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荊力疾一眼,端木一葦神色茫然:“你說的這個人,是什麽人?”


    屠默山道:“尊駕恁地健忘?不久之前酒肆方別,你便不記得了?”


    端木一葦大吃一驚,宛如猛地吞下一顆火粟子,齜牙咧嘴般呻吟:“你你,你指的這個人,莫不成是‘二頭陀’晁鬆穀?“


    屠默山哈哈笑道:“果是明人,一點即透。”


    端木一葦瞠目結舌道:“這,這簡直匪夷所思,莫名所以嘛,晁二頭陀充其量是個地頭蛇,土豪惡霸之流,他怎麽可能與‘彤雲山莊’攀上淵源?”


    屠默山答得皮裏陽秋:“晁鬆穀倒沒直接和本莊結下交情,結交情的是他女兒。”


    端木一葦訥訥地道:“他女兒?”


    荊力疾忙問:“端木,你們是同一個地角上的人,對晁二頭陀家裏情形,多少該有個耳聞,姓晁的可真有個女兒?”


    端木一葦苦著臉道:“好像有吧,我也不太清楚……”


    屠默山半眯著眼道:“晁鬆穀的閨女名叫晁媚,不知什麽時候被我家少莊主看中了,而且一見傾心,仰慕不已,晁姑娘也挺樂意,彼此交往己逾年餘,這門親事,已經老莊主、夫人首肯。晁家雖說小門小戶,老莊主與夫人看在少莊主情有獨鍾的份上,隻得依了,婚定之期,已在不遠。”


    瞪著端木一葦,荊力疾不免埋怨:“端木,不是我說你,同在一個地盤上混,你的消息實在太不靈通,常言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你這個對頭,結了這麽一門天大地大的親家,你居然懵懂不曉,猶頂著硬幹,人家憑著一座雄渾靠山,你,你倒憑著哪一端?!”


    端木一葦咬著牙道:“難怪晁二頭陀膽敢如此囂張……”


    荊力疾怏怏地道:“如今我們麵對的不是晁二頭陀,乃是二頭陀未來的姑爺,‘彤雲山莊’的少莊主,易言之,一頭土狼猛古丁變成一隻獅子啦,你看該怎麽收場?”


    連連搓手,端木一葦方寸大亂,可一口怨氣偏又吞咽不下,他麵孔泛青,兩眼透赤,老半天沒吭一聲。


    和端木一葦相交相知,也有這多年的辰光了,老友的難處,荊力疾何嚐不明白?要爭下去,人家依著那麽一座大靠山,委實不堪相與,但如就此忍氣吞聲,自己在麵膛上抹一把灰拱手退讓,則尊嚴何存,聲譽安在?江湖上混的便是一張臉麵,若落個怯懦窩囊的批注,日後除了迴家吃老米飯,就毫無立錐之地了。


    荊力疾知道利害,任是一口氣憋得死人,亦非憋下去不可。眼前,務必先求留住青山,方有徐圖再起、報怨報仇的機會。否則,一朝與“彤雲山莊”結下梁子,將來又如何應付八方風雨?他將心一橫,硬是學上“打落門牙合血吞”的一招,表情痛苦地發話:“呃,屠大管事,閣下駕臨,想是受貴莊少莊主,亦是晁二頭陀的新姑爺所托?”


    屠默山正色道:“不是受‘托’,而是受命,另要叫你得知,我們少莊主,雙字令卓。”


    拱拱手,荊力疾言來艱澀:“好吧,既然鞠令卓鞠少莊主插手攬事,我們自認招惹不起,就此甘願抽身退讓,晁二頭陀跟端木一葦所提的條件,便全數依他,尚請大管事上迴令少莊主,多謝高抬貴手了——”


    端木一葦吸著氣叫:“力疾——”


    荊力疾哼了哼:“端木,想活得長久,就該懂得看風色!”


    對麵站著的屠默山陰陽怪氣地笑笑:“荊力疾,無怪你能活到這把年紀,敢情你果真是個通避之人,不過,你解決問題的法子尚不夠圓滑,容我來運箸代籌,給你提個更完美的路數。”


    心腔子倏緊,荊力疾喉眼有些梗塞:“什麽路數?”


    屠默山稀鬆平常地道:“留你們在,到底是條尾巴,難保日後你們不再興風作浪,甚或卷土重來,立千秋業的手段,不外乎斬草除根,永絕餘患。隻要二位打世間消失,晁鬆穀的水陸買賣即可高枕無憂,長長遠遠。他一旦日子過得太平,我們少莊主就免掉不少麻煩。唉,你們知道,枕邊人如果嘮叨起來,誰也不好消受哪。”


    端木一葦暴聲喝道:“屠默山,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兩個抹灰了臉踐踏自家自尊,忍氣吞聲拱手相讓,你猶要如此趕盡殺絕,不依不饒?”


    屠默山一點也不羞惱:“二位想想,我差了三個人來試刀,自己又挨冷受凍留守了好一陣子,大老遠執‘浩峨山’跋涉至此,怎能如此輕描淡寫地敷衍了事?花了這麽多工夫,迴去總得有個交待,最好的交待,便莫過於一勞永逸,不再——”


    端木一葦衝著荊力疾跺腳:“都是你出的餿主意,低三下四,結果照舊得刀口子下見真章,還憑白受一頓喧排。”


    荊力疾神色陰寒:“既然委屈亦不能求全,大家隻好往絕處幹,以後怎麽辦,甚或有沒有以後,眼下也顧不得了。”


    端木一葦悻然道:“偏就多此一舉,拿熱臉孔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踏前一步,屠默山道:“天色晚了,二位,咱們速戰速決,二位還是一起上吧。”


    端木一葦指指地下三具女屍,火辣地道:“屠默山,看到這幾具屍骸了?”


    屠默山點頭。


    “怎麽樣?”


    嘖聲怪笑,端木一葦暴叱:“你老小子便是下一個!”


    聲未歇,彎窄的“天長刀”已內至屠默山咽喉,傳出破空之聲。


    四環杖挫地,屠默山身形詭旋,環圈撞響,金鐵鏗鏘,杖形如龍矯虹織,氣湧似雲卷飆蕩,照麵之下,已把端木一葦逼出丈外!


    端木一葦業已豁上這一身,甫始退避,腳步急錯,人又倒飛而迴,刀刃霍散,十九刀成十九道光束分成十九個不同的角度剁落!


    屠默山擰杖騰翻,卻猝然從一個絕對意料不到的斜側方位反揮而來,端木一葦刀式空出的刹間,驀地悶哼著橫竄打轉,差一點就跌成個滾地葫蘆!


    屠默山宛似早有定見,並不乘機追殺,從容不迫地執杖卓立,做拈花微笑之狀:“我說過二位一起上嘛,單個來不但費事,猶多受些零碎罪,何苦?”


    端木一葦大腿上挨了一記杖砸,亦不知傷到筋骨沒有?但走起路來已經頗不得勁,明顯一瘸一拐了。


    荊力疾不由得暗自忐忑——端木一葦的功力如何,他素所深知,以端木一葦的修為,尤其在刀法上的精湛造詣,竟然不出三招兩式便敗下陣來,這屠默山技藝之高,可以想見。


    步履踉蹌的端木一葦,雖說出師不利,並未氣餒認栽——他亦明白,當前決不是表露大節端方、凸顯武林傳規的時候,受此屈辱壓抑,又豈可輕言認命?


    “天長刀”斜舉,端木一葦凝目屏息,複向屠默山逼近。


    抹一把臉,荊力疾開口道:“我說端木,你歇口氣吧,這一場,便由我來領教領教屠大管事的‘天魔杖’。”


    端木一葦個性固然倔強,究竟還分得清利害輕重,辨得明形勢順逆,他沒有執意躁進,隻鬱鬱於色道:“也好,我來掠陣,你可要加意小心了。”


    荊力疾幹笑著道:“看你這樣子,我能不小心?”


    屠默山閑閑散散道:“謹慎點是對的,端木老弟想拎我老屠腦袋,我要不緊防著,拎去這一顆就沒得第二顆了,荊力疾,料你和他是相同的打算,我們都該加小心哪。”


    一番話說得尖酸,荊力疾權當未聞。他微掀粗布大氅,自後腰上抽出一件兵器來——那是一柄三尺長、兩寸寬、精鋼打造的厚重巨型折扇,並攏的扇骨頂端呈菱尖之狀,貿然一見,倒似握著一把層疊的令箭。


    端木一葦容顏越顯沉肅凝重。他知曉荊力疾的習慣,若不逢生死關頭,荊力疾的手是極少亮出家夥的!


    這柄精鋼折扇,名稱“九絕”。


    屠默山“嗯”了一聲:“用這種奇門兵器,可見你算有斤兩的。”


    荊力疾道:“屠大管事,班門弄斧了——”


    “了”字尚在他口舌之間打轉,人已似黃湯灌足,不勝酒力般猛地往前傾匍,這個大動作才自展現,傾匍的勢子鬥然倒翻,折扇暴指,直戳敵方眉心!


    屠默山一杖飛揮,仿佛天外搭虹,雄群壯闊,張力無限,一下子已封住荊力疾的進襲之路。


    倒翻的身形猛沉,荊力疾腳尖觸地,倏忽劇烈晃擺,每次晃擺,皆變化出幾個迥異方位,閃挪成多種不同的姿態,看似紊亂的擺動卻串連一氣,折扇縱掠,便幻舞於難以預測的四麵八方了。


    四環杖隨著屠默山的勁勢滾旋,杖身遊走在他軀體的各個部位,時而杖環挺豎於掌,時而借肘頂背,時而足踹杖橫,時而繞頸迴蕩,隨心所欲,似已人杖合一。


    荊力疾一輪快攻無著,塌肩斜走,打算易式再撲。他身形始動,如同百臂羅漢的屠默山沉吼似近牛鳴,飛揚的四環杖打參差迷離的重疊杖影中一杖強穿,驟而擦過荊力疾左頰,雖未砸實,疾厲的勁道亦把荊力疾連扯出兩個筋鬥!


    掠陣的端木一葦奮身而上,“天長刀”居中內截,刃風過處,才知多此一舉——屠默山根本未曾追擊,就和先時一樣,一付好整以暇,四平八穩的篤定形狀。


    左頰上一片嫩紅,荊力疾頰麵表皮已被擦刮掉一大塊,裸露出皮下裏肌,沒有流血,但浸溢出黏濕透明的分泌液體,火辣辣的像經烙鐵烙過。


    受這點皮肉之創,原本無關緊要,令荊力疾憤怒的是他察覺屠默山心態可惡。屠默山與他們兩次動手,似乎仍未施展全力,隱隱約約抱著一種戲謔羞侮的意圖,活脫拿對手的尊嚴當做樂子。


    端木一葦表情十分難看,窒著嗓門問:“力疾,你不要緊吧?”


    荊力疾的迴答迸自唇縫:“今天算撞正大板了,端木,人家玩的可是貓逗耗子的把戲——”


    端木一葦雙眼泛赤:“你是說,姓屠的把我們當耗子?”


    荊力疾籲一口氣:“端木,看來人家並沒有說錯,我們兩個是該一起上。”


    端木一葦覺得又窩囊、又惱恨,更有股子道不出的無奈:“我就算舍脫這條性命,也要拚力一搏。‘彤雲山莊’名大勢太,也不該蠻不講理,叫別人活不下去!”


    荊力疾道:“正是這話,端木,我們自求多福吧。”


    大步逼來的屠默山粗聲笑道:“二位,來生切記,結梁子之前好必先摸清對方門路,胳膊總拗不過大腿啊。”


    一個大晃閃,荊力疾看似歪歪斜斜,卻快不可言地閃到屠默山肩後,折扇點向敵人腦勺,嘴裏大罵:“老雜碎,你也休想囫圇——”


    屠默山的四環杖像已通靈,環圈倏震,已倒擰至荊力疾麵門,勁風如嘯,力道尚未落實,幾能窒人唿吸。


    藍光猝映,端木一葦偏身急進,刀華翻展,恍同流波四濫,籠罩屠默山。


    而荊力疾順著來杖勁勢飄旋拂舞,有如一朵棉絮,浮沉迴繞,絲毫不見著力。


    驟然間,屠默山杖顫環攪,周遭空氣瞬激成渦,杖影串飛滾轉,呈現出多條交織的圓桶形巨大軸管。


    端木一葦“吭”聲悶響,刀芒紛散,人若敗葉般翻墜而出。荊力疾肩骨折陷於須臾,他猶撲斜側偏,折扇驀張,三隻扇骨“削”聲暴彈,銳疾之勢,更勝氣泄長穹。


    不及查視迴攻之後的結果,荊力疾趁著??扇的後挫力道,猛地仰翻大旋,一眨眼,人已隱入沉晦的暮色之中。比他早一步受創撞跌出去的端木一葦,亦已鴻飛渺渺,杳無蹤影。


    濃鬱的霧靄如一張陰暗滯重的幕幔垂掛天地,這樣的迷茫裏,隻聽得連續的頓杖聲,隻聽得屠默山喑啞的咒罵。


    ×      ×      ×


    灼亮的燭光下,麵容清瘦、頷蓄山羊胡子的葉郎中,慢條斯理地先在桌上的銅盆內淨過手,又從隨身攜帶的小木箱中取出幾罐丹散藥材來,然後,才麵對左右兩張竹榻上分別躺著的荊力疾與端木一葦摸胡微笑。


    葉郎中這一笑,端木一葦總算略略放下了心,他沙著嗓門道:“大國手,你的岐黃之術勝過內廷禦醫,我和我這夥計,不大要緊吧?”


    這位葉郎中雙肩一吊,帶幾分誇張的表情:“不大要緊?我說端木當家的,這是遇上我,方能化險為夷,著手成春。換成另一個蒙古大夫,二位便不落得半殘,至少三兩日下不了地,活罪難免……”


    端木一葦手捂肋下,忙道:“你大國手的醫道自不消說,否則,放著這麽多郎中我都不請,怎的就偏偏要勞你大架?既然著手迴春,看來是不礙事嘍?”


    葉郎中以“權威”的口吻道:“亦不可掉以輕心,端木當家,你的左側肋骨斷裂了兩根,幸好骨折的走向是朝外不是朝內,要不刺入腑髒就大大麻煩了。你這位貴友左肩陷裂,虧得尚未斷崩,將來痊愈起來比較容易。二位的骨折,都已經我接合,但要仔細調理,按時裏外服藥,大概個把月辰光便可康複……”


    端木一葦在榻上拱手:“多謝,多謝,真個偏勞了。”


    葉郎中歎籲著道:“端木當家,咱們也算老朋友了,我不得不奉勸你幾句忠言,容身江湖,固須冒風險,抗艱危,好歹先得顧惜自家身子,人嘛,是肉做的,可經不起這般折騰,斷骨抽筋的事,你以為能接上幾多遭?二位除了主傷,尚有些零碎瘀痕,唉,不管為了什麽,玩命卻不是這種玩法……”


    端木一葦澀澀笑道:“大國手說得對,我這也叫無可奈何。”


    又叮嚀了些該注意的事項,葉郎中提著藥箱徑自去了。他剛帶上門,荊力疾已猛地摑了自己—巴掌,“啪”的一聲,打得叮當響!


    端木一葦嚇了一跳,道:“你,你這是幹啥?“


    荊力疾恨聲道:“這半輩子以來,我還從沒如此窩囊過。提起我荊某人,兩道上有名有姓,水裏火裏亦不知翻騰了多少次,居然就被一個‘彤雲山莊’的奴才打得丟盔棄甲,灰頭土臉,以前那段風光日子,莫不是全白混了?”


    端木一葦形色淒慘:“逃過這一關,隻是眼前,日後猶不知怎麽辦才好?力疾,依我看,屠默山恐怕不會自此罷手。下一步,可能幫著晁二頭陀,開始接收我的買賣,驅趕我那一幹夥計出界啦。再下一步,說不定會四處搜尋,追著要我們老命哩!”


    荊力疾唿吸粗濁地道:“他們要不這麽幹,那才叫奇怪!”


    咬咬牙,端木一葦道:“力疾,大家都是練功夫的,為什麽‘彤雲山莊’那些人功夫就這麽強、這麽高、這麽深不可測?難道他們的本領是神仙教出來的?”


    “呸”了一聲,荊力疾軒眉道:“什麽神仙教出來的?歸根究底,隻有一個原因——我們下的苦功不夠,技藝未臻圓熟,以往能耀武揚威,僅屬僥幸,不曾遇上真正的高手罷了,今日硬碰硬,方始碰得人仰馬翻,鼻塌嘴歪,碰得連名帶號都砸地了。”


    端木一葦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糟蹋自己。力疾,我們好歹亦算個人物,便有龍翔在天,我們堪稱虎踞於地,豈似你說的這麽稀鬆?經多年磨礪,我們還差了別人不成?會不會是門派所傳武功因路數的迥異,當時環境的克製,再加上我們機運欠佳,開始吃了這次豈有此理的敗仗?”


    用力扯著頭發,荊力疾嘶吼著:“任你怎麽自圓其說,我們的挫敗總是不爭的事實,不想倒罷,一想起來,我就他娘的錐心刺骨!”


    端木一葦憋著那股醃臢氣,道:“我又何嚐不是?但逼到眉睫的問題,我們也得想個應付的法子哪。”


    怔怔凝望桌上的燭光,好一陣,荊力疾陰陰沉沉道:“這樣吧,你先搞清楚目前情勢的發展,看看對方接下去是個什麽行動,我們才好思忖對策……”


    端木一葦道:“先時叫飼料行的杜小三去請葉郎中的時候,已交待他趕緊另將我得力手下曲叢傑、石輝兩人召來,約莫再過一時三刻,就該到了。”


    荊力疾頹然道:“端木,你可要做最壞的打算。”


    端木一葦喃喃地道:“看這光景,我們和‘彤雲山莊’的梁子,怕是結定了……”


    荊力疾笑聲慘烈:“說得好聽,我們哪有份量與‘彤雲山莊’結梁子?迄今為止,隻是跟一個‘彤雲山莊’的奴才結下梁子而已,僅僅這個奴才,業已逼得我們雖不至像喪家之犬,亦和喪家之犬差不多了!”


    端木一葦大吼一聲:“我不服!”


    額頭青筋暴起,荊力疾雙眼火毒:“誰要服,誰就是狗娘養的!”


    一下子又靜默下來,端木一葦愣愣地靠在枕上,眼睛瞅著門框上的某個定點發呆。是的,不服有什麽用?吼叫又有什麽用?好歹得拿出辦法來。


    荊力疾徐徐道:“你在想什麽?”


    端木一葦長歎一聲:“我在想,今日以前,咱們還高高在上,快活逍遙,就這一天的變化,竟像從九霄雲外打下地獄之門。所謂人生無常,亦未免無常得過份了吧?”


    荊力疾哼了哼:“怨天尤人沒個鳥用,怪來怪去,隻怪自己不濟事。端木,我剛剛突然有了個想法,不知你認為如何?”


    端木一葦道:“你沒說出來是個什麽想法,我怎麽表達意見?”


    荊力疾表情嚴肅:“憑我二人聯手之力,猶敗在屠默山一杖之下,而且敗得頗不光彩,這固然反映出我們修為不如。但最重要的,我認為我們還缺少一樣信念,一樣必死的信念!”


    咀嚼著荊力疾的話中含意,又迴想著今夕之戰的交手過程,端木一葦立時有了印證,他恍然頓悟道:“不錯,力疾,你想得正對,我們都不願死,不甘心死,所以我們敗了——”


    接著,他又迷惑地道:“可是,屠默山也不是願意舍命的模樣,他怎的就贏了呢?”


    荊力疾“嗤”了一聲:“他的武功比我們高,何須有死的打算?要弱勢的一方有此決斷,抱定玉石俱焚的誌向,始能敗中求勝,絕處或可逢生呀!”


    端木一葦卻不由歎氣——生死之事,說來容易,做來匪易,老古人不是早講過了?自古艱難唯一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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