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鬆穀頓時暴跳如雷,雙手在腰間一探,兩把精光閃亮的勾鐮刀已分握掌中,他剛待前衝,鞠令卓伸臂橫攔,微笑搖頭。


    嗔目切齒的晁鬆穀揮動勾鐮刀,咆哮吼叫,口沫四濺:“少莊主不用攔我,我就和他拚個死活,且看誰含糊誰!”


    鞠令卓平淡地道:“叔叔,小小的一點激將法,便激得你如此衝動,往後還談什麽立功立業?你想想,跟端木一葦負氣單挑,叔叔你劃得來麽?”


    退後兩步,晁鬆穀竭力控製自己,唿吸粗濁地道:“這個該死的邪祟……”


    鞠令卓再次巡顧周遭,輕籲一聲:“施靖。”


    趕忙趨前,施靖躬身道:“施靖在。”


    鞠令卓道:“依你看,他們是怎麽迴事?”


    施靖諂笑道:“少莊主英明,先時早已點破。這宅院裏,果然像是沒幾個人,要不麵對這等局勢,那申翔舞豈有隱匿不出之理?”


    鞠令卓轉對曲小凡,道:“請問,是也不是?”


    曲小凡業已橫了心,豁出去了:“你去猜吧。”


    歎了口氣,鞠令卓稍感失望地道:“原打算就地搏殺,一次解決,看來又得拖下去了。”


    施靖低聲道:“既然時機不湊巧,我們也不能白來,少莊主,有一個殺一個,有兩個殺一雙,揀多少算多少!”


    鞠令卓道:“能揀多少呢?”


    揚揚眉,他又朝著曲小凡道:“設若你家小姐不在,又率人去了何處?”


    曲小凡幹笑道:“鞠少莊主,你是個明白人,問我這話,不覺得有點滑稽?我怎會告訴你我家小姐人在何處?又怎會告訴你幹啥去了?”


    鞠令卓道:“的確,你不會告訴我,可是我有個法子求明真相。曲小凡,現實終歸是現實,混淆虛蒙,絕對經不住壓力,壓力之下,很快就叫你們原形畢露。”


    曲小凡大聲道:“你就壓壓看!”


    這時,鞠令卓目光上挑,視線的角度抬向四合院屋頂,曲小凡跟著他的角度望去,一顆心“撲通”蹦跳,幾乎從口腔裏迸出來!


    正屋的屋頂與兩側廂房的屋頂上,隻這瞬息已出現了幢幢人影,他們分居瓦脊之間,臨下俯瞰,個個殺氣森森,形態冷肅,活脫憑空降落了一群瘟神。


    曲小凡但覺唇幹舌燥,胸膈窒悶,原已不怎麽疼痛的舊傷又隱隱抽搐起來,他想扮副氣定神閑的表情,卻怎麽也扮不出,一張五官擠窄的麵孔,反倒益發擁疊成一團了。


    端木一葦臉色泛白,不停地舔著嘴唇:“好他娘的歹毒,分明是想一網打盡……”


    曲小凡相視苦笑:“來者不善,普者不來,端木兄,不是說無聊麽?現在樂子來了,樂子來得可大啦!”


    端木一葦咧開嘴,模樣不怎麽好看:“這是劫數——”


    於是,隻聽鞠令卓朝屋頂上發話:“怎麽著?”


    瓦脊上一個赤發大漢洪聲迴應:“迴稟少莊主,隻廂房裏躺著一個,其餘無人。”


    鞠令卓笑了:“好一個空城計!”


    接著他又搖頭歎喟:“你玩空城計,我可不當司馬懿,空城要闖,實城也要闖不錯,能揀多少,就算多少吧。”


    晁鬆穀氣憤地道:“殺不盡他們主力,至少也逮著一個罪魁禍首端木一葦,少莊主,不拎端木一葦的人頭,我泄不了這口怨氣!”


    鞠令卓好整以暇地道:“叔叔,我們就從端木一葦開始。”


    轉過頭,他輕喚道:“施靖。”


    施靖挺胸答聲:“在。”


    鞠令卓悠悠然道:“你先上去試試。”


    施靖臉上光彩洋濫:“謹尊少莊主諭令!”


    咬咬牙,端木一葦便往上迎,曲小凡一把拉住端木一葦,小聲道:“你想幹啥?”


    端木一葦道:“副宗令,我也去試試!”


    曲小凡壓低噪門:“空手去試?”


    端木一葦臉孔扭曲了一下:“前後都是他們的人,你認為他們肯讓我二人進屋拿家夥?”


    曲小凡揉揉鼻子,道:“所以,該我先接戰,端木兄,說句不中聽的話,你我既然都憑一雙肉掌,我的機會大概比你多一點……”


    端木一葦苦澀地笑笑:“盛情至感,副宗令,其實誰先上,誰後上,免不了是同一個結局。”


    曲小凡凜然道:“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


    施靖晃蕩著手上的流星錘,慢條斯理,有恃無恐地發話道:“二位商量好了?到底哪一個上陣?若是委決不下,兩個一齊來亦未嚐不可——”


    “噗”的笑出聲來,曲小凡鄙夷地道:“可惜你相貌清俊,一表人才,卻也是個狗仗人勢、趨附強眾的雜碎,施二管事,單憑你,夠格說這種大話?”


    施靖勃然大怒:“你就試試我能不能?!”


    後麵的鞠令卓已有些不耐:“施靖,你還在磨蹭什麽?”


    斷叱一聲,施靖流星錘閃電般飛擊曲小凡前胸,曲小凡形同鬼魅,倏忽移錯,人已側走六尺,施靖出手落空,流星錘斜拋半弧,再次反,隻這些微間隙,左廂房內突有一物擲來,曲小凡翻身急撈,哈,竟是他的狼牙捧!


    翟抱石當門而立,臉色白中泛青,金光鋥亮的短柄大關刀,正在他手裏熠熠生輝!


    懾於翟抱石的氣勢,施靖不由自主地趕忙後躍,流星錘盡管仍在唿唿旋轉,卻顯見銳勁大銼。


    曲小凡狼牙棒拄地,笑得古怪:“施二管事,以一當百的本領,可不似你這樣兒哪!”


    施靖雙錘逼視,雙眼火毒:“你得意得太早,也得意得太草率了!”


    此際,翟抱石緩步來到院中,上下巡顧之餘,沉沉而道:“真個軍容壯盛,徐步如林——”


    曲小凡擠眉聳肩,一副無可奈何之狀:“這下怕是笑不動了……”


    翟抱石戚戚一笑:“小凡啊,我等原該有這個心理準備,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


    曲小凡五官僵凝:“是這麽說,不過,唉,不提也罷。”


    院門口,鞠令卓望著翟抱石,出聲冷峻:“尊駕想是‘申家三堡’中堡宗令翟抱石?”


    翟抱石靜靜地道:“正是在下。”


    鞠令卓緊跟著問:“要了本莊總管事左世魁一條膀子的人就是你?”


    翟抱石重覆方才的四個字:“正是在下。”


    唇角不易察覺地抽動幾下,鞠令卓道:“我不問你們‘申家三堡’為什麽原因要出此大力幫助荊力疾、端木一葦,我也不管整個勢態往後會怎麽發展,隻左世魁的一條手臂,翟抱石,我就必須讓你拿命來頂!”


    翟抱石冷冷地道:“你有這個想法很正常,關鍵在於你能不能輕易得逞、或無條件得逞,即便你是‘彤雲山莊’的少莊主!”


    鞠令卓道:“說得好,翟抱石,今日之局,對你們而言並不公平,但鬱於戰機,結在仇怨,我等亦隻有抱歉了。”


    翟抱石道:“不必客氣。”


    鞠令卓仰首,微微點頭。


    屋頂上,四條人影立時翻飛撲落,身法迅疾,動若鷹矯,四個人撲擊的對象為兩人直衝翟抱石,一人攻取曲小凡,另一人襲向端木一葦。


    麵對翟抱石的兩人,乃“彤雲山莊”的客卿“雲手”莊盛、“過山蛇”孫衡,攻擊曲小凡者為“無影槍”褚映月,直搏端木一葦的則是“雙頭鷲”霍燦。四人來勢洶洶,甫始上手,即展開悍不畏死的拚命打法!


    翟抱石金刀卷掣,快狠準融於一爐,三字訣火候純青。赤發飄揚的“雲手”莊盛,使的一杆銅絲拂塵,雖說發如千矢,灑若驟雨,接招之下便已局促受製,覆雲起霧的手法竟難抵禦。而“過山蛇”孫衡身形溜閃穿走固有異變突化之妙,那對銳利手叉子也神出鬼沒,隱現莫測,但在鋒鏑浩蕩、同匹練層疊的燦亮光河中,亦隻剩跳竄躲避的份,和那莊盛一樣,甚至連攻擊位置都夠不到!


    與曲小凡對陣的“無形槍”褚映月,情況也毫不見強。曲小凡的大號狼牙棒左右縱橫,上下揮搗,時似雷轟電閃,時比滾木懸落。那麽粗重的一隻狼牙棒,在他手裏儼然一根燈草蕊,非僅隨心所欲,更則虛實兼顧,“無形槍”雙槍吞吐,或曰捷速無影,卻在緊密渾融的巨棒勁力下無懈可擊!


    至於端木一葦,他的對手“雙頭鷲”霍燦就多少占了些便宜,便宜占在端木一葦並無兵器可使。缺了“天長刀”,端木一葦隻得以肉掌相應,赤手空拳硬接霍燦的巨型破山斧,先天上即不免吃虧。可是端木一葦勝在鬥誌高昂,步眼靈快,任由霍燦一斧在握,短時間內亦不見得能搏轉贏麵。


    鞠令卓冷眼掠陣,麵如寒鐵。


    淒在一邊,施靖小聲道:“少莊主,別看目前戰況混沌,立取不下,我敢斷定,對方支持不了多久。”


    鞠令卓哼了一聲,沒有答腔。


    施靖偷窺著主子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這三個人,外形憔悴,氣色欠佳,分明都是帶傷在身的模樣,眼下不過強自撐持,而激戰最耗體力,他們尚能耗費多久?少莊主,容我大膽推斷,如果他三人不是身子不便,申翔舞一幹人外出遠走,為什麽獨獨留下他們?”


    微微點頭,鞠令卓道:“似乎有理。”


    施靖賠笑道:“少莊主,我看是八九不離十……”


    鞠令卓陰著聲道:“當前情況,我極不滿意,速戰速決方為上策,施靖,我要再增壓力!”


    施靖嗬了嗬腰:“少莊主所見甚是,夜長夢多嘛。”


    於是,鞠令卓再度抬頭向屋頂諸人示意,而早已在上麵等候指示的“百目取”徐負、“鐵如意”郭宗德、“二龍抱珠”應無為、孟其樣等即刻如箭驟發,四個人紛紛撲向院中目標。


    夾擊翟抱石的有“百目取”徐負、“鐵如意”郭宗德兩員;增援“無影槍”褚映月的二人乃“二龍抱珠”應無為、孟其祥,大概是看“雙頭鷲”霍燦那邊尚有施展空間,倒一時無人前往幫襯。


    鞠令卓顯然钜細靡遺,觀察入微,他冷冷地道:“施靖,你去助霍燦一臂之力,早早擺平那端木一葦。”


    施靖迴諾一聲,方待搶出,晁鬆穀已急忙請纓:“少莊主,我與端木一葦勢不兩立,事情又因我而起,這一位,我理當上陣斬除此獠!”


    鞠令卓沉吟著道:“可是,我答應過媚兒盡量維護叔叔的安全——”


    晁鬆穀十分窩心,鬥誌更旺:“多謝少莊主關懷,我人在少莊主眼皮子底下,該不至有何閃失。”


    鞠令卓道:“好吧,要小心,”


    晁鬆穀一頭牛似的衝了過去,兩把勾鐮刀霍霍生輝,就那麽漫天蓋地地卷向端木一葦。


    現在的形勢,是翟抱石以一敵四,曲小凡亦遭三名對手圍攻,單挑獨鬥的端木一葦再頂上一個晁鬆穀,各人的擔負已立見沉重。


    翟抱石金刀劈削,銳風交織下,他啞著聲道:“小凡,事到如今,你知道要怎麽做。”


    曲小凡翻騰之餘,笑聲蒼涼:“是,老翟,連‘萬丈荒原’一貫惱人的風砂血霞,都令我懷念起來……”


    旋閃過敵人的刃芒鋒口,翟抱石又提高腔調:“端木兄,且自求多福了。”


    幾句話的交流,並非彼此間的慰藉,乃充滿訣別的悲壯,英雄??須氣短,英雄的懷抱更何等厲烈!


    鞠令卓振吭大喝:“‘彤雲山莊’的人們聽著,對方準備拚死反撲了,困獸之鬥,務須慎防!”


    喝吼聲散漾四傳的一刹,翟抱石金晃晃的短柄大關刀驀然繞身掣射,芒彩迸炫若炸開的水晶球,尤似乍起飛旋的天火,“過山蛇”孫衡首當其衝,從下身至上身,幾乎被削斬去一半,鮮血甫漫成霧。“鐵如意”郭宗德的腦袋也拋滾而出,“百目取”徐負側閃暴進,一柄蠍尾鉤顫移下未能刺中翟抱石雙眼,隻在翟抱石額心劃過,而刀焰流燦,徐負的左肩肉落骨現,還帶上一隻左耳!


    “雲手”莊盛拂塵驟卷,剛剛纏住刀刃,寬闊的鋒鏑已在倏翻之下插入他的小腹,莊盛瞋目切齒,死力以雙臂環抱刀身,瞬息裏,雙臂已血肉模糊,絞為碎糜!


    “金八卦”何征塵身法若電,猝起掠前,他的尖杆八卦幡長刺突發,趁這不容一粟的空間紮進翟抱石背後,杆尖才自透肌穿骨,金刀猝然灑血迴彈,何征塵悶哼一聲,甩手倒竄,右掌上已少了三根手指!


    這辰光,曲小凡揮棒蕩開褚映月的一雙銀槍,應無為、孟其祥師兄弟的四柄熟銅錘正巧交互合擊,錘沉勁猛,果有“雙龍抱珠”之勢,曲小凡身形斜閃下旋,狼牙棒貼地橫掃,“哢嚓”連聲裏,四條人腿已折斷兩雙!


    褚映月騰身反射,雙槍寒彩賽雪,驟戳曲小凡兩肩。曲小凡竟不躲不避,隻等槍尖入肉,狼牙棒倏然上挑,硬是把褚映月的陰囊搗碎,人也掀出五步!


    一擊得手,曲小凡顯已不支,但見他氣虛力竭,搖搖晃晃地跌坐在地,同時間,掠陣的“銀太極”章固形似驚鴻,翩飛於頂,手中一對太極輪旋轉如風,剛剛將輪沿的菱刃壓落,曲小凡已猛地躍起,棒似山倒,不可思議地反掩而迴!


    章固意外之餘怒火頓熾,太極輪銀輝交映,泛華流繞,時作環目串套,時為弧圈浮沉,而月輝也好,弧環也罷,莫非光刃焰鋒,極盡銳利之實!


    狼牙棒劇烈彈跳顫震,曲小凡連連倒退不迭,未曾防到具已斷了雙腿的應無為、孟其樣突兀從兩側奮力滾來,眨眼下各自抱住他一隻腳踝,死命朝下拖扯——


    曲小凡忽然笑了,笑得超脫又安祥,有股子佛家涅槃前的舍得與徹悟。笑顏下,他巨棒橫落,化散了應無為與孟其祥的頭顱,笑顏下,亦慷慨地承受了砸至自己天靈的一對太極輪。


    混身傷痕累累、血漬斑斑的端木一葦早就後繼乏力,身心皆疲,他有意不去探視翟抱石和曲小凡的情形。但盡管他躲開視線,卻無法掩住雙耳。聲聲響動,無非是血肉的綻裂迸濺音浪起揚,全為瀕臨寂滅前的哀慟。生與死,就這麽輪迴了。


    當晁鬆穀的左手勾鐮刀帶起端木一葦脅間的一塊人肉,當那脖子上突出一顆拳大瘰瘤的“雙頭鷲”霍燦正待接著下毒手的頃刻,鞠令卓的語聲冷肅來:“且慢——”


    霍燦一個仰身收迴山斧,晁鬆穀轉眼過來,迷惑不解地問:“少莊主,怎的不殺端木一葦?”


    鞠令卓緩緩地道:“我自有道理。”


    一邊用衣袖拭汗,晁鬆穀邊急切地道:“少莊主,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哪。留此禍患,可是遺害無窮,此刻不殺,隻恐日後生變——”


    鞠令卓冷著麵孔道:“叔叔,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已講過,自有道理。”


    晁鬆穀耷然垂首,不再言語,人在屋簷下嘛,怎能不低頭?


    蜷曲於地的端木一葦,身子不停痙攣抽搐,仿佛已經意識模糊,絕續存亡的問題,對現在的他來說,似乎不算頂重要了。


    施靖掃視周遭,展顏笑道:“恭喜少莊主,賀喜少莊主,在少莊主的領導之下,我們已大獲全勝啦!”


    鞠令卓卻毫無喜色:“你認為勝得有光彩麽,施靖?”


    窒噎了一下,施靖囁嚅著道:“迴少莊主,呃,有時候為了能達目的,手段方麵倒不須過於計較!”


    鞠令卓顧而言他:“你去傳令,請‘玄劍門’的淩師叔祖率‘血五郎’立即前來!”


    施靖叩過首,毫不遲疑地翻身上馬而去。


    ×      ×      ×


    翟宗令與曲副宗令不幸遇難的噩耗,由在滄州府暗伏布樁的“主事”程尚文與謝永石飛鴿傳書,送達貴娘申翔舞手中。


    秉書細看,淚如泉湧。


    “翟叔與曲哥,舞丫頭向天起誓,不報此仇,決不還家!”申翔舞說完,即命隊伍向滄州府方向進發。


    在一處靜僻的山莊,他們見到了俟候在那裏的程尚文和謝永石。


    申翔舞道:“快將晁鬆穀他們最近的動向如實稟告!”


    程尚文十分恭敬地道:“小的明白,因事起突然,臨時不及稟報貴娘,始采取飛鴿傳書的緊急方式,俾便奉告下情,以憑裁示,更免不測——”


    申翔舞神色稍見緩和:“你說吧,情況有什麽變異?”


    程尚文口齒清楚地道:“迴貴娘,滄州府城裏,但凡隸屬晁鬆穀的賭坊、娼館,所有生意目前已一律歇業,家家大門緊閉,黑燈瞎火闃無人跡。不僅如此,連晁鬆穀的老巢亦靜寂冷清,不見人進人出,這等光景,甚是反常。小的們再三研議,頗覺不妥,認為有必要急稟貴娘,請貴娘另做定奪。”


    申翔舞怔忡俄傾,側臉低問荊力疾:“荊大哥,你看姓晁的在搞什麽名堂?”


    荊力疾尋思著道:“表麵上看,他們好像是偃旗息鼓,已避我等鋒頭,實則也或有由明轉暗,重新布陣反擊的可能。總之,我不相信對方自甘人數隱散,即此拱手退讓——晁鬆穀不會,‘彤雲山莊’更不會!”


    申翔舞道:“說得也是——”


    她又轉向程尚文:“這種情形,發生有多久了?”


    程尚文嗬腰道:“有兩天了。”


    手指繞著韁繩圈了幾圈,申翔舞不禁猶豫:“那,我們是照原定計劃行動,還是先打住再說?”


    荊力疾不便越俎代庖,拿眼睛看著後麵的魚尚取,魚尚取笑笑,道:“我看先打住再說。”


    申翔舞反問:“打住的道理呢?”


    魚尚取四平八穩地道:“其一,以現在的情況判斷,對方已擺明不欲迎戰的態勢。其二,他們的主力,在這項原則下,或已轉移,或已隱匿,我們要打要燒,可能不過幾幢曠舍空屋而已,不產生實質意義。其三,‘彤雲山莊’與晁鬆穀等應已洞悉我們速戰速攻的策略,反製計劃恐已擬就,我等貿然投入,不無誤中圈套之虞,區區陋見,尚請貴娘參酌。”


    申翔舞悻然道:“如果半途而廢,豈不白走一遭?”


    荊力疾忙道:“魚兄分析得不錯,白走一遭不要緊,萬一再白費力氣又叫人家揪住尾巴,那才更不上算。翔舞,我們有的是時間,不怕多跑幾趟。”


    申翔舞想了想,始恨恨地道:“好吧,就讓他們暫且鬆活兩天!”


    荊力疾道:“放心,碰得上的,你不找他們,他們還會找你呢。”


    申翔舞斜了荊力疾一眼:“急著要打是你,緩著要打也是你,兩頭全叫你占了——”


    拱拱手,荊力疾幹笑道:“急著要打的辰光,可不知道有這種場麵出現呀,翔舞,所謂軍情萬變,總得從善如流,再怎麽說,你都多包涵嘍……”


    申翔舞半轉馬頭,一邊交待程尚文:“你們兩個給我再探,隨時傳報最新消息,若有延誤,當心腦袋!”


    程尚文、謝永石雙雙應諾,同時暗中鬆了口氣。


    荊力疾眨眨眼,道:“乖乖,好上路啦。”


    申翔舞哼了哼:“就你嘴刁!”


    九乘鐵騎,來而複返,這一來一往之中,竟不知玄機已凝為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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