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忘左手托著那壇美酒,右手輕輕地一揮,眾人眼見那右衛右衛的手掌好似已拍到了思忘的身上,但思忘這一下揮手,並無掌力相交之聲,好似是沒有任何響聲,便已是將那左衛右衛兇猛之極的火焰掌力化於無形,若無其事地捧著那壇美酒走到了老頑童的麵前。


    老頑童頓時喜出望外,哈哈大笑:“好徒兒乖徒兒好乖徒兒,不愧是我老頑童調教出來的又好又乖的徒兒,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酒拿了過來.麻杆兒,你服氣了麽,你有這麽好的徒兒麽,咱倆差不多,但老頑童的徒兒比你強,比來比去的還是你輸了,你一輸再輸,定然是輸不可勝,簡直是輸不可勝之至!”他心下高興.禁不住地亂說起來。


    思忘將那壇美酒剛遞到老頑童手上,猛聽見嗡的一聲,悅耳之極,老頑童一聽之下臉色突變。


    思忘已是覺出有暗器襲到,猛地揮掌向外一拍,身子便即跟著轉了過來。


    這時一件奇怪之極的事情發生了,但見在思忘驚世駭俗的掌力阻擋之下,那枚激射而至的銀珠在空中閃閃發光地轉著,響著,卻似是被定在了空中一般即不前進後退,也不落下地懸在了那裏。


    眾人都睜大了驚呆的眼睛看著,便是周伯通和致虛子也是一般的驚奇萬分,作聲不得。


    周暮渝已是拍掌大叫起來,連說好玩。


    白麵老者嗡地一聲又將手中的金珠射了出去,直奔向懸在空中的銀珠,兩珠在空中一撞,眾人但聽得刺耳之極的一聲巨響,睜眼看時,那枚金珠不知何故已被炸成了無數的碎片,飛散開去,銀珠卻仍是那般的懸在空中。


    這一下老頑童和致虛子都是萬萬地沒有想到,禁不住同時驚奇萬分地嚷了一聲。接著同時把臉扭向恩忘看著。


    縱是他們兩人都有近百多年的內力修為,要象思忘這般的把內力逼入暗器,使暗器炸開別的暗器,也是萬萬的做不到。而思忘不但做到了,更使得那銀珠動也不動地懸在空中半響不落,好似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托著一般。這真是驚世駿俗之極,縱是老頑童能夠使發出的暗器突然轉向,也做不到思忘這種程度,周暮渝歡喜之極地看著。


    汪碧寒此時亦好似從癡迷狀態之中醒了過來,亦是充滿好奇地看著那懸在空中的銀珠。


    左衛右衛此時再也想不出別的更為高明的手段來對付眼前這個剛滿二十歲的少年,如見鬼魅般地看著思忘,卻好似忘了那懸在空中的銀珠和已被炸開的金珠。


    那銀珠終於開始慢慢下落,思忘抽出背上長劍一揮,那銀珠便被斬開了落在地上。


    老頑童手一抄,已是將半片銀珠抄在手裏,衣袖一揮,又將另外半片銀殊揮向了思忘,思忘伸手接了,卻不解地看向老頑童,不知他要玩什麽把戲。


    老頑童哈哈笑道:“多謝多謝,這下酒盅也是有了,好徒兒,乖徒兒,好乖的徒兒,咱們便來坐下喝酒。”說著竟是盤腿席地而坐,手一扣,已打開了酒封,將那中空的半枚銀珠向那酒壇中一舀.仰起脖來唿的一曰喝了下去。


    思忘看看手中的半枚中空的銀珠,當真是有著酒盅的一般,孩兒心性發作,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光,也是哈哈一笑,盤膝坐在地上,師徒兩人你舀一盅我舀一盅地喝了起來。


    傾刻之間,青衣幫眾人和在場的所有人等都齊把目光盯在了這身穿魔衣的一者一少身上,這一個老頑童一個少頑童卻是自顧自地隻顧喝酒開懷,渾沒將那眾人放在眼內,轉眼之間一壇美酒便已喝下去一半了。


    老頑童對那致虛子道:“麻稈兒。你還不服氣麽,你有我這般出色的好徒兒麽,你還不趕快認輸麽?”


    那致虛子看了一眼思忘,又看了一眼老頑童,心下當真對老頑童有如此徒兒羨慕之極,乃開聲說道:“老頑童,算是我輸了,你今日卻是全靠了徒兒爭迴臉麵,他日待我調教得徒兒出來,咱們再行比過,今日相聚,當真是叫我老道士大開眼界啦……”說完了這番話,竟是連告別也不向那青衣幫幫主汪碧寒告別,一溜煙地去了,傾刻之間已是蹤跡杏然。


    致虛子雖是今日遁去,但他確是並非在武功上輸與老頑童,而是當真的隻因老頑童有這麽一個了不起的好徒兒。他從此在江湖上到處尋找可做好徒兒的上等佳苗,但終是不遇,雖然也曾見過幾個不錯的孩子,但想到思忘的功力就不禁泄氣,覺得縱是將餘生的全部心血都傾注在那些孩兒身上,那些孩兒將來也絕非思忘敵手。在心灰意冷之中,機緣巧合,他遇到了兄弟二人,突發奇想,覺得將武功傳了兩人,他二人將來聯手或者勝得那楊思忘,於是便將武功盡數傳了他二人。這二人便是後來名動江湖的玄冥二老了。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且說汪碧寒見那致虛子遁去,竟是輕輕地舒了一曰長氣。


    周暮渝亦是舒了一口氣,把眼向場內瞧去,見老頑童與少頑童喝得開心,那老頑童已是將酒壇捧了起來,對著壇口大口大口地喝著。


    思忘見那壇酒傾刻之間便被老頑童喝完了,也不見他如何做勢,身子猛然之間淩空飄了起來,傾刻已是飄起了三丈餘高,向那四個酒壇平平飛去。


    這一下隻把眾人驚得睜大了眼睛,半點聲息也發不出來,如見鬼魅一般地盯著空中飛翔的楊思忘。


    思忘飛到了那左衛右衛的上空,突伸有掌向下拍去,左衛右衛慌忙之間四掌齊出,但仍是覺得對方的掌力太過強猛,猶如泰山壓頂一般的壓得他們氣也喘不過來,須刻之間便要斃於這鬼魅一般怪異的少頑童掌下。想起畢生修為,一生難逢敵手。


    不料今日連對手的名字都不知道便要稀裏糊塗地死了,禁不住心下一陣傷感,臉上亦是現出悲哀之極的神色來。


    思忘自服食巨雕贈送的陽陽氣血雙珠之後,沒有與人動過手,今日見那左衛右衛武功了得,本欲擊他二人一掌試試,不料掌到中途,忽見他二人臉若死灰現出悲哀之極的神色來,一瞥眼間見汪碧寒亦是十分關切地看著自己,忙把掌力向旁一側,跟著左手一撫。


    眾人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地下擺放四壇美酒的地方,已被擊出了一個丈許方圓的大坑,那四壇美酒卻不知何故,平平地飛了起來,齊向那老麵童飄去。跟在那四壇美酒後麵,思忘亦是飄了迴來。


    老頑童先是一驚,掙大了眼睛看那被思忘掌力炸出的大坑,接著把那四壇美酒盡數接了,抱在懷裏,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思忘見老頑童隻把掌向前一推一翻便接住了自己那四壇美酒,心下也甚是佩服。


    那邊左衛和右衛及青衣幫的幫眾看著地下的大坑,直是覺得自已是做夢。左衛右衛當然知道這一掌若是不被思忘拔開擊在地上麵是擊在他們二人身上,會是一個什麽樣的結果。當下隻是搖著頭,好似不相信世間會有這樣的掌力一般。


    汪碧寒卻沒有那般的隻盯著那個丈許深的大坑出神,她雖覺得思忘的掌力驚世駭俗之極,但仍是始終把目光盯在思忘身上,好似他無論做什麽事都是理所當然不足為怪的一般。


    思忘又已盤膝坐在地上,與老頑童各捧著一壇灑對著喝起來。老頑童喝了一迴,看著汪碧寒哈哈笑道:“汪幫主,我老頑童今天可是第一次喝到這麽好的美酒,多謝多謝,你不過來一同喝上幾杯麽?”


    還沒等那汪碧寒迴答,局暮渝已是跳了過來,口中叫道:“爸爸喝酒,我來陪你!”徑自坐到了思忘身旁,將思忘半個銀珠拿了,伸拿拍開了一壇酒,也是舀著喝了起來,周伯通大樂,口中隻是好徒兒乖徒兒,好女兒乖女兒寶貝女兒的叫個不休。


    汪碧寒以一幫之主的身份,自是不便在眾多幫眾麵前與他二人一同飲酒,但此刻見那周暮渝竟是坐到了思忘身旁。不知怎地,覺得心上被誰刺了一針,甚是難過。


    初見思忘之時,她驚喜萬分地隻是盯著他看,她萬萬沒有想到當真會在這裏碰到他,因此一見之下,心上除了驚喜,好似是什麽都沒有了。待得發覺思忘竟是連看也不抬眼看她,傷心之餘猛地想起了有琴聞櫻。可是四下尋了半天,竟是沒有有琴聞櫻的影子,當下心中又是歡喜興奮又是奇怪,眼睛盯著看思忘胡鬧飲酒,心中卻在盤算何以他們兩人不在一起。


    從思忘悲愁的神情之中似乎可以判斷,定是兩個人已然分手了,可是她實在是想不明白他二人何以分手。


    但縱是想不明白他二人因何分手,此刻隻有思忘一個卻是千真方確的,她心下隻是想著待會如何向思忘訴說別來相思。


    哪料到思忘仍是看也不看她一眼,隻顧著飲酒。


    這也罷了,卻不料又殺出一個周暮渝來,神色之間對思忘似是極為親熱。


    這一切隻把一個女幫主的心攪得亂糟糟的一團。


    其實思忘對周暮渝半點親熱的表示也沒有,同對她的態度是一般無二的,隻是周暮渝對思忘單方麵親熱而已。但汪碧寒從旁看了,卻分辨不出是誰對誰表示親熱,心下甚是難過。


    周暮渝用思忘那半枚銀殊做酒杯,也不管自己平時是從不飲酒的,隻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著,並且喝得很響。


    老頑童見女兒一杯接一杯的喝著灑,又聽得她叫自己爸爸,要陪著自己喝酒,當真是開心之極,哈哈笑著又對汪碧寒道:“小姑娘,你也不用擺那幫主架子,快快的過來喝酒吧,好酒,好酒,當真是好酒,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


    這三個人競是比著在那裏幹喝,直把汪碧寒看得直是皺眉。


    但她心念恩忘,又不忍就這樣離去,於是開口道:“老頑童,酒是好酒、隻是沒有那同樣好的下酒的萊,好酒隻怕也喝不出什麽好味兒來,我請你們師徒父女三人到前麵不遠的莊上去喝酒,另外備得有上好的佳肴,不知你們肯不肯給我麵子?”


    老頑童一聽登時跳了起來,連聲稱道:“妙極妙極,此計大妙,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好徒兒乖女兒,咱們……”猛然間他看到思忘的臉色甚為不悅,急忙改口,搖手道:“不去不去,我們在這裏喝酒,自是清靜自在得多啦,到那莊上去隻怕又悶又吵,好酒也喝不出好味幾來。”也難得老頑童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一百多歲了,今日第一次看別人的臉色行事,這全是因為今日思忘大大地為他爭迴了麵子。


    思忘見老頑童傾刻之間改口,甚覺奇怪,拾眼看他,見他也是正自看向自己,心下明白他已瞧出自己臉色,不覺地甚覺寬慰,臉色登時和緩了許多。叫道:“師父說得好,咱們喝酒。”


    老頑童見思忘聽了自己後麵的話之後果然喜上臉色,立時大樂,覺得沒有下酒的佳看也能克服了,立即捧起酒壇大喝特喝起來。


    汪碧寒聽了思忘的話,不覺地心中難過,悠悠地道:“你連這點麵子也不給我麽?”聲音略含憂傷,卻是嬌媚之極。


    思忘聽了這句話,不覺地心中一動,便欲迴頭看她,但終是忍住了沒有迴頭,隻是自覺不自覺地己然放下了酒壇,僵在那裏。


    老頑童不知汪碧寒這句話乃是衝著思忘說的,以為她又是對著自己說,猛喝了兩口酒放下酒壇道:“不給不給,做生意須得公平交易。我老頑童雖不是什麽幫主洞主,教主島主,但也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不是大有來頭,是大大地有些來頭的人物,如雷貫耳,名動江湖,號稱天下五絕之首,那自是比之幫主、洞主、教主、島主的更加非同小可一些,不是非同小可,是非同大可一些,簡直有點非同大可之極。以我老頑童如此非同大可之極的人物,這般的三番五次,七番八次地邀請你一個區區非同小可的青衣幫幫主喝酒,你都不給我麵子,我老頑童如此的非同大可,那也自然是不給你麵子。”


    這麽長的一番話,也難得他能亂七八糟地居然說得清楚,思忘不自禁地暗中佩服老頑童確實胡鬧得有經驗,有水平。


    雖是這麽長的一番話,中心意思老頑童說得明白,汪碧寒亦是聽得明自了,那就是不在這裏陪他們幹喝,自是難以請得動他們。


    汪碧寒一時之間難以自決,怔在那裏,看著老頑童三人。


    青衣幫眾頓時之間鴉雀無聲。


    思忘亦是停住了不再喝酒,他雖然背向著汪碧寒,但他的背上好似長了眼睛一般靜靜地看著。


    汪碧寒已然覺出思忘在用那看不見的眼睛注視著自己,不自禁地臉紅了,身上也熱了起來。


    這時那跌在地上一直躺著不知是昏是醒的向智開爬起身來,向場中看著,目光中充滿了詭詐。


    周暮渝好似已經感覺到了什麽,憑著女人的直覺,她知道這個青衣幫的幫主亦是愛著這個魔衣王子,但她定然是因為什麽事情有些身不由巳。猜到了這點之後,局暮渝忽然大著膽子當著老頑童及青衣幫眾幫主等人之麵,在思忘的臉上親了一口。


    思忘一下於呆住了。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老頑童比之其它的人呆得更基一些。


    周暮渝在思忘的臉上親完了,大聲說道:“還是我好,自由自在,想愛就愛,想恨就恨,想親淮就親誰,不用那般的贍前顧後,躊躇難決,那般的感情不是假的便是折磨人的,有還不如沒有,半點意思也無!”說完了自娛自樂地將手中的一杯酒一曰喝了。


    汪碧寒聽了周暮渝的話,心中一動,再也不去多想,竟是款款地向那席地而坐的喝酒的三人走去。


    這一下青衣幫的幫眾都是驚訝之極地睜大了眼睛。


    那左衛右衛也是甚為詫異,互相看了一眼,向前跟了幾步,覺得這般的跟過去終是大失身份,便即不遠不近地站住了。


    老頑童原隻是喝酒喝得高興了,沒話找話地說了開心,並沒要邀請汪碧寒喝酒的意思。


    現下看見汪碧寒當真款款地走了過來,卻是有些呆了,不知怎麽辦才好。


    周暮渝料不到自己的一番話竟是激得那汪碧寒走了過來,心下頓即好生後悔。


    思忘仍是那般的一動不動地僵坐著,但他實際上是在用全部的神經感覺著她的存在,歡迎著她的到來。


    汪碧寒走到了三人跟前,在思忘的另一側坐下了,向老頑童道:“你的酒杯借我一用,好麽?”


    老頑童忙不選地把那半枚銀珠檢了起來.用手擦了又擦,然後送了給她。


    汪碧寒微微一笑,渾不介意地將那酒杯接了過來,亦是伸掌拍開了那最後的一壇酒。伸手向裏麵滿滿地舀了一杯出來,雙手捧到了思忘麵前道:“公子,為了我們再次見麵,這杯酒我敬你,你肯喝麽?”


    這幾句話把在場的諸人都聽得心下一顫,便是周暮渝也是心下一動,覺得自己的希望渺茫之極,定然是與這女人中的女人無法相比的。


    思忘更是心中一霞,再也不好沉默不語,口中說道:“謝謝幫主!”把那杯酒接過來喝了,卻仍是不肯抬起眼來看她。


    那邊的向智開見到如此情景.輕哼了一聲,竟是頭也不迴地瞞珊而去。


    汪碧寒又向那酒壇中舀了一杯酒,在眾目暌暌之下一飲而盡。


    她的這番心思那是再也明顯不過的,她見那周暮渝先過去搶了思忘的杯子來喝酒,心下已然頗為不是滋味,待得她走到他們之中喝酒之時就非得用那老頑童的酒杯不可了,她心下自不願意。一邊慢慢地走到三人眼前,一邊已是想好了主意,於是就將那第一杯酒敬了思忘,這樣她也就變成了使用思忘喝過酒的酒杯了。


    汪碧寒欽了一杯又是一杯,一連地飲了十幾杯,臉色更加潮紅了,忽然停杯不飲,對思忘道:“公子,你的有琴蛆姐呢?


    為什麽她不在你身邊照顧你,叫你孤伶伶地一個人在外麵走?難道你們沒有迴到古墓去看你的父親母親和妹妹麽?你的親母親和妹妹他們可好麽?”


    她的這一連串的問話.叫思忘覺得又是親切慈愛,又是無法迴答。


    自從知道了自己並非是神雕大俠揚過的兒子,而是一個已經故去的原青衣幫幫主琴文同的兒於以後,思忘的心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的心中覺得無限地孤寂,他需要他的最為貼心的親人有琴聞櫻,但是恰洽就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不明不白地離他而去,從古墓出來之後,他多方探問,竟是一點她的蹤跡消息都沒有。匆匆地一個多月逝去了,他人也變了許多,他強烈地預感著.可能今生今世將永遠失去她了,於是他懷著沉重的心情準備先到少林奪去找那無色撣師,再到昆侖山去找自己的毋親。這兩極心願一了,就帶著母親到一個亦是荒無人煙的地方隱居起來,終生好好地照頤母親。


    他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上汪碧寒,更沒有想到在碰上汪碧寒的同時會碰上這個黃衫少女。後來從他們之間的對話之中知道了黃衫少女叫周暮渝,竟然便是老頑童周伯通的女兒,不禁心下更為驚異,暗歎造化弄人,不知如何應付這兩個對自己頗為垂青的女人,隻得低了頭誰也不理,誰也不去看。


    但他心下卻在咚咚地跳著,那晚童家莊中周暮渝點了自己穴道之後,向她敞開少女胸懷的那一幕情景猶自曆曆在目,此際想來,好似還能體會到少女的體溫和皮膚的感覺。


    但是偏偏地他碰到的兩個女人都是一樣的大膽的,敢於直言不諱,雖然表現的方式不同,內容卻是一般無二的。汪碧寒讓他一見之下就異常激動,不由自主她想看她,想看她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但是當此局麵之下,他隻能默默地忍住。


    如果四人隻是這般坐著,那思忘或許會一直沉默著,誰也不看她們,直到最後。


    但汪碧寒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非要他正視現實不可,當下把這樣的幾個問題用十分溫柔關切的口吻問了出來。她知道這樣的問話能觸動他,讓他必須抬頭看她或是必須迴答。


    思忘推頭看了汪碧寒一眼。但隻是看了這一眼,他的目光便被她膠住了一般再也挪不開了。他的整個內心都沫浴在她的無所隱藏的愛意之中,他在這幾十天中所結下的孤獨的堅冰在她的陽光映照之下在開始慢慢融化。他忽然感覺到不知為什麽,他伯她,怕她把自己的孤獨全部打碎,把自己的全部都融比友愛裏、汪碧寒仍是那般的盯視著恩忘,與在鐵牢中看他的目光無二,那是一種女性的目光,不但嬌媚之極而且隱含著無盡的許諾,讓人看了心靈非得承受極大的震撼不可。


    思忘此刻的心靈即承受著這種極大的震撼.但他在設法逃避,終於他低下了頭道:“謝謝你這麽關心我。”他隻說了這麽一句話,便什麽也說不下去了。


    周暮渝道:“爸爸,你的徒兒好象不太高興了,他這樣孤伶伶地一個人在外麵闖蕩多可憐,我們讓他一起迴百花穀去吧。”


    老頑童雖是胡鬧透頂,但於男女間事卻是絕非一無所知.他已看出思忘好似有點喜歡這個青衣幫幫主,但他更是已看出了女兒有點喜歡這個徒兒。這下他的心中登時亂了;聽得女兒這麽樣的問自己,竟是不如何迴答的好,因為他更知道思忘同有琴聞櫻是冰凍三尺,已非一日之寒了。


    老頑童唿地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地上空來走去的,不知說什麽好,但他忽然覺得這事應該問問思忘,便道:“思忘孩兒,你願意同我一起迴那百花穀去嗎!”這個胡鬧一世的老人今日這句話隻怕是一生中最為嚴肅認真的一句話了。


    思忘抬眼看了一眼周暮渝,見她那般天真直率地盯看著自己,顯是極希望自己到百獲穀去的。但有琴聞櫻和汪碧寒兩人之中,不論是誰在思忘的心中都比這黃杉少女地位更重一些,他自是不會因為她而到百花穀去。


    讓他為難的是老頑童。


    老頑童同他相處日久,已然生出極深的感情,他們雖然調笑胡鬧,但內心這份情感卸是相互了解的。今日老頑童這樣嚴肅認真地問自己,實在是情急之下的真情流露。


    思忘思索良久,終於下定了決心,抬眼向老頑童道:“師父,我還有兩件大事要辦,待我辦完了這兩件大事,定然去百花穀看你們。”


    汪碧寒聽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似一塊大石落地了一般。


    思忘搶眼看她,她竟是頑皮地向思忘撇了一下嘴。滿臉卻流露出幸福的神色來,好似這一架,她已然打得贏了。


    老頑童聽得思忘言道還有兩件大事情要辦,登時來了精神,道:“好徒兒,乖徒兒,你有哪兩件事情要辦,快說來叫師父聽一聽,是不是十分有趣好玩的事情?”


    思忘道:“也沒什麽有趣好玩的事情,我要到少林寺去,找那無色和尚報仇!”


    老頑童一聽,立刻跳了起來道:“有趣有趣,那些和尚禿驢,當真該殺,要殺得一個不剩才好,免得他們活著多生事端,惹得人家情郎前去報仇,把人家女孩兒拋下了愁眉苦臉,惹得人家徒兒前去報仇,叫人家的師父大是開心,你那第二件事是什麽?是不是要去昆侖山什麽的好玩的地方?”


    思忘大奇,掙大了眼睛問道:“嚏,你怎麽知道?”


    老頑童一怔,接著便雙手亂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我知道,我是猜出來的,我猜我老頑童調教出來的徒兒不但要武功高強一些,非同大可一些,深不可測如雷貫耳一些,定然也要象我老頑童一些。我老頑童貪玩成性自由自在,我調教出來的徒兒自然也是不但能夠到少林寺去找那些和尚禿驢報仇,更能夠到昆侖山這樣好玩的地方去玩上一玩,我猜得怎麽樣?”


    思忘心下暗暗奇怪,但見老頑童一派天真,因此並沒有細思。他點頭道:“我是要去昆侖山,但不是去玩。”


    老頑童道:“妙極,妙極,我老頑童料事如神,料徒如神,果然一猜就中。”


    汪碧寒卻是一直盯著老頑童。


    老頑童又問道:“你到那昆侖山去什麽時候走?現在麽?”神色之間有點急不可耐,但仍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捧起酒壇來喝了一日酒。


    思忘這:“我要到少林寺去找那無色和尚報了殺父之仇,在後才能到昆侖山去。”


    汪碧寒驚悶:“怎麽?那無色和尚聽說跟你爸爸相交甚是投緣,怎麽他會殺了你爸爸?”


    恩忘奇怪地看著汪碧寒,悶道:“無色和尚與我爸爸投緣,你怎麽知道?”


    汪碧寒道:“我聽爹爹說起的,絕然不會錯,在十五年前的襄陽英雄大會上,你爸爸為了給那郭襄女俠過生日,幾乎調動了整個武林的奇人能士,那無色也知道了,送了一對鐵羅漢給郭襄,後來鐵羅漢被郭襄女俠送給了當今武當山的張三豐,張三豐的武功雖說高明之極,卻都是從這對鐵羅漢紮的根基。”


    思忘愈聽愈奇,問道:“郭襄?張三豐?這兩個人都是甚麽人?”


    思忘這麽問一點也不奇怪,他隻道汪碧寒說的是琴文同認識這兩個人。其實汪碧寒說的乃是神展大俠楊過。


    楊過自居古墓之後便絕跡江湖,他曾給思忘講過許多的武林人物,但張三豐和郭襄卻從來沒有講過。那張三豐其實便是張君寶,是覺遠大師的弟子,那日在山上覺遠背誦九陰真經坐化升天,郭裹,張君寶和無色撣師各聽其半,後來武學都是各自有一番修為。張君寶後來仰天長笑,遂開一代武術流源之先河,立一代宗師,創立了武當派。他潛心武學十幾年,裹陽淪陷之後開始涉足江湖,但已改名叫張三豐。


    郭襄卻是因為對楊過一往情深,楊過與小龍女在古墓之中恩愛相伴;自是不便對思忘提及到她。


    隻因了這些原因,思忘對張三豐與郭襄竟然都是一無所知。


    汪碧寒聽得思忘如此問,便道:“張三豐便是張君寶,是覺遠大師的弟子,被逐出少林寺之後隱在武當山潛心武學,後來涉足江湖,也是近兩年的事。聽說他與人動手從不不先進招,卻也是從來沒有敗過,好多江湖中成名的大魔頭,都在他手下大敗而逃,也不知他的武功是從何處得來的,叫人根本摸不清脈絡。聽說你爸爸神雕大俠楊過曾指點過他三招武藝,那是在華山路頂上,當時迫於形式,你爸爸以大俠的身份不便動手,但是隻指點了那張君寶張三豐三招,便把那敵手打得動彈不得。”


    汪碧寒說到這裏.被老頑童打斷了,她便微笑著喝了一杯酒,用幸福而滿懷深情的眼睛看著思忘,思忘那種全神貫注聽她說話的神情,叫她覺得滿足。


    老頑童道:“是是,小姑娘汪幫主說得對極,我當時也在場的。當時我們也都是以大俠的身份不便動手。我們比起你爸爸楊過小兄弟來,更是大俠一些,更是如雷貫耳一些,便是教那張君寶小孩兒三招也是覺得不好意思,甚為不便,便由你爸爸楊過以大俠中小俠的身份教了那小孩兒三招,於是便把那尹克西打得屁滾尿流大敗而逃。”


    汪碧寒聽老頑童說完了,便繼續說道:“那郭襄女俠是郭靖太俠和黃蓉女俠的女兒,聽說襄陽淪陷之時隻有她因為不在襄陽而活了下來,郭靖大俠和黃蓉女俠卻是都喪生在蒙古軍士的亂箭之下。”


    思忘已然聽得明白了。他在心中想著,要不要告訴他們自己的爸爸不是楊過,而是青衣幫的原幫主琴文同。猛地一下子想起來,暗怪昏己糊塗,便向汪碧寒道:“你是青衣幫的第幾任幫主?”


    汪碧寒一怔,奇怪地反問:“你為什麽問我這個?


    思忘看著她的眼睛:“告訴我,我要知道。”


    沃碧寒迴頭看了一眼仍在身後站著的左衛右衛和青衣幫幫眾。遠處的商旅們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思忘道:“如果不便,便不要說了。”言下竟然是極為失望。


    汪碧寒不忍讓他失望,但顯然如若告訴他也是與青衣幫的幫規有忌,躊躇良久、終自說道:“我是第九任。前四任都是男幫主,從第五任便都是女榜主了。非是我德才武功有甚過人處,青衣幫的幫主實在是有些身不由已的……”說到此處,臉上現出一股悲戚之色。


    思忘心下覺得奇怪,但看見她臉上的神色,竟是情不自禁地心下激動,想要上前抱住她安慰她。他強自壓下心中對她的這份情感,正欲再問,卻被老頑童打斷了。


    老頑童道:“沒意思,不好玩,當了幫主還是身不由己,那豈不是和不做幫主一樣的麽,簡直連不做幫主也還不如,大有不如,象我老頑童這樣什麽也不做,想來就來,想去就去,也不用這兩個老兒跟□蟲一樣地煩著,豈不是大大地自在,強於你做幫主的百倍千倍麽?”


    那兩個左衛右衛距離不遠,自是聽到了老頑童的這番話,他們看到老頑童比之自己大出了不說五十歲,三十歲是足有的,卻在那裏喝酒罵自己是老兒,心中大是氣憤,卻是也隻有於瞪眼睛。


    江碧寒道:“前輩自是比我自在得多啦。”說完了看一眼恩忘,又看了一眼周暮渝。


    思忘接口問道:“青衣幫的前四任幫主都姓什麽?”言語中顯得已是有些急迫。


    汪碧寒先前躊躇,現下既已說了,也就不再猶豫,聽思忘這樣問了,便順口答道:


    “琴、向、汪、楊,這是前四任幫主曲姓氏,也是所有幫主的姓氏……


    思忘的唿吸更是急促起來,問道:“琴向汪楊四幫主,都是因為什麽退任不做幫主的,你知道麽?”


    汪碧寒已看出思忘神色有異,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與青衣幫的幫主會有什麽關係,聽得他問了,仍是說道:“琴幫主是因為被仇家所殺,其它的三位幫主卻是受年限所製,到年即讓位的。”


    思忘終於聽到了他所要聽到的內容,雖是心中早有準備,仍是微微一醒,半晌不語。


    汪碧寒見他不再問了,仍是那般癡情看著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好似某種擔憂的事情終於過去了。


    思忘沉默了一會兒,覺得還是心中不甚踏實,問道:“你知道那琴幫主是因為什麽被仇家所殺麽?”


    汪碧寒的臉色又端整了一些,道:“傳說是被一個僧人用掌打死的,但究是什麽僧人終是沒有查得清楚,……”她想說什麽,但仍是頓住了。


    思忘已看出她想說什麽又頓住的神情,追問道:“你們為何不問問他的家人?或許他的家人知道一些蛛絲馬跡。”


    汪碧寒臉色突變,她盯著看了思忘半晌,見思忘仍是那般莫測高深地看著自己,臉色終於由嚴肅轉為一種戒備,最後又變為先前的柔和。她岔開話題道:“我們青衣幫的事情亂得很,我今日來跟你們喝酒,原想聽你們講一些奇聞怪事的,卻不料談起我們青衣幫的事情居然沒完沒了的。老頑童,你的武功不錯,但你的徒兒好似青出於蘭,不知你是如何教的?”


    老頑童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道:“我的徒兒自是要比我強些.那樣一代一代的傳將下去,我老頑童的武功才能發揚光大。


    如若我的徒兒不及我,我的徒孫不及我的徒兒,隻怕傳到後來定然是要受人欺負的,那可就有點不妙,大大的不妙啦。”


    他聽出汪碧寒並不是想問他如何授徒,而隻是想說他的徒兒比他的武功還高,那麽他老頑童這師尊的地位隻怕要受人懷疑,是以如此說。


    其實要他說如何授徒,他是說不來的。因為那時他教思忘功夫,純是交換性質,是他以武功招式換得思忘和有琴聞櫻陪著他在那千魔洞中玩兒,並沒有行那拜師之禮。如若現在思忘不承認是老頑童的徒兒,那老頑童也無法可想。


    但思忘現在想的是父仇和救母。


    他站了起來,向老頑童雙手抱拳行了一禮,道:“師父,我要走了,待我辦完了兩件大事,再到百花穀去看你。”他說看你而不說看你老人家,老頑童聽了反而高興!


    汪碧寒和周暮渝都是臉色一變,臉上現出極為憂傷和失落的神情來。


    老頑童一下跳了起來道:“我跟你一同去,這樣的事情老頑童做師父的自是不能袖手旁觀,古語道:徒兒的事,就是師父的事,徒兒的仇就是師父的仇,師父的事,就是徒兒的事,師父的仇就是徒兒的仇,師父讓徒兒去死,徒兒不得不死,徒兒讓師父……反正古語說得非常的好,大大的好,那是十分的有理的,因此我自然要同你一起去找那些禿驢和尚們報仇,把他們的禿頭剃得再禿一些。”


    思忘道:“有師父和我同去,我自然十分高興,隻是我此去是報私仇,是遵母親之命報仇,師父插手進來,隻怕將來同母親提起,讓母親不高興。再者這位小妹仍是女子,如若師父同去,這位妹子也定然是一同去的.咱們分心照顧她,勢必影響到咱們全力對付那些和尚。少林寺中不乏好手,但我孤身一人找那無色和尚報仇,別人沒有幹係.自也不會牽扯進來,如若他們群起而攻,那時我再來請師父幫我。”


    老頑童隻想湊熱鬧,又哪裏會同他講什麽理啦,正欲插口分辨,周暮渝已是嚷開了:


    “我不用你們分心照顧我,不管爸爸去是不去,那少林寺我是定去的。”說完了向汪碧寒瞧了一眼。


    汪碧寒知道她的意思,正欲開口說話,老頑童嚷開了:“對對,女兒不用我們分心照顧,我老頑童教出的徒兒非同大可,我老頑童生出的女兒自然也是非同一級,對付那些禿驢禿馬的傻和尚,自然是輕麵易舉。反正不管別人去不去少林寺,我老頑童是定然要去的,我也不用你們照顧。”說完了學著他女兒,亦是向汪碧寒看了一眼。


    汪碧寒道:“他少林寺的和尚多,我們青衣幫的高手也不少,少林寺我不但要去,我還要帶同青衣幫中的高手一同去。他們既然得罪了揚公子,那就是得罪了我青衣幫,我不管哪個是真正的仇人,索性把少林寺踏平了事。”這番活讓一個妙齡美貌之極的女子款款說來,使人聽了不禁寒毛直豎。


    老頑童和周暮渝自是驚得說不出話來,思忘亦是覺得汪碧寒此舉甚為不妥。


    思忘向汪碧寒道:“汪姐姐,你們青衣幫的事情也不少,隻要你約束幫中弟子不濫殺無辜,不搶民女,便是幫我啦,用不著這般的興師動眾。”言詞懇切之極。


    汪碧寒的眼睛直盯著思忘看著,聲音似是有著無限的委屈道:“你叫我姐姐了麽?你終於這麽叫我了麽?你有琴姐姐不在你身邊,不管是因為什麽不在你身邊,我自然不會離開你,我會照顧你。我隻要能夠照顧你,天天看到你,做不做幫主都是無所謂的,反正……”


    下麵的話她沒有說下去。


    思忘聽了這番話,心中忽然湧起一股無名的衝動,他想立即撲上去抱住她,告訴她有琴姐姐不告而別了,她可能這一生再也不會迴來了,但他終是強自忍住了。


    他看了看老頑童和周幕渝,最後又看了一眼汪碧寒,壓低了聲音道:“我走了。”


    三人都是齊吃一驚,正要說什麽,但見人影一閃,思忘已然不知去向。


    這份輕身功夫便是老頑童亦是從所未見。三人登時呆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待得眾人俱各散去了,思忘從一株高大茂密的楊樹頂上縱下地來,看著地上已經喝得空空的五個酒壇,歎息了一聲,緩緩向東南方向行去。


    這日他來到了一個大鎮,想到自已這身衣服實在是太也招路過市,使到路子裏買了一身白色衣服,穿在身上,將那魔衣寶劍和巨雕羽毛裹了負在背上,打扮得倒象是一個趕考的書生。


    這樣又行了三天,到了河南境內,向人打聽少林寺的所在,一路行去。


    這日來到了文峪縣境,天色將晚,他不願再行,便想找一家酒店,喝上一頓酒睡下。


    這文峪鎮乃是個大鎮,位處交通要地,北麵山西,西臨陝西,從西麵來的商旅們大多要經過此鎮,然後東去浴陽,一路向北向東行去,方可抵達大都。


    恩忘來的這家酒館,名叫八方酒館,兩邊接著一副對聯,上聯是:東不管西不管酒館;下聯是:南也罷北也罷喝罷。思忘見那對聯有趣,便即走了進去,找了一個靠窗的桌子坐下。叫了一斤牛肉一斤酒,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這幾日他不緊不慢地行來,實在是別有深意。他不願搶著去到那少林寺去報仇。他已經有些厭倦了殺人。但這個無色和尚他是非殺不可的。因此他要趕著去殺他。但是他就象做一件極不願做的事情一般一步一步的向前推著。


    他為了他的母親前去報仇。他父親是個什麽樣子他根中不知道,他腦子中父親的影子仍是楊過。這些日子以來,他想要讓自己適應楊過不是他的父親這個事實,但他實在是做不到。


    但他的母親卻實實在在地替代了小龍女。這些日子來,他一直想著為父親報完仇之後再到昆侖山去,同那大魔頭決一死戰,然後將母親救出來。他好似看見母親那萬般慈愛地看著自己的目光。


    他的心被他母親的倍深深地打動了,因此他母親要他替父親報仇,他責無窮貸。


    另方麵他不想讓青衣幫的幫眾知道自己行蹤,這麽慢慢行去,那些人會趕在他的前麵走到少林寺,待看到他沒有到場,自然就會散去了。他本來可以趕到那些人的前麵到少林寺去的。但他不願意那樣做,他要想一想,他是個生下來做什麽事都要想一想的人。


    他正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忽然覺得周圍有些怪異。抬眼向周圍一看,不自禁地吃了一驚。


    隻見店中已是進來了好多的人,每幾人一桌的占定了位置:但仍是有人不斷地從外麵進來,去占別的位置,看看這間飯店已是人員滿滿的,就要裝不下了。一個不大的二摟放了十幾張桌子,每個桌子坐滿了八人,也不過能坐得百八十人,可是當真的,這個屋子現下已然進來了有百八十人。


    最讓思忘覺得奇怪的,還是這些人的相貌。


    他們雖然都是穿著各異,但是每個人的臉上卻是都布滿了疤痕,甚為怖人。他們臉上的疤痕不是刀劍所傷,更不是生來就有的,那是奇怪之極的一種疤痕,思忘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這些人臉上的疤痕何以這麽怪異又這般的相似。


    猛地恩忘心下一震,他曾聽得楊過講過,青海,西藏一帶有一個教派,是極禁女色的,為了使自己不染女色,凡人此教派之人便必須先自毀容額。這樣想著,心下不禁的一寒,這時店小二走到思忘邊來道:“客宮,現下各桌已滿,這是這些英雄俠士們包訂的桌子,他們自然不會攆你走。但我們開店的卻要講究一個先來後到,若是再有他們的入來,還望客官繪我個麵子。將這桌子騰出來,嘻嘻,實在對不住,對不住,我們開店的也不容易……”


    思忘不待他說完,已是掏了一錠銀子出來放在桌上;說道:“待會兒他們再有人士來沒坐的地方,我自然會讓開。現在我要把酒喝完了,我們出門外的也不容易,對不住,對不住!”


    那些疤麵客人聽得他二人對話,都一齊把目光投在他二人身上,看見思忘裝束及一表非凡的品貌,都是一驚,競自把目光盯在了他臉上再也不肯挪開。


    思忘好奇心起,想要瞧瞧這些人到底是什麽來路,是以並不在意那些人看自己。他對那店小二這般說也隻是說說而已。他自是知道那些人便是沒有地方也會擠出地方來。不會來占他的地方。如果當真來占他的地方,他始開就是,也沒有什麽大不了。


    那些人齊都盯著看思忘,思忘也不以為意,仍是自顧自的喝自己的酒。


    這時那些疤麵人已是有人開始悄悄地議論起來,隻聽得一人說道:“這少年這般英俊,可惜是個書生。”另一個道:“是個書生便怎麽,你學武有什麽好結果了,還不是一個醜八怪的下場。”這句話說完了,場內竟自有好多人歎口氣,又都把目光向思忘臉上瞧去。


    這時樓梯上腳步聲響,似是女子,腳步之聲甚為輕柔細碎。


    那些疤麵人齊都把目光從恩忘臉上移開,向那樓梯上看去。


    眾人但覺眼前一亮,一個少女已是俏生生地走了上來。她二十左右的年紀,也是一身白衣,臉上是一種高貴之極的冷豔之美。目光奪人,在那裏一站,目光掃視之下,眾疤麵人都是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那少女將目光在眾人臉上掃了一通,眉頭微皺.最後竟是將目光落在思忘的險上定住了。


    思忘在她目光的注視下,心中也是不由地一震,低下了頭。


    為了掩飾自己,他拿起杯來一飲而盡,接著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忽然一般幽香傳來,思忘抬頭看去,不覺又是一怔。


    那白衣少女已是走到了思忘的桌邊坐了下來。


    那店小二忙不迭跑上來,對思忘道:“客官請了,實在對不住,實在對不住之至。這是你的銀子,一分不少,你到別家店去再行要過了酒菜罷。”


    思忘覺得為難之極,若是來了一個疤麵人,他自可找個理由坐下來,現下來的可是個妙齡少女。如若自己不走,必會令人多心小看了自己,當下雖覺極不情願,也還是站起來。


    沒想到那少女道:“這位相公.你就坐在這裏罷。”然後又轉頭向那店小二道:“你去罷,這位相公的酒錢,我也一並付了。”


    那店小二忙不選地點頭哈腰地去了,神色之間已是對思忘頗為恭敬起來。


    思忘一時怔在那裏、不知是走呢還是坐下的好。


    那少女看出思忘的猶豫,微微一笑道:“你隻管吃你的酒,不會有事的,先前你都坐在這裏的,現下到要走麽?”


    思忘隻好坐了下來,又斟了一迴酒。猛地醒起那白衣少女的話來,‘先前你都坐在這裏的,現下倒要走麽?”這話中的含義似是在責怪自己,又好似是將自已的心思看透了一般,當真是耐人尋味之極。不自禁地又抬頭向那少女看去,募地,他臉紅了。


    那少女正微笑地看著他,好似是已經猜到了他必會抬頭看她而等在那裏的,思忘見那少女實際上已然全都猜中了他的心思,臉色更是紅了,拿起桌上的酒來倒,頓時有一半都灑在了外邊,順著桌子向少女那邊流過去。


    那少女坐的一麵是略低一些的,酒灑在桌上自然要向那邊流。


    思忘慌忙地站了起來,忙用衣袍去揩那桌上的酒。酒雖是揩得幹淨了,但思忘卻是顯得狼狽之極。不小心一下子將酒杯碰得向地上落去。


    思忘不及細想,忙一伸手將那酒杯抄在手裏,杯裏的酒卻已是灑了出去。而且由於動作太過倉促,將身後的椅子也是碰倒了,摔在地上。


    這幾下雖隻是在一瞬之間發生的動作,直是把思忘顯得是個半點也不會武功的書生無疑。雖是那抄酒杯的動作快捷了一些,但由於他身後的椅子被碰倒了,也還是給他遮掩了過去。


    那少女並不因為思忘這一連串的動作而嘲諷他,反倒真心誠意地說,‘謝謝你,隻是你的衣袖卻髒了。”


    思忘一看,果然那潔白的衣袖現在已是油汙的一大片,甚是不雅。


    座中的疤麵人中已經有人輕聲地嘀咕出來:“嘿,果然是一塊繡花枕頭。”頓時有幾人輕輕地笑了起來。


    那少女臉色一寒,向那座中看去,頓時笑聲止歇,場內變得鴉雀無聲,肅靜之極。


    少女用目光將那些疤麵人鎮住之後,又把臉色和緩下來,衝思忘微微一笑。


    這一笑頓使思忘從極端局促的狀態之中解脫了出來,他覺得坦然起來,好似剛才的一係列拙笨的動作並不是那般使他丟臉,令他不能忍受了。


    思忘亦是向那少女報以一笑,接著自嘲地撇了一下嘴。


    那少女驚奇地眼睛一閃,臉上卻是笑得更加地甜了。


    思忘迴身,將那椅子扶起采,端端正正地坐了。


    這時店小二將那少女的酒菜端了上來。也是同思忘一模一樣的一壺酒,一廳肉。


    思忘吃驚地看著那店小二把少女的酒萊放了,又是抬頭向那少女曲臉上看去。


    少女仍是猜中了他的心思一般正等在那裏,見思忘抬頭看她,亦是學著恩忘的樣子自嘲地撇下一下嘴。


    這一下撇嘴直是把思忘看得抨然心動。


    那少女的高貴和頑皮在這一撇嘴之間展露無遺,座中疤麵人已是有人嚷了開來,道:


    “怎麽那昆侖情使到現在還沒有來。”有人接道:“既來之則安之。他既要了這許多的酒菜在這裏讓我們吃,讓我們喝,他自己豈有不來的道理。”又有人接道:“就是,他早晚會來的,我們且在這裏耐心地等上一等。”


    那少女不理會那些疤麵人,和思忘一樣的自斟自飲,自得其樂地喝起來,思忘亦是神情自然了許多,亦是自斟自飲的喝起來。片刻之間,已是將那一壺酒喝得精光。再要倒時,卻已沒有了,卻聽得那少女叫道:“小二,拿兩壺酒來。”


    店小二忙不迭地將兩壺酒送了上來。


    那少女將其中的一壺酒向思忘麵前一推,拿起另外一壺便向自己杯裏斟。原來她的那一壺酒也喝完了。


    思忘看了那少女一眼,這次那少女卻沒有在那裏等著,隻是自顧地喝著自己的酒。


    於是思忘也不客氣,拿起那壺酒,繼續喝了起來。


    不到一刻時間,兩人又是都將那一壺酒喝完了。


    那少女又是要了兩壺,一樣的一壺推給思忘,自己喝一壺。


    如此這般地思忘喝完了,那少女定然是也喝完了。於是開口要酒,自己一壺.推給思忘一壺。直到喝了第五壺,那少女見思忘喝完了,仍是將店小二叫過來,也仍然是要兩壺酒。


    思忘不禁心下暗暗奇怪,想到:“這女孩兒也是太也能喝,我這樣的男子,又是這樣的功力,喝到五斤八斤的灑,那自是不足為怪。可她個女孩兒卻是哪裏來的酒量。五斤酒被她那麽一杯一杯地喝下去了,她卻是如沒事的人兒一般。也不知這酒她喝沒喝到肚子裏。”


    這次思忘不再那般的隻顧自個喝了.他斟滿了酒之後,用眼角膘著那少女,看那少女是不是真的把酒喝到肚中去了。


    那少女好似知道了思忘的心思一般,雖是與先前那麽一般的自斟自飲,但在勘酒時,卻將那酒壺搶高了一些,酒人杯中,甚是清脆悅耳。喝酒之時,也是極大方的手平端著酒杯,慢慢移近嘴邊,然後仰頭一飲而盡。酒人肚中,竟是咕降有聲,決然是喝到了肚中無疑。


    思忘已看明了那少女確是在飲酒,不禁心下更覺奇怪,暗想:“她是在暗暗地與我賭酒的麽?”


    這時忽然從樓梯上傳來極重的腳步聲響,眾人都是停杯投薯,向那樓梯方向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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