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忘正自猜想那少女是否在與自己賭酒,樓梯上卻傳來極重的腳步聲。他放下酒杯,始頭看去,見一個高大之極的巨人從樓梯上走了上來。他的身材足有常人的一個半那麽高。


    眾人都是一驚。但那些疤麵人好似認識這個巨人似的,見他來了並沒有什麽別的舉動,內中有人給那巨人騰了一個座位出來。


    思忘一直盯著看那個巨人,猛地想起來,他就是他十三歲那年在六合穀聚豪廳中見到的那個巨人。那次巨人與聖毒教的大魔頭相鬥,被大魔頭用千麵幻術嚇得棄了車輪破門麵出,至今思之,仍是曆曆如在眼前。


    思忘認出了他是那個巨人之後,不覺地心中砰砰跳動起來,仔細地在那些疤麵人的臉上看著,希望能夠看出一些什麽來。


    但是他沒看出什麽來。


    猛然聽到咕略一聲巨響,全場嘩然,思忘看去,見那巨人不知因為何故已是撐在了地上,三個疤麵人上去扶他仍是扶不起來。


    白在少女掃了那巨人一眼,釋若無事地對思忘道:“我們喝酒呢還是不喝?”


    思忘已然看出白衣少女在同自己賭酒.便微微一笑.端直酒杯,一飲而盡。


    那白衣少女亦是一笑,也端起杯來一飲而盡。


    那邊巨人被扶了起來,有人問道:“是誰打了你,怎麽傷的這樣厲害?”


    巨人喘息著,粗著嗓子道:“是……是一個身穿魔衣的人……帶……帶著一個小妨娘……”眾人一聽,盡皆諒唿出聲:“魔衣王子”“定然是那魔衣王子!”


    白衣少女一聽之下便即停杯不飲,十分注意地傾聽那些疤麵人談話。


    思忘一聽之下也是一驚,但隨即想到,定然是老頑童帶著周暮渝,見了這巨人甚是好奇,言語之中挑起事端,便即將這巨人打了。


    隻聽那巨人已是喘勻了唿吸,緩緩地說道:“我早談到的,途中見了那身穿魔衣之人,帶了一個小姑娘,想起昆侖信使曾說過,要我們抓到了那魔衣王子才能給我們雪蓮露,便服他動起手來。哪知那魔衣王子武功高強之極,才鬥了三招,便被他把我舉了起來,橫著摔到了一棵樹上,接著他就大笑著走了,一邊走一邊迴頭說道:“看你長得人高馬大,卻是這麽不堪一擊,當真是沒趣之極,今日且饒你不死,罰你帶罪拜師學藝三年,三年之後再讓我撞上還是打不過我,我就把你分成兩個小人,沒的長了這麽高多占了許多地方卻這般的不中用’。說完了就走得人影也不見了,可是他走了很遠的時候,他說的話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好似他就在我耳邊說話一般,唉。”這最後的下聲長歎似是含著無限的感概,又似是極端絕望。


    那些疤麵人聽完了巨人的這一番敘述,個個大眼瞪小眼的呆在了那裏。內中一個身穿僧服的高個和尚道:“看來我們要抓那魔衣王子是沒什麽指望了,現在——現在大家要想活命,隻好另外再打主意。


    白衣少女聽完了這句話,渾身一震,端著的酒杯也是一抖,灑水潑出了少許,但她馬上把那酒杯湊到嘴邊,仰頭一飲而盡。


    眾疤麵人聽了那瘦商僧人的話,一時之間全都懾住了,都是神情緊張之極地相互看著,誰也不再開口。


    那瘦高的僧人見了眾人情態,頓了一下,便即說道:“我們同那魔衣王子相鬥,定然討不了好,聽說那魔衣王子殺起人來,眼睛連眨都不眨,說話之間百十號人便都被他殺了。現在看來,如若找他相鬥,那與自殺無異,我今天鬥膽把話說到這裏,還請各位三思,反正這裏也是沒有外人。”


    眾人聽他這樣一說,已是有幾人連連地點頭,但是卻仍是不言不語,好似誰先說話,就有性命之優的一般。


    思忘此時也是神情緊張地看著那些疤麵人,不知他們將會做出什麽決定采。


    那巨人忽然說道:“現在隻有兩條路好想,那第一條路是走不通的了,隻好走第二條路。你們都沒有領教過那魔衣王子的手段,我是決計再也不想見到他的了。”


    眾人仍是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著,並沒有任何人發表意見。


    這時那嗖高的僧人道:“你們不說,我說!其實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思,隻是誰也不肯最先把話說出來而已,現在我來說。反正那雪蓮露就在那昆侖信使的身上,我們要不就把那魔衣王子殺了,或是把他抓住了交給信使,讓信使把那雪蓮給我們。要不就直接向那昆侖信使去要,這兩條路我們必須選擇一條,否則隻有百日之命,大家都是再也清楚不過。我認為我們都不用去想那第一條路了,大家齊心合力,那第二條路便末見得走不通……


    思忘已然聽出了這些人是被昆侖信使招到這裏來的,而且昆侖信使要叫這些人去殺自己。他心下不禁地甚為疑惑,不明白何以自己連這昆侖信使見都沒有見過,他便這麽歹毒地對待自己。


    這時有人道:“我們這般的說話,倘若走漏了風聲,那昆侖信使不來了,我們便都不用活了。”


    那巨人接口道:“就是,就是,我們到現在連那昆侖信使是誰都不知道,要找他要那雪蓮露重是難上加難,如果走漏了風聲,隻要那昆侖信使不露麵,不用他殺我們,我們便隻有坐以待斃了。”


    有人接口道:“就是呀,那昆侖信使每次傳信給我們,都是用這麽一個小竹棍,他人到底是港,我們並不知道,要找他要那雪蓮露,隻伯比之殺那魔衣王子還要更難一些……”


    那瘦高的僧人道:“說要找到那昆侖信使,也並不是什麽難事,他不是定好了今天要到這裏來的麽?我們隻要守在這裏,隻要他一來,我們便一齊動手,將他一舉擒獲,那便大功告成了。”


    自衣少女此時又已將那壺酒喝完了,高聲叫道:“小二,再拿兩壺酒來。”


    眾人聽得她叫,都住了口不再議論,一齊把目光向她瞧過去。


    店小二又捧了兩壺酒上來,往桌上一放,隨即將桌上的兩個空壺收走了。


    自衣少女仍然是將一壺酒推給了思忘,自己拿起另外的一壺便向杯中斟。


    思忘見了,心下不覺地極是佩服她,因為他們已是喝到了第八斤酒了。


    白衣少女喝下了那杯酒,向思忘道:“相公海量,喝下這壺酒,小女子便不能陪你了,你待我的一番思義容小女子以後再行報答!”


    那瘦高僧人忽然冷冷地道:“這屋子裏的人誰也不能走!”


    那巨人亦接口道:“就是、就是,不論男女,誰也不能走,倘若走漏了風聲;大家的命便不是命了。”


    白衣少女哼了一聲,站起身來道:“你們怕走漏了風聲麽?


    怕要那昆侖信使知道了,不敢來這酒店麽?可是.風聲已經走漏了,那昆侖信使已經知道了你們的背叛和密謀,你們怎麽辦呢?”


    那瘦高的僧人道:“你怎麽知道那昆侖信使已經知道了?”


    白衣少女道:“我自然知道,如果我不知道,世界上便不會再有第三個人能夠知道了。”


    那巨人粗著嗓子道:“你道你是昆侖信使麽?”


    白衣少女道:“不苯的人總算還有,算你猜對了,我便是昆侖信使。”


    眾人頓時鴉雀無聲,臉上布滿疤痕,那是看不清表情的,但從他們那張大時眼睛裏,卻可以明顯地看得出他們吃驚的程度。


    思忘亦是驚訝萬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聰明絕倫的多次猜中自己心思的少女便是那個要這些疤險人抓自已殺自己的昆侖信使。


    白衣少女說完了話,又一次向思忘投來詭秘的一笑,接著仍是自潮地撇了一下嘴。


    思忘心下又是一動,但卻在暗暗得意,心中想道:“就算你聰明透頂,這次可是無論如何再也猜不透我的心思啦。”


    眾人靜默了半響,那瘦高的僧人道:“那麽說、你是不準備將那雪蓮露給我們的啦?”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說話太也沒有水平,人雖然不笨,腦筋卸用錯了地方。你想我會給你麽?但你不要這樣的把眾人都扯進去好不好!”


    眾人一聽,眼睛裏立刻進射出活下去的希望,齊都把眼睛睜圓了,紛紛說道:“我剛才可是什麽都沒有說!”“我連想都沒想。”“我就知道那昆侖信使是神仙也似的人物,是萬萬背叛不得的。”一時之間吵嚷之聲不絕。


    白衣少女道:“不用這般的嚷了,剛才沒說話的人不能算是有罪。現在這般嚷的人也不能算你們立功。我不會憑著你們說什麽,不說什麽便賞罰的,我要看你們的實際行為。”


    那些疤麵人頓時之間變得乖巧之極。


    思忘對這少女佩服之極。覺得她才真正佩做那青衣幫的幫主,汪碧寒同她比起來,女人味盡管十足,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智慧上同她相提並論。便是那智計過人的有琴聞櫻,隻怕同她比起來遠遠不如。


    白衣少女道:“我這次帶來的雪蓮露不多,須得下次多帶一些來。我隻道這次定然會有極少數的人已經立下了功勞。哪想到眾位英雄豪傑都在這裏苦著臉想對付我,卻對那魔衣王子怕得要死。恨不得叫他幾聲爺爺。”


    那巨人道:“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被他打得耐不住了,確曾叫了他幾聲爺爺。但是那魔衣王子隻怕有一百多歲了,我叫他爺爺也是應當的,還望信使多多諒解!”


    眾人都是驚奇地看那巨人,對那巨人的話半信半疑起來,因為大家雖然都是一樣的沒有見過那魔衣王子,但魔衣王子決計不會是一個百多歲的老人卻是人所共知的。


    白衣少女皺起了盾頭,道:“我早知道好事讓你們辦也定然會辦得糟糕透頂。魔衣王子定然不會是個百多歲的老頭子,如你們這般的找那魔衣王子,比那盲人摸象也不還不如。盲人摸象尚能摸到部分象體,你們找人卻是連衣服也找不清楚。”


    那些疤麵人被那少女這樣訓斥著,卻覺得安全之極。他們知道,隻要昆侖情使還在同他們說話,那麽活命的希望總是有的。如若她這般不聲不響地離去,那可是毫無疑問地就將眾人判了死刑。”


    白衣少女見那些人都是洗耳恭聽她的訓斥,反覺無趣之極。於是說道:“多現下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半個時辰之內,倘若誰找到了那魔衣王子,我定會給他雪蓮露。麵且也將眾人在六合穀中所服的胃因之毒盡數化解。如若你們還是找不到那魔衣王子,那就隻好怪你們命苦了。”


    那些疤麵人立時慌亂起來。但是嚷了一陣便又靜了下來,那瘦高的僧人道:“信使這是太也難為大家,半個時辰之肉,如果我們能夠將那魔衣王子找出來……這是決計不可能的,你這是擺明了要取我們的性命麽?”


    白衣少女道:“就是你這人多事,現在我再宣布一條,半個時辰之內,如果眾人找不到魔衣王子,誰把這和尚的兩隻耳朵割下來,我同樣給他解毒,饒他不死……”


    她的話尚沒有說完,立時有十幾人向那僧人猛撲過去,那僧人在那十幾人的圍攻之下哪裏招架得住。幾個迴合便被點中了穴道。有幾人立即撲上動手割他的耳朵,登時那僧人的臉上鮮血淋漓,兩隻耳朵不見了。但那些疤麵人卻誰也沒有出麵來領功。


    思忘隻看得心下惡心之極。忙轉過了臉看那窗外,不再看少女和那些疤麵人。


    隻聽其中有人終於說道:“我隻割了半隻。”又有人說道,‘我手裏卻是多半隻。”


    “我也可以算是半隻了。”


    思忘終於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來。


    白衣少女看了思忘一眼,竟是也哇地吐了一口出來。忙把那桌上的酒端起來喝了一口,又吐了出去。


    隻因這少女吐這一曰,思忘對她的惡念頓減,不由得關切地看了她一眼。


    那白衣少女又是等在那裏,向他報以穎慧的一笑。


    思忘見他向自己微笑,把臉扭了開去。


    白衣少女不以為意,問那憎人道:“你服氣了麽,和尚?”


    那僧人穴道被點,卻尚能說話,道:“我的兩隻耳朵能夠救得幾人性命,雙腿雙腳,兩管兩手便都索性給了你吧。你看還能救得幾人的性命?”


    昆侖信使道:“你不要把自己看得這麽重,這隻是對你懲戒,叫你知道昆侖信使殺你隻是口舌之勞。其實你能救得何人性命呢?我說過,誰得到你的兩隻耳朵便饒他不死,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就知道誰也不能得到你的兩隻耳朵。是你這人太笨了,你隻要在我說完話,那些人還沒有動手之前的那一個瞬間逃走,就是救了你自己一條命了,我說話曆來算數,定會把解藥給你送去,因為你已經得到了自己的兩隻耳朵,你自己把它割下來交給我,豈不好麽,你想,世間除了你自己之外,那還有別人能夠在這麽多的人麵前同時割下你的兩隻耳朵?”


    眾人立時被她這一番話說得再一次沒了聲息,那瘦高的僧人唉地一聲歎了口氣,顯是澳誨巳極。


    思忘又一次被這少女的智慧所折服。明明是極重的懲罰,被她那麽幾句話說完了,倒是成了一種獎勵,把都被懲罰之人的仇恨盡皆消除了不說,還讓他懊悔自己及抓住機會,這不是可怕之極麽?


    白衣少女接下去說道:“我不但給他機會,也給了你們大家機會,現下我要坐下喝酒啦。半個時辰之後,如若你們中間沒有人找到那魔衣王子,各位就請自行了斷吧!’說完了也不管眾人如何反映,競自在眾目暌暌之下坐了下來,向思忘甜甜地一笑,又拿起酒杯來飲了一杯。


    思忘心下卻是對這少女已然生出了些畏懼,不似先前那般的覺得同她這麽比著喝酒是樂事了。他亦微微一笑,站起身來道:“承蒙姑娘看重,喝了你的好些酒,這裏在下謝了。在下尚得有事在身,就此告辭。”他雙手一抱,轉身欲行,卻被那白衣少女叫住了。


    白衣少女道:“你不是有事在身。要走的話也該再坐半個時辰,我就那麽讓你害怕,連半個時辰也不肯多陪我麽?”


    思忘見她又是猜中了自己心思,反倒並不覺得奇怪了,接口說道:“那裏話呢,姑娘陪我喝了這麽半天的酒,有何吩咐,在下自當遵命。”說完便又坐了下來。但言辭中卻說明了自己坐下來並非自願,而是遵她之命。


    ‘那少女也不以為意,見思忘坐下了,仍是滿滿地倒了一杯酒,衝思忘一舉,然後一欽而盡。


    思忘雖覺這少女行事太過聰明狠毒,城府極深,但她的豪爽之氣卻是可愛之極,於是也是滿滿地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那少女道:“相公這等文弱書生,飲這許多的酒也不見一絲兒酒意,當真是世所罕有,叫小女子佩服無地。”


    思忘道:“姑娘海量驚人,在下從古書上從沒看到過有這樣記載,也不知今後會不會還能遇得到。”人家陪著喝了這半天的酒.他不感謝人家,倒是繞著彎說人家一個姑娘家喝酒,當真是前不見古人。思忘說完了這句話,猛然醒悟過來,不自禁地嚇了一跳。


    這姑娘的話不是在暗示自己,她已發現了自己懷有上乘武功,深藏不露麽?


    思忘暗怪自己缺少了點江湖閱曆。那姑娘給自己灑喝,自已就喝,隻道那姑娘是在與自已賭灑,卻不料;在飲酒之間已經泄露了自己的武林中人身份。


    那些疤麵人已有人離座向外走去,那少女竟是連問都不問的任由他們去了。餘人見了:


    也都起身紛紛離去,最後座中隻剩下那個沒耳僧人。


    思忘見那僧人仍是站在那裏,不肯離去,知他有些甚麽話。


    要問那少女,遂起身道:“站娘,那僧人有話要同你說,我要避開一下麽?”


    白衣少女一笑、向那僧人道:“和尚,你有話要園我說麽?”


    那僧人點了點頭,少女道:“那就說罷,難得有這麽誠實的朋友同我喝酒,我不要讓他走,要讓他就坐在這裏聽著,你如覺不太方便,就不說好啦。


    那僧人猶豫了一下,遂說道:“姑娘,我知道自己定然是死無幸免,我是想知道,是不是這毒就沒有第二詳解法的?”


    白衣少女道:“我知道一種解法,除此之外就不知再有第二樣解法的。你也不用難過;其實你們五年之前就該死的,那石油之火是滅不了的,隻是聖主想利用你們一下,才教人幫你們滅了火,你們多活了這許多年已算是萬幸了。那些在六合穀聚豪廳中葬身火海中的英雄俠士們,不是比你們還要摻的麽?”


    思忘這時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些人是五年之前在聚豪廳中被大火圍困的那些人。那麽他們臉上的疤痕當是那時燒傷留下的啦,難怪他們都是腦上清一色的疤痕。


    想到自己的諸般奇遇,又想到這些疤麵人,思忘不自禁地心潮如湧,感慨萬千。


    那僧人道:“多謝信使指點,老僧認命啦。”說著亦是站起身來,瞞珊向外行去。


    白衣少女道:“你也不用委屈,你們這些人太也愚笨透頂,單單是隻認衣服不認人的。


    我三番五次的給你們機會.你們卻隻道是我心下狠毒,難為你們。你問問麵前這位相公,魔衣王子在半個時辰之內當真找不到麽?隻是他們不長眼睛罷了!”


    思忘心中猛然一震。看那少女時,那少女衝他又是自潮地撇嘴,詭秘地一笑,那憎人當真向思忘躬了一躬,問道:“請問這位施主,到何處去,在半個時辰之內方能找到那魔衣王子。”


    當此之際,思忘知道那白衣少女已然認出了自己,索性把心橫了,兩性發作出來,向那僧人亦是抱拳一禮道:“這位和尚,你們出家之人不打逛語,我這施主也不打狂語,有道是苦海無邊,迴頭是岸。”


    僧人登時驚得呆了,迴頭轉了一圈仍是麵對二人道:“我問的是那魔衣王子在何處,怎麽你這施主說是不打誑語,卻打起撣語來?”


    思誌氣道:“你這和尚當真笨得到了家,當真是笨無可笨,隻怕是已經笨到了盡頭,怎麽這麽指點你,你還是不迴頭。”


    僧人仍道:“我站在這裏並沒有要到那裏去,怎麽施主說我奔無可奔已經奔到了盡頭?


    我既然無處可奔,自是無可迴頭,還請施主指點於我。”


    白衣少女已是笑出聲來。


    思忘道:“好吧,我明白地告訴你,我就是那魔衣王子,魔衣王子就是我!”


    那少女微笑道:“你自己承認了麽?”


    僧人卻是睜大了眼睛道:“相公何故這般的消遣老僧?須知萬般事小,生死事大,我們諸多人等麵臨生死關頭,相公這般的消遣於我,可當真是罪過,罪過呀。”


    思忘氣得險些便一掌把那僧人打扁了。終於忍住了氣道:“又不是我來問你,我自喝我的酒,怎麽說是我來消遣你?你既來問我,我自當告訴你實話,信不信卻由不得我,信也罷,不信也罷,反正我已經告訴了你,我就是你們要找的魔衣王子。”


    僧人道:“相公此言差矣,那魔衣王子武功通神,而相公笨手笨腳的,定然不會是了,再說,魔衣王子,顧名思義,定然是身穿魔衣之人,而相公一襲白衣自然更不會是那魔衣王子啦。


    你自承是魔衣王子,那不是消遣我麽?”


    思忘道:“我便是消遣你了,你待怎地?”他實在覺得那僧人不可理喻之至,因此這樣說,那僧人卻看了思忘一眼,又看了那一直微微含笑的白衣少女一眼,呆在了那裏。


    白衣少女道:“我說你們死得不冤,那自是沒有說屈了你們,你們當真是隻認衣服不認人的。你想魔衣王子目標那樣大,他還會穿了那身魔衣招搖過市,叫你們去找他麻煩的麽,現下人家自己告訴你們是魔衣王子,你們仍是不信,那不是笨到了極點,死有餘辜麽。你說,象你們這些廢物,活在世上還有何用?”


    僧人本欲再辨,但看那白衣少女臉色嚴厲,隻好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白衣少女道:“你仍是不信,是麽?我問你,那魔衣王子除了身穿魔衣之處,還有什麽特點?”


    僧人道:“武功深不可測。”


    白衣少女道:“那麽麵前的這位相公有多深的武功。你知道麽?”


    僧人道:“他好似半點武功也不會的。”


    白衣少女道:“半點武功也不會的人,你可曾見過飲酒十斤,麵不改色的麽?”


    那僧人登時張大了眼睛、呆在了那裏。


    白在少女道:“除了武功深不可測之外,還有什麽特點?”


    僧人道:“英……俊,年輕…漂亮……。


    白衣少女向思忘微微一笑又問僧人道:“還有呢?”


    僧人道:“背插無鞘寶劍。”這句話說得有些理直氣壯,因為他看見思忘背上沒插什麽無鞘寶劍。


    白衣少女看了一眼思忘放在桌上的包裹、問道:“可以麽?”


    思忘大方地一笑,點了點頭。


    那少女伸手將包裹打開,魔衣和無鞘長劍都露了出來,少女向那僧人一展:“你看仔細了麽?”


    那僧人立時跪在地上,“算我愚笨,算我愚笨,還望信使開恩,現下你已找到了魔衣王子,須得救他們一救。”


    白衣少女將思忘的包裹仍是包了,放在了桌上;對那僧人道:“你也去罷,誰也死不了。”


    那僧人先是一楞,隨即站起身來,快步奔去,走到樓銻曰,磕地站住,轉身問道:“他們當真死不了麽?”


    白衣少女道:“我說話自然算數,解藥費已經交給了店小二,放在你們的酒萊之中,他們再死了,可與我昆侖信使無關!”


    僧人突然仰天大笑,狂奔而去。


    思忘聽那憎人大笑,覺出有一點兒不對的地方,看那少女時,見她仍是那麽若無其事地喝著酒,見自己看她,亦是抬起目光看向自己。


    思忘問道:“你一進來就認出我來了麽?”


    白衣少女道:“不,是喝過三斤酒以後。”


    思忘道。“我謝謝你陪我喝了三斤酒。”


    白衣少女聽恩忘如此說,先是一楞,隨即便蕪爾一笑道:“何必這麽小心眼兒,我同你喝這許多酒,開心的很,每一杯都是真心實意地陪你喝的,可不止三斤。,思忘默然,道:


    “那麽我就謝謝你陪我喝的每一杯灑。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些人抓我?”


    白衣少女道:“我也是奉命行事,你沒聽見他們都叫我信使麽?”


    思忘道:“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奉了何人之命行事?”


    白衣少女斬釘截鐵地說道:“不能!”隨即聲音極低地補充了一句:“你別怪我。”


    思忘向她點一點頭,也是輕聲說道:“我不怪你。”然後站起身來,不聲不響地拿起桌上的包裹,轉身向樓下便行。


    白衣少女叫道:“喂,白衣王子,你先別走,我有話說。”


    思忘站住,迴頭看著她,道:“我可不是什麽王子,我姓琴,名思忘。”


    白衣少女奇怪地看著他,歪了頭問道:“你性琴?怎麽別人都傳,你不是姓揚的麽?”


    思忘道:“我確是姓琴,現下也不能告訴你為什麽。”


    白衣少女頓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道:“我性楊,叫楊執。”


    思忘點了點頭,也不問那白衣少女到底是哪個執宇,卻問道:“楊妓娘,你有什麽話要告訴我。”


    白衣少女見思忘說話冷冰冰的,臉上現出委屈的神色來,沉下了頭,終於還是說道:


    “楊公子,能不能看在我們同飲這許多酒的麵上,送我一送……


    思忘點了點頭:“好,我就送你一送,你要去什麽地方?”


    揚執道:“昆侖山。”說完了臉色平靜之極。


    思忘萬沒想到她說的這個送一送,卻是要他送她到昆侖山,一時怔住。


    楊執這次是在前麵先行下樓麵去,竟是也不迴頭看他。


    思忘跟在楊執後麵走,一麵問道:“為什麽要我送你?”


    楊執道:“因為隻有你能送我。若是別人送我,我定然走不出中原。”


    思忘心下覺得奇怪,卻也不便再問,想耍說是不送,一開口間便已答應了人家,然後才問人家去什麽地方。現下想改口,卻是已經晚了。


    剛一出得店門,兩人都是怔在了那裏。


    隻見四方酒店門外,已是的滿了各種各樣的手執兵刃的疤麵人。在他們中間,也偶有一些麵容正常之人,他們有的站在服飾相同的疤麵人身旁,有的則是孤伶伶地立在那裏。


    那些人見兩人一出店門,便都漸漸地向前靠攏,圍了上來足有一百四五十人,頓即在兩人周圍圍了一堵厚厚的人牆。每個疤麵人都是麵無表情地睜大著兩眼.盯著那白衣少女揚執,還似眼中如要噴出火來,形貌恐怖駿人之極。


    思忘猛然之間明白那僧人何以仰天大笑了,也明白這白衣少女何以那般委屈卻仍是求懇自己相送了。


    白衣少女道:“你們難道不怕死麽?你們身上的毒藥已解那是不錯的,但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樣地胡作非為,卻是否得更要快些呢嚴那無耳僧人大聲明道:“妖女,我們被你愚弄了這麽許多年也活得夠了,弟兄仍的容貌都被毀成這般樣子,早已了無生趣都隻盼著有一天身上的毒去了,把你這小妖女一口一口的咬住吃了,哈哈哈哈,今天便是這樣的日子了!”


    眾疤麵人也都跟著轟轟哈哈嗬嗬地大笑,臉上的疤痕本就十分難看,這般的張嘴笑起來,讓人直是不忍觀看,哪裏有點笑的樣子,分明是一張張恐怖駭人的鬼臉無異。


    思忘說道:“在下琴思忘,我已答應送她迴昆侖山去,還有各位看在我的麵上今日不要為難於她,放她走路。”


    那僧人道:“你道你是誰,你道你真是什麽魔衣王子麽?那魔衣王子已經前往洛陽去了,弟兄們已是打聽得明明白自。哼,你們兩個狗男女勾搭成奸,早就商議好了在這裏做扣愚弄我們,你道我不知道的麽,今日非得把你們兩人扒光了衣服,放在一塊煮來吃了不可,你還在那裏裝蒜麽?”.白衣少女已是氣得臉色慘白,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思忘最初那般的勸說,那是顧到了這些人曾到六合穀中去相救自己,其中定然有人與父親楊過有些交情。此時聽那僧人這般說,心下忽覺得這些人愚蠢可惡之極,活在世上實在是太也多餘,一時之間他豪興頓起,頑興隻也發作起來,不怒反笑,一陣笑聲衝天而起,頓時把那些疤麵的人笑聲壓了下去。


    思忘笑畢了,衝那僧人說道:“你這個人太也沒有記性,怎麽耳朵已經被人割去了,又把那爛舌頭伸出來搗亂。我今天發誓絕不殺你,但我定然割了你的舌頭,讓你知道什麽話是該說的,什麽話是不該說的。”


    那僧人道:“你死到臨頭了,還在那裏大吹特吹,你道那些英雄俠士的名頭都是咬出來的麽?都是裝神弄鬼的騙出來的麽?


    你們兩個狗男女。拿著那兩個空灑壺比來比去的,就把我們嚇得倒了麽?象你這等連酒杯也拿不穩的繡花枕頭;除了當作女人的玩物,就隻配煮來吃了,還能用來幹什麽?快快地跪下嗑頭,我們就讓你死得快些,否則定讓你們兩個狗男女死得慘不堪言!”


    那白衣少女隻氣得晃了晃,便欲暈倒,思忘忙上前扶住了。


    疤麵人群中立即傳出極為下流、淫邪的笑聲。


    思忘將手掌輕撫在場執的命門穴上,一般渾厚之極的內力立即輸入她的體內,她渾身一震,立即醒轉,發現自己是依在思忘的懷中,麵上一紅,忙挪開了身子。


    人群中立即傳來一陣下流之極的罵聲。


    白衣少女已是鎮定下來,道:“你們是要單打獨鬥,還是要群打群歐?”


    那僧人道:“怎麽都可以。對付你們這樣的狗男狗女,原也不用講究什麽江湖規矩,但為了讓你們兩個死得心服口服,就由你們來決定吧!”


    有人接道:“何必讓他們心服口服,我們一同上去,一頓亂刀亂劍將這兩人剁了,每人分一塊肉來吃了算了。我可是要撫一塊鬆軟的地方來吃。”眾人聽了又是一陣淫邪的笑聲。


    僧人道:“吃是要吃的,如若不吃,難解心頭之根,心頭之根不解,這幾年的惡氣定能不放,那也還是早晚要了我們性命,我說要他們心服日服,卻正是為了分來吃了他們。”


    有人問道:“為什麽非得心服口服才能拿來吃了他們?”


    僧人道:“隻有他們心服口服,他們身上的肉才會好吃一些,否則如若他們心裏不服,那可是無趣之極,他們的肉吃來可是沒什麽咬頭。”.眾人都道:“妙極,妙極,那迴到六合穀中大家都聽你大和尚的,今日也還是聽你的罷。”


    思忘適時才知道那瘦高的僧人便是那日在聚豪廳中居中麵坐的和尚。


    思忘問道:“你們麵議完了麽?”


    僧人道:“商議完了,你們說要怎麽打,便怎麽打,你們說要怎麽鬥,便怎麽鬥,。


    楊執道:“好,便以三場決勝負。你們可以跳兩個武功最好的,也可以跳四個人出來,我們即隻有兩人。第一場由我來打,第二場便由這位琴公子打,第三場我們兩人一同出場,你們也可以派兩個人來同我們打。隻是須得講明在先,我們三場中如若勝了兩場,各位便不得再為難我們,須放我二人走路”。人群中又是一陣大笑。


    僧人道:“為了讓你們心服口服,我們吃起來舒舒服服,你們說出來的條件,我們接受便是。”


    楊執向前一納道:“你們哪一位出場?”


    疤麵人中立即有十幾人跳了出來,但立即被那憎人喝住了。


    僧人道:“不用急,我保證待會兒大家都能吃到這妖女的一塊肉,現在不用爭也不用槍,先要讓她心服口服再說”。


    思忘本欲帶著楊執一走了之,但他心下已是恨極了這些疤麵人,隻想把寶劍擄出來病痛快快地大殺一場。看到場執提出的條件,他心下已有計較,他知道楊執那一場無論是勝是敗,都無關緊要。自己的那一場和自己同她聯手的那一場卻是必勝無疑。待得自己勝了,脫出了今日的包圍,再找那僧人算賬,割了他的舌頭。


    如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再比這多些的敵人他也毫不畏懼,現下身旁有一個楊執,他不知她的功夫到底怎樣,害伯萬一有何閃失傷了她。因此那些疤麵人的辱罵之聲,他強自忍住了,心中卻是憤怒已極。


    疤麵人中經過一番爭執,走出了一位矮道人,向那裏一站,直如木樁一般的沉實,顯是有著極厚的內功修為。


    道人道:“妖女,我也不用報什麽名字了,反正你今天是死定了。待會兒除了你身上的某一塊肉從我的口中進去,從我的穀道中出去,咱們兩人隻怕再也沒什麽千係,你要借路哪,我隻有這一條路借給你!”


    眾疤麵人立即轟笑起來。


    揚執道:“你們這些人容貌被毀,因此愛說一些難聽的話來發泄,我也不用跟你們計較.現下我們兩人比武,卻是各憑真實功夫。你須得想得仔細了,到底用是不用兵刃。”


    矮道人道:“我若用兵刃傷了你,隻怕你將來的肉不好吃,就用這兩隻手掌罷,最多是將兩隻手掌變成拳頭,你愛用什麽兵刃都由得你。”


    楊執道:“我用這個。”說著竟是從思忘的包裹之中抽出了一隻巨雕的羽毛。


    思忘吃驚不說,那些疤麵人更是希噓出聲。顯然他們不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兵刃,隻怕連聽說也都沒有聽說過。


    思忘道:“楊姑娘,你須要小心一些才好。”他隻道楊執向他包裹之中摸索之時,是在尋找那把無鞘寶劍,卻不料她會將這羽毛抽了出來。這巨雕之羽雖然堅愈鋼鐵,但終究不是正經兵刃。思忘當初將這雕羽留下來,原隻是感念那巨雕授功之德,卻不是想拿來用做兵刃的。


    楊執見思忘這般關切地叮囑自己,向他報以感激的一笑,點了點頭。


    矮道人雙手下垂,一副漫不經心樣子。楊執把那雕羽拿在手裏,甚是好看,向前一站,也不說什麽,舉起雕羽便向那矮道人臉上撫去。矮道人投料到這白衣少女一上來沒有任何禮節儀式的就動起手來,匆忙之間險些被那雕羽撫中了。急忙向後躍開,白衣少女身輕如燕如影隨形的跟了上去,仍是那麽輕描談寫的一撫。


    矮道人原可以不在意她的一撫,那雕羽雖說是堅硬異常,畢竟不同於武功高強之土所用的沸塵。若是幾十年前女魔頭李莫愁所用的拂塵,那自是非同小可,中腦立碎。雕羽卻是直直地即不能當做劍來直刺,也不能當做拂塵來甩,即使被它撫中了!最多也就是勉出點兒鮮血出來,絕然不至於有性命之擾。而且那些疤麵人本就醜陋異常,臉上再加點兒傷也是稀鬆平常之事。


    但那矮道人極是顧及臉麵的,在這一幹人麵前若是被那白衣少女撫中,自然是臉上大大無光。


    白衣少女似是已經看透了那矮道人的心思,放著許多的要害穴道不顧,單單是相中了那矮道人的一張醜臉,左一下右一下的全是上三路招式,盡是圍著那矮道人的頭臉之上展開了進攻。


    矮道人一招失態,登時有些忙亂,但躲了幾躲之後發現對方並無特別怪異招式,也就穩下心來,兩隻手掌封住了麵門,防那雕羽撫到自己的臉上,兩條短腿也是不閑著,盡是向白衣少女的下腹部踢去,招式極狠辣下流。


    思忘隻看得極為憤怒,恨不得一舉將那矮道人斃了。


    白衣少女卻是臉色極為平靜,一麵繼續用那雕羽攻擊矮道人的麵門,一麵腳下展開輕身功夫,防那矮道人踢到自己。


    這樣鬥了將近五十金招,猛地那白衣少女縱了起來,將那雕羽從右手遇到了左手,卻是倒握著,如同使劍一般的向那矮道人頭頂刺落。矮道人慌忙之間急向後一躍,躲開了少女的一刺。白衣少女落下地來,立即改變丁招式,將那雕羽當做一柄寶劍來使,右手的手掌也立即劈了出去,短道人忙伸拿抵住了那白衣少女的手掌,右手伸出,向那雕羽抓去。看看就要抓到了那雕羽,猛然之間那雕羽一顫,改刺他的咽喉為刺他的小腹。矮道人萬萬沒有想到這白衣少女會在雕羽之中使出如此高妙的劍法來,再也躲避不開,登時被那雕羽刺中,道袍劃開了一道口子不說,更有點點鮮血濺了出來。


    白農少女躍開了站定.倘若她手中是柄寶劍,那矮道人已然喪生在她的劍下。


    但也同樣可以說,倘若她的手中拿的是一柄寶劍,那麽矮道人就會加意防範,決不會被那寶劍刺中的。


    思忘暗暗地佩服這白衣少女的聰明過人。


    矮道人瞪著兩隻血紅的眼睛,好似準備要立時衝上來再戰。


    揚執卻再也不看那矮道人,迴到了思忘身邊,將那雕羽交了給思忘。


    眾疤麵人一時之間沒了聲息。


    僧人道:“昆侖信使聰明過人,這一場算是我們輸了,那麽下一場,便是你們的繡花枕頭出場的麽?


    思忘不語,白衣少女看了思忘一眼,接口道:“他一會兒會叫你改口的,現下你最好是叫他琴公子。”


    僧人哈哈一笑道:“你們死到臨頭了,還這般的顧著麵子.這是為何?反正你們隻有兩個人.男的是一個,女的是一個,狗男狗女的,總共是一對,我叫一個,自然不是叫另一個。你們隻要知道我叫的是誰就可以了,何必這般的計較我叫什麽?”


    思忘道:“那禿驢,你說完了麽?你如果說完了就下來和我比上一比,我定然會叫你的禿頭禿得更禿一些。現在你的禿頭雖然是沒有了耳朵,鼻子還是有的,一會兒我把你的鼻子也揪下來,叫你這個老不死的禿驢名符其實一些。”


    僧人被思忘一頓罵,隻氣得眼中冒火,喝道:“賊小子,你死到臨頭還這般的叫麽,待會兒定然叫你舒舒服服地一塊一塊地死。”


    思忘道:“你要吃我麽,我的屁股給你聞一聞是可以的,待會我打落你的滿口牙齒,再割去了你的舌頭,我看你還吃什麽,叫什麽!”


    楊執吃驚地轉頭看他,不明白何以他忽然這般地與那僧人對罵起來。


    其實思忘早就忍無可忍了,但他不知楊執的武功如何,擔心群打群毆之際,顧不到她時她會出現危險。看到她和那矮道人比武,才知道她不但武功不錯,輕功亦是更佳,心下一寬,再也無所畏懼,便和那僧人對罵起來。


    那僧人已是氣得說不出話來,隔了一會兒,正欲說話,思忘又罵道:“看來你這禿驢對名字頗有造詣,我叫禿驢,你馬上就知道是在叫你。衝這一點,一會兒我割了你的舌頭,打掉你的牙齒,然後弄斷你的一條胳膊一條腿,便不再管你,定然讓你好好地活下去,琢磨名字。”


    眾疤麵人紛紛道:“這小子瘋了麽?”“這小子太也狂妄!”


    “須得好好地懲戒一番,這般地心也不服口也不服,隻怕吃起來不大受用。”


    思忘聽了這些愚人的話,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痛恨,他從那包裹之中把寶劍拿了出來,然後把包裹負在背上,拎著寶劍道:“我本來今天不想殺人的,但你們這些人太也無恥。我可沒有昆侖信使的慈善心腸,用一根雕羽打敗了對手就算了事。我是必須用劍的,而且誰要是敗在我的劍下,必死無疑。好罷,誰先上來領死?


    僧人這時已是喘勻了唿吸,惡毒地說道:“你以為你這般說,便沒有人敢上去和你比武了麽,你以為我們臉上的疤痕,是被別人嚇出來的麽?好罷,哪位英雄先去教訓教訓他,讓他心服口服。”


    眾疤麵人立時嚷嚷起來,但卻沒有一個人過來同思忘比武。


    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思忘的武功底細。思忘的那一香話,確實對他們產生了不小的震動。他們的命是今天剛剛撿迴來的,因此他們都是加倍地珍借,誰也不肯冒險。


    思忘見他們嚷了半天也沒有一個結果,便對白衣少女楊執道:“我們不用跟他們講究什麽比武的規矩,現在就走,讓他們自己在這裏嚷嚷罷!”


    楊執道:“我們衝得出去麽?”


    思忘道:“待會兒你優在我的背上,我背著你衝出去。”語音甚輕,隻有那楊執一個能夠聽到。


    楊執看了思忘一眼,亦是十分小心地問道:“琴公子,你當真如同他們傳言的那般,武功深不可測麽?我心中可是覺得有點駭怕!這些人可是與瘋子差不多,當真是說得出做得出來的。”


    思忘見楊執那高貴的臉上罩上的了一層陰影,叫人看了甚是伶愛,便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聲安慰她道:“楊姑娘,你放心,我會盡力保護你,你不會有事的,我雖然不若傳言的那般武功,深不可測,這幾個瘋子卻是不懼的,諒他們也奈何不了咱們。”


    僧人道:“快看快看,那對狗男女臨死還樓樓抱抱的,當真是知死不知羞,讓他們多活一刻,當真是讓我們的眼睛也不幹淨了,我們也不用圖那個什麽好吃不好吃了,既然大家都不願意同這個賊小子繡花枕頭動手,怕失了自己的身份,我們便一齊動手,將這兩個人剁碎了吃掉,如何?”


    眾疤麵人巴不得那僧人有這名話,聽完了立時大聲應和,紛紛抽兵刃便欲上前動手。


    思忘已是恨極了他們,但願到自己自出於魔洞之後,殺戳一直太重,而且接連而來的一係列變故,也讓他覺得殺人當真是惡心之極的事情。


    在古洞之中他沒有殺過一個人,因此他活的幸福麵平靜。


    但是自從出來之後,他的生活變得動蕩不寧了,難道這是上天對他的報應和懲罰麽?”


    腦中這般的想著,他忽然對殺人產生了一種厭煩的感覺,於是沉聲說道:“各位英雄豪士,我便是你們五年之前到六合穀去救的那個小孩楊思忘,不論怎麽說,我謝謝大家對我的一片恩義,今日能否請大家看在我的麵上,放這位楊姑娘迴去?她迴到昆侖山之後.自然也就再也不能招惹各位,不知各位能不能允可。”


    眾人立時悄聲地議論起來,這時那僧人道:“賊小子,你想用神雕大俠楊過來嚇我們的麽,那個五年前的楊思忘早就死了.葬身密火海之中,你如果編一個別的故事,我們或者可以放你走路,現下你運氣不好,編的故事都是我們這些人知道的事實,你隻能怪自己了。”


    思忘道:“和尚.你須得平心靜氣,這般的動起怒來、終究有違佛門規矩,我確是那個揚思忘,我爸爸是楊過,媽媽是小龍女,你們如若不信,可以找到我爸爸楊過來證實。”


    僧人道:“哈哈,賊小子,你怕了麽、人想要活下去就不擇.手段了麽,你剛剛還是琴公子,現在的爸爸卻是楊過,難道你是個雜種麽?好罷,我們不吃雜種,妖女卻是非吃不可的,你放開了那妖女,從我們的兩條腿中間鑽出去吧,這是你的唯一的一條生路了、我們三番五次的給你機會,你不能笨到了太也不識抬舉的地步罷。”


    眾疤麵人哄然大笑起來。


    思忘此刻心情反倒寧靜了一些,他巳然知道這些人是不可理喻的,於是又緩緩地說道。


    “我們出去了將來定然不會為難各.位,各位何必這般的逼我們呢?其實殺人的滋味也是不太好受的,你們聽到過,我魔衣王子曾經殺過好多的人,我知道我殺完了你們之後心情也定然不好,能不能你們想個別的辦法,我們不用這般的以死相拚。”


    眾疤麵人有一半哄然大笑,另一半卻是冷笑起來。


    有人說道:“我們吃了你們這對狗男狗女,敗火消愁,那是再好不過的辦法,除此哪還有什麽辦法!”


    眾疤麵人大笑應和,紛紛擁上前來。


    思忘道:“且慢。你們剛才在酒店中說,要那雪蓮露,或者我幫你們要那雪蓮露去,或者我能幫你們做點別的事情,隻要你們認為對你們有益的事情,我會盡力做到。”


    那些人更是大笑起來,紛紛說道:“這小子不但半點武功也不會,怎麽連神智也這麽不清楚,那妖女當真是隻相中了他的臉子。”“這小子吹大話比喘氣還隨便,好象世間的事情沒有他做不了的!”“他被嚇得神智失常了罷,怎麽先前那般硬氣,現在卻這麽軟了?”


    那僧人道:“你們死到臨頭了,還這般的愚弄我們麽?你以為我是三歲兩歲的小孩子麽?這些年來的冤屈仇恨,是你這個繡花枕頭做那一件兩件的事就能夠消除的麽?小子,你認命了罷!”


    楊執終於忍不住,對思忘道:“他們不可理喻的,你如若能出去,就自己衝出去罷,也不要管我……”她的話被思忘的眼神嚇得咽了迴去。


    但見思忘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如要噴出火來,雙目精光暴射,鼻翼微張,顯然是已忽到了極點。


    光是那些人的漫罵汙辱,他盡可以承受得了,現在他明白了,他的一番謙讓。他的不願多所殺戳的心腸,不但讓這些疤麵人更為不可一世,更為器張,而且也讓這白衣少女誤解了。她以為自己是在委曲求全,以為自己貪生怕死,以為自己軟弱無能。


    現在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決定再次殺人了,但他仍是先平靜地說了一句:“好罷,那麽我就再開殺戒罷,各位須得明白,我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是你們逼得我.是你們愚笨透頂,逼得我再開殺戒的,你們來吧。”


    他的這幾句話一說出來,雖是平靜之極,但卻是亦恐怖之極,當真讓人聽了背上寒毛直豎,那些疤麵人反倒楞了一下,但隨即不約而同地大喊一聲揮刀揮劍的直劈過來。


    楊執在這最後的一瞬間兩眼明亮之極地向思忘看去,然後猛然抱住了他,向他臉上吻去,隨即閉上眼睛。


    但她沒有覺到刀劍砍到自己身上的痛苦,她聽到一陣極為慘厲的嚎叫之聲,好似是那聲音非人所發出。那慘厲之極的嚎叫之聲不斷不絕地傳來,她的身子也好似被一團棉絮托著,沒有了著力之處,在空中旋轉著,升騰著,隨著那陣陣的嚎叫之聲起伏著。


    她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不放開,也不睜眼,她懷疑自己已經死了,她不知那些慘嚎之聲是來自地獄還是來自人間。


    那些慘嚎之聲漸漸地平息下來,她覺得那隻一直緊緊地抱著自己的手臂這時鬆馳下來,接著又是一聲慘嚎,然後是一個極為沙啞的聲音說道:“你知罪了麽?”


    她猛然之間吃了一驚。因為她聽出這聲音好似自己所發,又好似那琴公子所發,難道我們都沒有死麽?


    她睜開了跟睛,但頓即嚇得麵如死灰,隨即又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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