”


    王誌剛聽畢,不待他啟口相問,便將前後經過全部告訴他。


    丐仙獨行老人臉色陡然一變,道:“你說那個銀袍老頭自稱‘還魂客’?”


    “是的,您老人家對還魂客的曆史清楚嗎?”


    獨行老人搖搖頭,以沉重的語氣說道:“‘還魂客’三字,我老人家還是初聽乍聞。”


    “怎麽?以您老人家的身份地位,會對這位身懷絕技的還魂客一無所知?”


    “的確,老叫化子對此人一無所知,假如他不是一個早已埋名遁世、很久不現江湖的老一輩高手,這其中就大有文章。”


    “老前輩的意思是……”


    “我老人家在沒有得到強有力的證據前,不敢武斷的說魔中之魔西門無忌是借屍裝死,同樣的,短時間之內,老叫化子也不敢肯定他確已自決身死。希望娃兒也能和老叫化子持同一看法,千萬不可出之草率,因為魔中之魔這個人太厲害,太詭詐,也太殘忍無道了!”


    丐仙說得認真,王誌剛不禁心頭一寒,道:“晚輩記住了,一定遵命就是。”


    獨行老人沉吟一下,又揚眉說道:“還有,那個所謂還魂客也要提防著點,這個人的行徑太神秘,我老人家怎麽也想不起魔中之魔西門無忌有他這樣的一個老朋友,以後再和此人相遇,切忌推心置腹……”


    言猶未盡,猛聽窗外一聲暴喝,還魂客忽又推門重現室中。


    還魂客怒容滿麵,須發豎立,王誌剛不由心中一驚,道:


    “老前輩……”


    剛剛叫了一聲“老前輩”,還魂客已搶先對獨行老人說道:


    “丐仙,你簡直太狂妄了,居然對一個已死的人如此惡言咒罵,難道你真的以為西門兄並未氣絕身死,而另有陰謀?”


    “老叫化子的確是這種想法。”


    “獨行老人,你有證據嗎?”


    “現在沒有!”


    “既然沒有,你就少出狂言!”


    “朋友,閣下究竟是誰?”


    “還魂客!”


    “我問你的尊姓大名與身份來曆。”


    “怎麽?丐仙,你想查老夫的家譜?”


    “可以這樣說,在老叫化子未明你的師承門派,以及和魔中之魔的關係以前,對閣下這個人同樣表示懷疑!”


    這話說得太尖刻,還魂客不禁氣得臉色陡呈鐵青,喝道:


    “假如老夫無可奉告呢?”


    “那閣下就休想從容脫身!”


    “丐仙,你簡直目中無人,老夫不自量力,倒要領教領教你的‘無形玄功’!”


    沒見他怎樣作勢,人已欺至丐仙身前七尺處。


    手一揚,腕一翻,正待出手發難,王誌剛連忙上前說道:


    “還魂客前輩請息雷霆之怒,聽誌剛一言,獨行老前輩此舉純屬為了在下,並無別的意思,萬望詳察,切勿動手才好。”


    還魂客聞言慨然長歎一聲,終於強將滿腹怒氣忍住,道:“獨行老怪,看在誌剛的麵子上,老夫不和你斤斤計較,失陪了!”


    舉步欲行,丐仙獨行老人忽然衝上來喝道:“慢著,在你未給老叫化子一個明白交待前,暫且別走!”


    說話中,健腕一揚,已無聲無息地將“無形玄功”發出。


    還魂客一見丐仙出手留難,不禁怒氣衝天的喝道:“哼!臭要飯的,你別仗技驕大,就憑你還攔不住我!”


    身形半轉,掌鋒一偏,照準丐仙所發勁氣直撞上去。


    掌風微撞,暗力初接,二人都感心頭大震,情知遇上生死對頭。


    倏然間,丐仙虎吼一聲,又加三成勁,決心要在出手一擊之下分出勝負,最低限度也要弄清他的底細。


    還魂客見他出言無狀,惡意攻訐,已是忍無可忍,同樣想還以顏色,殺殺他的狂焰,就在丐仙虎吼聲中,他也陡增三分勁。


    一個強進,一個猛攻,彼此各不相讓,形成一個拚命的局麵。


    高手過招,快如電閃,猛若驚濤,王誌剛還沒有想到該怎麽辦,驀聞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震之聲傳處,兩股暗力已經硬生生的撞在一起。


    這事簡直不可思議,兩掌一撞,震聲如雷,整個客室搖搖欲倒,如置身風雨飄搖中,桌上的九龍袍、續命草,與魔中之魔的人頭,俱皆滾落在地,飄散在牆腳下。


    王誌剛那麽深厚的功力,依然立不穩腳步,顛三倒四的被旋滾的暗力推出去好幾步遠。


    兩股暗力膠著半晌,猛可間,二人同時悶哼了半聲,離地倒飛出去。


    還魂客退勢太快,收不住勢,不得已隻好一腳踩開前窗,箭射而出。


    誰也想不到,以獨行老人的功力成就,居然沒有討到半點便宜,丐仙也從後窗射出去。


    王誌剛看得心驚肉跳,連忙將師父的人頭、九龍袍、續命草收拾好,奪門而出,準備勸架。


    那知,剛立穩腳,便聽還魂客恨聲說道:“獨行老怪,老夫不和你一般見識,告辭了,你如不服氣,老夫願意隨時候教!”


    話落人起,不待誌剛開口說話,他已縱身上了屋頂。


    王誌剛正喜還魂客為人厚道,走了最好,猛覺袂聲一嘯,丐仙獨行老人已從屋頂上瀉落當場,向前猛進,急忙伸手一攔,道:“老前輩,請停一停,聽晚輩一言如何?”


    丐仙獨行老人迫不及待的說道:“孩子,有什麽話快說,事不宜遲。”


    “在下希望您老人家別追還魂客,誌剛認為這個人並不壞,更無惡意。”


    “老叫化子無意和他拚命,隻想明了他的真正身份。”


    “難道剛才硬拚一招,老前輩還沒有看出來?”


    “沒有,還魂客出手太詭,老叫化子一無所獲。”


    “還魂客的功力怎麽樣?”


    “相當高,絕不在我老人家之下!”


    “既然如此,晚輩主張暫緩為好,萬一激怒了還魂客,反而不美。好在時間一久,自不難明白他的真正身份,此時操之過急,似非智者所當為!”


    “娃兒,你太年輕了,不諳江湖風險,要是魔中之魔真的並未自殺身死,當我們弄清還魂客的真正身份時,可能已經陷入絕境!”


    說完,也不管王誌剛的反應如何,逕自揚長而去。


    王誌剛急聲的說道:“老前輩慢走,在下還有一句話要說,誌剛打算離此後便直奔黑衣幫,中條山事畢,立即問罪天下第二堡,容妹如果藝成,望能至謝賊居處一展神威!”


    早在王誌剛話還沒說完時,丐仙獨行老人已消失不見,也不知他是否聽到。


    而還魂客消失得更快,獨行老人飄瀉落地,他已蹤跡全無。


    王誌剛登上屋頂一望,人影兩渺茫,蹙眉一想之下,已有所決定。


    當即縱身落地,付過房帳酒資,離店而去。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總之,他直覺地認為,這兩位老人家都不錯,不應該變成生死仇人,他決心要設法阻止他們別大動幹戈。


    於是,離開客棧之後,便在小鎮上到處搜尋。


    不料,搜遍全鎮,沒有丐仙,未見還魂客,也沒有聽到任何異樣聲音。


    奔離小鎮,極目四望,仍不見人影半點。


    側耳細細一聽,同樣沒有打鬥喝叱之聲。


    二人都是身懷絕技的一等高手,王誌剛自知憑自己的輕身功夫一定追不上。


    更何況,獨行老人和還魂客究竟是奔向何處,他根本全然不知,想追也無從追起。


    萬般無奈,隻好抱著一種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奇異心情,將師父的人頭就近埋葬好,踏著初升旭日,直向黑衣幫總壇奔去。


    一路無語,這日傍晚,已渡過黃河,來到中條山中。


    距離黑衣幫的外壇尚有數裏之遙,霍然,他聽到左側那邊傳來一聲異響,似是有人正在動手相搏。


    心中好奇,方向陡偏,立即從橫裏登上那座小山。


    小山下,是一片黃土地,正有一群人打得難分難解。


    其中五人是黑衣幫眾,地上倒著七具屍體,也是該幫之人。


    和黑衣幫徒交手的是一個老頭,一個老婆婆,和一個少年。


    王誌剛細細一打量,他馬上發現,那老頭不是別人,正是老家人三鞭太歲石全。


    不用問,那老婆婆一定是石全的老伴石婆婆。


    少年定是他們的孫兒石磊。


    這一發現,令他精神大振,當下不假思索,立即電瀉而下。


    誌剛心喜步快,去勢如風,那知,就這麽一刹那的工夫,五個黑衣幫眾已死在三鞭太歲石全夫婦祖孫手下,動作主快,罕見少聞,功力之深,令人咋舌。


    三鞭太歲石全壞顧全場一眼,麵部掠過一抹喜慰之色,剛將“蛇骨鞭”收起,正欲對老伴說話,猛聽袂聲盈耳,淩空飛來一人,趕忙雙膝一屈,恭恭敬敬的說道:“老奴石全,恭迎少主!”


    這時石婆婆和石磊也已看清誌剛的麵貌,忙不迭的屈膝跪迎,執禮甚恭。


    誌剛飄身落地,扶起三人,莊容說道:“三位望勿行此大禮,快起來,快起來。”


    三人齊聲稱謝,三鞭太歲石全一本正經的道:“少主,主仆有別,禮不可廢,這是天下第一堡的家規!”


    王誌剛無聲一笑,直接了當的說道:“兩位老人家和石兄弟,此來中條山,到底是為了什麽事?”


    三鞭太歲石全肅容滿麵的道:“老奴聽說主母被冷麵人魔孫亞夫囚禁在黑衣幫總壇內,故而專程趕來,欲找姓孫的要人。”


    語音一頓,接又笑道:“但不知少主怎會突臨此地?”


    王誌剛馬上朗聲答道:“誌剛也為了救家母而來的。”


    石全夫婦祖孫聞言一喜,齊聲說道:“那太好了!”


    三鞭太歲朝前麵一指,道:“少主,黑衣幫的外壇離此不遠,老奴本打算直奔外壇,那想到行至此處時,突和這十二人狹路相逢,一言不合之下,便即動起手來,所幸及時把他們製服,消息尚未外泄,我們不妨直撲外壇,再登山頂總壇,給孫亞夫來一個措手不及,少主以為可使得?”


    “石公公,誌剛此來並不準備和孫亞夫硬拚。”


    “不準備硬拚那怎麽能夠救出主母來?”


    王誌剛聞言立將自上次離開天下第一堡以後的一切經過,尤其是如何和冷麵人魔孫亞夫訂約換人,如何巧得九龍袍的事說了一遍。


    三鞭太歲石全聽畢,神色不由一緊,道:“少主是不是打算以九龍袍換主母?”


    “是的!”“這恐怕不妥吧?”


    “石公公是說……”


    “九龍袍乃是天下第一奇寶,如果接受孫亞夫的敲詐,必會斷送了整個武林的生機,孫賊憑藉九龍袍上的武學,必可在極短的時日之內稱霸武林,果不幸而言中,我們如不聽命於他,恐怕免不了會走上滅派毀宗的絕路,望少主三思才好。”


    “石公公所言固是,可是,家母被囚,怎能置之不理?”


    “老雙主張另謀他策,以少主今日的武功可能不在孫魔之下。”


    “但是,武林中人最重信諾二字,誌剛既已答應在前,怎好毀約在後?”


    “這倒是一個難題,少主聲名正盛,如日之初升,假如落一個毀約背信之名的確有損我們天下第一堡的清譽……”


    “石公公,以誌剛之見,不管是為了救援家母,還是為了在下的信譽,最好照約行事為佳,但不知石公公石婆婆意下如何?”


    “少主一言九鼎,孝、信兩全,老奴夫婦自然不敢反對,隻是九龍袍落入冷麵人魔手中,又如何善後?”


    “我想待家母脫險後,再從長計議,想來孫亞夫即便是天縱奇才,也不可能在極短時間內將九龍袍上記載之學參悟透徹。”


    三鞭太歲石全沉思一下,道:“少主既然如此,老奴隻好遵命,我們現在就動身吧!萬一被黑衣幫主事先得到消息,必會增加無窮困難。”


    說走就走,四人立即奔離現場,直向黑衣幫外壇奔去。


    片刻後,已至外壇門前,一個守門高手上前喝問道:“站住,你們是什麽人?來此為何?”


    王誌剛馬上爽聲說道:“在下是王誌剛,來此踐約。”


    “踐約?踐什麽約?”


    “以九龍袍來交換家母。”


    那人聞言吃了一驚,扭頭望了另外三個守門高手一眼,齊齊驚哦出聲,麵有詫色。


    王誌剛雙眉一挑,又道:“朋友是否可以帶在下去貴幫總壇見孫幫主?”


    那人猶豫了一下,道:“此事非同小可,老夫不敢擅作主,張,可否在此少待,容老夫去通稟一聲?”


    不管王誌剛是否願意,話落之後,向其餘三人拋了一個眼色,拔腿就往門裏走。


    三鞭太歲石全忽然一閃身,已橫立在他的麵前,道:“你給我站住!”


    王誌剛一楞,那人止步說道:“這位老英雄此舉是何居心?”


    “本堡少主是來踐約的,用不到你去通稟!”


    “以你這見要怎麽樣?”


    “立刻帶我們去見孫亞夫!”


    “本幫規矩如此,不管是任何人來訪,必須先通報,方得人壇。”


    “老夫不管你們什麽規矩不規矩,如肯照著我的話做現在就走,否則……”


    “怎麽樣?”


    “把你們四個點倒,老夫自己去找姓孫的。”


    “老匹夫,你好狂,黑衣幫豈是你撒野的所在!”


    哪知道,招未遞滿,人未撲到,驀覺腕上一麻,自己的右手腕已被石全扣住。


    其餘三人見狀大怒,怒喝聲中,爭先縱出,企圖出手搶救。


    不料,他們快,石婆婆和石磊更快,橫掌一推,三人蹬!蹬!蹬!當場被迫退下去。


    三鞭太歲石全腕上一加力,道:“乖乖地帶老夫走!”


    那人百痛攻心,欲爭無力,隻好勉為其難的說道:“好吧!本幫孫幫主一定會對閣下此舉提出有力答複的。”


    石全冷哼一聲,未再答言,扣著他直向前走。


    石婆婆和石磊緊隨在後,走出老遠時三鞭太歲才對誌剛說道:“少主,孫亞夫功力深厚,屬下高手如雲,總壇內又是機關密布,宛如虎穴龍潭,要是被冷麵人魔孫亞夫事先得到消息,有了周密布署,我們就別想活著離開中條山!”


    王誌剛一聞此言,深覺石全經驗老到,處事小心,暗暗佩服不已,真的,要是讓他先去通稟,後果的確相當嚴重。


    當下頷首稱讚,不由得提高警覺,暗自提足一掌真力,以防萬一。


    行行複行行,半個時辰後,一行五人已登上山頭,來到總壇附近。


    那個守門高手忽然伸手向前一指,道:“通過前麵那一片密林,就是本幫總壇的大門……”


    三鞭太歲石全聽至此,乍然沉聲說道:“老夫不走大門,你帶我們越牆而過。”


    “這……本人確難從命!”


    “你不去老夫自己去,歇一會兒吧!”


    忽的駢指如戟,疾點而出,那人一個念頭還沒有轉過來,暈、麻要穴已被點中,栽倒下去。


    石全命孫兒石磊將他拖入密林中,四人當即從斜刺裏繞過密林。


    密林外,白石為基,紅磚為牆,蜿蜒曲折,長達數裏之遙。


    王誌剛左右一望,見四下無人,趕忙欺至牆腳下。


    石全夫婦祖孫動作也不慢,接踵而到,三鞭太歲立刻沉聲說道:“少主,以老奴之見,我們最好分頭行事。”


    王誌剛一怔,道:“石公公的計劃是……”


    “少主逕自去見孫亞夫,老奴等則在壇內尋找主母被囚之處,如能找到,當然最好,萬一找不到,亦可順便監視著黑衣幫徒的動態,留一步退路,因為冷麵人魔的心機太深,老奴很擔心他在得到九龍袍之後,會使出斬草除根的毒計,石全等如隱而不現,必可增加三分安全,不知少主的意思怎樣?”


    王誌剛想了想,道:“一切全由石公公做主吧!”


    四人再密商數直,立即翻身越過圍牆。


    圍牆內,構造宏偉,屋宇連綿,雕梁畫棟,巧奪天工,至少在三千間以上,氣派的確不小。


    審視片刻後,彼此互道一聲“珍重”,三鞭太歲石全祖孫逕向一片僻靜的柳林中摸去。


    王誌剛則大模大樣的直向一座燈燭輝煌的大廳走去。


    順利的通過兩排精舍後,突然——


    “別動!”


    暴喝之聲傳處,屋角上猛的冒出一個魁梧昂藏、虎背熊腰的紅臉老頭子來。


    不旋踵間,喝聲貫耳,敵蹤又現,身後也有一個兇猛無比的紫麵老頭一晃而現。


    幾乎在同一時間之內,兩側人頭攢動,立有二三十人陸續出現,將王誌剛團團圍住。


    王誌剛睹狀心情一沉,想不到石公公如此謹慎小心,依然落在黑衣幫徒的眼中,該幫的確戒備森嚴,無異是虎穴龍潭,,今日能否如願救出母親陶淑芳,實不敢過份樂觀。


    誌剛思忖之間,左右兩側之人已逼近數步,那個紅臉老頭和紫麵老者已欺至他的麵前七尺之處,二人互望一眼,由紅臉老頭發話道:“娃兒,你夜入本幫總壇,安的是什麽心,快報上名來,準備受死!”


    王誌剛眉頭一挑,道:“在答複閣下的問話之前,在下想先請教尊駕在黑衣幫中的身份。”


    紅臉老頭冷聲說道:“老夫是龍潭潭主‘鬧海神龍’楊青!”


    伸手一指紫麵老者,又道:“這位是本幫虎壇壇主‘鐵拳伏虎’史彪,娃兒死在我們兩人的手下應該很光榮!”


    王誌剛冷哼一聲,道:“在下並不是來找兩位拚命的,請別拿話唬人好不好!”


    鬧海神龍楊青聞言一怒,見他神色鎮靜,氣字軒昂,知非泛泛,隨即沉聲道:“小子,你到底是誰?別盡說廢話!”


    王誌剛故意拖延時間的目的,主要是想傾聽一下石全那邊是否有情況,靜聽至此,動靜全無,心中大大一安,立刻據實說道:“在下是王誌剛,欲見貴幫孫幫主。”


    此話一出,全場之人皆臉色大變,半晌,鬧海神龍楊青才急聲說道:“啊!原來你就是殺死本幫獅壇壇主獅麵大俠的王誌剛,這就難怪你怎會偷偷摸摸的潛來此地,你找本幫孫幫主到底為了何事?快說!”


    王誌剛說明來意,楊青和鐵拳史彪又是一驚。


    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臉色一整,緊接著又正容說道:“敢問貴幫孫幫主現在何處?”


    鐵拳伏虎史彪沉臉答道:“就在前麵的大廳內。”


    “兩位可否代為引見?”


    二人嘀咕數語,同聲答道:“可以!”


    “如此,我們走!”


    “好!走!”


    鬧海神龍楊青在前,王誌剛居中,鐵拳伏虎史彪殿後,刹那工夫已到大廳前。


    楊青立在石階前,朗聲說道:“報告幫主,闖關犯境之人帶到!”


    大廳內傳出冷麵人魔的聲音,道:“一共幾個?”


    “一個!”


    “是什麽路數?”


    “是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王誌剛,請幫主示下!”


    “王誌剛”三字一出口,冷麵人魔忽然電縱出現,冷冷的掃了誌剛一眼,道:“娃兒,你來本幫總壇做什麽?”


    “踐約!”


    冷麵人魔孫亞夫一聽此言,精神不由一振,道:“此非談話之所,你進來我們再慢慢的談。”


    王誌剛漫應一句:“也好!”大步走進大廳。


    黑衣幫主孫亞夫待他立定後,馬上莊容說道:“王誌剛,你已經得到九龍袍?”


    “不錯!”


    “是全部還是一半?”


    “一半!”


    “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


    “你準備以一半九龍袍來換令堂陶女俠?”


    “應該說在下願以一半九龍袍來換家母和神偷趙鵬前輩兩人!”


    “什麽?小子,你欲以半件九龍袍換兩個人?”


    “怎麽?閣下莫非不願意?”


    “想當初言明你以九龍袍換陶淑芳,趙小燕以‘魔珠’換她爹,娃兒休得節外生枝,借機勒索。”


    “孫幫主,你究竟願不願意?幹脆說一句話,無須多費唇舌。”


    “如願以半件九龍袍換令堂一人,老夫勉為其難,可以接受。”


    “對不起,在下堅持既定原則!”


    “王誌剛,你如執意要救神偷趙鵬,隻好另辟途徑。”


    “什麽途徑?”


    “魔珠已被你吞入腹中,本幫主如果要你剖腹自殺,獻上你的心來,娃兒當然不會答應……”


    “你既然知道,就免開尊口!”


    “娃兒,你別找岔,老夫的話還沒有說完全呢!如果你肯發下重誓,歸順本幫,本幫主願任命你為獅壇壇主,並可立即釋放神偷趙鵬!”


    “孫幫主,在下一向散漫慣了,不大習慣受人管束!”


    “王誌剛,你不答應?”


    “在下堅持以九龍袍換迴家母和神偷趙鵬兩人。”


    “哼!告訴你,天下沒有這麽便宜的事!”


    “在下既然來了,就絕不無功而返,閣下究竟準備如何打發我?”


    “王誌剛,你迴頭瞧了瞧就知道了!”


    王誌剛聞言猛的一怔,赫!龍壇壇主鬧海神龍楊青,虎壇壇主鐵拳伏虎史彪,蛇壇壇主弄蛇老人吳良,以及三十多個黑衣幫的第一流高手,已將廳門封死,皆劍拔弩張,蓄勢待發,直勾勾的瞪著王誌剛,一不稍瞬。


    “怎麽?孫幫主,閣下莫非想倚仗人多,硬搶九龍袍?”


    “本幫主並不想出此下策,但如小友決意借機敲詐,老夫隻好被迫動武!”


    說著,疾上三步,默運功力,又聲沉語重的道:“王誌剛,本幫主等候你最後的答複!”


    王誌剛衡情度勢,心知孫亞夫心堅如鐵,要想使二人同時脫險,老魔絕難答允。


    可是,趙小燕對他義重情深,為了自己,她將足以救父親出險的“魔珠”獻給他,更因而付出了一條命的代價,救援神偷趙鵬,他是責無旁貸,無論如何,他絕不能自私,丟下趙鵬不管。


    然而,不答應孫亞夫,必定免不了會發生一場空前的慘烈搏鬥,黑衣幫人多勢眾,又占盡地利的優勢,自己不幸身死,倒無所謂,萬一連累到母親和神偷趙鵬的安全,則令他死而難安。


    一時間,他感到傍徨無主,拿不定主意。


    冷麵人魔孫亞夫久等不耐,正待出言追問,霍然,廳門外衝進一人,正是守在外壇門口的四個高手之一,前腳一邁進門,便單手觸地稟道:“報告幫主,小的有事容稟!”


    “什麽事?你說吧!”


    “有歹徒犯界闖壇,小的特來稟報幫主。”


    “此事外壇負責人,已有信號傳來,已將這人帶來此地,你看是不是他?”


    那人順著孫亞夫手指之勢,一瞥王誌剛,道:“不錯,正是他,不過另有三個人與他同行!”


    孫亞夫聞言大吃一驚,道:“你說什麽?還有三個人與他同行?事情的經過究竟怎麽樣?你快說!”


    那人見問,就所知說了一遍,冷麵人魔臉上殺機陡現,狠狠地瞪了王誌剛一眼,喝道:“好小子,你竟敢在老夫的麵前耍花槍,我問你,那三個人是誰?”


    王誌剛怒叱一聲,道:“對不起,我沒有答複你的必要!”


    “既如此,老夫今日絕不善罷幹休!”


    “你打算怎麽樣?”


    “先把你毀在此地,然後再收拾那三個歹徒,和趙鵬、陶淑芳!”


    “孫幫主,在下此來誌在以寶易人,並無拚命相搏之心!”


    “但是,王誌剛,老夫絕不作任何形式的讓步!”


    “在下誠懇的希望能和平解決,別演成流血慘劇!”


    “小子,住口!老夫不和你多費唇舌,你有本事就把人救走,否則,連人帶寶,都給我留下來!”


    雙眉一揚,又沉聲說道:“龍壇楊壇主,虎壇史壇主!”


    楊青、史彪聞言上前數步,齊聲說道:“屬下在!”


    “你們兩個立即率壇下香主,四處搜捕來犯之人,如敢出手抗拒,可格殺勿論,找不到三個人別來見我,本幫主和蛇壇吳壇主留此對付王誌剛,老夫就不信他們能有多深的道行,今天決心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王誌剛聞言心情猛一沉,鬧海神龍楊青、鐵拳伏虎史彪異口同聲的躬身說道:“是!幫主!”


    雙雙一轉身,大步而去。


    誰想到,二人甫進數步,尚未走出大廳,猛聽“轟”的一聲響,大廳的側門忽然被人一掌劈開,倒在一邊,三鞭太歲石全應勢而出。


    孫亞夫和楊青、史彪等人齊齊一楞,怒目相視,尚未想到如何應變,石全已以最快的動作欺至王誌剛身邊。


    王誌剛以“千裏入密”的方法急聲道:“石公公,找到家母和趙老前輩沒有?”


    “囚人牢獄十分隱密,老奴久尋無獲!”


    “這怎麽辦?孫亞夫堅持隻準釋放家母一人,趙老前輩的女兒為我而死,我又不能放手不管……”


    “少主請勿心焦,老奴已有成竹在胸。”


    王誌剛聞言一喜,正欲一問究竟,冷麵人魔忽然衝上來說道:“啊!石大俠,原來是你!江湖上盛傳天下第一堡已經變成鬼域,原以為閣下早已不在人間,想不到還能在陽世見到你!”


    三鞭太歲哈哈一笑置之,孫亞夫又揚眉說道:“毫無疑問,和貴堡少主同來的就是石大俠!”


    “這是事實!”


    “還有兩位呢?”


    “在門外!”


    “可否請來一見!”


    “當然可以!”


    石全揚目向側門外一望,道:“磊兒,和你奶奶一齊進來吧!”


    “是!爺爺!”


    石磊應聲而人,直向祖父奔去,脅下挾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石婆婆緊隨在後,雙掌作勢待發,甚是謹慎小心。


    霍然,唿!唿!唿!一連三聲響,孫亞夫一言不發,衝著石磊猛攻三掌。


    石磊見狀滑步疾閃,石婆婆擰身而上,發掌相迎。


    在這同一時間內,三鞭太歲已將石磊護送至誌剛身旁。


    石婆婆一見愛孫無恙,不肯戀戰,撤掌縱過來,未分勝負。


    孫亞夫不肯甘休,正待率眾一湧而上,三鞭太歲忽的疾伸右手,往石磊腋下少年的“期門”死穴上一按,道:“孫幫主,自古識時務者為俊傑,希望你別輕舉妄動,斷送了令郎的生機!”


    冷麵人魔投鼠忌器,含恨而止,氣忿忿的道:“石全,你是怎樣把我兒子擒在手中的?”


    “令郎年青氣盛,目中無人,在老夫麵前出言無狀,故而略施小技,把他擒在手中,來見孫幫主!”


    “三鞭太歲,你的目的究竟何在?直說吧!”


    “簡單,老夫欲以令郎換神偷趙鵬趙大俠!”


    冷麵人魔孫亞夫聞言氣得直發抖,恨恨的說道:“老匹夫!人說薑是老的辣,看來此話不假!”


    “好說,對付你孫亞夫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


    “此仇此恨,老夫永世不忘!”


    “孫幫主,別盡說氣話,你到底答不答應?”


    孫亞夫眼見獨子被製,心痛如絞,雖然氣衝牛鬥,卻不敢輕舉妄動,情知自己要是拒絕他,愛兒必定慘死無疑,這個獨子簡直就是他的性命,怎敢逞強,當下恨聲一嘯,道:“好呀!算你老小子狠,本幫主接受你的條件就是!”


    王誌剛聞言喜上眉梢,暗讚石全智勇雙全,當即正色道:


    “孫幫主,你的意思是以半件九龍袍換家母,以令郎換趙大俠,對不對?”


    “不錯!”


    “既然如此,閣下就別再拖延了!”


    冷麵人魔怒應二聲:“你急什麽?”立刻轉身對鐵拳伏虎史彪道:“史壇主,去把陶淑芳、趙鵬帶來!”


    鐵拳伏虎史彪躬身應是,領命而去。


    不一會,鐵鏈叮哨之聲傳處,史彪重現廳內。


    史彪的身後,緊跟著兩個人,正是白牡丹陶淑芳和神偷趙鵬。


    陶淑芳的雙手雙腳係著四條粗鐵鏈,被一個黑衣幫高手牽在手中。


    趙鵬的雙腳已斷,則被人放在一個特製的推車上,推了進來,同樣雙手被製,活動不得。


    王誌剛一見母親瘦骨嶙峋,憔悴不堪,不禁心中一陣酸楚,剛剛叫了一聲:“媽媽!”以下的話還沒說出口來,已是熱淚滾滾地再也說不下去了。


    三鞭太歲石全夫婦早已老淚縱橫的伏地叩了一頭,齊聲說道:“老奴等拜見主母!”


    白牡丹陶淑芳強忍住滿腹悲傷,頷首還禮,命二人快起來。


    石全夫婦深知大敵當前,必須節哀,當即稱謝而起,嚴加戒備。


    經過一刹那的沉默後,王誌剛忽然一字一句的說道:“孫幫主,我們說到做到,現在就立刻進行如何?”


    孫亞夫怒眉雙挑,道:“且慢!”


    王誌剛一楞,道:“怎麽?你要毀約?”


    “老夫不是這種人!”


    “那你何不立刻進行?”


    “本幫主想先看一看九龍袍!”


    “你懷疑是假的?”


    “老夫必須慎重!”


    “原則上在下不反對,不過……”


    “怎麽樣?”


    “在下不信任閣下,不能交給你看!”


    “以你之見?”


    “咱們一人抓住一邊,共同觀看倒可以!”


    冷麵人魔孫亞夫想了想,道:“也行!”


    王誌剛深意的瞧了石全一眼,三鞭太歲暗示可以,當即取出九龍袍,微微一抖,將另一邊袍襟向孫亞夫拋過去。


    孫亞夫毫不遲疑,一伸手就撈住了。


    早在冷麵人魔撈住袍襟的同時,三鞭太歲已將蛇骨鞭抽出來,緊握在手,乍然欺近數步,卓立在孫亞夫側麵,目不稍瞬的凝視著冷麵人魔孫亞夫的一舉一動,隻要他稍有不軌的意圖,立刻就會猝然發難。


    九龍袍金光燦爛,五彩繽紛,素有天下第一寶之稱,哪個不想,哪個不愛,登時,廳內一陣騷動,皆躍躍欲出。


    卻被石婆婆厲言阻止,聲言如他們敢妄動,就以黑衣幫少幫主的頸上人頭是問。


    這一來,混亂緊張的局麵才逐漸穩定下來。


    這一麵,孫亞夫狠狠地瞪了石全一眼,便將目光落在九龍袍上。


    以長劍相試,果然刀劍不入,翻開龍鱗,果然有玄奧無比的經文,深知此袍不假,馬上爽聲說道:“不錯,九龍袍是真的,娃兒鬆手,我們立刻交換。”


    正欲用力猛拉,石全一揚蛇骨鞭,遙對孫亞夫腕部“曲池”穴,沉聲道:“孫幫主,此事非同小可,我們不能出之草率,你如敢動一動,老夫先毀掉你的右手!”


    冷麵人魔孫亞夫喝一聲,道:“老匹夫,你要怎樣?”


    “必須先答應老夫幾個條件,做幾件事!”


    “你說吧!”


    “第一,先將本堡主母和趙大俠的鐵鏈解開!”


    “本幫主可以接受!”


    “第二,把本堡主母和趙大俠交給我們的同時,本堡少主鬆開九龍袍送還令郎。”


    “此點也很公道,本幫主不反對!”


    “第三,本堡少主雖將九龍袍鬆開,但閣下卻不得擅自收起,直待本堡主母與趙大俠護送出廳後,方算功德圓滿,可以收歸爾有。”


    “好吧!老夫願意通融,但不知還有第四嗎?”


    “當然有,第四,在這以前,所有守在廳門外的人必須立刻撤走,或者撤到廳內來!”


    “石全,你的計劃倒很周到!”


    “孫亞夫,別把話題扯遠,老夫的話你還沒答複呢!”


    “孫某勉為其難,接受了!”


    “那閣下就馬上下令調動吧!”


    “好!”


    好字出口,首先將廳門外的高手撤至廳內。


    接著,解開陶淑芳和趙鵬腳上的鐵索,送交給石婆婆祖孫。


    在這同時,石磊已將黑衣幫少幫主的穴道解開送還對方。


    而王誌剛也在這同一時間之內,鬆手放開九龍袍。


    九龍袍一邊抓在孫亞夫手中,一邊垂落在地上,冷麵人魔恨不得一手納入懷中,但見石全王誌剛麵露恐怖殺機,卻不敢造次。


    三鞭太歲石全橫掃全場一眼,忽然一揮手,命老伴祖孫將主母趙鵬護送出去。


    石磊探手抱起神偷趙鵬,石婆婆挽著全身傷痕累累的白牡丹陶淑芳,以最快的動作奔出大廳,晃眼已在十丈外。


    二人互望一眼,心意已通,王誌剛這時怒聲說道:“孫亞夫,今日之約咱們就到此為止,日後有緣再見高下,失……”


    “失陪了”的“陪了”二字尚未出口,驀在此刻——


    “嘿嘿嘿……”


    一陣陰寒澈骨的冷笑聲傳起,棟梁之上突然瀉下一條黑色人影。


    這人究竟是誰?


    何時隱身梁上?


    沒有一個人認得。


    沒有一個人知道。


    不由得俱皆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


    大家都還沒有想到如何應變,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一股奇異的暗力已從黑色人影手掌心上電湧而出,向孫亞夫、王誌剛與石全頭頂上罩下來。


    這事簡直匪夷所思,來人不但出手快得出奇,而且詭異絕倫,當三人警覺有異,準備發掌還聲時,暗力已撞上身來。


    登時,王誌剛一動不動的立著不動了!


    黑衣幫孫幫主一動不動的立著不動了!


    三鞭太歲石全也一動不動的立著不動了!


    三人好像是中了邪,麵容呆滯,眼球不動,和傷在“定魂掌”下的情形完全一樣。


    製住三人的同時,黑影斂處,來人身影乍現。


    大家看得清楚,是一個黑臉銀須,黑衣黑褲,麵貌十分兇惡橫暴的老頭。


    黑臉老頭怒掃三人一眼,又發出一聲“嘿嘿”陰笑,忽的一伸手,輕而易舉的將九龍袍撈住,納入懷中。


    然後,雙眉一挑,語冷如冰的道:“九龍袍乃是武林至寶,惟有德者得之,你們三個都不配,再見了!”


    話音落處,人已縱起,直向廳外竄去。


    這時,冷麵人魔孫亞夫、三鞭太歲石全以及王誌剛,仍然動彈不得,眼見至寶易手,來人已去,卻無法出手攔截,隻有瞪著眼幹著急的份兒。


    當鬧海神龍楊青、鐵拳伏虎史彪與弄蛇老人吳良,從極度的驚惶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黑臉老頭已舉步出門。


    猛聞鬧海神龍楊青怒吼一聲:“老賊慢逃!”


    龍、虎、蛇三壇壇主齊肩並進,揚掌追出去。


    “嘿嘿!跳梁小醜,也想和我老人家一爭長短,你們這是自找沒趣!”


    喝聲落,掌招出,一掌破風遞出。


    黑臉老頭出手並未迴頭,招一出手便頭也不迴的走了,似有百分之百的致勝把握,根本沒把他們放在心上。


    說也邪門,三人的確是自討沒趣,掌風一到,三人前衝之勢立刻陡然停住,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了,和孫亞夫等人的情形一般無二。


    嘿嘿冷笑聲越去越遠,終至聲息不聞。


    黑臉老頭也漸去漸遠,消失在暮色中。


    就在此人消失後的一刹那,孫亞夫等人才從奇異的幻境中複蘇過來。


    情勢急轉直下,簡直急如燃眉,彼此的仇仇恨恨早已拋諸九霄雲外,王誌剛揚手朝三鞭太歲一招手,道:“石公公,我們快追!”


    說話中,人在廳內,話音落處,人已出了門。


    石婆婆、石磊以及白牡丹陶淑等人,早已得知事情梗概,不等誌剛開口,石磊抱著神偷趙鵬,石婆婆挽著陶淑芳,便和石全王誌剛齊步飛馳。


    狂奔中,王誌剛戚容滿麵的道:“媽!您老人家受苦了!”


    “孩子,別這樣說,今生今世,媽能夠再見我兒一麵,已感心滿意足。”


    “媽在孫亞夫手中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那還用說,老賊殘無人道,無所不用其極,十幾年來的確被他折磨夠了!”


    “這個老東西太可恨,媽!總有一天我要他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孩子,此刻追趕黑臉老頭要緊,這些過去的傷心事暫且別提吧!”


    王誌剛陡然發覺,母親在石婆婆的挽扶下,奔勢依然很慢,當即不解地問道:“媽!您老人家的功力……”


    白牡丹陶淑芳,慨然歎道:“別提,孩子!媽的功力幾乎已經全部廢去。”


    王誌剛聞言一驚,道:“媽!還有沒有希望複元?”


    “恐怕至少要苦修數月之久,方可恢複。”


    誌剛聽母親的功力恢複有望,心中稍稍一喜,伸手操住母親的一條手臂,道:“媽!讓孩兒助您老人家一臂之力吧!”


    白牡丹陶淑芳慰然一笑,道:“誌剛,媽的功力雖然複元有望,可是,神偷趙大俠的功力,已徹底喪失……”


    神偷趙鵬不等陶淑芳的話說完,便鄭重其事的說道:“王小俠,你肯不記前嫌,把老夫救出來,已感天高地厚,永世難報,尤其將九龍袍拱手送給孫亞夫,又輾轉被別人得去,必會增加無窮紛擾,更令老朽問心難安,萬勿再以趙某的功力為念。”


    王誌剛急忙肅容說道:“老前輩,快別這麽說,令嬡小燕對我情深義重,恩同再造,在下理應略效犬馬,圖報萬一,更何況……”


    本想將小燕遇害身死的事告訴他,但繼而一想,深恐趙鵬經不住這個重大的打擊,隻好將話頭咽住,未曾說出口來。


    半晌,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尚有一株可以助人恢複功力的“續命草”,連忙取出來,鄭重的說道:“老前輩,這株‘續命草’可以助你恢複功力,望能小心收藏,前輩的功力一日不複,在下一日問心難安!”


    不顧神偷趙鵬的反對,硬將“續命草”塞在他的手中。


    神偷趙鵬見他如此,感激無比的說道:“小英雄既然決意如此,老夫隻好恭敬不如從命,大恩不敢言謝,他日定當另圖厚報!”


    王誌剛釋然一笑,未再答言,拚命的向前飛奔。


    怎奈,黑臉老頭的輕功本來就高得出奇,他們又多了一個陶淑芳和趙鵬的拖累,那能相提並論,追出黑衣幫總壇,眼看就要奔下山了,依然蹤跡全無,王誌剛不禁神色一緊,道:“九龍袍對我們天下第一堡太重要了,絕不容落入此人之手,無論付出多少代價,必須追奪迴來,可是,就這樣追下去,一定徒勞無功,為今之計,誌剛打算獨自追趕下去,不知母親和石公公的意思怎樣?”


    白牡丹陶淑芳點頭稱是,三鞭太歲石全沉聲說道:“好是好,不過,少主要千萬小心並望能準老奴同行。”


    “不,石公公,家母和趙前輩需要您老人家的護衛,誌剛小心就是。”


    三鞭太歲在分身乏術的情形下隻好勉強答應下來,道:


    “請問少主事畢之後,我們在什麽地方相見?”


    “誌剛認為石公公最好逕將家母和趙前輩送往天下第一堡,黑衣幫事完後,我想直撲天下第二堡去救家父,待我爹脫險後,再攜手同返,全家團聚。”


    白牡丹陶淑芳馬上追問道:“孩子,你爹是什麽時候被謝百川囚禁起來的?詳細的情形怎麽樣?”


    “可能已有十幾年,詳細的情形孩兒也不大清楚。”


    “啊!原來你爹早已做了謝百川的階下囚,我和你爹一直把這個老賊當知已故友看待,想不到居然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來,實在令人可恨!這就難怪為娘的離開北京後,怎會始終找不到你爹,結果卻被孫亞夫率眾製住,坐囚十五年。”


    說到這裏,忍不住落下兩行情淚來,忙將話題一轉,道:“孩子,此時分秒必爭,你快去吧!媽和你石公公在天下第一堡等著你們父子。”


    王誌剛亦知情急事危,刻不容緩,當下不再多言,拜別諸人,如飛而去。


    一口氣奔下高山,衝出外壇,目力所及之處仍然看不見一影半蹤。


    再狂馳片刻,奔至一座黃土山下,猛可間,“嘿嘿嘿……”


    黃土山上傳來一陣陰森森的冷笑聲。


    王誌剛入耳心驚,猛的轉身一看,赫——


    土山上卓立一人,黑衣黑褲黑臉,不是奪去九龍袍的黑臉老頭還會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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