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早朝前,文弘和君霖還商量著,等過了年,一打春,兩人就往南走走。君霖多年來一直在外征戰,這一年在宮裏圈著不出去,早就憋壞了。


    文弘還說,走的時候,誰也不帶,就他們倆,騎一匹馬,慢悠悠往前走,走哪兒算哪兒。


    誰知轉眼上早朝,居然有人拿文弘的親事請奏,而且是好幾個人,說的有理有據,分明是謀劃多時。


    文弘垂著頭不敢看君霖,氣的想脫了靴子砸死禮部那些人。


    不等文弘說什麽,就有許多大臣出來反對。可反對的理由分外牽強。


    能如何反對?文弘和郭家嫡女本就有婚約在身,除非兩方退親,否則他們這些外人有什麽理由阻止?


    可讓文弘跟郭家聯親,文弘得了郭家的助力,就會成為新皇的威脅。在場不管是忠臣還是別有用心之人,即便沒什麽合適的理由,也都跳出來極力阻止。


    郭董大早就想解除和文弘的親事了。他不想在文弘落難時,急急解除親事,落個不仁不忠不信的名聲。


    他想著,文弘這樣的身份,等天下穩定了,新皇就會讓文弘悄然死掉,到時親事自然解除。


    就算文弘死的慢,他也不急。新皇年紀不小了,選妃耽擱不得。憑他的家世,新皇自然想著娶他的女兒來拉攏郭家,到時新皇登基第一次選妃,即便是定了親的姑娘,也得先緊著皇帝選。


    他這如意算盤打的響亮,可沒想到新皇遲遲不選妃,更沒想到,今日禮部會突然提出此事。文弘和郭家姑娘的親事,誰人不知,可哪個不是知道當不知道?禮部突然發難,不知安的什麽心?


    他偷偷瞟一眼文弘,隻能看見文弘垂著頭,站的紋絲不動。


    群臣反對文弘的親事,理由五花八門,讓人哭笑不得,偏偏一個個說的理直氣壯,就好像說的理由是聖旨一般。


    君霖掃一眼眾生相,最後目光定在文弘身上。


    “文弘,你年紀確實不小了。”君霖半斂長目,意味不明地問,“你的親事原該由你父母族人做主,既然你如今孤身一人,便由你自己做主好了。”


    君霖的話說完,大殿登時靜的掉針可聞。


    直接說金陵王“孤身一人”,生生揭開疼痛和仇恨的傷疤,且讓文弘自己拿主意,這是逼文弘聰明些,自己放棄親事。


    果然金陵王跪下來,言說如今年紀尚輕,不願娶親。


    眾人都長長鬆口氣,包括郭董大。所有人都覺得文弘是被逼的這般做,不過,這是明智之舉。若是今日趁勢娶了郭家女,文弘恐怕活不過入洞房。


    郭董大拚命克製想要翹起的嘴角。


    今日倒是遇到好事了,他可趁機退了婚事。


    他上前一步,指著跪在殿中的金陵王,痛心疾首道:“求聖上給老臣做主。小女年紀一日日大了,金陵王總這樣拖著親事也不知是什麽意思?平時待老臣也不親近,老臣琢磨,王爺身份貴重,怕是瞧不上老臣的女兒?”


    文弘挑眉!


    退親事就退親事,為何言語中把他暗罵一通。好像是他不滿意親事,待長輩不尊敬。明明是郭董大瞧不上他!


    太憋屈,被人瞧不上也就算了,再被人當眾退婚,已經夠丟人了,更別提方才他還出言解了雙方的圍,如此這般,郭董大還恩將仇報落井下石,實在可惡。


    “聖上。”文弘改為雙膝跪地,“臣有話說。”


    君霖也正一肚子的火氣,他試探文弘可以,別人罵文弘一句都不行!他正要尋思以後狠狠收拾郭董大,就聽見文弘開口了。


    “你說。”


    “郭大人說臣拖著他女兒的親事。”文弘抬頭看一眼君霖,毫不意外看見對方黑眸裏的同仇敵愾,他心裏好受許多,“臣確實這麽做了。”


    大臣三三兩兩輕聲交談,都訝異文弘竟會大大方方承認。在他們看來,文弘就算被逼的無法現在迎娶郭家女,也該死死巴著才對。郭家可是個大靠山。


    郭董大猜想到此刻的處境,即便他誣賴文弘,文弘也不好同他辯駁,但沒想到文弘不但沒有辯駁,甚至還承認了。他有些欣喜文弘的自知之明,估計文弘是想求他辦事,所以才認下這罪名。


    不過不管文弘如何,他都不會幫文弘做什麽。他最後是一定要和文弘劃清界限的。


    “臣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臣自認配不上郭家姑娘。”


    郭董大心中得意:確實配不上,一個隨時會被暗殺掉的廢皇,如何能配得上他嬌養長大的明珠。


    君霖轉動著手上扳指,一言不發地等著文弘說完。


    “臣本想著,即便臣愚笨,配不上郭姑娘,可臣與她有婚約在身,臣若悔親,豈不是耽誤人家姑娘。可臣後來發現,郭大人本家一個侄子名喚郭振瑞的,同郭姑娘十分親密……”


    “你滿嘴胡言!”郭董大氣的胡子都翹起來了。他真沒想到文弘會當著眾臣的麵,誣賴他女兒清譽。文弘又如何得知郭振瑞與他女兒之事?


    文弘悲傷不已:“臣看那郭振瑞一表人才,聽說學業也好,想來明年會試一定會高中。他那樣的人物,才配得上高貴出塵的郭姑娘。”


    一口甜腥湧上喉嚨,郭董大撫胸許久,才壓下這口血氣,指著文弘翻來覆去說“誣賴”“住口”。


    除了罵文弘誣賴,他還能說什麽?總不能將女兒有多清白,當著許多外男的麵,同人認真爭辯。


    這種時候,他就隻能暗暗希望文弘住嘴了。


    退朝後,君霖讓人叫文弘來東暖閣。文弘在眾臣“多保重”的目光中,跟著宮人往東暖閣走。


    張敬田仍在外值守,見文弘過來,冷哼了一聲。郭興小就站在張敬田身後,看著文弘的目光說不上是憤怒還是不解,隻是匆匆掃了眼文弘,就直視前方,不肯再多看文弘一眼。


    等文弘走過去,跟郭興小交情好的張大刀撞了撞他:“我要是你,就衝上去同他拚命。自己親妹的清譽怎能讓他給毀了?”


    “快閉嘴吧。”另一人急道。人家是未出閣的大姑娘,就是從他們嘴裏說上一說,都是對姑娘的不尊重。


    張大刀悻悻道:“那個金陵王也真不要臉,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朝會上說那些事。”


    方才讓他閉嘴那人已經懶得理他了,張大刀這話說的好像人家姑娘真有這事一般。不用看也知道,旁邊郭興小的臉色肯定已經黑如鍋底了。


    文弘進了正殿,仔細關好門,嘴裏喊著“給聖上請安”,人已經三步兩步邁到君霖跟前了。


    “沒想到你會那般對付郭董大。你跪在前麵看不見,郭董大差點被你氣死。”君霖笑著搖頭,指指硯台,文弘會意,到一旁給他磨墨。


    “我就是氣不過,他退親就退親,為何非要安個罪名給我?”文弘冷笑,“真以為我戰戰兢兢,誰也不敢惹。


    八成是他前段時間為了對付呂壽,拉攏郭董大,讓郭董大認為他在宮裏處境艱難。所以郭董大才會放心大膽地欺負他。


    文弘又問:“我毀一個姑娘的清譽,是不是有點卑鄙了?”他其實心裏半點不覺得自己過分,人家敢犯他一寸,他要砍人家一丈才能解恨。


    尤其這個郭家姑娘,說不定以後還有可能入宮給君霖當妃子,他心裏當然不待見。


    他之所以這麽問,還不是怕君霖不喜他這樣。


    “是有一點。”君霖點頭。


    文弘頓時不安起來,片刻,又將硯台倒扣在桌子中間的宣旨上,怒道:“我本來就是這種小人,你若是嫌棄我,不如說出來,也好早散,兩不耽誤。”


    君霖嗤笑一聲:“想得美!”


    “我若是你,也會那般做。郭董大憑白誣賴你,你為何不能反擊?”在君霖眼裏,就算是整個郭家姑娘們的清譽加起來,也彌補不了文弘今日在朝會上丟的臉麵。


    “這個郭董大越來越大膽了,過了這個年,我就讓他消失。”


    “那個。”文弘坐在龍椅扶手上,攬住君霖,“今日聽別人說起我的親事,你心裏怎麽想?”


    “……沒什麽想法。我一日不選妃,你就一日娶不上王妃,有何好想的?”


    新皇還沒有子嗣,倒急著給廢皇娶妻生子了,禮部那幾個人,得好好盤問一番了。


    文弘哼哼:“選妃你就不必想了,除非我死了。”


    君霖轉過頭看他,他鄭重道:“除非你把我殺了,否則休想拋下我。”


    他一個人太久了,君霖是他的第一個戀人,他幾乎將心挖出來給了君霖,君霖要是敢背叛他……


    君霖臉色漸冷。


    文弘靠著他,看著牆上的兵馬攻城圖發呆。


    “等我成了權臣,你成了隨心所欲的皇帝,咱們就光明正大在一起吧。”


    “你為何不說話?”文弘轉頭看君霖。當他看見後者冷著臉,心猛地一突。


    “君霖,你不會有了我,還想著選妃吧?”文弘從扶手上跳下來,往後退了一步,“我要是娶親,你又會怎麽想?”


    難道這段時間的恩愛,還是比不過子嗣江山?


    君霖慢慢抬起手,文弘又本能要往後退,卻被君霖拉到懷裏。


    “別說我殺你的話,你怎麽還不相信,我不會殺你。我想要這天下,為的就是隨心所欲。如果連你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得到,那還算什麽隨心所欲。”


    “這些話,你給我記在心裏,我不想再多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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