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諸君所料,段九這一聲,是說給天女曦聽的。


    天女曦拉開了房門,佇立在門前,玉指間夾著一支白色發簪,她方才,正想用這支發簪射破門的油紙,直取了那奏琴之人的性命,以救段九於危難之中。


    可是,段九不愧是段九,她在房內如此輕微腳步聲,依然沒有瞞過段九那雙靈敏的耳朵。


    “段公子。”天女曦輕聲道。她理解段九的仁慈,她這一聲並不是出於疑惑,而是出於心疼。


    你是殺手,而不是俠客啊。何必對先挑事端之人,心存善念與寬容?


    段九隻覺口幹舌燥,喉嚨發癢,他幹咳了兩聲,轉身向天女曦走近。


    那彈琴之人,見了天女曦,兩眼發光,在淡淡的月色下那雙眼如同狼的眼睛一般。


    “是她了,我夢中的美人,就是她了。”那人有氣無力的聲音中充滿著驚喜,仿佛一個寒窗苦讀多年的書生,在臨死前方得知自己中了舉一般,驚喜中帶著對意識逐漸消失的不甘。


    “嗬……”那人突的莞爾一笑,轉而便倒在了長廊之上。靈氣的消耗殆盡,讓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段九迴頭看了一眼,便又迴過了頭,沒有對敵人倒下的同情,也沒有自己獲勝的喜悅。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仿佛那是一片結了冰的湖麵,任何石頭投下去也驚不起漣漪。


    “哥哥。”靈兒從房內急匆匆的跑出來,可卻在門前被天女曦一把拉住了,“小心。”


    靈兒定了定腳步,原來這客棧的長廊,除了那彈琴之人立足下的三寸之地完好無缺,其他皆被他給抽出了木板,悉數釘在了段九腳下這片丈來寬的院子土地上。


    “哥哥,你受傷了嗎?”靈兒著急的問道,月色下,她能看出段九的疲憊,但無法細察他的狀況。


    段九踏著樹立的木板,緩緩走到天女曦跟前,天女曦急忙拉著靈兒站到了門的一側,段九遂躍身至門內。


    “段公子,你受傷了。”天女曦一眼便看到了段九胸膛那片深紅色的血,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


    段九卻不接此話,反倒望向了靈兒,輕聲道:“馭靈。”


    靈兒努著嘴,又氣又急,紅著眼道:“哥哥,你受傷了。”


    “哥哥知道,你先馭靈。”段九已覺嘴裏再無多餘的唾沫,去說話了。


    靈兒哭著眼,不願讓段九再操勞。站在原地,強著不動,道:“哥哥,你先療傷。”


    段九微微眨著眼,他感覺腦袋越加昏沉,嘴巴輕啟,卻無說話的力氣。


    天女曦見他這番辛苦,再耽誤下去,反而讓他流更多的血,又知他脾氣,如果不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完,是萬萬不會甘休的。遂替段九向靈兒勸道:“靈兒,聽哥哥的話。讓他把要做的事做了,我們再替他療傷。”


    靈兒望了眼天女曦,突的眼角的淚水便流了下來,她抽著鼻,嘴裏默默念叨著馭靈乾坤功的心法。


    一刹那,段九便感受到了體內有源源不斷的靈氣流動,仿佛一股清泉在他血液裏流淌。


    段九緩緩的提起了手,手指尖似乎有千絲萬線連著那些倒插著的木板一般,隨著他的指尖輕輕舞動,那些木板便如被人用繩拉起一樣,從地裏嗖嗖飛起,再迅速地插入了那長廊之中,頗有一番百鳥迴巢的樣子。


    “……”


    段九看著客棧在他的操控之下幾乎已恢複了原樣,即便這長廊沒有原本牢固,但至少也是可以通人了,他這死死提著的一口氣,便驟然散去了,整個人一下子暈了過去。


    “段公子。”天女曦急忙將他接入懷中,眉頭微皺。


    通了長廊後,原本站在樓梯口無法過到房內的林原,便急忙跑了過去。


    “小曦姐姐,哥哥他真是個大笨蛋。”靈兒跪坐在床前,望著昏迷不醒的段九,哭著嗓子,又心疼又生氣。


    此時,天女曦已經將段九拖到了床邊,讓他背靠著床邊坐著。而靈兒正拉住段九,因為沒了她的力氣,段九一會便會往另一邊滑倒過去。


    林原跑到兩人麵前,驚問到:“小恆,小恆,他怎麽樣了?”


    沒有人有空沒有迴答他。


    天女曦直接解開段九的腰帶,將他上半身的衣裳脫開,見段九胸膛依然染滿了鮮紅色的血,但室內的昏暗,難見傷口在何處。


    正當天女曦要喚靈兒點燈時,林原已經從袖中取出火種,點燃了桌上的油燈,提著油燈立於天女曦前。


    天女曦遂從自己腰帶中拿出一個拇指大的紅色瓶子,利索的將瓶塞拔開。又從袖中取出一塊手帕,擦拭了段九胸膛上的鮮血。那雖隻有一個指甲寬的傷口,已經發紫,卻還在溢出絲絲鮮血……


    天女曦咬了咬下唇,把那紅色瓶內的棕色粉末,慢慢抖落在段九的傷口之上。很快,粉末與鮮血凝固在一起,在傷口形成了一塊疤狀的塊體,止住了傷口的流血。


    “小曦姐姐,哥哥什麽時候才能醒來?”靈兒見段九已經無恙了,方才敢開口出問。


    天女曦微微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方才隻是用了柳爺爺給我的止血散給段公子止住了出血。可我不懂醫術,不知段公子什麽時候能醒來。”


    靈兒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一臉的無助和心疼,道:“哥哥個笨蛋,要教訓壞人竟然沒有叫上靈兒,哼。”


    林原聽罷,忍俊不禁,隻以為靈兒這丫頭太可愛了,教訓壞人叫上她有什麽用?


    天女曦的玉指輕輕拂過了段九胸膛上那條長長的紫色淤青,那是那根長棍打在他身上時留下的,眼中流露著心疼和欣賞。


    她突的又想到了什麽,縮迴手伸進腰帶中摸索,從裏麵拿出了另一個白色小瓶,亦是隻有拇指大小。


    她拔開了瓶蓋,察看了一眼,見裏麵還有兩個,心裏劃過一絲喜悅。遂把瓶內灰棕色的藥丹抖落到她左手掌心,這是兩顆愈靈丹。


    愈靈丹,用愈靈草加以輔料煉製而成,有恢複靈氣,養血益精的功效,對受傷後的病人,最有有用。


    這兩顆愈靈丹,是她吃剩下的。


    原來那日段九在揚齒山脈中遇到夏小豬與他搶奪愈靈草,正是因為需要為當時逃亡到雨花閣,奄奄一息的天女曦煉製愈靈丹。


    真是世事無常,當日如果段九不讓那愈靈草,今日也許便吃不到這愈靈丹了。


    天女曦將掌心內的愈靈丹送到段九嘴中,但段九依然昏迷,毫無意識和力氣,根本不會吞下這愈靈丹。任天女曦推到嘴中幾次,又被掉了出來。


    天女曦心裏焦急,靈兒看的也是著急,在一旁叫道:“哥哥,你快吃下啊。”


    天女曦迴頭看了一眼桌子,又望了望靈兒,道:“靈兒,你去段公子房內看看,他有沒有別的藥物留下?”


    靈兒爽快的應了聲道:“好。”便撒腿往段九房內跑去。


    天女曦又看向林原,道:“林公子能把桌上的壺子拿與我麽?”


    “啊?”林原怔了一下,但似乎又明白了什麽,輕聲道:“哦,好。”


    天女曦接過了林原的壺子,昂起頭,提起壺子。幹淨透明的水從壺嘴流到天女曦嘴上,黃色燈火下,這姿勢這亦如此誘人,仿佛是見著美人出浴一般。


    林原頓時看傻了眼,這短短一秒間,似乎看了一輩子的煞人風光。


    天女曦含著一口水,將壺子放於床上,右手托起段九的頭,左手把藥送進段九口中,她便迅速俯身貼近。


    那張朱紅色的唇再一次碰到了段九唇上,這是第四次。


    林原見狀,臉微紅,怔怔的轉過了臉,心跳的極速。這樣的場景,在書中聽過許多,可親眼所見,竟別是一番令人覺得羞恥難堪。


    林原數著時間,想著兩人應該吻完了吧,便試探性的慢慢迴過頭來,見天女曦正輕輕抹拭嘴角,而手中再無那兩顆炁靈丹,段九嘴間亦不見。


    林原深深咽了口唾沫,他已腦補到兩人方才做了何事,心中不知是羞恥,還是羨慕,亦或惡心和驚訝。


    “小曦姐姐,靈兒找過了,哥哥房裏除了吃的,什麽也沒有。”靈兒從門外奔進。


    天女曦輕笑,道:“我知道了。”


    靈兒站到段九身邊,驚喜道:“小曦姐姐,哥哥吃下藥了嗎?”


    天女曦微笑道:“嗯。段公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靈兒不用擔心。”


    靈兒一下子臉色從方才因為沒有找到其他藥的愧疚中,轉變為高興,道:“那太好了。”


    天女曦點了點頭,道:“嗯。”看似放心許多,實則內心中仍是不安,心中暗道:“段公子,你可千萬要活下來。”


    林原見兩人談及段九已然無恙,便心中大大放了心,但一迴想起段九為何受的傷,便深感自責,低下頭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在大吼大叫,便吵不醒你們,也吵不醒那彈琴的變態。是我害了小恆。”


    靈兒聽了,嘟著嘴,扭過臉,顯得很是生氣。


    天女曦則微笑道:“林公子不必自責。”


    林原聽了,更覺慚愧,耷拉著頭。但突的又抬頭道:“我,我在書上曾聽過換血之說,我這就去把那人拖過來,放了血給小恆換上。”


    說罷,林原轉頭出門,但抬腳那一刻,便覺後悔了,殺人放血之事,他哪裏做的出來?都道君子遠庖廚,平日裏殺雞宰牛皆是不敢直視,更何況是宰人?


    幸虧天女曦並不當真,她阻止道:“林公子不可。”


    林原急忙止住腳步,裝的一臉疑惑,天女曦低下頭看向段九,輕聲道:“段公子既已決定了放過了那人,便不要再追究了。”


    “好,好吧。”林原極不甘心般說道。


    天女曦又道:“待會天亮了,我們便到城中去,雇輛馬車,送段公子迴雨花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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