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綺珠仔細看時,迅疾如風閃進來的那人,是一個六旬左右的清臒老人,麵容雖然瘦削,動作卻異常輕靈敏捷,猜知老人必是武鳳樓新近結納的武林奇士千裏獨行吳尚,連忙相見以禮道:“為了青城山的安危,累及老人家奔波勞累,綺珠謹代三位老爺子向吳老伯致以謝意了。”


    見東方綺珠這麽通情達理,又知東方綺珠曾被東宮劉太後收為義女,貴為禦公主之尊,千裏獨行吳尚連忙還了一禮道:“吳尚須些微勞,何敢勞東方公主這等錯敬!適才,我發現一批峨嵋狂徒進入青城山以內,情勢越發危急了,不如趁此機會,殺了七步追魂冷鐵心,扣下峨嵋二老作為人質,逼峨嵋派暫時不敢進犯,等五嶽三鳥到來,再圖一決雌雄。”


    武鳳樓知老謀深算的千裏獨行是怕青城山力量薄弱,擋不了內外夾攻,所以才提出先解決進入百獸崖內的峨嵋二老及七步追魂冷鐵心等三人。不過在青城、峨嵋兩派還沒有公開翻臉之前,扣留對方老一輩人物,殺其一派總管,為峨嵋提供了侵山奪崖的借口,遂輕輕地搖了一下頭說:“伯父之言雖然有理,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這樣孤注一擲。請老人家還是暫時退出百獸崖,隱身暗處,密切注意敵人的動向,容我再和綺珠好好的計議一番。”


    千裏獨行吳尚也知道自己所提出的手段是背水一戰絕無退路,暗暗佩服武鳳樓這個二十剛出頭的年輕人竟能這麽沉穩冷靜,遇變不慌。當下就依從了他的吩咐,重新縱出了青城山百獸崖。


    獨叟吳尚所以能二次複出,確實皆係武鳳樓一力促成,從含嘉倉到四川青城山,一路行來,千裏迢迢,兩騎並馳,結下了忘年深交,又知武鳳樓為了解東方家族三代人的危難,兼報東方公主的深情,決心給峨嵋派以沉重打擊,為此不惜請出自己的三位師長,千裏獨行吳尚怎能不傾出全力相助!當下悄悄地離開了百獸崖,向位於青城山腰的天師洞掩去。


    這青城山的天師洞,筆者曾在拙作《五鳳朝陽刀》第四部第六部中提到過,它位於青城山腰,混元頂下的陡崖峭壁之間,相傳是東漢天師張道陵的講道之處,有廟名叫延慶觀,建於隋代大業年間,唐朝時改為常道觀。地點偏僻,極容易潛伏外來之敵。聽武鳳樓說過,觀內的現任住持道人雨石,也是先天無極派出身,估計自己先前發現的那批峨嵋派來敵,十有八九會在那地方集結,就冒險沿著峭壁間的走廊,裝作遊山的香客,向常道觀一路搜尋走去。


    遠遠看見,觀中的主殿三皇大殿,重簷迴廊,氣勢宏偉,雄踞在高山之上。觀前的右前方有古銀杏一株,高近百尺,虯須扶疏,傳為張道陵天師親手所植。


    快要接近的時候,突然發現常道觀中,有一些江湖人物在內走動。吳尚為了不過早暴露自家的行蹤,就舉步抬足想岔人別的山道。


    突然一個黑衣中年人麵目陰冷地出現在吳尚麵前,隻見他環眼圓睜,雙手抱臂盯望著吳尚,好象起了很大的疑心。


    獨叟吳尚雖然隱形蟄居二十多年,但當年千裏獨行的美號,豈是等閑得來!走江湖的經驗極為豐富。如今一見前麵有人望視,反而毫不遲疑地調轉身形,立即向來路退迴,一點也不掩飾自己臉上的驚恐之色。


    就在千裏獨行剛剛退到常道觀旁側不久,突然從右側那株高大的銀杏樹後,又鑽出一個黑衣中年人,年紀、長相都和剛才出現的那個黑衣人相似,也是雙臂抱肩,睜著一雙陰冷的怪眼,死死盯著自己。


    千裏獨行吳尚故意裝出臉色大變,驚慌得將身形轉向常道觀內奔去。


    時值初春季節,氣候仍舊寒冷,加上這兩日天色陰沉,道觀裏幾乎看不見一個香客,更顯出獨叟吳尚來的不尋常。好在他的形象和威名,早在江湖人物的心目中消失殆盡,除去當年幾個和他極為熟悉的人物以外,已沒有一個人能看出這個衣衫破舊、形容憔悴淒苦的老人,竟是二十五年前赫赫有名的千裏獨行。


    外表驚慌、內實沉穩的獨叟吳尚避開兩個黑衣人,走到唐玄宗的詔書牌前時,忽有一個衣衫鮮明,麵目清秀的中年人,身後跟隨著四個錦衣俊童,迅速地又逼近到千裏獨行的身側。


    從目光的餘輝中,千裏獨行吳尚早看清那為首中年人身穿一件淺綠色的錦袍,腰束杏黃色絲絛,絲襪緞履,麵容雖極為清秀,但透出一股令人作嘔的女人氣息。年紀雖大,卻貌似中年人的模樣。那四名錦衣俊美童子,年紀一律在十七八歲至二十歲之間,粉麵油頭,一副妖淫的舉止,無一是善良之輩。這更引起了老江湖千裏獨行極大的注意,開始懷疑那錦袍人就是陰陽兩極葛伴月,四名淫邪俊童是他的貼身八俊。隻是弄不清那兩個黑衣人是幹什麽的,什麽來路。獨叟吳尚暗暗加強了戒備,又迴到了石牌之前。


    正在觀看之際,忽有一股香氣襲來,而且是一種讓人心蕩神移的暗香,知那位半男半女的中年人已貼近到自己身後。千裏獨行吳尚猶豫不決了。出手一搏?以自己一人之力,能捉活的當然更好,否則以自己所具有的功力,襲對方於冷不防之下,十有八九可以屠其性命。此雖上策,可惜對敵人的行動和打算,共計侵入多少人手,就不可能獲得其實情況了;繼續裝下去,以普通遊山的香客身份與之周旋?雖然魯莽,還是較比殺人要高明的多,不過所冒的風險太大。主意尚未打定,自己右邊的肩頭,被一隻白嫩纖長溫香四溢的柔手搭住了。


    就聽身後的那人說道:“十步之內,必有芳草,一邑之中,豈無忠信!不意在這座荒涼的道觀中,得遇兄長這等奇材異士,不知願和小弟訂三生之緣否?” 聽那位半男半女的陰陽人一語就道破自己的身份,並公開露出了好言接納之意,不光使千裏獨行吳尚大吃一驚,也逼迫他不得不改變了原來的主意。他左手泰然一伸,蓋在了那位陰陽人的白嫩手麵上,還富有挑逗性地撫摸了一下,然後才將它握在自己的大手之內。


    兩個人一下子變成了正麵相對,旁邊四名俊童的臉色一齊大變,迅疾地各自把手搭上了腰間的劍把。


    錦袍人輕搖螓首,示意自己的手下不準輕舉妄動。他自己則美目流盼,巧笑含情地問道:“荒山古洞,足證你我兄弟有緣,請兄長以真實姓名相告,不要辜負了我誠心一片。”


    改變了原先主意的千裏獨行吳尚緩緩地鬆開了那人的右手,臉色冷漠地說道:“在下平生獨居寡處,不喜和他人交往,因突然萌生了修道之念,才來到此處,瞻仰天師神像。如此而已,就此告辭。”


    千裏獨行吳尚人長得不醜,當年有美男之稱,如今雖落魄憔悴,還是骨格清秀,豪氣內斂,再加上滿腹錦繡,口詞伶俐,自有一種飄逸超塵之感。那錦衣人看得俏臉一呆,見千裏獨行轉身欲走,哪裏肯放,柔手再伸,想再次去捉吳尚的手腕。


    千裏獨行吳尚肩不見動,腰未見躬,就一下飄出去三步,讓錦衣人一下撲了個空。這更使錦衣人對千裏獨行發生了濃厚的興趣,越發不想讓吳尚走開了。


    千裏獨行吳尚當然不願老是甘居守勢,他主動向錦衣人進攻了。他說:“在下一介寒士,半生科場失意,如今已看破紅塵,即將沿門托缽。山道上先有兩名黑衣人挾持,如今又遭到閣下的多番盤問,四位尊使,又目光霍霍,究竟如何,請亮出你的真意。”


    錦衣人嫵媚地微笑了,雖然明明穿戴的是男人的衣裳,由於裁剪入時,可身合體,再加上色澤鮮明,這一笑竟然很能迷人,說話的聲音,也帶著女人的腔調:“從兄長的語音中,使我想起了一個人來,這個人性情孤傲,專好獨來獨往,功夫又深,曾獲得千裏獨行的美號,二十五年前突然失蹤於江湖之上。兄長與他性情相近,年紀相符,長相、口音也恰恰吻合,真讓小弟我懷疑就是千裏獨行吳尚吳大哥。”


    錦袍人煞是厲害,一針見血地說出了吳尚的來曆,兩隻大眼睛,又緊緊地盯在獨叟吳尚的臉上,似乎尋求他有什麽變化。


    千裏獨行吳尚知道對方已認出自己,再隱瞞下去,反而不好,隨即直言不諱地答道:“閣下果是好眼力,還能認出我這個失勢落魄的無用之人。就此告退。”說完之後,吳尚又一次提出了告辭。


    錦衣人晃身阻住了去路,無限欣喜地說:“兄長果是千裏獨行吳大哥!今日相見,真是三生有幸啊!請移玉到三皇殿內,容我鄭重拜見。”說完後,很客氣地舉手讓客,請千裏獨行先走。


    千裏獨行吳尚知道對方絕不會覺察自己和先天無極派有了來往,又成心想借機探查對方的虛實來意,也就毫不客氣地抬腳移身,向三皇殿走去。


    三皇殿乃常道觀的主殿,雄踞高台之上,雄偉壯觀,殿內供有三皇的石刻像各一尊。


    兩名俊童搶步先入,將地上的蒲團分放東西兩方,錦袍人恭請千裏獨行上首坐下,自己在下首相陪,後麵的兩名俊童去吩咐觀內的道眾準備茶水。


    果然功夫不大,兩名俊童在前,兩個道童隨後,送上了芳香的茶水。


    半盞茶過後,錦衣人笑著問道:“萍水相逢,吳兄想不想知道小弟是何等人物?”


    千裏獨行吳尚毫不猶豫地答道:“一敘之後,轉眼天各一方,知名與否,實無必要,不問也罷。”


    錦衣人仍是笑容滿麵地說道:“吳兄奇人異士,雖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動,但千裏獨行的赫赫威名,至今還揚揚有聲。小弟不揣冒昧,想請求兄長到寒舍歇腳,享受下半生的榮華富貴,望乞兄長不要堅拒。” 千裏獨行知道已能實現打入敵人內部的打算,故意欲擒故縱地說道:“懶散蟄伏多年,早無貪圖富貴之想,又無揚鞭之力,豈能無功受祿!隻有多謝尊駕一片心意了。”


    錦衣人麵色一肅說道:“吳兄太低估小弟的兩隻招子了。吳兄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功力比以前又精進了不少,話先說在前麵,請兄去我的寒舍,我絕不敢委屈兄長的身份,隻請你作為我們的供奉,兄長千萬放心。”


    千裏獨行還沒來得及答複,一個俊童在大殿外報道:“掌教夫人駕到。”吳尚心頭暗暗一驚,沒想到在這個地方,竟碰到了狡猾如狐的無情劍冷酷心。他不得不重新考慮對策了。


    又是一陣香風過後,峨嵋派掌教夫人冷酷心翩然走進,妙目一轉,眼光最後落在了千裏獨行吳尚的臉上。


    千裏獨行吳尚是第一次看見無情劍冷酷心,隻見她外披絳紫色鬥篷,內襯鴨蛋青勁裝。滿頭烏雲似的烏發,挽成個墮馬髻,垂於腦後。兩道娥眉輕掃,一雙秀目凝眸,不怒自威。柳腰豐臀,迎風搖曳,雖年過不惑有半,仍然不減當年豐韻。不知詳情的人,無不會為她的綽約豐姿而心生羨慕,看不出她是個道地的蛇蠍美人。也怪不得武林中一代梟雄人物,峨嵋掌教司徒平也被她迷得改迴俗裝,沉溺於她的美色,作了她的裙下之臣。


    錦衣人好象非常尊敬這位掌教夫人,早已畢恭畢敬地侍立旁側,見無情劍冷酷心有些遲疑不快,連忙躬身稟告說:“掌教夫人,這位吳兄乃屬下當年故交,也就是二十五年前盛傳江湖的千裏獨行。”


    一聽錦袍人對無情劍自稱屬下,千裏獨行吳尚猜知他肯定是陰陽兩極葛伴月無疑了。不想自己誤打誤撞還真鑽進了敵人的心髒。他看出葛伴月為了免去無情劍的懷疑,才把自己說成是從前的江湖故友,這對自己大為有利。為讓冷酷心這隻女狐狸看重自己,他連起都不起地捧著茶杯,自顧喝茶,對峨嵋派的掌教夫人絲毫不加理睬。


    性情一向驕狂的無情劍心裏當然不高興了,但俏臉還是堆起一片笑容,非常嬌氣地問道:“久仰千裏獨行大名!不料今日才得見麵,實為幸會。”說到這裏,突然將聲音一冷,玉手朝大殿外麵一揮喚道:“嶽黑、封高快過來,拜見千裏獨行吳大俠。”


    直到這時,千裏獨行吳尚才知道在山道分兩頭堵截自己的,竟然是峨嵋三尊中鬼刀司徒聖的兩個記名弟子,江湖上積案累累的江洋巨盜,有名的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知冷酷心讓這兩名得力手下,一試自己的真假虛實,他表麵上不動聲色,暗地裏卻加強了戒備。


    果然這兩個兇惡的匪徒應聲而入。頭一個是人稱月黑殺人夜的嶽黑,口稱:“在下嶽黑,參見吳大俠。”其實是吐氣無聲地叫足了全身的功力,雙手一合,用一招“蓮台拜佛祖”,朝千裏獨行的胸前推去。


    陰陽兩極葛伴月認為這是不給他留麵子,但掌教夫人的命令,他一個峨嵋派的總巡查是不敢出口幹涉的,剛想示意吳尚閃避,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千裏獨行吳尚坐下的蒲團,好似安上了四個輪子,身形未動,就連人加蒲團向後滑退了五尺。


    這一下,不光避開了月黑殺人夜的全力一推,使嶽黑夠不上了尺寸,還閃得他身子向前一探,真成了有模有樣的“蓮台拜佛祖”了。嶽黑羞得麵紅耳赤,陰陽兩極卻暗暗稱快。


    一擊不中,勢成騎虎,風高放火天為避重蹈覆轍,身子向前一欺,嘴和手同時發動,嘴中說的是:“封某參見吳大俠”,雙臂一張,用是的“童子拜觀音”。真力一貫,左右兩掌分向千裏獨行吳尚的兩肋打去。如若打實,非被擊得肋骨完全折斷不可。哪知他的心腸越狠,出手越重,跟頭栽得也越大,臉麵丟得越慘。就在他的兩隻毛茸茸大手就要打實的那一瞬間,千裏獨行吳尚座下蒲團又向後滑去,比上次可近得多了,大約隻有二尺左右,就停止不動了。


    說也可笑,中間突然失去目標,封高再想收勢,因招數用老,已無可挽迴,隻聽“叭”的一聲,竟逗人發笑地拍響了一下手掌。


    千裏獨行吳尚嗤嗤一笑說:“吳某一介寒酸,怎敢勞封二當家的向我鼓掌致賀!吳尚在此多謝了。


    指著鼻子糟塌人,兩個出了名的兇狠惡人怒火中燒,互相一碰眼神,又見掌教夫人不出聲阻止,刷地一下子往左右一分,一齊迅疾地抽出了身後的鬼頭刀,青光霍霍地向千裏獨行吳尚的腰間截去。


    千裏獨行吳尚成心想折辱這兩個兇徒,雙手一按地麵,一個“平地飛升”,連人加蒲團一下子升起了八尺左右,斜斜地落向了大殿中的香案之前,變成了麵南朝北之勢,使大殿中的所有人,都成了他的屬下。


    千裏獨行吳尚顯露出的功力越高,陰陽兩極葛伴月心中越高興,也越對吳尚不加懷疑,反而認為他是故意奮勇揚威,抬高自家的身份,讓自己好能將他尊為上賓。見掌教夫人玉麵上陰睛不定,知她搬石頭砸自家腳,無法收場,連忙閃身而出,嫵媚地笑道:“寶劍藏在匣中的時間越長,出鞘時的鋒芒就越厲。吳大哥果然不減當年之勇,多謝夫人讓我們大開了眼界。”


    有了陰陽兩極葛伴月的這句話蓋臉,無情劍冷酷心有了台階,她是個極為聰明的人,馬上就坡而下,道:“吳大俠的輕功,果然登峰造極,真不愧有千裏獨行之稱。”


    吳尚也借題發揮道:“二十五年前吳某在輕功上輸給了展翅金雕蕭劍秋,抱恨退出江湖,如今又出了一個鑽天鷂子江劍臣,吳某隻好老死山林了。”說完之後,既有英雄末路的傷感,也有忿忿不平,時存報複之心的怨恨,想讓冷酷心下決心來拉攏自己。


    無情劍冷酷心目視陰陽兩極葛伴月,得到的反應是連連點頭,確信千裏獨行吳尚和先天無極派有解不開的疙瘩,心中一喜,剛想相機收服吳尚歸入峨嵋。


    突然,遠遠地一聲唿哨傳來,聲音悠長而尖利,說明了打唿哨這人具備了極為深厚的內力,否則絕不會聲傳數裏。


    無情劍冷酷心的臉色一變,轉臉吩咐葛伴月留下兩個俊童,坐守常道觀,其餘的人跟隨自己,立即出發。


    千裏獨行故意端坐不動,免得讓冷酷心看出了破綻。


    無情劍冷酷心雖然狡猾如狐,但陰陽兩極葛伴月已承認吳尚是二十年前的故人,且目前又需要硬手相幫,破例放下架子,向千裏獨行求道:“眼下風雲突起,請吳大俠暫助一臂,事成之後,峨嵋上下不會忘記吳大俠援手之勞。”說完之後,還福了一福。


    一切順理成章,千裏獨行才一縱而起,大家一窩蜂似的離開了常道觀,向丈人峰下的建福宮馳去。


    數箭地之後,除去無情劍冷酷心和陰陽兩極二人勉強跟得上千裏獨行,其他人都遠遠地落在後麵。


    上部書提過,這建福宮原名丈人觀,傳為五嶽丈人寧封子的修道之所。到宋代,才改名建福宮。宮前有一小溪,清冽見底,終年不枯,四周林木蒼翠,濃蔭蔽日,雖到炎夏盛暑,也清涼無比,是避暑的最佳所在。


    眼看快到建福宮,突然一條人影,比弩箭還疾,一閃即至,向無情劍冷酷心稟報道:“峨嵋二老慘遭殺害,二太上剛到此地,已去驗看屍身,請夫人快去。”報完之後,折轉身形,頭前引路向建福宮奔去。


    千裏獨行一聽,就知道其中必有緣故。在百獸崖中他就曾建議武鳳樓扣下峨嵋二老作人質,殺死七步追魂冷鐵心,武鳳樓為顧大局,不曾同意。那麽殺死峨嵋二老的又是何人呢?在建福宮的委心亭內,果然看見並列陳放著司徒兄弟二人的屍首。一個黑瘦古稀的老人正須眉皆豎,目閃兇芒地在大發雷霆。從形象上千裏獨行馬上猜出,他是峨嵋三尊中的鬼刀司徒聖。


    鬼刀司徒聖陰沉著臉向冷酷心斥責道:“你辦的好事,在武林三狂家中,葬送了安兒的一條性命,今天又毀了英方、英奇二人,你娘家哥哥又閃爍其詞,吃不準兇手是誰。人又沒死在百獸崖內,這種無頭命案,豈能硬栽在青城山百獸崖的頭上!稱霸武林的事,還遙遙無望,而司徒一家,已死去兩代三人。據說清兒也有失蹤的可能,看你怎麽向全派上下交代。” 劈頭蓋臉的一頓斥責,這要放在別人身上,還真挺受不住,可無情劍冷酷心卻能鎮靜自若。直到鬼刀司徒聖斥責完畢,她才據理力爭道:“來青城山百獸崖查探三豹的真實情況,是教主親自下的命令,與我哥哥何幹?三人同來,為首主持事務的,絕輪不到我哥哥身上。兩位老人家的那身功力都會被人殺害,說明峨嵋派不殺別人,別人會來殺我們。生死關頭,再不當機立斷,情況將會更糟。我提議現在就抬二老之屍,去青城山百獸崖向青城派問罪,東方碧蓮和東方綺珠要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我先占據其窩巢,然後再傳書附近的武林人物,共議其罪。反正峨嵋派的人不能白死。”


    鬼刀司徒聖雖然身份高、威望重,是峨嵋派中的大上皇式人物,可就是對無情劍無可奈何。他心疼兩個堂弟的慘死,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無情劍冷酷心的計議,命令手下人抬起屍首,讓嶽黑、封高先去告知東方綺珠,說師祖司徒聖、師娘冷酷心馬上駕到,讓她出崖迎接。有鬼手十八刀司徒聖在場,嶽黑、封高兩個兇徒的氣焰不扇自旺了,健步如飛地撲到百獸崖,氣勢洶洶地傳給了巡山八猛,就停身在入崖的道旁,等候司徒聖、冷酷心的到來。


    消息傳到東方綺珠和東方碧蓮的耳內,玉麵無鹽東方碧蓮玉手擊案,一怒而起道:“峨嵋派純屬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咱們隻好來個玉石俱焚,和他們拚了。”


    目前東方綺珠最為倚重的是心上人武鳳樓,知他正在靜室,為三豹中中毒最深的鐵豹東方森疏通穴道,連同姑媽東方碧蓮一起快步走進了大廳後麵的三間靜室,去找武鳳樓計議,將如何對付峨嵋派的挑畔。


    進入靜室後,隻見武鳳樓頭上熱氣騰騰,兩鬢的汗水也落如雨下。鐵豹東方森目閃淚光在盯視著一度險些被青城山置之於死地的年輕人,他愧悔莫及。


    聽東方綺珠將八猛稟報的話學說了一遍後,隻氣得東方三豹怒目圓睜,特別是脾氣最為剛烈的鐵豹東方森,一怒之下,竟然艱難地沒用人攙就坐了起來。


    喜得武鳳樓高興地說道,“看來這軟骨一類的藥物,用先天無極真氣舒筋活絡,很能奏效,以孫兒的功力,尚且有此功效,等我三師叔到來,由他老人家親自施功,當事半功倍。請三位老人家切莫再悲觀失望了。”


    看出有恢複體力的希望,青城三豹當然心中欣慰,但大敵當前,人手不足,怎不叫他們老哥兒仨心急如焚。


    不料,靜室門外,人影一閃,有人輕喚了一聲“師父”,接著人已跨進了靜室門內。


    武鳳樓入耳識音,聽出正是自己的愛徒小神童曹玉,知自己的三位師長已經來到,心中一塊大石才落在了地上。


    小神童象磕頭蟲一樣,給靜室內的所有人一一磕過頭,才站起身來,垂手侍立稟報道:“三位師爺已到,暗地查出峨嵋派隻有鬼刀司徒聖一人來此,不願過早地驚動他們,決定暫不露麵。三師祖讓我告訴師父,改裝和東方姑姑一塊去崖下和他們相見,嚴詞拒絕對方進入百獸崖內,逼他們先翻臉鬧事,到時自有人出來幹預。讓我在百獸崖內協助八猛弟兄,防備外敵入侵。一路之上三位師祖已遍撒武林貼,通知江湖同道來青城山參加東方姑姑接任掌門的大典,並讓三位老爺子安心養病。”


    這真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金、銀、鐵三豹聽說先天無極派除缺德十八手李鳴有事滯留京城之外,其餘的三代五人全部來到青城山,還為百獸崖設想得這麽周到,都感動得眼含淚花。


    事不宜遲,玉麵無鹽和東方綺珠在前,武鳳樓改換了一身青城山下人的裝束,在唇上還貼了一撮小胡子,臉色也變得紫微微的,雜在下人們中,一齊向崖下走去。


    遠遠看出隻有東方綺珠和玉麵無鹽東方碧蓮姑侄二人,狡猾如狐的冷酷心眼睛轉了轉,她不等和東方家姑侄搭話,首先將陰陽兩極叫了過來,沉聲吩咐道:“東方綺珠率姑媽東方碧蓮出迎,更說明青城山內部空虛,三頭老豹肯定也傷得不輕,你速率手下兩童,從背後無人處暗自進去,將三頭老豹先俘過來,有了人質,不怕她們不答應。教主已決定將這裏辟為別宮,任命你為此處宮主,勿負教主的切望,速速動身前去吧。”


    陰陽兩極葛伴月先謝過了夫人的關照,然後要求道:“百獸崖坡陡山險,巡山八猛又善於防守,兩個童兒恐難順利通過八方風雨棍陣,請掌教夫人準吳大哥助我一臂之力,好有成功的希望。”


    無情劍冷酷心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點頭答應了。


    目視漸漸遠去的人,七步追魂冷鐵心突然向妹妹說道:“以妹妹的機智,怎麽做出這種不明智的決定?這個葛伴月豈能擔當如此重任,恐怕連兩個兔崽子也會一齊斷送,偏偏又搭上一個千裏獨行。”


    無情劍冷酷心陰險地低聲說:“小妹我倒要反問哥哥一句,以你七步追魂的名號,也會問出這等不明智的話來!葛伴月自己不肯拿血本,就想撈到好處,是該讓他賠進兒文的時候了。再者說越死傷人多,仇結得越大,投靠咱們越有決心。至於千裏獨行,我是有意試他一試,要是通不過八方風雨棍陣,咱們豈不是又多了一個吃閑飯的。”


    聽妹妹這麽一說,連七步追魂冷鐵心也暗暗凜然,剛想指揮手下的峨嵋傘徒對東方綺珠和玉麵無鹽二人形成包圍的陣形,無情劍冷酷心突然將嬌軀貼近了自己的同胞大哥,把聲音壓得低若蚊蠅地問道:“兩個討人厭的老東西,你是怎麽處死的?千萬別露出一星一點的痕跡。”


    輕輕兩句話,驚得冷鐵心身子一軟,聲音微微發抖地反駁道:“峨嵋二老是死在青城山人的手內,與愚兄何幹!你可不能胡亂瞎說,這不是說著玩的。”


    無情劍詭詐地一笑說:“我知教主兩次提你升任副教主,都是兩個老不死的堅決反對,你恨死了他們二人。這次你要求和他們同來,我就知是要拔出眼中釘和肉中刺。


    這種事情,能瞞別人,是瞞不了妹妹我的兩隻眼睛。隻希望你千萬別露出馬腳,那可就偷雞不成,反而舍去一大把米了。”


    七步追魂冷鐵心默然不語。


    看見東方綺珠快要臨近,無情劍冷酷心顧不得再和哥哥私語,寒起麵孔迎了上去,端起了當師娘的架子。


    東方綺珠將心中怒火壓了一壓,以門下弟子之禮拜見了師娘無情劍冷酷心和二師祖鬼刀司徒聖。


    玉麵無鹽東方碧蓮心胸本就狹窄,父叔三人中毒,峨嵋派用心險惡,錯非是武鳳樓和先天無極派大力來援,這座百獸崖,今日已是冷酷心的天下了。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一麵暗暗提聚摧魂掌力,一麵冷然說道:“司徒夫人,再次來我百獸崖,是何居心,請不要再遮掩了。”


    雜在人群之中的武鳳樓心想:哪有這種問話的,這不是逼著無情劍冷酷心下決心翻臉嗎?居心險惡的無情劍在東方碧蓮的斥問下,竟然還能臉色不變,若無其事地“喲”了一聲說:“蓮妹子,你碰上什麽不順心的事了,怎麽拿著嫂子我當出氣筒?峨嵋、青城至親骨肉,近如一家,三位老爺子致癱,掌教真人心急如焚,繼峨嵋二老之後,又派我來請三位老爺子進入峨嵋福壽堂,親自為三位老爺子診治,這不連二太上都親自跟來了。就因為該死的福壽堂金鑫,在那個節骨眼上來了一趟,連峨嵋三尊都將洗刷不清了。教主決定召集武林同道,公開審問金鑫,一定耍弄個水落石出,還青城山一個公道。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咱們應當還是一雙好姐妹呀。”


    性如烈火,不善詭辯的玉麵無鹽,隻氣得一張俏臉由白泛紅,由紅轉紫,最後變成了鐵青,兩隻玉掌微微上提,兩道眼神好象就要噴出火焰,死死地盯著冷酷心,隻要對方敢前進一步,她就會以一死相拚。


    無情劍冷酷心故意將兩手一攤,向峨嵋三尊中的司徒聖苦笑道:“看起來,孩兒是不行了,還是老爺子上前答話吧。二老慘死的事,過後再提。”


    鬼刀司徒聖也是性如烈火的人,被東方綺珠姑侄擋在百獸崖外,他豈能容得,老臉一變,怒聲喝斥道:“碧蓮,綺珠快快閃開,讓老夫進去,先看三位老哥哥要緊。”


    見峨嵋派的人執意非闖進百獸崖不可,玉麵無鹽的俏臉已氣成了絳紫色,將提起的雙掌一分,亮出了青城山倚為鎮山之術的摧魂八掌,硬阻住鬼手十八刀司徒聖的去路。眼睜睜百獸崖下就要發生一場血肉紛飛的慘劇。


    忽然一行數十人從常道觀方向飛馳而來,領頭的那人一麵奔跑,一麵狂喊:“二太爺、掌教夫人、冷總管,兩位老爺子被青城山的人暗地謀殺了。”


    由於這場醜劇是兩個人共同導演的,這一下可露出破綻了。嶽黑、封高二人奉命拜山時,早將峨嵋二老的死訊報知了青城山百獸崖,所以才有東方碧蓮的那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如今死屍抬出,才向鬼手十八刀司徒聖三個峨嵋主事人報喪,就前言不搭後語,自相矛盾了。


    兩具屍體剛剛放在地上,玉麵無鹽東方碧蓮的櫻唇中,發出了一聲極為疹人的冷笑,蓮足微頓,嬌軀已然縱起,正想甩出兩掌,用摧魂掌力擊碎屍體解恨,突然一條極快的人影,從衰草旁怪石叢中一飄而起,正好搭上了東方碧蓮的一隻玉腿,同時傳來一聲“蓮姐姐是我”,隨著話音,東方碧蓮已被那人輕輕地攙著一同斜斜地落在了地上。


    玉麵無鹽聽出阻攔自己不讓毀去峨嵋二老屍體的,是五嶽三鳥中最為傑出的人物,有獨步武林之稱的鑽天鷂子江劍臣,知他的為人素來持重,這次所以不避男女之嫌,攙扶自己,是將我東方碧蓮當成了姐姐一樣看待。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武林第一美男子時,枯死多年的芳心,曾微微一陣顫動,不由得有些好笑。反正青城、先天無極兩派已和好如初,自己和江劍臣的姐弟名份早定,扭頭看去,隻見江劍臣雖年近三十,還是豐姿如五,五官俊秀,顧盼神飛,美若少女。看完之後,不光親熱地叫了一聲:“三弟”,還把嬌軀向他又靠近了一些。


    別看僅僅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看在城府極深的無情劍眼中,就知道今天的大事去矣,示意自己的娘家哥哥出麵答話。


    哪知道鑽天鷂子江劍臣一露麵,七步追魂早已噤若寒蟬了。


    氣得鬼手十八刀剛想發話,鑽天鷂子江劍臣已放開了玉麵無鹽的柔手,前跨兩步,用手一指峨嵋二老的屍體,朗聲問道:“司徒二弟,知道你的二位堂弟是死在誰的手中嗎?”


    為句話要從另外一個人的嘴中說出,隻不過是一句普通的問話而已,但從鑽天鷂子江劍臣的口中說出,那份量就大不相同了。


    聽得鬼手十八刀司徒聖臉色一變,凜然問道:“老夫聽不懂你這句話的意思,能不能說得詳細點。”


    鑽天鷂子江劍臣看了一眼臉色如土的七步追魂,再瞟了一眼故作鎮靜的無情劍冷酷心,兩隻手掌一拍,從一塊高大的石柱後麵,一個美豔的嬌憨少女,押著一個垂頭喪氣的匪徒走了出來。從那匪徒所穿的衣服上,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他是一名峨嵋派的徒眾,那嬌憨少女是個大有來頭的人。她正是號稱天下第一神劍的醉仙翁馬慕起二弟馬慕岱的孫女,雲海芙蓉馬小倩,大小十口彎刀,和冷焰刀譜的目前擁有者。一看清那個被俘人的麵貌之後,七步追魂炸開了當頂,飛走了三魂七魄,翻手七支迫魂釘,閃電般射向了那人,他想殺人滅口。


    早有防備的雲海芙蓉馬小倩,玉腕一翻,抖手將那名俘虜拋向了姑爹江劍臣,再把嬌軀一晃,閃開了七步追魂冷鐵心打來的七支追魂釘。“嗆”的一聲,冷焰噴射,奇形大彎刀一閃而出,她無理占三分地罵道:“該千刀萬剮的賊殺才,瞎了你祖宗八代的狗眼,也敢惹起小姑奶奶我來了,亮出你老小子的兵刃,小姑奶奶給你一個公開拚鬥的機會,呆會兒我大爺爺一步來到,就要你老小子的命了。”


    聽說神劍醉仙翁馬慕起也隨後趕到,連鬼刀十八手司徒聖都有些慌了手腳,何況麵前還有藝業高他半籌的江劍臣在場!他決心拚著丟人,將鋼牙一錯,跺腳罵道:“峨嵋二老不能白死,你們先天無極派的人不要賣狂,等老夫將峨嵋掌教喚來,所有帳目一次結清好了。”說完,將手一揮,率領兩個記名弟子嶽黑、封高一陣風似的先走了。


    聽說鬼手十八刀要親自去喚峨嵋掌教司徒平,知一場惡戰不可避免,趁此時機,殺一個少一個。鑽天鷂子江劍臣笑著叫道:“倩兒,你的雙手可是峨嵋派的大總管,號稱七步追魂,你可得小心自己的一條小命。”


    雲海芙蓉馬小倩知姑爹這是在提醒自己要痛下殺手,這個心高氣狂,手下兇狠的女中羅刹起手就是一招“抽刀斷水”,冷焰刀寒芒逼人,向七步追魂鐵心掃去,硬生生地將七步追魂逼得連退三步。


    馬小倩一招得手,豈肯再停,玉腕一翻,“纏頭裹腦”


    又閃電般地削出了一刀,使冷鐵心百忙之中,不得不身形一塌,來了個“藏頭躲頸”。


    雲海芙蓉馬小倩小嘴一撇,手腕翻轉,削出去的冷焰刀竟然一閃卷麵,正好碰上了七步追魂冷鐵心的身形一長。


    隻聽“哢嚓”一聲輕響,將七步追魂冷鐵心的後腦勺削下了巴掌大一片頭皮來,鮮血頓時染紅了脊背。


    手足情深,無情劍冷酷心的青霜劍一閃,“一針定海”


    向雲海芙蓉馬小倩的太陽穴點去,硬逼馬小倩放卉自己的兄長。


    鬼機靈的雲海芙蓉假裝躲避冷酷心的無情一劍,嬌軀一矮,上避青霜寶劍,激冷酷心換招。在這眨眼間,馬小倩嬌軀一彈,斜斜射向半空,手中冷焰刀已織成了一片刀網,向七步追魂罩去。


    也是惡有惡報,冷鐵心怎麽也猜不出,馬小倩以一個女兒之身,能有這麽好的一身功夫,再想躲閃,哪裏還來得及,隻好一咬鋼牙,右掌在前護胸,左手拚死去硬抓冷焰刀背。雲海芙蓉馬小倩勝券在握,怕無情劍再來幹擾,先沒要冷鐵心性命,隻把手中的冷焰刀改用了“迴光返照”一閃而迴,正好能夠上冷鐵心的手腕,迅速向前一錯。隻聽一聲慘叫,七步追魂的半條手臂掉在了地上。


    無情劍冷酷心疼得驚叫一聲,“刷刷刷”一連三劍,攻向雲海芙蓉,企圖阻止她再去對七步追魂下毒手。


    玉麵無鹽冷笑一聲,剛要去扯腰間軟鞭,鑽天鷂子輕叫一聲:“殺雞何用牛刀,讓孩子們去鬧吧,我們在一旁觀陣好了。”  說也怪,從來都是固執任性、蠻不講理的玉麵無鹽,今天聽這麽一勸,真的放下了軟鞭,並還把身體退後兩步,重迴到鑽天鷂子江劍臣的身邊。


    改過裝束麵貌的武鳳樓故意將嗓音改成嘶啞,大聲叫道:“堂堂青城百獸崖,豈容外人在此無理取鬧,小人不才,願替三位老爺子灑盡我一腔熱血。”順手用自己手中的五鳳朝陽刀換過了一名侍婢的短劍,劍訣一領,靈蛇似的逼向無情劍冷酷心,替下了雲海芙蓉。


    這一下,可苦了跟隨前來的峨嵋派徒眾,總管失去右臂,掌教夫人在和敵人拚命,就讓他們馬上有殺身之險,任何人也不敢退後一步。


    鑽天鷂子悄聲向玉麵無鹽說道:“蓮姐姐,還是兄弟的招兒可使吧,換上你我,誰好去殺那些三四流的角色,也隻有他們了。”


    玉麵無鹽舉目一瞧,果然,馬小情自武鳳樓接過無情劍冷酷心之後,已無敵手可找,一揮手中刀,向那批峨嵋徒眾殺去。


    可歎那些平日裏狐假虎威的峨嵋徒眾,一向是欺行霸市,淩辱別人,身上的武功雖然也能說得過去,可一到女中羅刹馬小倩的手中,隻好任她宰割了。


    幾個照麵過後,地上豎七橫八的躺倒不下三十具屍體,連玉麵無鹽也看不下去了。


    鑽天鷂子江劍臣按大師兄的旨意,一心從玉麵無鹽身上化解過去的梁子,故意向她獻殷勤道:“蓮姐姐是當家主事人,你要心中怨氣不出,就叫倩兒他們多殺幾個。”


    玉麵無鹽一瞪眼道:“姐姐對你們爺們的疙瘩,早已化開了,誰希罕你來巴結我。”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


    從姑爹江劍臣的眼神中,領受了停止再殺的暗示,雲海芙蓉隻揚刀威嚇,虛張聲勢。幫規雖嚴,腦袋要緊,剩下的峨嵋派徒眾護著冷鐵心先行撤了下去。


    無情劍冷酷心二十招以後,就試出這個麵色絳紫、嘴有小胡子的人,不是等閑之輩,再看見手下人已逃下山去,心中大亂,知道再鬥下去,說不定自己也得毀在青城山。想到這,手中劍虛晃一招,也撤身後退了。


    出乎意料的大勝,所有青城山的人都大聲歡唿,特別是東方綺珠,抓住馬小倩的雙手親熱的不得了。


    玉麵無鹽一改往日淒楚臉色,滿麵春色進入百獸崖大廳,剛想喚手下人送上茶點,招待江劍臣、馬小倩、武鳳樓三人。忽然看見八猛之首在大廳之外向她連連以目示意,她讓東方綺珠招待客人,自己一人悄悄走了出來。


    大猛一聲不響地將大小姐引到青城山囚禁敵人的處所,閃身一旁,讓她進去觀看。


    玉麵無鹽懷著好奇的心情,緩步走進了囚室,一眼看見小神童曹玉和一個麵容清臒的老者傲然上坐,下麵倒剪二臂的綁著一個錦袍人和兩個麵目姣好的俊童。


    不用筆者多舌,讀者早已明白,有了千裏獨行吳尚這把硬手作內應,活捉陰陽兩極和他的兩個俊童,還不是易如反掌!哪知在審問過程中,那個錦袍人卻極力否認自己是陰陽兩極葛伴月本人。


    一見又有一批賊子落網,玉麵無鹽東方碧蓮心中更為高興,還沒等她向陰陽兩極開口審問,錦袍人看來了個女的,忙不迭地開口向東方碧蓮求道:“小婦人叫章大雲,是奉我丈夫陰陽兩極葛伴月之命假扮他的,按峨嵋派的指示,前來協助他們,隻求饒恕小婦人一條性命,我情願供出陰陽教的一切機密,倘若不信,請這位女俠驗證小婦人的下體。”


    極富江湖經驗的千裏獨行吳尚,看出章大雲的所言不虛。


    玉麵無鹽一聲不響地將章大雲一把提起,拋向了一間暗室,喚來兩個幹粗活的婦人,仔仔細細地查驗了一遍,確認是個女人。知陰陽教中的駕下年輕人,都是些邪淫色鬼,斥令大猛將他們二人押到無人之處,結果其性命。讓心思靈巧的小神童陪著自己,詳細審問了章大雲,為搗毀陰陽教作了周密的安排。


    千裏獨行吳尚被請進大廳以後,和鑽天鷂子江劍臣一齊被東方綺珠讓到上座,她自己飄飄下拜道:“綺珠愛鳳樓之心,至死不移,但他遵循亡母遺命,和魏銀屏訂婚在前,奪之非義。縱觀近年來鳳樓待我,無異於自己發妻,綺珠已心滿意足,決心在接任青城山掌門大典上,改換道裝,永絕紅塵。隻求鳳樓能將一子姓我東方,續我青城的後代香煙。綺珠死亦瞑目了。”說完後又拜了下去,一席話驚得武鳳樓目瞪口呆,失魂落魄。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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