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綺珠當著鑽天鷂子江劍臣和千裏獨行吳尚的麵,說出了這番話來,更證實她出家的決心,和癡心苦戀武鳳樓的真情。


    身為師長之一的江劍臣,本身也是情海沉浮的過來人,神情一黯,掃了一眼東方綺珠,隻見她麵容雖然越發消瘦,卻無有一絲一毫的幽怨之色;盡管花容玉貌更憔悴不堪,但消退了過去的淒苦之情。知她已決心退出情場,不再糾纏追逐,一心一意成全武鳳樓、魏銀屏的親事,自己甘心情願伴青燈古佛,以了終生,江劍臣的朗朗星目,淌出了晶瑩的淚水。


    千裏獨行吳尚雖然約略知道一些內情,畢竟和武鳳樓相交太淺,尚沒有完全洞悉一切。他本人也是個曾經情場失過意的人,如今眼睜睜看著一代武林嬌女,號稱青城明珠的絕世佳麗,就這麽殘酷地被斷送了一生,認為太不幸了,連忙瞟了一眼武鳳樓。隻見他麵色慘白,兩眼茫然,也象是陷入了“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地步,知一言不慎,大錯必將鑄成,剛要和江劍臣商議一下對策,再設法勸解東方綺珠,突從大廳門外並肩走進了兩個人來。頭一個是先天無極派的上代掌門人展翅金雕蕭劍秋,另一個當然是武鳳樓的授業恩師追雲蒼鷹白劍飛了。


    還沒容江劍臣率領武鳳樓上前拜見兩位師兄,更來不及和千裏獨行吳尚一敘闊別,展翅金雕蕭劍秋就連搶兩步,伸出右手,輕輕撫摸著東方綺珠的秀發,淒然說道:“由於大伯的片紙隻字,害得你自絕紅塵,我不能看著你一誤再誤。出家之事,絕不準再提,容我和三位東方叔父商議後,再作定奪。”


    展翅金雕蕭劍秋到底不愧為先天無極派的上代掌門,他說出來的話,讓東方綺珠和武鳳樓都不敢再置一詞,一場出家的悲劇,暫時被他給製止住了。


    千裏獨行吳尚這才站起身形,迎著向他撲過來的展翅金雕和追雲蒼鷹師兄弟二人,四手緊握,六目對射,二十五年不見,恍若有隔世之感。


    展翅金雕蕭劍秋埋怨吳尚道:“自家兄弟,又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僅僅為了區區一名,你老兄竟然能遁出武林之外,銷聲匿跡於山野之間。今日一見,我恨不得立即點破你的氣海,讓你變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人,看你還存爭強鬥勝之念不!”


    說得在場的人,包括傷心欲死的東方綺珠和膽肝欲裂的武鳳樓二人全都笑了起來。


    最後還是追雲蒼鷹白劍飛提出去看望三位東方叔父,大家這才止住了笑聲,讓東方綺珠先去打個招唿。五嶽三鳥弟兄、千裏獨行吳尚由武鳳樓在前引路,走進了金、銀、鐵三頭老豹的養病靜室。


    常言道,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一眼看清了三老豹的病情,再用推穴過宮的手法察看一番,展翅金雕就胸有成竹地說道:“三位叔父吃下去的東西,隻是軟骨散功一類的藥物,下毒之人也顧忌三位叔父的名望太大,替自身留了些退路,減輕了藥物的份量,合我和劍飛、劍臣三兄弟之力,使三位叔父扶杖走動,當不會太難,隻是要恢複功力,就非得解鈴還需係鈴人不可了。好在已查出陰陽兩極葛伴月目前盤踞在古都長安,捕人索藥都很容易,大家就不必再日夜擾心了。”


    千裏獨行吳尚突然冒出來一句:“可惜少林大還丹難求,而且需要三粒,就更不好開口求人了。”


    一聽少林大還丹能救治青城三豹的病毒,鑽天鷂子江劍臣不由得想起了對自己癡心苦戀較比東方綺珠更苦的女屠戶李文蓮來。記得自己當初一日在虎牢關附近力鬥十一個江湖上好手,失力致殘,女屠戶李文蓮得訊後,星夜獨上嵩山少林寺,倚仗西嶽華山慈雲師太的威名,強行將八粒少林大還丹,全部搶來,硬逼自己連吃三粒,又給了自己的徒兒缺德十八手李鳴三粒,直到目前還有三粒少林大還丹,在李文蓮的身上。可歎李文蓮為了救護自己母子,陷身火窟,雖然假天之幸,被她的大師伯生死牌尚天台救了出來,卻燒得花容殘損,麵貌奇醜,從雙塔山至今,還一點聽不到玉人的消息,這一重重情孽,什麽時候才是了局?蕭劍秋見三師弟突然陷入了苦思,知他必是從東方綺珠身上觸景生情,想起了女魔王侯國英和女屠戶李文蓮二人,自慚這兩代人的愛情辛酸,完全是自己一手所造成。


    他暗暗地自下決心,務必尋求妥善解脫之策。


    正在大家各有所感,沉悶不語之際,玉麵無鹽東方碧蓮和小神童曹玉從外麵走了進來。顯然可以看出,東方碧蓮已喜歡上了曹玉這個刁鑽調皮的大孩子。


    小神童曹玉還是磕頭蟲一樣,從青城三豹、千裏獨行、東方碧蓮、東方綺珠到本門的三位師祖,一直磕到了師父武鳳樓的麵前。他的兩道劍眉漸漸皺緊了。


    有道是知徒莫若師。武鳳樓當然知道自己的寶貝徒兒,是不想在大眾麵前,給雲海芙蓉馬小倩磕頭見禮,也知道這篇糊塗帳難算。馬小倩是宇內第一高人神劍醉仙翁馬慕起的孫女,從女魔王侯國英身上排輩,理應和自己是兄妹相稱,應該長小神童曹玉一輩。可她的親爺爺終南樵隱馬慕岱偏偏看上了小神童,決心招曹玉為孫婿,事情雖未挑明,也早已內定多時。男兒膝下有黃金,刁鑽缺德的小神童,自然不情願給自己未來的老婆磕頭屈膝。可一心想淩駕在未來夫婿頭上的馬小倩,利用這有理有利的時機,還非得要給小神童下馬威不可,碰上這種棘手的事情,別說武鳳樓本人,就連身為掌門師祖的展翅金雕蕭劍秋也束手無策。


    刁鑽多智的小神童有心有意給雲海芙蓉馬小倩打馬虎眼,給師父武鳳樓磕頭後,他幹脆不站起來了,正兒八經地稟報道:“據葛伴月之妻章大雲供認,陰陽兩級並不是成心歸附峨嵋派,不然的話,絕不會以一教之長,卑躬屈膝去出任峨嵋派的總巡查之職。葛伴月野心勃勃,本人也早有席卷江湖之心,如今利用峨嵋總巡查之便,以金錢美色,倒過來去挖峨嵋掌教司徒平的牆角。據章大雲說,峨嵋派之中貪圖他巨額金錢的已有鎖喉槍聶二龍、八手棍陳吉,戀他教中美色的有毛三斧程化、流星錘金榮,另外和他結成死黨的金毛吼闞山嶽、陰陽十八抓之子申不長、陸地之子辛不足、追魂劍沙萬裏之子沙不仁都死心塌地歸附陰陽教。” 消息來自陰陽兩極葛伴月的妻子之口,真實可靠性當然不會令人懷疑。展翅金雕蕭劍秋歎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盡管無情劍冷酷心自命不凡,司徒平狡猾多智,論陰險奸詐,還是較陰陽兩極葛老妖略低半籌,足令貪心不足者引以為戒!”說到這裏,示意小神童再說下去。


    雲海芙蓉馬小倩不答應了,她粉麵一寒,秀目噴怒,嬌聲斥道:“曹玉,在座的長輩,你可都一一見過禮了,隻把我馬小倩一個人幹在這裏,絲毫對我不加理睬,請你說明白為什麽?”


    小神童曹玉平日受她的氣多了,今天在大庭廣眾之下,原認為她不會當眾滋事,才敢用軟刀子紮了她一下,試試她的反映。暗忖反正我曹玉是在向祖、師兩人稟報事情,我不起來,你還不幹瞪眼!事情說完,大家都忙著參議,我曹玉再爬起來,你馬小倩就隻好幹瞪眼了。不料她還是較起了真來。


    氣得小神童曹玉故意不搭理她,又接著說道:“葛伴月自己真正的藏身穴巢,連他的妻子章大雲也不知道,他平素和侍妾麵首們淫樂,以及發號施令的地方,在興慶宮之內;和江湖人物會麵的地方是在大善寺。”說到這裏,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說:“葛伴月過去隻有兩個女徒,一名花正紅,一名葉正綠,現在又增收沙萬裏之女沙桂英為徒。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室內眾人都聚精會神地聽小神童曹玉細說陰陽教的情況,無暇去顧及其它,等曹玉把事情講完,眾人這才發現雲海芙蓉馬小倩已經含恨離去。這一下子可炸了鍋了。


    小神童曹玉瞟了自己的三師爺一眼,看江劍臣如何對待此事。哪知,江劍臣卻一言不發。


    氣得追雲蒼鷹白劍飛說:“這女娃子也太嬌狂了,趁著事情還未挑明,幹脆拒絕這頭婚事,否則絕不是五兒之福。她準是氣惱玉兒對她犯了大不敬之罪,憋著一肚子火,去長安城中搗亂去了。難為終南樵隱馬二叔,怎能把她寵成了這個樣子?”


    展翅金雕蕭劍秋一跺腳,止住了二師弟白劍飛的話頭,鄭重地命令小神童曹玉立即動身向長安方向追去,賠盡小心也要阻止馬小倩任性胡來,隨後再去人接應。


    掌門師祖的命令,小神童就是受天大的委屈,也不敢不從,他低垂著頭退出了青城三豹的靜室,一聲不響地收拾好應用之物,來到了百獸崖外麵的山道之上。


    隻見師叔李鳴新收的徒弟秦傑和千裏獨行吳尚收養的義孫大頭小鬼劉祺兩人牽著三匹快馬,正在路旁等候他的到來。


    憋了一肚子悶氣的小神童更來火了,先瞪眼,後跺腳地斥責道:“滾,快滾,趕快滾,別再給我添堵了!”


    小秦傑將手中的馬韁繩,一齊交給了大頭鬼劉祺,湊到小神童跟前叫道:“大師哥,你受了馬小倩的窩囊氣,幹麽朝俺們兩個人身上發呀?她雲海芙蓉馬小倩不就是仗著有兩個好爺爺,功力比大師哥高那麽一星點嗎?幹脆咱哥們露一手給她看看,隻要小師哥一馬踏平了陰陽教,活捉了陰陽兩極葛伴月,奪迴了解藥,醫治好三位東方老爺子的病體,別說她馬小倩再不敢小瞧大師哥,就連所有的武林同道,也都得刮目相看咱。你說是不?”


    聰明絕頂的小神童,還真叫秦傑的話說到了心坎之上,為了甩掉這兩個小累贅,他又瞪眼威嚇道:“大人的事情,你們兩個孩子家攙和什麽,趕快把馬匹牽迴去,這可都是皇宮大內的禦苑良駒!”


    小秦傑振振有詞地向小神童曹玉反駁道:“大師哥,你說掌門大師伯武鳳樓從打杭州西湖靈隱寺借五鳳朝陽刀起,一直到如今接替了先天無極派的掌門之位,風風雨雨三年多,都依賴哪一個做他的左膀右臂?”


    小神童正在心煩意亂,哪暇及多想,衝口答道:“那還用說,多虧了師叔缺德十八手。”


    小秦傑兩手一拍說:“那不結啦,以掌門大師伯那身精湛的先天無極神功,和那口前古神兵利器五鳳朝陽刀,尚且需要我師父鼎力相助,何況沒出師門的大師哥你呢!這就叫鮮花雖好,必須綠葉相襯。依我看你還是帶我們兩個去吧,否則我和劉祺一不要人馱,二不要人背,我腰中還有四十張金葉子,又不缺少盤纏路費,難道我們還能摸不到長安?”


    小神童讓油嘴滑舌的小秦傑給纏傻眼了,知道自己不帶他們走,這兩個膽比天大的搗蛋鬼也非得偷跑去不可,隻好跺了一下腳,從大頭鬼劉祺的手中接過來一匹馬的韁繩,飛身上馬,頭前走了。


    三人三匹馬離開了灌縣撲奔劍閣,出廣元,進入陝西境內,過南鄭,經漢中,來到了太白山區。


    這太白山在陝西眉縣城南大約四十裏左右,南近洋縣,東接佛坪,西南與留壩、風縣相連,在漢江與渭水之間,也是秦嶺山脈的主峰之一,唐代大詩人李白曾有詩曰:“西上太白峰,夕陽窮登攀。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願乘冷風去,直出浮雲間。舉手可近月,何時複更還。”山高氣冷,背陰處終年積雪不化。古有“太白積雪六月天”的諺語。


    小神童曹玉入先天無極派門戶較早,知當年六指追魂久子倫和六陽毒煞戰天雷惡鬥力盡,同時墜落在華山接天台下,久子倫被秦嶺一豹許嘯虹救出,在太白山北麓的鳳凰泉內,整整浸泡了三個月,又修養了年餘,身體才得以恢複。從此久子倫每年此時,都要來這裏一趟,住上半個月十來天,迴顧那一次死裏逃生之險。如今自己奉命去追趕雲海芙蓉馬小倩,真怕她越扶越醉,又真的對她無可奈何,倒不如順路去一趟湯峪口,碰碰運氣,說不定真能找到六指爺爺,請他老人家去勸說馬小倩,準能一勸即止。


    因為六指追魂久子倫是神劍醉仙翁馬慕起的唯一傳人。


    三人三馬,踏著崎嶇的羊腸山道,來到了太白山北麓的湯峪口風凰池。


    這座鳳凰池,當年俗名湯峪池,泉眼很多,大者如拳,小者如珠,主要的三個泉眼,相距隻有一丈左右,接近沸點的泉水,出自山縫石岩之中,因為能治療各種皮膚病和風濕病,素有神泉之稱。


    小弟兄三人各將馬匹拴在了樹林之中,按秦嶺一豹過去所描述的情況,向那座隱秘的石室方向掩去。


    突然發現兩個四旬左右的黑衣人,一個提槍,一個肩斧,躲躲藏藏地在草叢中穿行。跟隨在兩個黑衣人身後的,還有一個身材不足四尺的年輕人,衣著華麗,麵目陰森,赤手空拳,傲氣逼人。


    機智靈敏,善能舉一反三的小缺德秦傑湊到大師哥曹玉身旁說:“我看這仨小子有鬼,說不定就是章大雲所說的鎖喉槍聶二龍、毛三斧程化、和陰陽十八抓申恨天老小子的小爹申不長。”


    小神童曹玉聽了,心中也不由得一動,再仔細端詳了三人一番,也認為有些可疑。剛想嚴令兩個家夥要謹慎從事,膽子和頭一齊大得出格的大頭鬼劉祺,早點腳躥了出去,揮手瞪眼喝斥道:“哪裏蹦出來的三個野小子,撞你娘的什麽喪,嚇跑了我們將要捕捉的三隻野兔子,不賠我們三隻大肥羊,這筆帳不能勾銷。”


    那個肩扛月牙利斧的人,脾氣最為暴躁,讓大頭鬼這麽一罵,頓時就心頭火起了,他一晃身形,先撲了過來,揚了揚手中的利斧說:“我看你小小的年紀,膽子不小,竟敢向爺們吆喝起來了,再不滾你媽的蛋,老子宰了你狗日的。”嘴裏申斥著,手中的月牙利斧就揚了起來。


    大頭鬼劉祺雖跟著爺爺千裏獨行學習了一身武藝,可惜從來沒有福份真正地動上一迴手,和摸一摸象模象樣的稱手兵器,今天這小子一眼就瞧上了對方手中的那把月牙利斧。它不僅是用純鋼打造,精光霍霍,斧把的兩麵還各嵌有一顆銀光燦爛的月牙兒,煞是愛人。他機靈一動,挺著肚子大罵道:“嚇跑了我的兔子,還舉起斧頭要殺人,你就一點也不怕王法?”嘴裏說著,又悄悄地向前逼近了兩步。


    還真讓秦傑給猜對了,持月牙利斧的這小子,正是峨嵋派的毛三斧程化。他奉了陰陽兩極葛伴月的命令,和鎖喉槍聶二龍、陰陽十八抓申恨天的兒子申不長來鳳凰泉查探青城三豹是否來這裏療養癱瘓病軀。見劉祺衣衫破舊,年紀又小,一身瘦骨,頂著個可笑的大腦袋,哪裏能放在心上,一抬手,又揚起了月牙利斧,笑著罵了一句:“老子從來都不懂什麽叫王法,快滾你的……”


    他下麵的話,還沒有說完,早被大頭小子一個“撩陰穿襠”正好踢中了毛三斧的一根黃瓜和兩個茄子。


    也是該著這小子倒血黴,踢的正是致命所在,毛三斧程化哪裏還能禁受得住,一聲殺豬般的嚎叫,拋掉手中的月牙利斧,雙手掩襠,跌翻在草叢之中了。


    大頭小子活象一支離弦的弩箭,一彈而起,顧不得去驗看毛三斧的死活,先彎腰抓住了月牙斧把,右臂一揮,“當”的一聲,格退了聶二龍紮過來的一槍。


    騙人,出腳,穿斧,搶斧,架槍,五個動作一氣嗬成,小神童曹玉開始不嫌他們二人累贅了。


    鎖喉槍聶二龍為人陰狠,抽冷子一槍,沒紮死一個衣衫破舊的大頭小孩,知道不光毛三斧程化大意失荊州,連自己這個老江湖也看走眼了。心下一狠,陰陽把一翻,鮮紅如血的槍纓子一塞,墊步擰腰,人如下山虎,槍似出水蛟,剛想一撲而上,紮死大頭小子劉祺,替老兄弟毛三斧報仇,小秦傑突然一聲輕嘯,象一條遊行草叢的靈巧蛇兒,一閃縱出,手中托著一隻精巧的玉猴,向鎖喉槍聶二龍晃了一下。


    出槍隻有一半的聶二龍,一眼看見小缺德秦傑手上托著陰陽兩極葛伴月的聯絡信物陰陽玉猴,剛想說“大家都是自己人”,可他忘了,離他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手持月牙利斧,躬身蓄勢,隨時等候機會的大頭小鬼劉祺。趁聶二龍失神收勢,張口想說的一刹間,他彈地再起,一道厲芒閃過,有名的鎖喉槍聶二龍反而變成了一字並肩王,人首異處了。


    兩個部下,眨眼之間就一死一傷,申不長隻氣得兩眼冒火,形如瘋虎。這惡賊自恃功力過人,又看出秦傑、劉祺二人都是不成氣候的小孩子,錯誤認為聶、程二人的死、傷,都是一時大意所致。這惡賊先從其父申恨天苦練陰陽十八抓,後跟葛伴月暗習玄陰絕戶指,指、掌兩道,皆具有陰毒異功,所以才向來不帶任何兵器。


    小秦傑對申不長虎視眈眈的威逼,絲毫也不放在心上,還是一麵低頭彎腰去拾地上的五尺金槍,一麵明托著陰陽玉猴。


    申不長這才看見了秦傑手中的陰陽玉猴。他和陰陽兩極葛伴月有師徒之份,知葛伴月本人一共隻有神、人、猴三對信物,輕易不出以示人,今見信物在兩個孩子之手,才知二人都不是泛泛之流,他不敢不問清紅皂白就痛下殺手了。


    看出申不長麵現遲疑之色,秦傑就更不肯讓對方先張嘴了,掂了一掂手中的五尺金槍,老氣橫秋地問道:“看朋友的長相和身材,可能就是陰陽十八抓申當家的膝下哲嗣了。”


    隱伏在深草之中的小神童,幾乎笑出了聲來,心想:從天山三太公到師叔缺德十八手,再加上這小缺德秦傑,刁鑽缺德的怪花招,真是代代有傳人,自己反而顯得比他們三代人遜色多了。


    耳聽秦傑這倚老賣老的語言,和老氣橫秋的樣子,申不長幾乎氣炸了肺,因為秦傑手握葛伴月的三令符之一,弄不清情況,還真不敢馬上翻臉,隻好寒著臉問道:“無針不引線,無線難牽連。請亮出你的海底,免得傷了雙方的和氣。否則……”


    秦傑當然能聽明白申不長是想說:“否則,就要動手為同伴們報仇雪恨了!”當下麵容一肅,雙手一合五尺金槍道:“家師千裏獨行吳尚,經汪桂芝女俠的引薦,受聘去陰陽教中養尊,這兩個小子出手傷人,讓我的部下給宰了。說說你的來意吧!”


    葛伴月派汪桂芝多次前去聘請千裏獨行,申不長當然全知,秦傑又說得嚴實合縫,無一點破綻可尋,知聶、程之仇,已無法再報。剛一放鬆戒備,眼前寒芒一閃,小冤孽手中合著的五尺金槍,已抵在了申不長的心口窩上。


    趁此有利時機,小神童曹玉雙腳一點,急用手中的判官雙筆,從背後紮穿了申不長的兩臂肩胛穴。三隻魔爪完全跌翻在秦傑劉祺兩個小娃兒的手下了。


    舌尖嘴巧的小缺德,剛想向大師哥曹玉表功,一個身材高大,一個體矮肥胖的二位老者,笑嗬嗬地從山岩上一縱而落,脫口讚道:“好一對心靈手準的小猴子,出手真不凡啊!” 小神童曹玉一見六指追魂久子倫、秦嶺一豹許嘯虹果然在此,哪還有功夫去和秦傑劉祺磨嘴皮子,口稱:“兩位老爺子在上,孫兒曹玉給你們磕頭了。”


    看二人的長相,聽曹玉的稱唿,秦傑也拉著大頭小子劉祺,一齊跪在了大師兄小神童的身後。


    聽曹玉把秦傑、劉祺二人的出身來曆敘述了一遍,頭一個就是秦嶺一豹許嘯虹很憐愛地撫摸了一下劉祺的大頭。


    有武林怪傑六指追魂在,嚇得申不長連逃跑的念頭也打消了。


    久子倫寒著臉向申不長斥道:“你父申恨天雖然為人歹毒,由於他眼高於頂,對殺人放火之事,向來不屑去做,你是申老怪的獨生之子,我決定放你一馬,快攙扶毛三斧程化逃命去吧,再敢肋紂為虐,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們找出來錯骨揚灰。滾!”  能揀迴一條性命,申不長還真感激久子倫的饒命之恩,可能他也知道自己的雙臂全殘,武功皆廢,苦海無邊,隻有迴頭才能是岸。秦傑在他們三人的腰間,解下了兩塊銅牌,和一塊銀牌。申不長和勉強能動彈的毛三斧程化一齊離開了太白山。 牌子遞到六指追魂久子倫的手上,他才看出這牌子雖純係銀子黃銅打造,卻能明顯地分出陰陽來。猜知陰陽教徒眾是以金、銀、銅、鐵、錫等五金之物來分辨等級的。


    當即先將銀牌交給小神童曹玉,然後將兩塊銅牌分別遞給了秦傑和劉祺兩個孩子。聽小神童曹玉要求自己替他前去勸止馬小倩,六指追魂久子倫笑著答應了。


    三個人的這一趟太白山之行,真是獲益不淺。找到了六指追魂久子倫,不怕馬小倩再無理取鬧,無意之中還鏟除了葛伴月三個幫兇。小神童對這兩個小兄弟,也不再輕看了。跟久、許二老告別下山,經眉縣縣境,進入了八水長安。


    百事皆通的小秦傑對茶館、酒樓、客棧、商店那真是行行皆懂,樣樣熟悉,落店之後,洗漱已畢,順便讓店夥給送上了酒飯。


    飯後,三個人從店中出來,走在去興慶宮的路上,小神童曹玉吩咐二人道:“長安古城乃西權、新莽、西晉、前趙、前秦、後秦、西魏、北周及隋初八個朝代的行政中樞,藏龍臥虎,人物眾多,是個有尺寸的所在,千萬不能任意胡來,一切要看我的眼色行事。”


    這興慶宮原是唐明皇在藩邸時,與其弟兄五人合住的府第,登基後又合並周圍的邸宅寺院,加以擴建,稱之為南大內。共有興慶殿、大同殿、南大殿、花萼相輝樓、沉香亭等處,直到唐末朱全忠強迫唐昭宗遷都洛陽,這裏才遭受很大的破壞。所以到了宋代,已成為人們遊賞玩樂的地方了。


    這時,華燈初上,遊人如織,紅男綠女,紛相往來,兄弟三人來到一座茶樓,挑選了一副極好的座頭坐了。就在小神童曹玉招唿堂倌送上茶水點心碗筷時,秦傑一聲不響地掏出汪桂芝交出的那隻玉猴放在了大師哥的麵前。


    一壺上好的龍井,已經吃得變成了白開水,也沒見一個人前來接頭聯絡,不光小神童曹玉暗暗著急,怕三人在不注意的地方露出了破綻,就連大頭鬼劉祺也心煩意亂了起來。隻有小缺德鬼秦傑還是若無其事地又讓堂倌給重新泡上一壺新茶,抓起了筷子,細細地品起點心來了。三個人喝完了杯中新茶,還沒來得及去斟第三杯時,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衣帽鮮明,油頭粉麵,貼到了三人的茶座之前,生硬地向曹玉說道:“我家主人有話,要你們跟我走一趟。”


    小神童曹玉剛想答話,桌子下麵的腳,早讓秦傑給踢了一下,知道自己的搗蛋師弟是讓自己端起來架子,不去搭理對方。小神童頓時將臉一轉,聽若無聞地又提起了茶壺,向自己麵前的杯子中斟起了茶來。


    那個年輕人臉色一變,又沉聲重複一遍道:“我家主人有話,要你們跟我走上一趟。”


    小神童曹玉還沒有轉過臉來,桌子下麵的腳又讓秦傑給踩了一下。


    油頭粉麵的年輕人見自己一連兩次話白說,頓時火氣往上一撞,粗聲粗氣地重複了第三遍道:“我家主人有話,要你們跟我走一趟。”隨著話音,腳底下已經踩成了子午樁,隻要曹玉等三人再不答應,他可就要拿點顏色出來了。


    整個茶座上的茶客一齊將眼神投射了過來。小神童曹玉剛想反唇相譏,突然腳麵一緊,秦傑又在他的腳上跺了第三下。


    三問三不答,年輕人的俊臉一紫,伸出自己的右手,剛想把桌子掀翻,陡然覺得腰眼上有個硬東西一頂,緊接著一個清脆的口音斥道:“憑你一個對不起祖宗八代的兔蛋屁精,也他媽的想來叫字號!現在改說好聽的,爺爺能放你一馬,隻要有一個字讓爺爺覺得不入耳,我就叫你屁精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那個年輕人傻眼了,冷不防又讓大頭小子一個背山靠,硬給甩出了好幾步遠,幸虧他下盤的功夫不錯,才用千斤墜站穩了身形。


    直到這時,年輕人才看出頂在自己腰眼上的一不是短刀,二不是匕首,隻是一根烏木筷子,還叫一個大頭小孩趁自己心神一亂給摔了出來。他氣得牙關一錯,探臂屈膝,從靴筒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剛想撲了過去,忽然從身後傳過來一聲嬌斥:“曹老七不得無禮,給我退下。”陣陣幽香,襲人欲醉,一個身穿藍色衫裙的年輕少婦,狠狠地瞪了那年輕人一眼,喝令他收刀退下。


    年輕人一見藍衣少婦,臉色雖還帶著怒氣,卻乖乖地退了下去。


    秦傑迅疾地和大哥小神童交換了一下眼神,示意他正角還沒出台,架子還要再端下去。


    果然那藍衣少婦隻掃了曹玉等三個人一眼,也不敢再討沒趣,側身向旁邊一站,閃出了一條空隙,讓一個極為俊美的綠衣少女走過來和小神童答話。


    這個綠衣少女太美豔誘人了,隻見她身材修長勻稱,體態婀娜多姿,烏墨濃密的一頭秀發,挽成一長束,披散於肩後,鵝蛋形的一張桃花麵,光豔照人,雙眉含春,兩眼滴翠,一身剪裁可體的蔥黃綠衫裙,凸凹畢現,俏生生地站到三兄弟的茶桌前麵,無限風情地注視著小神童曹玉。


    已成長成大人模樣的小神童曹玉,比三師祖江劍臣、師父武鳳樓,一點也不遜色,稱得起是個標準的俊美英男,粉嘟嘟的一張俊臉,上有兩道長眉,下覆一雙星目,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兒,身材修長而挺拔,既有女孩家的秀氣,又有男子漢的英俊,別說陰陽兩極葛伴月手下的淫娃蕩婦,就是豪門閨秀,官宦人家的小姐,也得相顧失色。那個綠衣少女簡直看呆了。


    接到師弟秦傑動身的暗號,小神童曹玉首先昂然起立,收起了陰陽玉猴,緊接著大頭小鬼隨護其後,最後一個是小缺德秦傑喊了一聲“堂倌”,隨手摸出一張五十兩麵額的銀票,拋在了桌麵之上,從容地走在了曹玉劉祺身後,下樓而去。


    被秦傑劉祺戲耍了個夠的年輕人不懷好意地挑撥道:“老的不露麵,這三個雛兒太狂了。請二小姐做主,讓他們軟乎兩天咋樣?”


    年輕人為了一消胸中的惡氣,打算抽冷子派人秘密在三人的茶飯之中下軟骨散。綠衣女秀眉一豎,狠狠地瞪了年輕人一眼斥道:“千裏獨行吳尚乃是和展翅金雕蕭劍秋齊名的人物,教主好不容易通過汪桂芝才找到了他,請他加入本教,巴結都還來不及,你敢出這樣的餿主意,此事要讓大姐知道了,非抽了你的大筋不可。速派人盯緊點,看點子在哪裏落窯,出了差錯,我要你的腦袋。”


    任憑那年輕人憋悶得麵紅耳赤,也不敢違背二小姐之命,隻好率領兩個手下偷偷地尾隨曹玉等三人而去。


    綠衣少女這才讓藍衣少婦引路,下了這座茶樓,采取迂迴路線,向位於長安城西北、極為僻靜之處的化覺寺走去。 ”


    這化覺寺,長安人稱之為東大寺,是一座清真寺院,全寺共五進院落,有講經堂和大殿十四間,另外還有後大殿、省心樓、鳳凰亭、朝陽殿、合稱五鳳朝陽殿。光大殿一座,就可容納千餘人禮拜聽經,是明初所建,另有石牌坊一座,高大壯觀。綠衣少女帶領藍衣少婦悄悄地進入了化覺寺,來到了朝陽殿前。


    大殿內燈燭輝煌,也有三個藍衣少婦侍立兩側,一個紅衣少女端在正中。她的年紀雖和綠衣少女不相上下,卻比綠衣少女要沉穩老練多了,特別是在燭光之下,更顯得儀容萬方,美豔照人,較之綠衣少女,更為俏麗華貴。


    書中暗表,盤踞在清真寺中的這紅綠兩少女,就是陰陽兩極葛伴月的兩個得力女徒,大徒弟紅衣仙子花正紅,二徒弟綠衣仙子葉正綠。另外四個藍衣少婦,原是葛伴月的身旁侍妾,因為年長色衰,得不到葛伴月的歡心,才派來服侍照顧紅、綠二位仙子。


    紅衣仙子花正紅見師妹葉正綠帶人迴來,就向綠衣仙子問道:“千裏獨行果真按時來到了長安?”


    綠衣仙子還沒有來得及迴答,跟隨他同去的藍衣少婦就搶先稟告道:“不光沒有見到千裏獨行吳老頭的影子,曹七還讓三個毛頭小子給奚落得一塌糊塗。錯非二小姐攔著,說什麽我也得稱稱他們的真正份量。”


    紅衣仙子見藍衣少婦話說得不太明白,又讓師妹葉正綠將詳情細述了一遍。聽罷,她娥眉一皺,有些不悅地說道:“象曹七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偏偏能得到教主的看重,替千裏獨行打前站的人,絕不會是些窩囊廢,人家是咱們請來的,又不是咱們的部下,怎能對人家那麽不尊敬?查清他們的住外,我要親自去一趟和他們對對盤子。”


    花正紅的話剛說完,朝陽殿外人影一閃,剛才那個被大頭鬼摔出多遠的年輕人曹七走了進來,單膝一屈向紅衣仙子說道:“稟報大小姐,持教主信符的三隻雛鳥,一頭撞到了東嶽廟的褚家賭窯,小人已向褚晶打了招唿,請出他的女掌櫃趙小貞,一定想辦法榨幹這仨小子身上的血,他們馬上就得向咱們貼緊點。”


    紅衣仙子不耐煩地揮手讓曹七退下,再向一個藍衣少婦耳邊低語幾句,打發她先走,最後又吩咐剩下的三個藍衣少婦好好看守門戶,這才帶著師妹葉正綠向東嶽廟趕來。


    東嶽即指泰山,過去人們稱泰山為五嶽之首,又認為山高有靈,幾乎全國各地都有人修廟祭祀。長安城內的東嶽廟建於北宋政和六年,明朝弘治年間重修,廟院由大殿、後殿、東西兩廂及山門組成,院內有石牌坊一座,雖有廟祝看守,卻讓長安東城地頭蛇褚晶外號小賭蟲強行搶占盤踞,開設了賭場,當地官府都一眼睜一眼合地不予追究,其強梁兇橫,可想可知。


    紅綠二仙子跨進了東嶽廟,早有小賭蟲手下的爪牙過來見禮,花正紅知道千裏獨行手下的這三個年輕人,絕不會在東西兩廂賭些十兩八兩的小玩意,當即就跨進了大殿。


    由於重新修建不久,建築宏偉的大殿內,東西兩麵的牆壁上,讓小賭蟲褚品雇了一些妙手丹青,各繪畫了大幅的彩色壁畫,內容一律是樓閣仕女,超出了宗教題材範圍,讓輝煌的燭光一照,更顯得異常神秘。


    綠衣仙子葉正綠隻一眼,就看出來在興慶宮茶樓上那三個年輕人正在和小賭蟲褚品口角。


    褚晶氣勢洶洶地說道:“後殿乃女掌櫃的起居處所,豈能容外人擅入,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小賭蟲是何許人也,要不是我今天心情不錯,早就以拳頭相敬了!”


    小缺德秦傑早已覺察到綠衣仙子陪同一個紅衣少女隱身在抱柱後麵,秘密注視著他們三人的動靜,冷然一笑道:“小爺踏進長安之後,不用入村問俗,早聽說你小子姓褚名品,外號叫小賭蟲,一個地痞賭棍,無賴貨色,也敢來張牙舞爪,豈不讓小爺爺笑掉大牙!”


    幾句俏皮話一嘲弄,早把個橫行霸道的褚晶激怒得雙目圓睜,怪吼了一聲:“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小賭蟲讓你知道我的厲害!”一抬腳,朝秦傑的左腿迎麵骨踹來。


    小神童曹玉怕師弟秦傑吃虧,右掌陡翻,將小缺德輕輕地平推出去,他自己卻補上了秦傑剛才站立的位置,左手一個“海底撈月”,叼住了小賭蟲褚晶的腳脖子,拇指隻一按他的腳骨拐,疼得小賭蟲大嘴一咧,幾乎嚎出了聲來。對褚晶這種市井亡命徒,已經升為先天無極派掌門大弟子的小神童,哪裏肯和他去爭一時之長短,不光將手馬上鬆開,還退後了半步。


    光棍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紅衣仙子花正紅低聲向師妹葉正綠說:“這年輕人功力不低,人又長得美如少女,也隻有千裏獨行的門下,才能出脫得這般龍鳳人品。快出去接線吧!” 綠衣仙子葉正綠聽了師姐的吩咐,剛想從抱柱後轉出去向曹、秦、劉三人答話,一個短打扮的中年人,從神像旁側閃了出來,大聲說道; “女掌櫃有話,請三位小主顧去後殿待茶。”


    聽見掌舵的妙手慈航趙小貞招唿三個年輕人前往後殿,小賭蟲褚品知女掌櫃必然是發現了什麽,才想誆三人進入後殿,用軟刀子傷人。心中一動,將語氣放緩了一些說道:“該你們三人走運,我家女掌櫃親自出麵招待你們了,快去後殿吧!”


    小缺德秦傑隻說了一句:“這還象句人話。”就讓大師哥曹玉在前,他和大頭鬼劉祺隨後,跟著那個短打扮的人,從東嶽大帝黃飛虎神像後的小門穿出,向後麵的殿堂走去。


    紅、綠二仙子也一對眼神,悄悄隨出,貼上了後殿重簷之下的花格子,又秘密監視了起來。


    女掌櫃妙手慈航趙小貞,花信年華已逝,芳齡已近而立之年,一張上寬下窄的俏臉兒,由於縱欲過度而顯得有些蒼白,兩眉之間,故意用手指捏出了一點紅印,越發有些風流嫵媚,兩隻眼窩卻有些微微泛青。穿一月白色的薄棉襖,極為可體,係一條墨綠色的百褶長裙,曳及地麵,水蛇腰又細又軟,長相兒既淫且蕩,叫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不愧是賭博窟內女光棍,風月場中淫浪婦。隻是看不出她本身武功的深淺。


    妙手慈航趙小貞一眼看清了小神童曹玉的長相,活象是要飯的化子拾到了一塊狗頭金,俏臉之上春雲乍展,水蛇柔腰既扭且顫,神情蕩然地向曹玉問道:“指名要進入後殿的是你嗎?”


    小神童知道自己身側必定隱有陰陽教的人暗中窺望,本派百年大典以前的調皮故技又拿了出來,故意將目光久久注視在妙手慈航隆起的乳房上,隻“嗯”了一聲,似乎已神不守舍。


    風月場中的老將,人盡可夫的淫娃,平日稍為體麵一些的人物,一勾即可成奸,今天怎禁受得了美如少女的小神童挑逗,先在眉目之間傳出來柔情蜜意,然後浪聲浪氣地說道:“小弟弟喜歡玩什麽,姐姐我都情願親身奉陪。”


    嘴裏說著,腳下蓮步輕移,風擺揚柳地向小神童曹玉的身前偎去。


    潛伏在花格子上的紅衣仙子花正紅情不自禁的嬌軀一顫,幾乎失去控製地掉了下來。她玉齒一錯,甩手向西廂房後夾道中拋出了三枚銅錢。


    接受秘密指示,提前藏身在夾道之中的三名陰陽教徒,“刷、刷、刷”一齊騰身躥出,疾如飛鳥地射落在後大殿的門前。不光驚得妙手慈航愕然止步,就連曹玉、秦傑、劉祺三人也一齊將眼神投射在後殿門前。


    出現在後殿門前的是三個黑衣中年怪客,上首的黑衣人,手扶一條镔鐵大棍,虎勢生生,下首黑衣人手提兩柄八楞紫金錘,威風凜凜,中間那個黑衣怪客身材不高,麵色漆黑,瞎去的一目深陷,剩下的一隻獨眼中,閃射著兇殘的厲芒,手中倒提一口雁翎刀,顯係三人之中的首領。


    這時,妙手慈航趙小貞一掃臉上的纏綿柔情,換上了驚恐欲絕的慘白顏色,蓮足倒退兩步,向那瞎了一隻眼的黑衣怪客顫抖地叫了一聲:“八爺!”瞎狼石老八喋喋地一聲怪笑,陰森森地說道:“老板娘愛鈔,窯姐兒愛俏,敢情你這個浪貨是錢鈔、俊俏兩都要。前天晚上你還淫聲浪語地用迷魂湯灌得八爺我暈頭轉向,今天反而和一隻小雛雞吊起了膀子,我宰了你這個浪貨。”話到人到,雁翎刀光一閃,不去殺害妙手慈航趙小貞,反而劈向了小神童曹玉。


    身具六七成“移形換位”神功和惡鬼穀“黃泉鬼影”


    輕功的小神童曹玉,故意昂然挺立,置雁翎刀劈奔要害於不顧。


    趁機抽劍在手的妙手慈航趙小貞,銀牙一錯,“當”


    的一聲,雖勉強格開了瞎狼石老八的兇狠一刀,人卻被震得退後了兩三步。


    醋性大發的瞎狼石老八獨眼一瞪,怒罵了一聲:“戀奸情熱的淫浪貨,老子非碎割了你出氣不可。”一溜刀芒,又轉而劈向了妙手慈航趙小貞。


    眼睜睜雁翎刀快要剁到妙手慈航的當頂,已經豁出死命來對抗的趙小貞纖手再揚,第二次舉劍去格擋石老八劈下的雁翎刀。還是有些不忍殺害妙手慈航的瞎狼石老八手腕一翻一卷,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大作,趙小貞手中的那口利劍,已被功力深湛的石老八給震出了手去。緊接著石老八手腕一沉,那口雁翎刀反而紮向了妙手慈航的心窩,硬想逼她開口向自己出聲求饒。


    哪知決心不再受其摧殘的趙小貞嬌軀一側,奇險中閃開了胸前的一刀,斜退三步,又想去揀地上的利劍。


    意狠心毒的瞎狼石老八忍無可忍了,一聲怒吼,雁翎刀帶起了嘶嘶風聲,連人加刀向妙手慈航罩了過去,下決心結果趙小貞的一條性命。


    出手的時機已到,小神童曹玉一式“黃泉鬼影”,鬼魅也似的貼到了妙手慈航的身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先“順水推舟”將趙小貞送出了圈外,然後自己就地一個滾身,操起了落在地上的利劍,狂風掃敗葉,反而削向了瞎狼石老八的雙足。


    隱身在垂簷之下花格子上的紅衣仙子花正紅失口叫了—聲:“好!”驚得手扶镔鐵大棍的黑衣人脫口驚唿:“大小姐駕到!”瞎狼石老八身子一閃,小神童也不得不住手收劍了。


    紅衣仙子雖然自悔失口,卻樂得和秀美武勇的年輕人當麵相見,向師妹葉正綠一遞暗號,雙雙從重簷之下翩然飛降,俏生生地來到了小神童曹玉等三人的麵前。她先從衣袋中取出來一隻陰陽玉猴,托在了纖手之上,嬌聲說道:“花正紅奉命前來迎接千裏獨行吳老前輩的來使。”


    以紅衣仙子在陰陽教中的地位,一照麵就報出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說明她已對所來的三個年輕人毫不懷疑,使小神童曹玉等不好意思再端架子丁。曹玉也從腰中取出了汪桂芝交給的陰陽玉猴,兩下一對,毫無訛錯,算是真正地接上線了。


    紅衣仙子花正紅先收起了兩隻玉猴,然後舉手為禮,剛剛道出了一個“請”字,小神童曹玉忽然用手一指瞎狼石老八道:“請大小姐嚴令這小子不得再向此處的女掌櫃尋釁迫害!”


    瞎狼石老八獨眼一睜,兇神惡煞般地說:“你和她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為什麽要替她撐腰壯膽?”


    小神童曹玉也臉色一變,沉聲說道:“什麽都不為,就是不準你再殘害於她!”


    瞎眼狼石老八兇相畢露地說:“憑你小子的份量,還不配說出這樣的話。” 小神童曹玉有心給陰陽教中人一點顏色看,故意想把事情鬧大地說:“在下沒有這副彎肚子,絕不敢吞吃你這鐮刀頭。你隻要膽敢不聽我的,準保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使镔鐵大棍的就是八手棍陳吉,持八楞紫金錘的自然是流星錘金榮。他二人都和瞎狼石老八臭味相投,交情深厚,聽了小神童曹玉這種狂上天去的語言,一齊向紅衣仙子花正紅說:“千裏獨行的名聲再高再大,能不能替教主出力,還吃不準,我們和石八哥可是死心塌地豁出性命來效力陰陽教的,真要讓一個毛孩子指著鼻子罵大街,我們連屁都不敢放一個,那可真寒透了弟兄們的一顆心了。請大小姐示下,讓我們哥們順過這口氣來。”


    紅衣仙子當然知道,這些人都是教主葛伴月用金錢美色從峨嵋派下買過來的,弄不好就會倒戈而去。有心答應他們三人,又懸心千裏獨行的三個年輕門下不是這群兇神惡煞的真正對手。她一時心中遲疑不定。


    小神童決心趁此大好時機,給這夥匪徒一個大大的下馬威,立即接口說道:“道路是闖出來的,交情也是打出來的。難得二位朋友為瞎眼鬼兩肋插刀,我願意單人獨自接戰你們一夥三人,請先上來一個吧!”說完,為了怕暴露身份,也為了棍錘之將不可力敵,曹玉才故意不用自己的判官雙筆,在後殿內的刀槍架子上取過來一條七尺長短的大槍。


    這一次八手棍陳吉看走眼了。他從剛才曹玉的兩次輕身步法上,隻認為眼前這美如少女的年輕人,身手輕靈有餘,功力渾厚不足,自己和流星錘金榮都是臂力極大的硬漢,一力準能降十會,才自報奮勇,出來替好朋友瞎狼石老八叫陣。見曹玉身上沒有得心應手的兵刃,隻取了一條大槍,心中更為輕視。仗著自己力大無窮,單手甩棍,暴喝了一聲“打”,“插花蓋頂”向小神童砸了下來。


    小神童曹玉更鬼,一見镔鐵大棍奔當頂砸下,修長的身軀一斜,也是單手擎槍,用四刃撥千斤的巧勁,一迎镔鐵大棍,槍的前端一低,泄去了對方的力道,讓鐵棍一滑而下。他就勢一抖手,七尺長的鐵槍一顫,一招“烏龍出海”紮向了八手棍陳吉的軟肋。


    八手棍陳吉棍打悠身式,身隨棍走,閃開了曹玉的這一槍,剛想甩棍去砸小神童曹玉的雙腿,小神童一聲冷笑,陰陽把一合,槍纓抖成了一片紅雲,還是那招“烏龍出海”,電光石火地已刺近到八手棍陳吉的咽喉。


    嚇得八手棍一聲慘唿。欲知陳吉是死是活,且看下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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