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聽到已馳出十數丈外的老大曾天澤揚起一聲冷哼:“大膽鼠輩!滾出來!”


    同時,有馬的悲嘶。


    霍、紀二人一驚,驟馬趕上。


    隻聽一聲洪烈狂笑:“原來是曾老大,別來多年,不知在何處得意?”


    霍、紀二人已經趕到,一注目之下,都是驚怒交集。


    原來,所行之處,一邊是山澗,一邊是峭壁,一徑之通,不容轉馬,地勢窄險,曾天澤等因急於趕路,直抄捷徑,且自恃過甚,明知這一路多山路,十分荒涼,毫不在意。


    不知為何,曾天澤的坐騎竟倒臥在山徑上。


    曾天澤獨目放光,正站在一座三丈多高的峭石上四麵掃視。


    隨著話聲,在十多丈外的孤崖上,現身三人。


    曾天澤循聲看去,獨目噴火,兇芒進射,怒喝道:“既認識曾某人,還敢傷我坐騎,難道曾某多年豹隱,就不喜歡殺人了?”


    隻聽對方一個蒼老聲音大笑道:“真是幸會,原來‘四大天王’仍在人間?傅老幺呢?天目雲九蒼先致問候了。”


    曾天澤一怔,厲笑一聲:“原來是雲九蒼,等於在家門口欺人,氣煞我了,看來,你是存心找岔了,曾某就和你一搏,看看曾某多年潛修,是否比昔年差了多少?”


    人已淩空數丈,向對方立足處掠去,夜空中,如一隻展翅巨鷹。


    挾著勁風,一個起落,便橫空飛渡十多丈,飄落在對方立足處的丈許外。


    霍天恩與紀天德也知道“天目”雲九蒼與玄清子,是當代掌門人的師叔,藝業不弱,卻不知何故對曾老大突下暗算,斃了曾老大的坐騎?


    二人一怒之下,大喝一聲,翻身下馬。


    霍天恩獰笑一聲:“雲九蒼,想不到是你,多年不見,你還沒死?如非你自報姓名,咱兄弟幾乎不認得了,為何傷咱們老大牲口?得給咱們一個明白!”


    紀天德也大叫道:“你們三個,咱們也是三個,正好煞煞手癢,見個高下再說!”


    話聲中,霍、紀二人也已掠身到了對方麵前,和曾天澤並肩而立。


    雲九蒼拈須大笑道:“三位既然說老朽在家門口欺人,當知道必有原因,三位不妨移駕天目一趟,請三位看過後再決定如何交代……”


    曾天澤冷哼一聲道:“雲九蒼,我們身有急事,哪有閑心多耽擱,你還是快還我的牲口,賠一匹來,咱們也就暫時不多計較了。”


    雲九蒼笑道:“曾老大已非昔年火氣,到底人老了,也有講道理的時候,老朽先給三位引見一下……”


    曾天澤冷峭地接口道:“玄清牛鼻子,早在二十年前見過,曾某沒有這個閑情廢話!”


    雲九蒼不以為忤地,微微一笑。


    另一個不是別人,正是“天目”掌門人“七劍追魂”黃鶴飛。


    他因有二位師叔在麵前,且又不認識曾天澤老魔頭,雲九蒼既已出麵說話,他隻好悶不吭聲。


    一聽對方如此對他輕視,別說他是一派掌門,就是無名的小卒,也有點掛不住麵子。


    黃鶴飛一向性情暴烈,忍不住沉聲叫道:“後輩黃鶴飛,忝掌‘天目’門戶,要向三位要點公道。”


    雲九蒼接口大笑道:“曾道友,黃師侄雖是後輩,卻接掌本門道統,有關‘天目’的事,隻有請他出麵說話,老朽不便代表。”


    又向黃鶴飛笑道:“賢侄,這三位就是昔年與‘修羅四血’各有千秋,吒叱一時的‘四大天王’中的‘東西南’三天王,老大姓曾,老二姓霍,老三姓紀……”


    黃鶴飛抱拳道:“後輩見過三位前輩。”


    曾天澤先是一怔,繼之大咧咧地不但不還禮,反而一指黃鶴飛,冷聲道:“你就是當代‘天目’掌門人?失敬了,曾某等隱跡多年,連你都未見過一麵,為何膽敢向老夫無禮?”


    黃鶴飛沉聲道:“以禮相見,何謂無禮?”


    曾天澤厲聲道:“先傷我坐騎,繼之要曾某‘交代’什麽?可謂無禮到了極點!”


    霍天恩冷笑道:“原來黃鶴飛是當代‘天目’掌門,這年頭,一代不如一代,老大,何必和後生小輩廢話?”


    其實,他們三人,何嚐不知道“七劍追魂”黃鶴飛是當代“天目”掌門人?包括天下武林近二十年來之動靜變化,他們比誰都清楚,倚老賣老,認為沒有在此時找“天目”麻煩的必要,卻不料“天目”反而找他們的麻煩了。


    黃鶴飛激發了怒火,也顧不得兩位師叔在側了,狂笑一聲道:“你們欺人太甚,黃鶴飛代表‘天目派’向你們這班認賊作父,寡廉鮮恥的清廷鷹犬要點公道,你們劃出道來吧!”


    話落,振腕拔劍,碧光如電,拔出了一柄藍光閃閃的長劍。


    這,正是黃鶴飛“鍾樓”煉毒劍,碩果僅存的一柄。


    劍出,人已氣沉丹田,踏罡步,捏劍訣,走向下首,準備動手了。


    這一來,直把曾天澤,霍天恩,紀天德三位老魔氣得目射兇光,殺氣雲湧,獰笑不止。


    他們三人,先隻是驚中有怒,因雲九蒼與玄清子是他三人同輩人物,造詣各有專長,曾天澤城府深沉,此時不願無謂樹敵,隻望雲、玄二人向他道歉,賠一匹牲口就算了。


    卻未料到雲九蒼卻先要他們到“天目”一行,一時弄不清到底是何意思?


    黃鶴飛一開口,越說越逼人,竟至拔劍相向,簡直太歲頭上動土,是可忍,孰不可忍?


    紀天德狂笑起來,大叫道:“老大,反了,咱們不對付別人已是難得破例,竟被人欺到咱們頭上來了,讓小弟來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目’掌門人吧!”


    霍天恩冷丟丟地道:“雲九蒼,玄清牛鼻子,你們這位師侄掌門人太不成話,你兩個老悖昏庸,活該‘天目’一派倒黴,來!來!咱們倒有興趣到‘天目’一行了!”


    轉向曾天澤哈哈一笑道:“老大,一不做,二不休,拚著耽擱一下,把‘天目派’血洗了事!”


    黃鶴飛怒笑道:“賊口親供了,憑你們這幾個無恥鷹犬也配?”


    毒劍一亮門戶,擺出了“風雷劍”的起手式“春雷初鳴”,劍尖抖顫,劍身發出唿唿的聲響,乃力聚劍尖的反應。


    他到底是一派掌門人,自有風度,雖在大怒之下,仍待對方先動才發劍。


    曾天澤獨目怒芒閃爍,沉聲道:“且慢!雲九蒼,曾某問你,你這師侄口口聲聲不幹不淨,是罵誰?”


    久不作聲的玄清子冷冷地:“何必明知故問?曾老大,貧道替你們感到慚愧!”


    曾天澤怒道:“玄清牛鼻子,你說得明白點!你知道,我們兄弟不動手則已……”


    雲九蒼沉聲接道:“一動手就不留活口是嗎?”


    曾天澤冷聲道:“你知道就好!”


    玄清子一聲大喝道:“姓曾的,你還假擻清個什麽?剛才你們一路說的話,我們都已聽到,恭喜你們做了清廷的……”


    曾天澤截口冷笑道:“夠了,這是你們自己找死,來吧,活該你們‘天目派’冰消瓦解了……”


    說著,人已大步向雲九蒼欺去。


    霍天恩和紀天德早已不耐,一聽雲九蒼的話,才知自己閑談的話,竟被雲九蒼等聽去,等於盡泄秘密,惱羞成怒之下,雙雙移步。


    霍天恩逼向玄清子,口中叫道:“老大,隻有做得幹淨了!”


    紀天德大模大樣地一指“七劍追魂”黃鶴飛,輕蔑地道:“黃掌門人,你是仗著手中一柄毒劍嗎?好,老夫一向不屑與後輩動手,今天為你破例,老夫就空手接劍,你能十招裏不落敗,老夫饒你一死!”


    好大的口氣!


    竟把一派掌門,視同兒戲,若非狂妄無知,就是確有把握。


    黃鶴飛因三天前的深夜,突受五個蒙麵的怪人奇襲“臥眉峰”,當時他正靜坐行功,等到警覺,門下弟子已被來人誅殺大半,連“三大護法”中的蓋少亭也斷了右臂!


    等到黃鶴飛仗劍而出,雲九蒼與玄清子由後山靜室聞警趕到時,五個蒙麵人已經放了一把無情火,把徐常兩護法擒住,唿嘯遁走。


    “臥眉峰”乃“天目派”根本重地,黃鶴飛一麵喝令手下救火,一麵和二位師叔分途追截,竟勞而無功。


    這比上次鍾樓失劍,九華無功,更丟麵子,真是“天目派”的奇恥大辱,最氣人的,竟連對方是何來路都不清楚,當場把“七劍追魂”黃鶴飛氣得狂噴鮮血!


    等到第二天,在清掃火燒殘燼時,才有天目弟子在大門上的橫匾背後,發現了一封素帖。


    一看,竟是“九華派”掌門人“虯髯神龍”石振天具名,大意是說“天目派”勾結清廷,故特殺人放火示警,如不悔悟,當與各大門派前來一並聲討……


    黃鶴飛先是大怒,但,立即被雲九蒼和玄清子竭力勸住,表示以石振天的為人,決不會如此,鑒於上次的失誤,豈可再鬧笑話?


    雲九蒼由被殺的“天目”弟子致命處,發現了“紅教”大手印和“黑教”的“黑煞掌”,立即斷定係“雍和宮”的喇嘛所為。


    且柬帖中已提到大內侍衛,顯然又是嫁禍江東之計,隻不知對方為何在得手後,就不戰而走?


    黃鶴飛痛定思痛,一麵料理善後,一麵命人傳柬“九華”,說明大概情形,請石振天仗義來助。


    以雲九蒼的估計,對方既已向“天目派”下手,決不就此罷休,一定另有陰謀詭計。


    不是對方大援未到,就是想另出花樣。


    也可能是分兵另襲“九華”或其他門派,等各個擊破後,再走下一步棋。


    因此立作應變部署。


    一麵傳警“九華”,一麵在“臥眉峰”中埋下烈性火藥,準備對方再來時,拚著破釜沉舟和對方同歸於盡或誘使對方自投死路!


    為免再多傷亡,除了吩咐幾個得力門下留守誘敵外,雲、玄二人和黃鶴飛分向“天目”附近搜索,以期先發現敵蹤,能除去一個是一個。


    剛才,他們三人會合一處,正好曾天澤等三人進入山徑。


    雲九蒼等隱身暗處,所以曾天澤等沒有發覺,卻把他們的談話一並聽去。


    既已確定曾天澤等正是弘曆手下貼身鷹犬,十九也與“天目”有關,黃鶴飛按捺不莊,決定一拚。


    恰好,曾天澤單騎先行,雲九蒼深知“四大天王”利害,想先擺平曾天澤,才有突擊的事。


    不料,雲九蒼的獨門暗器“連環鷹爪鏢”,連發三隻,竟都被曾天澤掌震閃避,隻趁曾天澤蹬裏藏身,下馬應變的刹那,最後一隻鷹爪鏢把他的馬腹間洞穿!


    “鷹爪鏢”乃昔年“獨目神鷹”雲九蒼仗以成名之暗器,形如鷹爪,不用時合攏,一打出,就會自動張開,因是別出心裁打造的,每個爪中藏有毒液,一被打實,毒液就會射出,見血無救。


    因太歹毒,雲九蒼多年未用過,這次為了“天目派”的重大事故,再次出山,帶了九隻出來,發出三隻,卻隻打中曾天澤的坐騎。


    那匹黑馬,雖然是健驥,可憐,連悲嘶也未能叫出,掙了一下,就倒斃了。


    現在,黃鶴飛麵對紀天德,雖明知自己功力火候,不及紀天德,即使仗有毒劍在手,也難與紀天德拚一百招,一聽紀天德要空手搏劍,他身為一派的掌門,個性又暴躁,怎能忍受得住。


    僥幸之心一起,複仇之火高騰,也就不顧什麽身份了,怒笑一聲:“好!看劍!”


    一記“平地春雷”,劍尖一閃,鬥大的劍花旋轉處,已直指紀天德胸前“將台”、“大坎”、“左右期門”。


    黃鶴飛自從上次興師“九華”,不但問罪未成,反而丟了麵子,雖然石振天胸襟開闊,不但投有和他成仇,反而解釋誤會,修好訂交,黃鶴飛自覺魯莽,一麵盡力善行,一麵痛下苦功,對師姊“紅樓”苦心創成的“風雷劍法”,朝夕鑽研,為他日報仇雪恥之計。


    今天剛好派上了用場!


    紀天德狂傲自負,他的功力深厚,上駟對下駟,除了對那柄毒劍,有點戒備外,對黃鶴飛本人根本不在眼裏。


    他深知“天目”派的劍法,不外“和合”與“驚濤”,任何一招,他都可隨手化解。


    未料到,黃鶴飛一出手,就完全與“天目”派鎮山的劍法不同,竟敢直指中宮出劍。


    紀天德一驚之下,一斜步,旋身折腰,移出三尺,左手一翻,虛拍劍身,右手戟直中指,飛點黃鶴飛“商曲”、“神封”二穴。


    黃鶴飛一劍落空,挫腕收劍,身隨步轉,消去對方指力,“風掃落葉”,“雷走九天”,劍風作嘯,隱挾風雷,已湧起如電劍氣,把紀天德罩入劍氣下。


    “風雷劍法”,就是以快和狠見長,一經施展,如風之速,如雷之威,劍風淩厲,使人連破解之法尚未看出,就失去先機,隻有挨打的份。


    紀天德一念輕敵,立即覺得不妙,連翻兩袖,發出一記“天王手”的重掌,才退出了劍幕之外。


    嘶的一聲,左袖被劍芒掃中,斷下了數寸許的一截袖口。


    把紀天德驚出一身冷汗!


    他剛要揮掌反撲——


    雲九蒼和曾天澤已經蓬蓬連震,各換了兩記重掌。


    幾乎同時,霍天恩已抽出“天王判”,攻向玄清子。


    “玄清子”的“掃雲帚”一抖,張開如小傘,已和“天王判”幻成兩團精光雲影。


    就在這個時候,曾天澤倏地撤身丈外,喝道:“什麽人?”


    沒有迴應。


    曾天澤一指雲九蒼,喝道:“雲九蒼,你也算得一號人物,你帶了多少替死鬼?一概滾出來!何必暗算?”


    雲九蒼一怔,道:“你說什麽?誰暗算你了?”


    曾天澤早已獨目閃爍如電,向四麵掃視,卻是毫無發現。


    雲九蒼得理不讓人,哈哈笑道:“曾道友,曹操多疑,疑心生暗鬼,我們一對一,並無第四人,老實說,敝師侄低了一輩,是我們吃虧,你還不夠嗎?”


    曾天澤老臉掛不住了,又拿不出證據,惱羞成怒,一揮手,喝道:“你們且停下,我不信沒有人暗算老夫?”


    霍天恩聞言,應聲撤身。


    玄清子一向沉默寡言,深得道家清靜無為之旨,非不得已,不願與人拚鬥。


    霍天恩一退,他當然住手不再進逼。


    “七劍追魂”黃鶴飛卻是怒火攻心,隻想報複,對“風雷劍法”的威力已建立信心,又恐紀天德等下反悔,白失良機,急於打鐵趁熱,裝作沒聽到,一聲不響,劍幕雲湧,已向紀天德攻出三招殺手,風雷大作。


    紀天德傲性一挫,鬥誌立懈,他想住手,無奈黃鶴飛不理會,被淩厲劍招迫得連退五步,右袖又斷下一截!


    這一來,勾起了他的兇性,如果此時停手,會被人當作怯敵,怕了黃鶴飛,豈非笑話?


    如果在一個後輩兩次斷袖之辱之下,不立還顏色,也就算栽了。


    其實,他早該認栽了,斷袖還不夠嗎?


    但,紀天德豈甘就此認敗?


    這個人實在丟不起!


    因此,他一聲厲嘯:“好鼠輩,你一定要死,三爺就成全你!”


    話出,步如飄風,身如幽靈,奇幻無比,袖風轟轟,掌風刷刷,已向黃鶴飛連展四記重手,把黃鶴飛逼退八尺。


    紀天德一搶占先機,兇威大振,得意地大笑:“老大,看咱消遣這個‘天目’掌門,等下表演一手殺人的新花樣,你定會高興欣賞的……”


    話聲中,絕招連施,又把黃鶴飛逼退丈許。


    這一來,黃鶴飛的淩厲劍勢,有力難施,威力大挫,失去主動,便落下風。


    他功力又不及紀天德,有劍而不能發揮威力,等於“錦衣夜行”。


    不過,他得毒劍之利,使紀天德有所顧忌,不敢過於逼近,隻能在七尺外劈空發掌出指。


    所以,黃鶴飛尚可自保,一時不致一敗塗地!


    曾天澤本因黃鶴飛敢於不聽話而惱怒。


    一見紀老三奪迴上風,也就不再開口,一抬腳,飄身上了三丈外一座怪石,居高臨下,四麵電掃。


    霍天恩也向另一方掠去,幫助搜索。


    夜沉沉,一片漆黑,秋風瑟瑟中,隻見怪石樹木,都如人形鬼影,就是看不到有何刺目的動靜。


    曾天澤實在掛不住老臉,仍不死心,故意猛展身形,向東麵怪石堆中撲去。


    口中獰笑道:“大膽鼠輩,敢於暗算,為何不敢出麵?誰能瞞得過曾某?”


    身形一落,又向左轉折撲去,喝道:“有種的就給老夫滾出來!”


    他本是心急出鬼計,虛張聲勢。


    他認為這樣做,隻要有人潛伏附近,一定會沉不住氣,隻要對方一有動靜,哪怕風吹草動,也逃不過他的耳目。


    而且,他剛才和“獨目神鷹”雲九蒼動手時。確實有微小之物,突襲他背心的“命門”重穴。


    他雖及時閃避,因正與雲九蒼全神攻守,移身換步之間,沒有看清楚是什麽東西?當然,也沒有看出它落定之處。


    既如此,以他之身份,決非無中生有。


    他向東麵撲去,也有他的判斷。


    他已看出現場附近十多丈之內,想想他剛才正麵對西方,既是由背後突襲,當然是人在東方。


    而且,那邊怪石嵯峨林立,正是大好藏身隱跡位置。


    所以,他玩了這一記自以為高明的妙著。


    他失望了,算計錯誤了!


    他全身已凝足功力,獨目如炬,可說十丈之內,便是蛇蟲也逃不過他的耳目之下。


    一撲落空,無人。


    再轉折,也是不見人影。


    這一來,更證實了他自說自話,空自搗鬼,完全是“無中生有”了。


    本是掠向北麵的霍天恩,一聽老大出聲,以為鴻鵠將至,敵蹤已現,一聲不響地,也翻身掉頭,跟蹤撲到。


    隻見曾天澤身落怪石堆中,東張西望。


    霍天恩不識趣,喝道:“老大,怎麽了?兔崽子便躲進地洞,也別想逃過咱們手下……”


    卻被曾天澤一聲冷哼截了話頭,接著傳聲過來:“老二,奇怪,我們被人耍了,隻有認栽了。”


    霍天恩怒聲道:“老大,什麽話?人還沒見到,就認了?咱不信這個,別是躲在地穴或石窟裏吧?”


    一言提醒夢中人。


    曾天澤本是暗恨老二糊塗,自己出自己的醜,聽到他最後一句,接口道:“隻有這個可能了!搜!”


    一麵低頭逐一察看,大有連地皮也翻轉之慨。


    霍天恩陰惻惻地道:“什麽東西,想在‘四天王’麵前賣弄玄虛,真是班門弄斧,不知死活……”


    猛聽雲九蒼大笑道:“庸人自擾,天下本無事,曾道友,可要我們幫你的忙……玄清師兄,我們也看看什麽人敢於向曾道友暗算,天王頭上動土,不知是何方神聖?”


    這,分明是綿裏藏針,對曾天澤極盡冷嘲熱諷的能事。


    曾天澤哪裏忍受得這種挖苦?


    他一麵獰笑答道:“二位不必勞神,等下還要算賬……”


    他一麵下了狠心,迅忖道:“我非要找出不可,否則,曾某今夜栽到家了,隻有找出答案,才好塞姓雲的嘴,哼哼……”


    他真的每一寸地皮,都不放過地搜查起來。


    凡是他認為是石穴,地洞的暗處,都冷古丁地先發出指力或虛劈一掌,再近前細看。


    曾、霍二人隻顧找人,注意力集中在每一個陰暗之處,他倆認為紀老三穩操勝券,黃鶴飛非死即傷,哪會是紀老三的對手。


    當然,他倆也想到玄清子與雲九蒼在袖手旁觀,決無坐視不救之理,但,隻要他二人一出手,就會立即警覺,再和他二人動手不遲。


    就在這一盞茶的時間裏,黃鶴飛已連遇險招,形勢危急,劍勢散亂,敗象畢露。


    漸漸地,連步法也失去靈活,如風劍招也如強弩之末,將再衰而竭。


    紀天德憤於剛才輕敵大意,雙袖皆被劍削之辱,施展了成名絕學“天王十三手”和“斷魂指法”,一陣快攻猛擊,已把黃鶴飛逼入生死唿吸危境,黃鶴飛的衣袖已被他的陰狠指力洞穿多處,成了蜂窩。


    他隻想把黃鶴飛立斃掌下,又看中了那柄毒劍,一心在盤算是先奪劍?抑是毀了人後再垂手而得?


    他雖明知玄清子和雲九蒼就在身側,決不會袖手看掌門師侄濺血橫屍。


    但,隻要玄清子與雲九蒼一動手,老大、老二馬上就會轉身應付,又可奚落對方一番,有恃無恐,也就不怕。


    卻未料到雲、玄二人,明不修棧道,卻在暗渡陳倉。


    明明白白的,他倆完全是愛惜羽毛,袖手旁觀的樣子,毫無插手之意,連喝退黃鶴飛,由他二人接下場的招唿也沒打,風度儼然。


    實際上,“獨目神鷹”雲九蒼正在把握這稍縱即逝的難得良機,在暗暗全力幫助黃鶴飛。


    原來,雲九蒼施展了“天目派”鎮派三絕學中的不傳之秘——


    名為“目送飛鴻”,又叫做“虛按五弦”。


    那就是身形不動,卻把全身功力凝聚在雙目,以功力注在目光裏,以心意傳達,源源不斷地選出。


    黃鶴飛能接掌“天目”門戶,當然也得到這種心法。


    立時按照心訣,以意通神,利用眼神,借目光轉向之際,吸收雲九蒼傳來的功力。


    玄清子本不讚成這種不光明正大的“暗算”。


    但,他明白眼前的事,已是舍此之外,別無良策。


    玄清子是和雲九蒼斜麵相對。


    他隻需把功力借目光——隻用左眼,傳功給雲九蒼,雲九蒼又傳功給黃鶴飛。


    這麽一來,等於加上他二人的功力,轉給黃鶴飛,身上,發揮了三個人的功力加在一處的效用。


    紀天德本是步步進逼,步步占上風。


    倏地,他覺得有異了!


    自己的對手,本是快成釜底遊魂,生死片刻,強弱立判。


    沒來由,猛古丁地,看出黃鶴飛的劍勢又迅勵如暴風驟雨。


    而且,比剛動手時更是迅辣利害。


    紀天德是何等人?經驗豐富,他還以為是黃鶴飛要拚命,不惜全力以赴!


    “迴光返照”嘛?


    對!一定是了,不然,哪有這種奇怪的現象?


    紀天德當然不願和對方同歸於盡。


    以他之預計,黃鶴飛是自知不敵,終必難逃死傷,為了身是掌門人的原因,又不甘認輸,隻好死中求生,拚著耗盡全身真氣,來個破釜沉舟,背城借一。


    所以,他的劍招,幾乎全是有攻無守,完全是仗著一柄毒劍,作孤注一擲的打算。


    如果在此時和他硬拚,就中了黃鶴飛的心計了。


    唯一對付之法,就是先避其鋒銳,隻要再纏下去,最後黃鶴飛終必倒下,殺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


    他仗著功力深厚,以為獅子搏兔,貓戲老鼠,得手隻是遲早之分,為了引誘黃鶴飛加速消竭功力,不惜故意賣弄破綻,露出空門,讓對方全力攻擊。


    在險到毫發間,他再以反擊及巧妙的“諸天迷蹤步”解救,使黃鶴飛白費力道。


    轉眼間,又是幾十招過去。


    紀天德已覺出有異了,心中暗道:“奇怪!以姓黃的功力,剛才已經難以支持,處處露出功力不繼現象,為何突然間,好像增加了一倍以上的功力?”


    如果是拚命打法,想兩敗俱傷的話,也不能支持這麽久,不但未見衰竭,反而有越戰越勇,潛力無窮之勢,是何原因?


    他心中這麽胡思亂想,黃鶴飛已連出奇招,劍光如電,劍氣森森,風雷大作,一下子,就把紀天德迫得手忙腳亂,一身大汗,變成了是他後力難繼,生死須臾的局麵。


    他心中一急,脫口喝叫道:“姓黃的,你弄什麽鬼……老大,老二……”


    他是暗示曾、霍二人注意這種反常形勢,隻有曾老大與霍老二看出有異,立即反撲,才可扳迴這種尷尬危局。


    不料,黃鶴飛突揚厲嘯,騰身而起,劍如雷奔電掣,灑出幻滅無常的劍花,織成大片劍幕,恍如萬點星芒交錯閃爍,硬生生地把紀天德未竟之言打斷。


    紀天德隻覺得眼花繚亂,身在萬劍攢刺之下,連方向也分不清楚了,隻有全力吐掌如電,護住門戶,強烈的掌風罡氣,排空作嘯。


    這麽一來,隻見劍氣橫空,掌風卷起,由於紀天德強烈的掌力,迫使人在半空的黃鶴飛無法欺近吐劍,也就無法傷害對方。


    紀天德因受對方劍招奇幻影響,分不清對方出劍部位,也不敢輕於反撲,便形成暫時膠著的奇觀!


    黃鶴飛已全力施展了“風雷劍法”中最淩厲的“雷走九天”、“風卷五嶽”絕招,雖仗著兩位師叔源源送到的功力,發生動人心魄的威力,因人在半空,到底不能持久,連換兩口氣,難以為繼,隻好猛撤劍,一式“流星經天”,平射出二丈許,作弧形下落。


    紀天德已是滿頭大汗,氣喘如牛,又驚、又怒、又氣之下,雙目通紅,須眉倒立,雙目瞪定黃鶴飛,一步一步的欺過去,雙手箕張,似乎像要把黃鶴飛寸寸撕裂!


    神色之獰惡,使人卻步。


    曾天澤與霍天恩難道是死人?


    不知何故?他二人竟一聲不響地早已向北方猛撲過去,消失在一抹疏林間。


    玄清子和雲九蒼也大出意外地感到驚訝。


    眼看紀天德已近瘋狂,黃鶴飛身落實地,也已喘息有聲,如讓紀天德緩過一口氣來,黃鶴飛一定難逃對方乾坤一擊。


    那豈非功虧一簣,白費氣力?


    雲九蒼四顧一下,向玄清子傳聲道:“師兄,隻有做一次小人,先把姓紀的解決!”


    玄清子一蹙眉,道:“我看,還是點到為止,把他製住,再用來向曾、霍二人討價還價。”


    雲九蒼低聲急道:“師兄,通權達變,時機不可失,此正千載一時機會,是天奪其魄,以他們四人昔年作惡之多,便是我們落個不是,為了‘天目’一派威望,非火速下手不可……”


    說著,已凝足功力,揚起了右掌。


    玄清子何嚐不知道眼前的事,已到最危險的時候。


    如果不采取斷然行動的話,首先,師侄黃鶴飛可能難逃紀天德怒極之下的殺手。


    如果黃鶴飛有個萬一,“天目”這一代就砸了鍋。


    如果曾、霍二人一迴頭,也是更兇險的結果。


    隻有不顧一切,向紀天德下殺手了。


    這樣做,如傳說開去,當然有損“天目派”的威名,被江湖同道當作笑柄,也影響了他二人數十年的名望、身份。


    “獨目神鷹”雲九蒼卻不像玄清子那樣穩重寡斷,隻低聲說了一句:“為了本派威望,要人知道本派最不好惹,我不計一切……”


    話落,身騰,右掌猛吐!


    這是雲九蒼下了決心,提足畢生修為,十二成功力的致命一擊。


    雲九蒼的看家絕學,就是“大鷹爪力”,加上“神鷹身法”,“鷹翻雕擊重掌”。


    他現在所施展的,正是“神鷹身法”中的“叢草攫兔”,右掌是一記“金雕撲虎”。


    凡隼鷹之屬皆以迅疾兇猛見長。


    因此,雲九蒼身一動,就快如閃電。


    那記重掌,兇猛異常,不下千斤之力。


    由於雲九蒼是蓄勢已久,謀定後動,故這一招,是挾必得之勢。


    紀天德又豈是等閑的人?“四大天王”,曾經名震天下,何況他明知玄清子與雲九蒼就在側邊,豈有不加戒備之理。


    可是,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紀天德明明已知雲九蒼向他暴起發難,他本是向“七劍追魂”黃鶴飛欺去的身影,刹那間,扭腰沉腕,拗步,振臂,等於同一動作。


    口中獰笑道:“無恥鼠輩,‘天目派’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話未完,倏地身形暴顫,雙掌握聚的“天王手”力量,剛作吐出之勢,竟又頹然垂下!


    砰!撲!


    紀天德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正中前胸。


    他整個身形,被震飛一丈之外,才仰倒地上,七竅溢血,髒腑盡碎,伸腿完蛋!


    一式“鷹翻”,翻落在地上的“獨目神鷹”雲九蒼瞪大了眼,長長噓了一口氣,又一手按肩,皺了皺眉。


    原來,紀天德竟趁雲九蒼淩空撲來之勢,振臂間,雙掌各發出獨門暗器“天王令”。


    雲九蒼來勢又快又急,天下事,有利必有弊,正因為太快太急,人在半空,極難轉折變化。


    雙方都是快得目不及眨間,六支“天王令”,直到雲九蒼麵前三尺許,才被他發覺。


    連轉念也來不及!


    雲九蒼本能地左手鷹爪一抖,借一拂袖之力,震落了直襲麵門、前胸的四支“天王令”。


    卻有一支由他檔下掠過把左胯擦了一條血槽。


    同時,左肩也挨了一支“天王令”,洞穿肩骨而過。


    但,雲九蒼是全力一擊,右手的掌力並未撤掉,仍是猛吐而出。


    紀天德竟應手橫屍,卻大出雲九蒼之意外。


    紀天德應掌斃命,如此容易得手,連玄清子也不噤哦了一聲:“奇怪……”


    黃鶴飛卻是又驚又喜之下,狂笑起來:“什麽天王?也不過如此!”


    玄清子低聲道:“掌門人不可輕敵,愚叔斷定另有高人暗助!”


    向四麵疾掃一眼,沉聲道:“哪位高明仗義伸手?玄清子謹代‘天目’一派致謝……”


    卻無人迴答。


    黃鶴飛也有點明白了,大聲道:“天目黃鶴飛拜領高誼了……”


    有低沉的聲音接口了:“不必客氣,雲道友已中毒青子,火速在死人身上取解藥……”


    聲音一頓而止,續道:“大魔與二魔迴來了,小心!”


    話未了,猛聽曾天澤一聲怒吼:“隻會暗算的鼠輩,曾某誓必殺你……噢,老三,你……”


    隻見曾天澤捷逾鬼魅地剛由暗林中破空射來,兩個起落,就已飄墮三丈之外。


    獨目一注橫屍地上的紀天德,像狼號似的慘笑起來:“好!玄清賊道,九蒼孽畜,你們做的好事!曾某若不把你們挖心剝皮,把‘天目派’殺得一個不留,就不是人……”


    大喝一聲:“老二,隻管放手!為老三報仇!”


    說著,人已當先向雲九蒼猛撲。


    霍天恩獰笑一聲:“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玄清賊道,拿命來吧!”


    人已向玄清子撲到。


    玄清子知道今日之事,已成難解深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隻有全力一拚了。


    他早已把一對“金輪劍”握在雙手。


    霍天恩剛翻掌下擊,玄清子已撤出丈外。


    霍天恩猛打千斤墜,疾落地上,又飛步向玄清子欺去,切齒有聲:“玄清賊道,你既亮出‘餐霞’老死鬼的壓棺材家夥,霍某隻好以牙還牙,送你向‘餐霞’狗道報到去!”


    猛一振腕,繃簧響處,已由腰間取下一對奇形兵刃。


    無獨有偶,竟是雙圈。


    就如日月合璧,這就是“兩儀圈”,又名“太極圈”。


    霍天恩等四人,因有“天王”之號,自己仗以成名,就叫它“天王奪命圈”。


    由於是經過精心設計,外型雖似“兩儀圈”,構造卻有小異。


    這種奇門兵刃,不入兵刃譜,不用時,可以互相嵌得像海碗口大的一疊,掛在褲帶上,被外衫一遮,毫無痕跡。


    一振開活扣繃簧,就成了兩個各有一尺二寸大小的鋼圈。


    霍天恩雙圈入手,殺氣騰眉,更不打話,一式“龍形飛步”,便向玄清子中宮欺進,精光一閃,雙圈已猛攻而出。


    玄清子雖然涵養功深,這時也已怒形於色。


    一因霍天恩出言太粗,不止辱罵他是“賊道”,還把“餐霞羽士”也罵上了。


    “餐霞羽士”正是“天目派”第三代掌門人,在世時,憑手中“金輪雙劍”威鎮群魔,使“天目派”令名大震,如日中天,一時聲譽,淩駕“少林”、“武當”等派之上。


    任何門派,對於特出人才,凡能對本門派發揚光大,爭取榮譽者皆受到本門應有的推崇尊敬。


    霍天恩辱及“餐霞羽士”,難怪連玄清子也動怒了。


    二因玄清子知道紀老三死在師弟雲九蒼掌下,已和“四大天王”結下生死大仇,除了拚個你死我活外,已無緩和餘地。


    何況,已知曾霍等已成了清廷高級侍衛,不論公仇、私怨,都已誓不兩立。


    因此,玄清子冷笑一聲道:“姓霍的,自甘墮落,丟江湖同道的臉,罪該萬死,就叫你嚐嚐金輪雙劍的味道……”


    一聲嗆啷啷金鐵交鳴。


    雙劍已硬接雙圈,雙方都各退一步,都震得虎口發麻移步變招。


    霍天恩怒笑一聲:“憑你這牛鼻子也配!先接我‘奪命三圈’!”


    精光如電急旋,已幻成圓桌麵大的兩團光影,把玄清子罩入光影急旋之下。


    玄清子知道對方為了報仇泄恨,心毒手辣。所以也凝聚畢生修為,施展“和合劍法”中的精華,把“先天無極神功”貫注雙劍,舞成兩片黃雲,守莊門戶。


    隻聽金鐵交鳴之聲,不絕如縷,兩人兵刃,都是硬碰硬。


    霍天恩內力高過一籌,且挾怒火複仇之勢,一輪快攻之下,就把玄清子迫得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另一邊——


    “獨目神鷹”雲九蒼情況也不妙!


    他中了紀天德的“天王令”,毒性發作。左肩一陣麻木,難於著力。


    胯間也因此影響了身法步法的靈活變化。


    而曾天澤卻一聲不吭,睜著獨目,死盯住雲九蒼,連發三記“追魂陰手”。


    掌出無聲,毫不起眼,卻盡是陰柔勁氣,掌風所至,其冷如冰。


    雲九蒼一方麵要行功逼住毒氣循血蔓延,一麵又得揮掌還擊,麵對這個“四大天王”之首,蓋世老魔,曾老大又是含怒而發,每一掌都是足尺加寸。


    雲九蒼以中毒之身,功力已打了一半折扣,相形之下,第一掌勉強接住,不過震得血氣上湧。


    第二掌,寒風刮麵,全身如浸入冰窟,當場連退八步,已經中了掌風寒毒。


    他立時麵色刷白,全身打寒戰。


    曾天澤第三掌發出之際,雲九蒼咬牙作響。明知不敵,仍拚著全力一接,不願開口認輸。


    何況,他殺了紀老三,除了拚命外,也無餘地,開口或圖逃,都是自取其辱。


    正向紀老三屍體上搜取解藥的“七劍追魂”黃鶴飛,哪裏容得,大喝一聲:“姓曾的,接本座‘追魂七劍’!”


    聲出,劍發。


    百忙中,把搜出的兩個小玉瓶往雲九蒼扔去。


    曾天澤獨目一翻,哼了一聲:“送死!”


    單掌一揮,向黃鶴飛發出一記“追魂陰手”。


    右掌仍向雲九蒼吐出掌力。


    黃鶴飛已是久戰之後,功力大打折扣,剛才全靠兩位師叔借力,雖情急於援助師叔,全力發出一記“風搖萬葉”,灑出一片劍光,罩向曾天澤,卻接不住曾老大輕描淡寫的一掌。


    隻見他身隨劍走的急勢,好像撞在牆上,身形一晃,猛退兩步,手中毒劍,幾乎脫手。


    同時,也打了一個寒噤。


    曾天澤看也沒看他一眼,右掌由緩加速,向雲九蒼發出十二成陰勁。


    他是存心先立斃雲九蒼,為紀老三報仇,再殺黃鶴飛,而後,助霍老二一手,再殺到天目,血洗“天目派”。


    就在黃鶴飛急怒交迸,厲吼一聲,準備拚命,“獨目神鷹”雲九蒼剛接住兩個小玉瓶,全身抖顫著,搖搖欲倒,麵色鐵青,又不願撤身逃避,或欲避無力,隻有束手挨打的時候!


    猛聽一聲怪笑道:“雲老兒,你這隻老神鷹像折了翅膀,老化子就笨鳥先飛,代皰一下……”


    話出,人到,一條人影,由七八丈外的怪石後飛射而起,斜刺裏破空而到。


    人在半空,已先吐掌。


    雙掌一揮間,發出破竹之聲,硬生生地,把曾天澤的陰手暗勁攔腰震散。


    曾天澤大喝一聲:“‘天風淩雲’,可是鍾離老叫化?”


    來人已飄身落在雲九蒼身邊,低聲道:“老兄快退一邊,行功逼毒,遲了就完蛋,一條臂不是你的啦!”


    再迴過頭來,向曾天澤走去,先齜牙,衝著曾天澤一樂,怪笑接口道:“正是,你可是做了近二十年縮頭王八的曾震天?”


    當麵罵人,明知故問,來的當然是“窮神活鬼”鍾離明。


    開口挖苦,閉口滑稽,是他老一套。


    “七劍追魂”黃鶴飛曾在“九華山莊”見過這老花子和師叔雲九蒼甫一交手,一記庸俗粗劣不堪的“黑虎偷心”,便把雲九蒼逼得開口認輸,比傳說中的“窮神活鬼”還要利害。


    現在,正當危急之時,一見是老花子來了,無異神兵天降,喜出望外。


    他身為一派掌門,除了個性暴躁外,極知邪正是非之分,不但不記前嫌,對老花子反而頓有知己之感,脫口大笑道:“老花子來的正好,姓曾的好硬,要看你的了!”


    “窮神活鬼”鍾離明向他笑了一笑,點頭叫道:“黃掌門人,你去把那個姓霍的老王八蛋宰了,讓老花子來對付這隻獨眼狗!”


    曾天澤一看到是“窮神活鬼”現身,心中就無比恨毒!


    因為,當年“四大天王”,就有老三與這老花子硬碰過,雖不分高下,當然是罕有的勁敵。


    老花子的“伏虎降龍八十一掌”,狠辣淩厲,“天風淩雲身法”,輕靈如鬼,加上陰損的小巧手法“神仙一把抓”等,曾天澤心中有數。


    曾天澤是年老成精,奸詐毒辣的人,一向多疑,凡事看風轉舵,不打無把握的仗。


    他一想之下,就估計出今夜的報仇無望,不值得平空樹敵,又惹上這個最難纏的窮神活鬼。


    這是他能沉住氣的原因。


    被老花子一挖苦,氣得他獨目一瞪,厲聲道:“鍾離老花子,你也看到‘天目派’的人如此無恥,暗算了紀老三,這種深仇大恨,曾某豈能不作表示……”


    鍾離明瞟了紀老三的死屍一眼,截口怪笑道:“對!對極了!同盟兄弟,義氣第一,老四不在,老三完蛋,你身為老大,不能同日生,義不容辭,當然是要同日死了!”


    曾天澤大怒,獰笑道:“老要飯的,你隻會耍貧嘴,你想捧‘天目派’的臭腿,就是不知死活,也太不夠江湖了,窮家幫何時拍上‘天目派’的馬屁了?”


    鍾離明怪笑一聲:“就是現在嘛,老花子一生最討厭趨炎附勢,專燒冷灶……”


    曾天澤獨目一瞪,大喝道:“老不死的賊叫化,你以為曾某奈何不了你?”


    人已欺進三步。


    鍾離明搖手笑道:“曾大天王,聽老花子一言,你有多大道行,老花子有幾下子?彼此心中有數,快要下雨了,老花子實在沒興趣在這種荒山野穀同你打到天亮……”


    曾天澤哼道:“你明白的,就別趟這場渾水,讓我和老二與‘天目派’了結這檔大梁子,曾某並無冒犯你這老化子的意思……”


    鍾離明笑道:“承情,承情,總算還看得起我這老要飯的。”


    曾天澤剛要開口,老化子連連揮手,接口說下去:“但是,雲九蒼這老兒太不爭氣,弄成這個樣子,你好意思和隻存一口氣的半死老鷹打架?”


    曾天澤怒聲道:“老化子,姓雲的老賊殺了我的三弟,此仇豈可不報?”


    鍾離明點頭道:“當然要報,老化子是認為紀老三失了手,雲老兒也幾乎砸了鍋,今夜暫且扯平,撇開不談,等雲老兒撿迴一條老命,再約時約地,你們雙方自作了斷,我老化子還願作個裁判,誰倒下,誰認命,老化子最公平不過……”


    曾天澤叫道:“這算公平?”


    鍾離明咦了一聲道:“當然公平,玄清牛鼻子,黃掌門人,請住手!”


    玄清子的左袖已經被“奪命圈”劃裂半截,見了血,受了輕傷。


    黃鶴飛看出不妙,如果再不參與,師叔可能……


    他一振毒劍,就要向霍天恩下手!


    被鍾離明瞥見,忙出聲招唿。


    黃鶴飛應聲止步,撤去劍訣。


    曾天澤獨目一眨,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好吧,老化子,曾某賣你一個麵子,下不為例!”


    鍾離明抱拳怪笑道:“承情了,下次如是霍老二再失手在別人手下,老化子一定死人不管,悶聲大吉!”


    曾天澤為之氣結,陰笑一聲道:“老化子,你好扯順風帆,小心總有一天會斷了索,哼,剛才又是你裝神弄鬼?把我和老二引入林中……”


    獨目一瞪,兇光迸射,神色獰厲已極。


    鍾離明忙道:“老化子豈敢掠美?曾老大,你還不招唿霍老二?”


    曾天澤沉聲一歎:“老二,且放過一遭,報仇隻在遲早之間,說不定就是明天!”


    霍天恩何嚐沒看到“窮神活鬼”鍾離明出了麵?心中好不恨毒,明明已快得手,隻想把玄清子先幹掉,出口鳥氣再說。


    一聽老大發話,心中雖不願,形勢迫人,黃鶴飛又怒目相視,他隻好撤身收圈,向玄清子怒笑一聲:“牛鼻子,你能活過今夜,逃不過明天。霍某誓必血洗‘天目’,為三弟泄恨!”


    轉身向曾天澤叫道:“老大你的意思……”


    曾天澤接口道:“玄清賊道,你聽著,重陽節那天,我和老二必到天目,屆時再作了斷,你們有多少高朋貴友,隻管一並來給你們墊背,言盡於此,你們滾吧!”


    他故意不和黃鶴飛交代,而向喘息未定的玄清子,交代過節,等於表示對這天目掌門人的輕蔑。


    而且,意在言外,尚有指桑罵槐,連多管閑事的鍾離明也暗傷了幾句,意思是說,如果下次再有人為“天目”助拳,就是“墊背”的替死鬼!


    依照他的心意,放過今夜再約重陽,屆時,他可以邀到更多的高手,興師“天目”,穩操勝券。


    便是鍾離明再插手,也可連這老化子一並解決!


    鍾離明是何等人,怪笑接口道:“黃掌門人,你聽到了?重陽節正好登高,老化子難得風雅,一定上‘天目’臥眉峰作客,你得好好為老化子多準備幾罐好酒!”


    “七劍追魂”黃鶴飛雖心中有氣,也明白眼前形勢,如果不是老化子出麵找過場,自己與二位師叔真會栽在這裏,忙笑道:“黃鶴飛一定遵命照辦。”


    又向曾天澤怒目叫道:“姓曾的,你甘為清廷走狗,黃鶴飛恥與交手,既然鍾離老化子交代過,屆時就等你和走狗們一並來‘天目’授首就是!”


    霍天恩勃然大怒剛罵了一聲:“不知死活的鼠輩……”


    曾天澤陰笑接口道:“黃鶴飛!曾某不喜歡說話,告訴你一句:重陽那一天,就是你們全派伏屍之日,你們滾吧!”


    轉向老化子一抱拳,叫道:“老化子,就此別過。”


    轉身走向紀老三的屍身。


    “窮神活鬼”鍾離明倏地目射神光,瞪著黃鶴飛叫道:“黃掌門人,你說姓曾的也是……”


    黃鶴飛接道:“正是,而且是弘曆的貼身奴才!”


    霍天恩怒喝一聲:“姓黃的鼠輩!你想找死?”


    恨不得就要向黃鶴飛撲來。


    鍾離明仰天怪笑,眉發戟立,一指霍天恩叫道:“霍平天,曾震天!好呀,老化子說話算數,你們滾吧,老化子若早弄清這點,今夜就會叫你們二人橫屍在此!”


    霍天恩獰笑道:“大話好說!就憑你老要飯的?!”


    鍾離明大吼如雷:“就憑我老化子一人,也要把你這兩個走狗碎屍萬段!”


    揮手大喝道:“快滾!老化子放過今天,放不過重陽那天!你們兩個,如躲避不及,老化子也必找你們算賬!”


    霍天恩怒嘿一聲,便要動手。


    卻被曾天澤冷冷地一哼:“走,鍾離老化子,曾某再說一句,你知道也好,重陽那一天,少不了你,一並了斷好了,老化子,你如不識時務,就是窮家幫和天目派一並在江湖除名之始!”


    剛挾起紀天德死屍,騰身欲起——


    猛聽一聲斷喝:“姓曾的走狗,給本座留下頭再走!”


    聲出,人到,一條瘦小的人影,由十數丈外飛射而來。


    曾天澤獰聲道:“你是誰?”


    來人現身二丈外,沉聲如石:“本座韓魏才!”


    霍天恩蔑視地哼了一聲:“原來是窮家幫的現任幫主?你要如何?”


    來的正是丐幫當代幫主“妙手換日”韓魏才,五短身材,手長腳短,天生五嶽朝天怪相,聞言一咧大嘴:“剛才把你兩個走狗引得瞎撞的就是本座,你們剛才放什麽衝天狗屁,要對本幫如何?”


    霍天恩冷丟丟地道:“凡是丐幫弟子,一律殺無赦!你以為咱們不知道你們與戚長春等叛逆是互通聲氣的嗎?”


    韓魏才剛一翻眼。


    鍾離明大喝一聲:“好!彼此明白,都亮了底牌,重陽那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本幫和‘天目’站在一邊,也和‘丹心八友’與天下仁人誌士站在一邊,你們好好地等著報應!”


    曾天澤冷哼一聲:“不說廢話!老二,走!”


    人已騰空飛射。


    霍天恩獰視了鍾離明等一眼,也隨著曾老大身後消失夜空。


    鍾離明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好晦氣!可恨可恨!”


    玄清子已收起金輪劍打了一個稽首,道:“多謝鍾離大俠和韓幫主及時援手之德。”


    黃鶴飛也向韓魏才拱手道:“謝過韓幫主。”


    鍾離明搖手道:“不必來這一套,老化子是專程來找黃掌門人的,不料,恰好碰到……”


    黃鶴飛忙道:“有何見教!”


    鍾離明道:“就是為了‘紅樓’之事,石振天大哥向你訂了重陽之約,而你又未參加梁山紅穀之會……”


    黃鶴飛漲紅了臉,忙抱拳道:“鍾離道兄,韓幫主,關於那檔事,黃鶴飛也不是糊塗到底的人,不須再提,本派也正在多方查究真兇,與石飛紅姑娘無關,我馬上派人去上九華向石掌門人道歉……”


    鍾離明接口道:“老化子也是順便想和石振天大哥見麵,因他尚未迴‘九華山莊’,老化子有點擔心……”


    黃鶴飛一怔,訝聲道:“石掌門人不是和你們一同參與梁山……”


    鍾離明點頭道:“一言難盡,老化子和石大哥是在梁山紅穀分手,他迴九華,老化子迴了老家,他大約半路上有……耽擱了……”


    黃鶴飛忙道:“難得二位駕臨‘天目’,就請移駕,盤桓幾天。”


    一麵舉手肅客。


    這時,已是初更過後,天黑如墨,山雨欲來。


    鍾離明搖頭道:“老化子心急如火,既然已打過招唿,老化子身有急事,等重陽再來打擾,就此別過。”


    黃鶴飛剛要開口。


    玄清子點頭道:“如此,恭候了,見到石掌門人,請代問候,‘天目派’決不惜一切,和清廷走狗一拚存亡!”


    鍾離明道一聲:“好!恩兇分明,是我輩本色,老化子走了!”


    人已彈身而起。


    韓魏才一舉手。


    “重陽再見!”


    也劃空而逝。


    黃鶴飛一麵走向麵色轉好的雲九蒼,一麵道:“丐幫義氣幹雲,真使小侄感到慚愧!幾乎錯怪了石振天,鑄成大錯……”


    玄清子沉聲一歎道:“知道就好,還不算遲,我們得多準備一下,本派榮辱存亡,就在這一舉了!……”


    大雨已經臨頭,黃鶴飛背起如得大病的雲九蒼,冒雨而去。


    數圖圖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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