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忽然有響動,粟芷憂收了神色,笑得陰險,“他來了呢!看來你的名頭,還是有些用的。”


    墨尋微疑。


    粟芷憂繼續道,“我讓人去告訴他,你在我手裏。沒想到他竟還真得來了……妲”


    她將那彎刀在她臉上輕輕拍了拍,“我先去把他的心取出來,再過來剝你的皮!祝福我吧!”


    說罷,走出房去。


    墨尋默默注視著枝藤垂落的房頂,臉上依然冰涼涼的。


    她閉上眼,感受著體內地氣息漫湧。


    窗子外傳來他的聲音,淡淡,“她呢?”


    “王爺還真是多情!窀”


    粟芷憂盯著他,眸光閃動了一瞬,施施然走過來,挽起他的手臂,“爺如果真想看,就跟我來吧!”


    將他一路牽著引至門邊,示意他往裏看。


    榻上的她,閉著眼。


    連城裔心裏微微一窒,麵上卻是不露聲色。


    粟芷憂一笑,纖纖長手一點一點向他的胸口伸去,雙手卻像是被灼燙了似的,驀地給彈了開――


    方還美麗纖白的手,此時五指已焦灼,尖尖的指尖都被燒禿了,指腹也都裂了開。


    連城裔身上卻仍然完好,看不出絲毫異樣。


    粟芷憂握著變形的手,有些驚懼地盯看他,“爺身上……帶了東西?”


    “你究竟是誰?”


    連城裔的眉眼冷悌,墨尋曾跟他講的那些話,盡管聽著很匪夷所思,但多次地接觸下來,卻讓他不得不信――


    他身上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若說一定要有……


    那就是他出征前墨錦歡給他的那串珠子,他今日恰好帶在身上,本來是要還她的。


    “我是誰?”


    粟芷憂盯著他,唇邊蕩起一絲薄笑,“我不是盛煙麽?爺如果依然覺得這名字生疏,倒是可以叫我的另一個名字,粟芷憂。”


    她最後的三個字,果然讓他的臉色一變。


    “第一次。”


    粟芷憂臉上的笑意,驀地變得悲滄苦澀,“這是第一次,粟芷憂這個名字會讓你的情緒波動……我跟你那麽久,還真是不容易。”


    連城裔注視著她,神色冷然而質疑。


    “在你的那個青梅竹馬的女人險些暴露的時候,是我挺身而出,和連城絕退了婚,嫁給了你!你知不知道大家怎麽說我?說我是個傻瓜!放著好好的榮華富貴不享,偏要和你在一起受苦遭罪,被人唾棄!我都隻當沒聽到……”


    “我知你欲奪皇位,在太後跟前說了你多少好話,我對你一心一意,隻希望你有一天能夠正視我,好好待我。你卻……一連幾年,不肯碰我也就算了,可你竟還和她聯手……將我活活燒死!連城裔,你這個冷血無情的人!”


    她講到痛處,淚如雨下。


    “若你真得是她,便該清楚……”


    連城裔眼神冰冷,毫無對她的憐惜,“當初若非你幾次將她引出,欲置她於死地,本王會繼續留著你。”“


    “我隻是想要知道她是誰,怎麽就能讓你十幾年不變心!我隻是不甘心!”


    粟芷憂神情大動,搖頭,盯著他那晦暗地眸子,愈發惱恨,“連城裔,你是我的。你一定會是我的!”


    一個拂手間,連城裔隻覺得渾身驀地乏力,袖中劍鏢脫手而出,直朝她飛去。


    粟芷憂一躲,詫異地看著那劍鏢***她身後地門板――


    “連城裔,你竟還想殺我第二次!”


    她一恨,所出法術連城裔自是不能低,卻也與她踉蹌了兩個迴合,方才倒地。


    她這法術雖不高,但對付凡人確實綽綽,沒想到連城裔竟然能抗她三下!真是不可思議!


    “聽說,今日皇帝駕崩,繼位人是你。連城裔,我真該恭喜你,蟄伏這麽多年,終於實現了心願。”


    她臉上的神情不再怨恨緊繃,想到自己接下來就能夠結束這幾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反而一下放鬆了,掏出那把玄女劍,“上次,是你僥幸。這次,我一定要成功!”


    她說著,想要抽出玄女劍,神色卻一下凝住。


    那匕首,打不開。


    再試,還是如此,她似是意識到了什麽,立即衝到那榻邊,“你這女人,給我的劍是假的!”


    墨尋緩緩睜開眼,一臉嫌棄地盯著她道,“你一心想要這玄女劍,我還以為你知道。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麽?這刀不是誰都能打得開的!”


    “怎麽可能!”


    粟芷憂對她的說法並不相信,“這是玄女劍,我有法力!”


    “你以為這玄女劍為什麽會在我手裏?連城絕為什麽會把它送給我?”墨尋嘲諷地看她,聲音冷冷。[]


    “你能打開這劍?”


    粟芷憂詫異,思慮稍瞬,冷道,“墨錦歡,把東西解開。老老實實的,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否則,我一定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墨尋白她,眼睛瞥向神思已不清明的連城裔,聲音惡惡,“你他娘的風流債,還要老娘搭上性命!”


    粟芷憂看她是真得恨透了連城裔的樣子,輕笑,抬手拂去她身上的束縛。


    墨尋身上能動了,將那劍接過來,毫不費力地拔了出來。


    粟芷憂一喜,伸手去接的瞬間,墨尋將那劍用力刺向了她――


    她的動作飛快,且用了十分的力,精準地戳進她的胸前。


    若非粟芷憂稍稍躲開了一點,這一劍鐵定能夠紮進她的正心處――


    “墨錦歡!”


    她急咒一聲,唇角已吐血,身形晃動,手上卻動作飛快,墨尋閃避不及,被她一掌猛地劈中後背,卻不閃不躲,飛快掏出攜帶地針刺向她的身體――


    一根,兩根……


    粟芷憂的雙眼腥紅,手上胡亂翻飛,墨尋終於再受不下她的攻擊,整個人拂倒在地。


    粟芷憂欲再上前,身子卻一下頹倒在那兒――


    玄女劍的威力巨大,墨尋又一連刺了她幾處大穴,她如今的身體隻覺得渾身冰涼,瑟瑟發抖。


    墨尋上前扶起連城裔,飛快奔出這處房子。


    一路疾走,叫著他的名字,卻始終沒有迴應,他已沉暈過去。


    腳上驀地一軟,她身子往前一撲,他整個人也給摔了出去,兩人順著山石滾下去,還好,這坡並不高,兩人被一棵樹馱住。


    腳上的劇痛比方才那一下更加清晰,一個時辰已經到了。


    “小白!”


    墨尋懊惱地想起,她隻帶了連城裔出來,雪貂還……


    可他還沒醒,直接給丟在這種地方,說不定會遭遇什麽。


    墨尋心下一急,一口咬上他的脖子,用了極大地力氣,直到唇齒間血腥彌漫,他終於被這痛楚刺激到,蹙眉欲醒。


    “連城裔,我討厭你這個臭男人!誰讓你來這裏找我的?你當老娘之前跟你說的恩斷情絕那些話都是放屁啊?老娘根本就沒事,你才是個蠢男人!”


    墨尋擦擦嘴角的血,衝他吼著,“帶著索心鈴給我滾,滾出這片林子,再也不要踏進半步!”


    說完,拖著腿往上爬去。


    連城裔緩緩睜開眼皮,頸子上痛得麻木,渾身依然乏力,連手指想要動一下都是妄想。


    ……


    待墨尋再次趕迴那間房子,就看到粟芷憂癱在地上,胸口還插著那把玄女劍,不斷地抽搐著。


    雪貂還依然在榻上躺著,沉迷無息。


    她將它艱難地抱起來,感覺到它的身軀微微地顫了一下。


    “粟芷憂,你既然已經死了,那便該好好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一個死人怎麽還能在這陽間神出鬼沒,不斷地禍害人呢?”


    “盛煙是一隻妖,可你不是啊!你不斷的利用男人,受傷害的是你自己。他不愛你就是不愛,就算你為他做再多也是沒用的。他根本……就是個木頭……”


    “我把盛煙的這具肉體燒了。你如果不想再當鬼,就去投胎吧!下輩子不要再碰到他就是了……”


    “不要……”


    粟芷憂看著她用打火石點燃了榻邊的枯樹藤,連聲搖頭。


    墨尋不忍再看,往外挪動。


    還未走至門口,便感覺身後一陣陰風掃頸,門與窗在刹那間被掃上關合。


    迴頭的瞬間,燒斷的枯樹藤砸向粟芷憂的身體,她的裙子被燒著,她卻不管不顧,直朝墨尋撲過來――


    “墨錦歡,我要帶你一起下地獄!”


    她顫抖得身體被墨尋推開,那手上卻是淩厲,又是一道微光劈來,打得墨尋一個悶哼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火迅速在粟芷憂的身上蔓延,燒灼肉體的焦味在空氣中彌漫,樹木升騰起地煙火很快點燃了房子――


    可她托著墨尋腿的那隻手,非但沒有鬆開,反而狠狠地捏她的受傷之處。


    “啊!”


    那種劇痛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墨尋的額頭滲出層層冷汗,渾身卻無力動彈,粟芷憂被燒得渾身打滾,要托她下地獄的意誌卻是堅定,托著她不肯鬆開――


    開始的時候,那痛楚還一波一波刺激著頭腦,隨著煙霧愈來愈大,漸漸就開始麻木,連神智也是越來越不清楚,隻有胸和背悶悶地疼,好像從內到外要裂開了一樣……


    冥滅間,趕到懷裏一動,是雪貂從她懷裏跳了出去。


    小白……


    心神簌動,卻沒有力氣再管,腦袋也沉了過去。


    ……


    連城裔從外破門而入時,濃濃火光中,隻看到粟芷憂身上布滿火苗,滿地打著滾,痛苦呻吟。


    那隻雪貂死死叼著粟芷憂的那隻手,已給她咬了稀爛,而它身上的毛都被燒焦了。


    而墨尋,渾身被這火烤得滾燙炙熱,身上的衣衫破爛不堪,布滿了血跡,尤其是那隻受傷的腳更是血肉模糊,卻唯獨那張美到不可方物地臉,蒼白得無一絲血色。


    即便是被他抱出去,潑了水給她去熱後,依然還是聲息盡無。


    他用力掐她,咬她,她似乎都不願意給他一點兒反應。


    ……


    “阿裔,阿裔!”


    季堇涼終於在一片火光前看到了他,高聲叫著飛跑過來。


    卻見他正在給平躺在地上的不知死活的墨尋一口一口地渡著氣。


    她一連叫了他幾聲,他都木木地沒有反應。


    一遍一遍地重複著一個動作,雙手微顫,不敢停歇。


    可墨尋,始終沒有動靜。


    季堇涼愣愣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眼眶微脹。


    她俯下身,去探墨尋的脈搏,卻被那灼熱燙了一下手,惶惶收迴。


    平複了陣心神,又將手放上去,靜靜地感覺。


    “她已經沒氣了……”


    她的聲音嘶啞,連城裔的動作一窒,抬起灼紅的雙眼盯看著她,冰冷,血腥。


    季堇涼心頭微哽,又重複了一遍,“她的脈搏,我幾乎探不到……真得,阿裔,我沒騙你……”


    “本王不信!”


    連城裔冰冷地低吼,繼續方才地動作,麻木地。


    但季堇涼看到,他的手在微微地抖……


    “阿裔……”


    季堇涼扶著他的肩,聲音隨風輕顫,“你這樣有什麽用?你我都不懂醫術,你該帶她盡快去醫治才是啊!”


    她的提醒終於讓他迴過神來,“對,你說的對。”


    說著,飛快奔走,帶著懷中那個人。


    季堇涼被他急去地身影拂在地上,木木地看他離去時,還不忘朝將將趕到的殷時吩咐,“去那房子裏,把那隻雪貂撿出來!”


    殷時應聲,欲命人進去時,卻看季堇涼忽然衝進了那房子。


    ……


    待峒溪趕到夙陽宮時,就看到連城裔正在給墨尋運功療傷,卻屢次被反噬,一下又一下,嘴角已溢出點點血跡。他卻不管不顧,大有要走火入魔地架勢。


    反噬越來越厲害,峒溪看得心驚,忙地衝過去,將二人分開,飛快為他點了穴道――


    “爺,你竟用內力給她續命?”


    峒溪的手微一搭他的腕,聲音急急,不無責備。


    他的經脈好似被一股力道壓抑著,卻還強行運用內力,給人療傷?不要命了麽?


    “快,本王沒事,你先給她瞧!”他冷冷命令,聲音已嘶啞力竭。


    像極了以前地某個情景,峒溪惶他動氣,忙照他的要求做,神色卻是立即凝重起來。


    “王妃她……她的脈搏很微弱,幾乎不可察覺。”


    峒溪說著,給她在額間喉口,耳後幾處命穴都施了針,“屬下這幾針,雖不及王爺那些內力,但暫時卻可保她的生息不消。我再去給她想想別的辦法,如果她能撐過今夜,或許還有救……”


    他這樣說,已經是很客氣,更多得還是為了安慰連城裔。


    因為,憑他所料。


    這個女人,撐不過今晚了。


    果然,他如此一說,連城裔的神色多少鬆動了些。


    ……


    “阿裔他人呢?”


    季堇涼疾奔向夙陽宮時,恰好撞上了從裏走出的峒溪――


    “你去哪裏了?”


    峒溪看她衣衫全身黑灰,裙擺甚至還被燒掉大半,搞得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我沒事。你快告訴我他是不是在裏麵?”


    峒溪不想隱瞞她,“嗯,爺在裏麵守著她呢!”


    “人還有救嗎?”季堇涼盯著他的臉色,


    峒溪搖頭,“你知道的,毒我拿手。醫人我實在不在行。說不定那個不白倒是可以……”


    季堇涼點頭,“嗯,我已經讓殷時去找了。”


    她又將手裏抱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遞交到他的手裏,“喏,這個雪貂,好像也傷的不輕,”


    “涼兒,你就是太善良了……”


    他看著她手上的傷痕,微微心疼。


    季堇涼一愣,雙目怔怔看著那雪貂,唇邊笑意微苦,“不,峒溪。我一點也不善良,我才是個不折不扣的……歹毒女人……”


    峒溪微愣,就看她又訕訕一笑,然後飛跑進了宮殿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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