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負第三天又去了監獄,她不是不怕陳妄懷疑,隻是覺得他反正都要死了,就算懷疑,就算查到了,又能怎麽樣。


    “鄭冕既然查的到,要我又做什麽?”


    孟澄道:“鄭冕這個人,混到這個地步也人不容易,別的沒什麽,就是心思重,隻是想跟你確認一下而已。你也知道陳妄那個混蛋,謹慎一點總歸是好的。”


    許負聞言,點了點頭,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孟澄朝她挑眉:“怎麽了,心疼你的枕邊人了?”


    許負壓著聲音,臉上沒什麽表情,甚至有些冷意,“那也是我孩子他爹啊。”


    “你什麽意思?”孟澄皺著眉,“你懷了他的種?”


    許負沒說話,扣了扣桌子,站起身朝他揮了揮手就走了出去,“走了。”


    孟澄身陷囹圄,四處也都是陳妄的眼線,本就自顧不暇,也無法分心去管她的事了,但她要真是懷了孕,這件事就麻煩了。


    日子跟的很緊,甚至都不給許負接受的時間,鄭冕就要動手了,之所以告訴她,也就是圖一個安心,另外就是孟澄的私心,要她那一天千萬別和她在一起,免得殃及池魚。


    許負這一次出了監獄沒著急迴家,靠在外麵的樹上抽了整整一盒煙才罷休。


    隻要明天,一切都將成為定數,等塵埃落定了,她就去墮胎,迴到祁鎮,上大學,從此做一個正常人。


    但也隻要明天,她就會永遠的失去陳妄了。


    她的手指動了動,肚子也不自覺的動了動。


    她要殺的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孩子,一個是她孩子的父親。都是她的愛人。


    迴了家,陳妄難得沒有去公司,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手裏還攥著手機打遊戲,看見許負迴來就隨口問了一句:“去哪了今天?”


    許負如實迴答:“去看孟澄了。”


    “這兩天怎麽總往那跑,有什麽事嗎?”


    “我能有什麽事找他,他什麽都做不了。”


    許負換了鞋就徑直走向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衝衝嘴裏麵的煙味。


    陳妄還在沙發上打遊戲,沒有在意她。


    她從廚房走出來,很自然的坐到他的旁邊,看著他的手指熟練的在手機上操作著。


    “小負,明天還跟我去公司吧,你不在那裏我快無聊死了。”


    許負一聽,想起鄭冕的計劃,緩了緩神色就拒絕道:“不去,你那裏也無聊。”


    陳妄妥協:“行,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接著在家陪你。”


    這話一出,她甚至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可事已至此再無退路,就算被他看出來,她也要硬著頭皮上。


    “我不要你陪,明天約了王萌萌陪她去打胎。”


    陳妄的遊戲打完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這樣啊,那好吧,我隻能自己一個人受苦了。”


    見陳妄也沒有再堅持什麽,許負也放下了戒心,隻當他是想多陪陪自己。這麽想著,愧疚感一下子就升了上來,陳妄想著怎麽陪自己,她卻隻想著怎麽害死他。


    直至夜晚的時候,她在安眠藥的作用下好不容易睡著,就有被噩夢驚醒了。


    夢裏全是陳妄,他的臉上身上都是血,還在笑著把她推遠,告訴她,許負,不要怕。


    身旁的陳妄見她起來,自己也跟著驚醒了,忙開了台燈給她倒了一杯水問道,:“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許負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著眼前這個如此真實的陳妄,握緊了他的手。


    “嗯,被嚇醒了。”


    陳妄輕拍著她的背,把她摟過去安慰著,像哄小孩子那樣哄她:“不用怕,夢裏都是反的,而且我就在你身邊,會幫你把那些妖魔鬼怪都打跑的。”


    許負笑了笑:“我沒事的。”


    “你最近睡覺總是不安穩,我明天去找醫生問問吧。”


    “就是做了個噩夢而已,沒必要這麽大驚小怪的。”許負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你先睡吧,我去抽根煙。”


    陳妄按住她的手,“別抽了,一個小姑娘家家煙癮那麽大,抽多了對身體不好。”


    她啞笑了一聲:“你還說我呢。”


    他也笑了,沒有反駁。她說的對,他們兩個的煙癮一個賽一個的大。


    許負妥協了:“我不抽了,睡吧。”


    又是一夜無眠。


    第二天許負難得的早起了,給陳妄做了一頓早飯,是很典型的中式早餐,以前她給沈弄做慣了的。


    陳妄從房間走了出來,上身還在□□著,那場爆炸留下的傷疤橫亙在他的身上,一道道,刺激著許負的雙眼。


    許負眯了眯眼,第一次思考起一個問題,那場爆炸,到底在不在他的設計之內?


    從那次在學校見他之後,她就一直以為連帶著那場爆炸都是他一首安排的,可那個時候他都已經是勝券在握了,又何須再平添一條莫須有的罪名。


    “陳妄,那次爆炸是誰搞得鬼?”


    陳妄伸了個懶腰,走到餐桌前坐了下來,隨口道:“他都是要死的人了,告訴你也無妨,是沈弄。”


    “沈弄想害你?”


    “大概也以為我是鄭冕的人吧。”


    許負笑了一下,沈弄這個家夥,差點把她害死。陳妄吃過飯洗漱完,又對著她親了親才肯罷休,將許負整個的抱在懷裏:“真的不跟我去嗎?”


    許負笑,“君王不能不早朝啊。”


    他也隻好放開,乖乖的去上班。


    等他走後,許負就給鄭冕的人去了一個電話:“他出門了,還是那條路。”


    “好,陳妄這次是跑不掉了。”


    許負掛了電話,呆坐在沙發上,袖口裏還握著早就已經買好的飛機票,隻要等他一走,她就去打胎,然後離開這個城市。


    可是他告訴她,那場爆炸是沈弄在他車上動的手腳。


    如果那次爆炸不是他安排的,在那麽危急的情況下,他竟然選擇把自己推了出去,自己來承受爆炸的餘威。


    那麽多次手術,一針針,一線線,縫在他的身上。


    他本來不該受那麽多苦的。


    如果不是陳妄,她也早該死了。


    不行,她不能就這麽讓他死了,就算,就算她一時走不了,可是也不應該這麽就讓他這麽死了。


    陳妄沒有做錯什麽,他沒有罪,有罪的是她。


    思及起,許負連忙拿出手機打了陳妄的電話,不出意外沒有信號,應該是讓鄭冕他們給截斷了。


    如果這樣不行,那麽她就隻能親自去追了。


    她記得,家裏是有三輛車的,陳妄開走一輛,還剩下兩輛。許負找出車鑰匙,下了樓就奔著地下車庫去。


    幸好當初孟澄讓她學車,自己的技術也還算過關。陳妄喜歡吹那一路的海風,開的不會很快,現在又沒走多遠,是能追上的。


    許負上了車,開上了北外環,大路寬闊,除了她一輛車都沒有。


    還真是費了心思布置的。


    她把油門一腳踩到了底,也不管什麽限不限速的了,終於看見了一輛車,是陳妄的。許負開到了那輛車後,使勁的按喇叭那車都沒有要慢下來的意思,還在一意孤行地往前開著。


    “媽的你他媽要死了知不知道!”許負恨恨地罵了一句。


    她又把油門踩了踩,開到那輛車旁邊,車窗緊閉著,看不清裏麵的人,許負降下車窗喊他的名字他也聽不見。


    “陳妄!陳妄!停車!”


    車還在繼續開,許負沒有辦法,喊他又不應,隻能開車朝他的車撞了過去,把他懟到防護欄給逼停。


    兩個車子摩擦間,許負也控製不住自己狠狠地撞了一下車門,陳妄的車被擦出些火花,沒控製好力度,“砰”的一下撞到了防護欄,車也熄了火。


    看著那輛車停了,許負穩了穩自己,跌跌撞撞地走下車,透過窗戶看裏麵的人,陳妄似乎是暈了過去,頭栽在方向盤上,看不清臉。車也被撞得不輕,往下滴著油。


    她剛想敲窗,又想到了什麽,隻給救護車和消防隊打了個電話讓他們來這裏救人。掛了電話,許負就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打火機,擦出火,扔到漏油的地方。


    火勢一下子就大了起來,卻並不足以傷到他什麽,但足夠拖延時間了。


    墮胎,離開。


    等他好的時候,她已經走的影都沒了。


    許負顛簸著走迴了車上,不能再走北外環了,鄭冕他們等不到陳妄,少不得要拿她來開刀。


    她打著了火,把車掉頭開迴去,開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外環的盡頭連著兩條路,一條是鄉下,一條是城裏,許負剛要往城裏那條路開,就看見幾輛車在路口停著,車的旁邊還站著幾個人,一直在有一下沒一下地往她這裏看著。


    她的心猛地提了上去,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盤轉了方向,拐到那條下鄉的柏油路上。果不其然,她一轉過彎,就從後視鏡裏看見那些黑車都朝她追了過來。


    許負心一橫,猛踩油門鑽進小道。


    後麵的車還在緊追不舍,忽然,一道槍聲傳來,然後是玻璃破碎的聲音,她透過鏡子一看,他們已經動槍了。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隻能不停地往前開。


    兩顆子彈打中了她的輪胎,車子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不受控製地轉向一邊,猛地撞到一顆樹上。許負也跟著撞了過去,頭一下子撞到玻璃上,她摸了一下,額頭撞出了大片的血。


    再轉眼,幾輛車已經把她團團圍住了。


    一個大漢下車打開了車門,像拎小雞仔一樣把她從車裏拎了出來,冷聲道:“我們老大請你過去說說話。”


    不等許負應聲,就粗暴的把她塞進了車裏。


    許負緩過來神,往前一看,鄭冕正安然無恙地坐在副駕駛上。


    “我早就跟孟澄說過你不老實,小澄還偏偏不信。”鄭冕冷笑一聲,“不過這一次你怕是失算了,你那個情郎,恐怕是要死在火裏了。”


    “你說什麽!”


    許負激動的要站起來,旁邊的一個大漢就把她按了下去。


    “嗬,自己都死到臨頭了還關心別人呢,沒關係,等到了地方,我讓你和他一起死。”


    旁邊的大漢上下大量著許負,小姑娘年紀不大發育的倒是不錯,而且聽說她跟那個叫什麽陳妄的好了有一段時間了,想必床上功夫也差不到哪裏去。


    她注意到他的眼神,像條哈巴狗一樣黏在自己身上,很惡心,很下流。她偏過頭,不去看他,思忖著怎麽逃生。


    男人的手摸上她的大腿,她今天穿的是條白色五分短褲,小腿剛才也被撞出來幾道子血痕,疼得她不停的抽著涼氣。


    他把手從她的褲腿下麵伸進去往上摸,許負往旁邊一縮,避開他的手。男人似乎有點生氣了,在她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他出了聲:“老大,我想……”


    鄭冕往後看了一眼,頓時意會:“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放下隔板。”


    許負睜大了雙眼,眼睜睜看著車上的隔板放了下來,男人的手摸上了她的肩,“小丫頭,你和你那個男人車震過嗎?”


    許負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撥開他的手,而是把手伸進口袋。男人立馬警覺了,拔出搶抵住她的腦門。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煙咬進嘴裏,發覺自己的打火機已經扔在了車底下,便朝他挑了挑眉:“借個火。”


    男人還是警惕,槍在手裏死死握著,“你想耍什麽花招?”


    許負輕笑了一下:“我都這樣了,能耍什麽花招,死之前讓我再痛快一下都不行嗎?”


    他這才放下戒備,把槍放在一旁,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個打火機點燃火湊到她的嘴邊:“待會好好讓你爽一下。”


    許負低下頭,偷偷抬起眼,男人還在油膩膩地打量著她,絲毫沒有戒心。她眯了眯眼,心中冷笑,手軟綿綿的摸上他的手,然後拿過打火機。


    男人還在咧著嘴笑,手已經探進了她的衣服裏。


    許負握緊了手裏的打火機,忽然的照著他的眼睛按去,火熱辣辣地灼燒在他的肉上,男人先顧著自己掙紮起來,許負毫不手軟,拿起他手邊的槍抵向他的脖子,開了保險,按下去,看著子彈貫穿他的脖子。


    他來不及慘叫就沒了命,這一下子算是徹底驚動了前麵,許負看著隔板慢慢升起,握好了手槍,對準了駕駛座的位置,等他的腦袋一露出來,扣下扳機,又是一條人命。


    鄭冕甚至還來不及反應,車子就失去方向亂撞著,一下子撞到了防護欄上,鄭冕顧不得她,伸出手把持著方向盤,許負的槍被撞掉在了地上,剛想去撿,鄭冕就把槍對準了她。


    她眼疾手快的往旁邊躲了過去,但子彈還是擦著她的胳膊過去了,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還冒著火星子,火辣辣的疼。


    鄭冕還想開槍,身體就開始不受控製地歪了過去,手裏的槍也鬆了。許負也朝一旁歪了過去,她迴過神一看,整個車都側翻了。


    鄭冕已經被撞暈了,倒在一旁,她的腦子也開始渾濁起來,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許負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變得清醒一點,撿過槍握在手裏,猶豫了一下,還是扣下扳機,一槍結果了他。


    看著他徹底地死去,許負慢慢直起腰來,掰開車門的把手,用盡力氣往上一推,車門被推開,她忍著身上的疼踩在座椅上,扒著車門從裏麵爬了出去。


    許負爬到車門上就沒了力氣,一下從上麵滾了下去,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走,起來……走……”


    許負緩了一會氣,強忍著疼起來,手機也已經被摔壞了,留在那個起了火的車裏。


    她沒有辦法,隻能在外環路上攔車。


    太陽熱剌剌的照在她身上,許負難受的幾乎要暈過去,可所幸的事,在她暈倒之前有車停了下來。


    那人停下車,見她滿身的血跡,連忙開了車門幫她坐進去。


    許負喘著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聲細如蚊地求助著他:“救我,救……救我,我懷孕了!”


    那人一聽她懷孕,便更加急切了起來,不敢有片刻停留,快馬加鞭地把她送往醫院。


    許負一直緊咬著自己口腔內壁,忍著疼不讓自己昏厥過去,口袋裏還有今天晚上的機票,隻要打掉這個孩子,她立馬就可以離開。


    陳妄已經死了,她就隻要迴到祁鎮,迴去就好。


    一定,一定要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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