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炭拉迴來,君霖特意給了文弘幾天假,不用寫大字,自由在宮外行走。文弘帶著郭申什悄悄去了駱新餘的莊子,三十車炭已經運到庫裏,讓下人收拾妥當了。


    駱家有三家炭鋪,駱新餘打算每間鋪子運一車的炭過去。若是客人買的不多,讓夥計從鋪子裏拿貨,給客人送到府上。若是要的多,就讓夥計來莊子上拉貨。這麽多的炭往城裏運,實在麻煩,且太引人注目。


    三十車炭中,有一車是銀骨炭,被下人單獨放在一個小倉庫中,駱新餘還派了護院看守。燒一車銀骨炭,本錢就高的嚇人,因這在舊朝是貢炭,一時也沒個價錢。文弘想把本錢翻一番來賣,這樣一車炭,比一百畝地一年的收成掙得還多。


    若是普通百姓,一年掙下的銀錢,恐怕也買不了幾根銀骨炭。


    這是真正的銷金炭。


    “說實話。”駱新餘仔細將小倉庫上鎖,“我可真沒那個膽量去賣銀骨炭。王爺,不如咱們將這車炭獻給聖上,豈不是物盡所值?”


    文弘心想,第一車銀骨炭自然要留給他的君霖。不過,不能這樣直接獻上去!


    得用這車銀骨炭換個皇商的身份迴來。


    可現在的問題是,從哪裏找個身家清白又聽話的人來當這個皇商!


    炭來的及時,已經可以開賣了。今年確實如文弘所料,上好的銀炭成了緊俏貨。鋪子剛開門,就有消息靈通的人家打發小廝過來詢問。


    不到一天時間,三十車炭就隻剩下一車銀骨炭鎖在倉庫了。


    賣的這般塊,饒是多年經商的駱新餘也吃驚不已。


    “第二批三日內能到。”文弘笨拙地打著算盤,“明天出發的車隊是最後一批,隻去五十車太少了,應該去三百車。”


    駱新餘搖頭道:“這次賣的好,是因眾人以為炭少,怕搶不到,故而爭著搶著,一口氣買了一整個冬天的炭。等賣完一二百車,就不會這般搶手了。”


    “一家二十車,就算上萬車的炭,照樣賣的出去。”雖然也有人如他們這般燒了銀炭來賣,可架不住要買的人多,再多來幾個對手,照樣能賣的幹幹淨淨。


    駱新餘卻不看好,一座府邸二十車銀炭是以往的份例,如今剛經曆了兵荒馬亂,人心尚未安定,如何能同以往比。炭不比冰,粗炭也照燒不誤。


    而且,大雪不知何時就會封路,真要是去那麽多人和車,萬一迴不來,損失就太大了。


    “且放寬心。”文弘還有打算。


    “也罷,隨你。”反正本錢也不單是他出。


    郭申什匆匆進來:“王爺,傅先生派人去宮裏給您下了帖子,要您立刻去傅府見他。”


    “何事這般匆忙?”


    “送帖子的小廝言道,傅先生的弟子甄爾來金陵了,聽說隻待一夜便走,所以先生才急急喊您過去。”


    甄爾?文弘偷偷唿喚坑爹。


    坑爹因為文弘和君霖感情有上一層樓,而正在傷心中,哼哼唧唧地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扣幸運值。”


    “你扣完,我可就死了,你舍得?”


    “我、我、我當然舍得!”係統一咬牙,“好吧,我告訴你。你沒見過他,他也沒什麽名氣,隻是個商人之子。因模樣生的好看,很得傅溫采的喜歡。”


    商人之子?文弘有幾分興趣了。


    他要走,駱新餘也要跟著去。駱新餘是世家子,雖心思活躍愛好廣泛,不是死讀書之人,可對於活聖人,也是充滿了敬仰,一定要跟著文弘去見一見傅溫采。


    駱新餘其實曾送帖子到傅府,和其他人一樣,都被婉拒了。


    托文弘的福,駱新餘成功進了傅府。他們趕去的時候,傅溫采正親自在後院煮茶,駱新餘頭一次來,不好去後院,就在花廳等著,有個管家陪著添茶。


    不多時,有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進來,一雙美目甚是靈動。


    駱新餘訝異站起,慌慌避開半個身子,側著身對少年抱拳:“不知姑娘來此,沒能及時躲避,還望恕罪。”


    “姑娘?”少年歪了歪腦袋,噗嗤笑出聲來,“喲,這位兄台真是好眼力,眼睛被屎糊了,就洗洗再出門。”


    “……”


    少年大大方方往上首坐,讓管家下去忙,他來待客。


    駱新餘聽說傅溫采沒有子女,看著少年一副主人的架勢,便試探問:“可是甄公子?”


    “不是。”


    “恕罪,在下認錯了……”


    “我是賈姑娘。”


    “……”


    駱新餘微惱,偏偏他是在別人家做客,又是他先得罪了這個少年,因此不好發作出來,隻佯作吃茶擋住發黑的臉色。


    那少年也不理他,徑自吃茶。


    這兩人說話的功夫,文弘在後院已經把甄爾的底細摸了個清楚。甄爾三歲便受教於傅溫采,如今已過去十五個年頭,甄爾還是連一篇文章也做不成。


    要不是甄爾相貌十分出眾,傅溫采早把甄爾趕出師門了。


    這個甄爾除了相貌好,還有個長處,就是善算數。


    傅溫采除了教人寫文章作詩外,自然也要教算數、騎射等等,甄爾在算數上,向來不輸他人。


    最最讓文弘欣喜的是,這個甄爾家世十分清白簡單。甄家往上數三輩都沒做過官,即便是經商,也隻是富甲一方而已,算不得是大富大貴之家。


    “甄師兄。”文弘還沒走進花廳,就先笑著喚一聲。傅溫采奇怪地看一眼文弘,摸不清楚文弘對甄爾這般親切是做什麽,他喚文弘來見甄爾,是想替甄爾求文弘給找份差事。


    甄爾於文章上不精進,科舉出頭無望。他也舍不得甄爾離開他跟前,隻好將主意打到了文弘身上。


    傅溫采剛進來,駱新餘便急急起身,等傅溫采坐好,駱新餘一拜到地,先自報上家門,又說些仰慕尊敬之情。


    就憑駱新餘四處拉攏世家投降君霖的名聲,傅溫采焉能給好臉色,沒有直接端茶送客,就已經是很給麵子了。


    駱新餘善辨人顏色,見傅溫采對他不冷不熱,很快便站起來告辭,文弘差郭申什送他出門。


    “這個駱新餘不忠不孝,不是可交之人。”傅溫采將茶盞重重一放,嚇得文弘抬眼看他。“他與你有國仇家恨……”


    “老師。”文弘站起來,肅容道,“不可這般說。我如今不再想從前,隻想安安分分當個王爺。或許您會認為我性格懦弱膽小樂不思蜀,我隻問老師一句,難道老師就能為了重建鳳朝,讓百姓再一次陷入戰亂之中?”


    “君霖有當皇帝的本事。”文弘道。


    傅溫采良久歎氣:“可他沒有當皇帝的仁心。”


    雖然君霖處處表現出仁君風範,百姓無一不稱讚。可傅溫采見他第一麵,就感受到這人滿身的戾氣。


    這樣的人當了皇帝,若是沒什麽壓製,恐不是百姓之福。


    讓廚房燒了桌席麵,傅溫采說起他叫文弘過來的用意。


    “甄爾聰穎善算,你看看能不能在戶部或工部,給他找份文書的差事。”


    六部的文書,不是官,隻是吏,可由其上峰官員直接任命。舊朝時,很多出身大世家的官員手下的文書,都是官員家仆。


    文弘靜靜地看著甄爾在兩三句話的功夫,吃掉了一整隻油膩膩的燒雞,等甄爾一抹嘴,又要去抓一隻水晶肘子時,他趕緊問:“二師兄想要去哪個部?”


    二師兄?甄爾耳朵動了動,小心地瞟了眼傅溫采,見傅溫采不鬆口,隻得無奈應下:“哪個部都可,隻要別太忙,有銀子掙變好。”


    “我明白了,等我消息吧。”


    “如此,這杯酒敬王爺。”甄爾舉杯道。


    文弘吃了酒,默默將甄爾跟前的空盤子疊起,將他跟前的幾盤肉菜放到了甄爾跟前。又矮又瘦的一個少年,怎麽這麽能吃?


    ******


    文弘向君霖舉薦甄爾,君霖沒同意。


    “傅溫采還沒真心歸順,他的人,可用,但不可重用。”甄爾跟傅溫采的關係太親近了。


    雖說皇商身份不高,可皇商跟朝廷做買賣,不得不謹慎挑選。賣炭的皇商還好說,賣糧的皇商必須是他的心腹。


    “他隻是擔個虛名罷了。”文弘不以為然,“真正拿主意的是我和駱新餘。你要還不放心,可派個心腹在他身邊看著。咱們圖的,不就是他那幹淨清白的出身。”


    君霖還是不應。


    文弘就惱了:“你不信他,還不信我?我既然敢用他,就不信他會反你?”


    “我還要再想想。”君霖沉吟,“何時讓我見見甄爾。”他不親自看一眼,不放心。


    君霖道:“我讓你留住傅溫采,可沒讓你替傅溫采的弟子謀前程。以後這樣的事不要再做了,你的身份特殊,傅溫采又是一唿百應的人,你把他的人往朝堂裏安,別人會以為你有什麽居心。”


    文弘直視他:“我這麽做了,你會認為我有什麽樣的居心?”


    君霖避開文弘的視線:“你不要總這般不饒人。”像是個暴躁的小獸,但凡他有一句話說錯,隨時張牙舞爪地質問他。


    “我不管別人怎麽想。”文弘捧起傳國玉璽,“江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我為何要管別人怎麽想。隻要你能讓他們別害我就好。”


    “你呀。”君霖不著痕跡將玉璽拿開,“你少做這些得罪人的事,自然也沒人害你。”


    “若是我真被人害死了呢?”


    君霖看著手上一方墨玉,嘴角輕勾:“那就怪你自己得罪人太多,難道還指望我給你報仇?”


    “你個穿褲無情的人!”


    君霖頓時雙耳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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