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翅金雕蕭劍秋正念叨李鳴,李鳴竟然一頭闖了進來!江劍臣大怒,正想責備他不遵自己所定的三日之約,武鳳樓隨後趕來,呈上了楊氏夫人一封手書。


    江劍臣自幼遺棄,除去師門之外,沒享受過天倫之樂。如今身世雖明,可老爺已經作古,所以一見慈母手書,孺慕之情,油然而生。當下,也不暇再責李鳴,忙接過母親書信,展箋拜讀起來。


    隻見書上寫道:“楊鶴雖為兒舅父,卻一再殘害我司馬一家,已屬恩斷義絕,殺之實不足惜。吾兒勿以我故而置父仇於不報,置己於不孝也。恐你勢孤,特遣樓兒、鳴兒前往相助。淩兒、玉兒足可代兒承歡也。事關重大,好自為之。”


    江劍臣看罷手書,禁不住心潮湧波,激動不已。他原來還怕母親手足情重,阻止自己,沒想到母親也對楊鶴恨之入骨,致函求誅。雖然麵對萬歲逼令騙殺侯國英之難題。他心裏也不由泛上一絲父仇得雪的快意。


    就在江劍臣看信的時候,蕭劍秋已把一切經過詳情告訴了武鳳樓和李鳴。就聽李鳴撲哧一笑說:“萬歲的聖旨,誰敢不遵?請老駙馬轉奏聖上,一切按旨行事。請萬歲恩準相機緩圖就是了。”


    蕭劍秋默默不語。江劍臣剛想喝斥,老二追雲蒼鷹白劍飛已雙眉倒豎,兩目盡赤地罵道:“沒有骨氣的東西!侯國英殺孽再重,國人皆曰可殺,可她對你師父始終是忠貞不二,騙而殺之,豈不惹萬人唾罵!何況……”


    他想說“何況侯國英已懷有身孕”,但身為師兄,囿於禮教,他終於咽下了“何況”後麵要說的話。


    蕭劍秋何嚐不是也有些想法!但他和白劍飛不同。若是聖上傳旨,派兵剿滅石城島,捕而殺之,他是擁護的。對騙殺侯國英,他也覺得手段太卑鄙,有損先天無極派的聲譽。但擺在麵前的事實告訴他,石城島海上天險,又有五萬鐵甲精銳,高手如雲,縱派雄師百萬,如何能殺得了她!


    正當五嶽三鳥師兄弟三人聽了李鳴的話,一愁、一怒、一恨之際,機靈鬼李鳴對老哥兒仨的態度,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忍住笑正色說道:“二師伯息怒,請你老把我的話再琢磨琢磨。”


    一句話提醒了白劍飛,他哈哈一笑說:“好計!好計!聖命難違,咱就請他恩準相機緩圖吧。”


    展翅金雕蕭劍秋也釋然而笑了。好個鬼小子,法兒真絕!


    請來了老駙馬冉興,由蕭劍秋把話說得宛轉一些,求他迴複聖命。冉興是個老實人,哪知是李鳴這壞小子設套叫他鑽。他滿口應允,高高興興地進宮麵去。


    等他把話奏明給崇禎,朱由檢喟然歎道:“禦姑丈,你太誠實,受他們的騙了!請想,光相機行事,就沒有準確的日期。再加上緩圖,那豈不是遙遙無期了?”


    冉興一聽,愕然怔住了。這時,忽見曹化淳進來奏道:“刑部侍郎黃克讚有本,奏稟有一年輕武士,聲稱殺了楊鶴,自投到案,請旨定奪。”


    崇禎麵色一變,恨聲說道:“果不出寡人所料。江劍臣情甘一死,也不願去騙殺侯國英,寡人失算了。”


    老駙馬冉興到底和五嶽三鳥素來不薄,聞言大驚,懇切奏道:“武鳳樓、江劍臣不無微勞,請萬歲開恩。”


    崇禎注視冉興良久,突然說道:“禦姑丈速去刑部,先查明詳情待奏,寡人隨後就到。”說罷,袍袖一拂,自迴寢宮去了。


    老駙馬冉興心急如火,剛出午門,缺德十八手李鳴已陪同武鳳樓焦急不安地在金水橋畔立候。冉興寒著臉色道:“你三叔也太胡鬧了!怎麽能自去刑部投案?惹得萬歲龍顏震怒。這一來,後果就很以收拾了。”


    李鳴急得雙手亂搖說:“駙馬千歲,你怪錯了人啦!自投到案的,是我那個任性而不懂事的小師姑李文蓮。”


    冉興又是一驚,頓足長歎道:“亂了套了!我得急奏皇上,不要駕幸刑部啦。”說完,飛步跑入午門。


    武鳳樓、李鳴急忙趕到刑部,早已一眼看出江劍臣已化裝成老家人模樣,在刑部門前徘徊。一見二人趕到,皺眉恨道:“這個女屠戶太也可惡!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我添堵。若不是怕老的不講理,我真想宰了她省心。”


    幸好原刑部尚書崔文升是魏閹一黨,已遭拿問。現由黃待郎黃克讚暫時署理。黃克讚與李鳴之父李精文是同科進士,原有通家之好,李鳴遂帶著師父、大哥大搖大擺地進了刑部衙門,先拜見了黃侍郎,然後才潛蹤隱跡來到外麵班房。


    江劍臣等三人隱身一看,隻見女屠戶李文蓮新換了紫色武生頭巾,新的五色金線彩繡牡丹大花的紫色羅袍,蔥綠色長褲,高鞋粉底皂靴,精神煥發,玉容嬌豔,大馬金刀地坐在班房中唯一的一把太師椅上。


    李鳴心想:這個小姑奶奶哪裏是來打官司,分明象上級官吏到刑部班房視察來了。


    隻聽女屠戶象使喚下人似地斥道:“你們的頭兒這麽難請!人去了好半天了,也不見他的鬼影。把大爺幹在這裏,茶水點心,要啥沒啥,叫我怎麽蹲!大爺可是刺殺三邊總督楊鶴的正兇正點,不把大爺我伺候得地道點兒,大爺一不高興,跺跺腳上房一走,這人命關天的血案,叫你們這般小子替大爺背去。”


    幾個捕快沒有一個不頭青臉腫,可能都是叫女屠戶給揍的。這時聽女屠戶一罵,不光不敢生氣,反而作揖打千,賠著笑臉說道:“迴大爺的話,我們頭兒毛金常,外號人稱金毛吼,很夠朋友,最敬硬漢子。要是見到了大爺你,還能不上前趕著巴結?你大爺別躁,這就來了。”


    女屠戶抬手揍了那個說話的捕快一巴掌,打得那捕快一齜牙,也不敢哎喲。女屠戶罵道:“大爺我不聽你的捅套話,大爺要真的。怕挨揍,快給大爺上茶端點心。”


    江劍臣看了,不由得暗暗搖頭。心想:這些捕快,平常作威作福慣了,叫他們吃些苦頭也好。正想著,忽聽外邊一選連聲傳了進來:“頭兒到!”


    隨著喊聲,四個小捕快簇擁著一個彪形大漢走進了班房。


    別看這刑部大班金毛吼姓名不雅,人卻生得威猛高大。三十七八歲年紀,細腰多背,身高七尺,虎勢生生,很是攝人。他可能眼高於頂慣了,更加上早已聽手下捕快學舌,沒進門已氣得怒目圓睜。


    如今又見那把隻有自己才許落座的太師椅竟被一個二十歲不到的俊美少年占去,不由得怒吼了一聲:“死賊囚,快給老子滾起來!”


    說著,一隻蒲扇般的大掌向女屠戶當胸抓去,女屠戶再潑辣,到底是女兒之身,前胸禁區哪容人胡亂去抓?她氣極冷哼,巋然端坐不動。等那隻大手眼看切近時,陡然右手一翻,正刁住毛金常的手腕。略一用力,已把毛金常拗跪地上,腕骨如折,痛唿求饒,兩鬢角已冒出豆粒般的汗珠來。


    女屠戶信手把他甩了個翻過,罵了聲:“瞎了眼的東西,敢向大爺賣橫!官司你替我打了吧。”嘴裏說著,雙腳一點,一式“乳燕穿簾”,已躥出班房,再一頓腳,早到了房上。


    那大班毛金常先吃足了苦頭,又見點子要飛,嚇得他衝出班房,撲地跪下,雙手亂搖,連叫:“大爺別走!大爺請迴!”其他的場麵話,全都給嚇忘了。


    倒是刑部侍郎黃克讚不愧為刑部幹員,他隨後趕來,見此情景,拱手讚道:“少俠真不愧為武林一秀!快請下來,我替你責罰這些東西就是了。”


    女屠戶本不想走。隻是為了抖抖威風,嚇唬嚇唬刑部大班金毛吼。一見毛金常跪地請留,那些捕快跪了一片,連刑部官員都向她低聲下氣,她滿足地笑了。


    飄身下來,衝著黃侍郎發話道:“你就是刑部的主事人了?看樣子,你的官不小,想必造孽錢也掙得很多。大爺是欽犯要案,每天給大爺備三桌上好的酒席,再挑兩個你府中的俊丫頭來伺候我。大爺認命蹲監,你也好官升三級。”


    江劍臣一看有黃侍郎出頭,不會再鬧翻了,急把武鳳樓、李鳴喚出刑部,艱難地說道:“我雖對侯國英沒有真情,但絕不會屈從聖命,前去行騙殺她。可眼下,女屠戶為我蹲監,我們又實在得罪不起她的師父華山神尼,免她糾纏,我隻得兩事相較取其輕,不得不去石城島了。這也許正迎合了你掌門師伯的心意。爾等速迴駙馬府,報知此事,不準跟來。”


    說罷,從李鳴手中要過了自己原來的衣物,直到看二人走遠了,他才恢複了本相,往了東石城島趕去。


    離開京城,定了不到十五裏,快刀啞閻羅郭天柱擋住了去路。江劍臣因欽佩其是條鐵漢,不惜以啞叔唿之。今天見他冷然擋道,不由得一怔。


    啞閻羅冷然責道:“我家少主人對三俠一往情深。為了你,她甘冒殺身之禍,替你報了父仇。如今她又頂替三俠去刑部投案,於情於理,你都不該棄之不顧。天柱受華山兩代知遇之恩,明知以卵擊石,也不得不一阻三俠大駕了。”


    江劍臣知道啞閹羅誤解了自己,他哪裏知道,自己正是為了救出癡心為已而身陷牢獄的女屠戶李文蓮,方才屈從聖命,為皇上鏟除心腹大患,去騙殺女魔王侯國英呢!事關朝廷隱秘和先天無極派的聲譽,他又不能向啞閻羅明言,隻好苦笑了一下說:“江某之心,唯天可表。老前輩日後自知。請讓劍臣上路。”


    啞閻羅郭天柱生來執拗,江劍臣話又說得含糊,他如何肯信?不退反進,已欺身到江劍臣身前三尺,毫不遲疑地拔出了自己那把殺人無數,賴以成名的快刀。


    江劍臣暗暗著急,怨自己命途多乖,什麽岔事都能叫自己碰上。他歎了一口氣說:“啞叔,憑我江劍臣三字,難道還不能取得你的相信?我要走了。”


    按說,江劍臣說的全是由衷之言。可聽到啞閻羅的耳中,卻變了味了。他把江劍臣那句“憑我江劍臣三字”,錯會意為向他示威逼退。


    幸好,他對江劍臣真有三分顧忌,沒敢立下煞手,快刀一橫,變色說道:“天柱自知不敵。但我要不血濺五步,絕不容三俠東去一步。”


    江劍臣的心略的一跳,知郭天柱誤會深了,把心一橫,就想對他說出真情。也是合該出亂子,正當這時,忽然五匹快馬四人乘騎,閃電而至。馬上人高聲歡唿道:“三爺果然來了!先收拾那個鷹爪孫。”沒容江劍臣分說,四條人影一晃,四條藤棒已結成嚴密的棒幕,向快刀啞閻羅迅疾罩去。


    這一來,可真要了江劍臣的命!來的四人,竟然是秦嶺四煞。他們是女魔王特意留在京城附近,時刻留意保護江劍臣的心腹死士。象楊鶴被殺這等大事,自然逃不脫侯國英在京城附近織成的天網。


    四煞竟陰差陽錯地把啞閻羅當成追捕江劍臣的武林高手,加上他們報恩心切,一下子傾全力出擊。啞閻羅猝不及防,還真幸虧他應變神速,互相一擊之下,就被江劍臣用先天無極真氣從中插開。


    就是那樣,慘象畢竟未能幸免。啞閻羅郭天柱身中兩棒,狂噴鮮血,幾乎栽倒,而四煞兄弟也有三人各被劃了一刀。隻有大煞左青龍幸免流血,還算不幸中之大幸。


    江劍臣剛想上前去扶啞閻羅,郭天柱已一聲冷哼,憤提殘存之氣,落荒而逃。江劍臣知道追上去,也難一時說清,呆立當場,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秦嶺四煞包紮好傷口,雖說都是鐵漢,也隻有讓左青龍一一抱伏馬鞍,再請江劍臣上馬。江劍臣心潮起伏,不能自抑。最後,一咬鋼牙,躍上馬鞍。


    眾人來到海邊,棄馬登舟。水波萬裏,碧浪揚帆。


    上了石城島的沙灘,隻見島上依勢築城,蜿蜒曲折,城內屯兵,外圍設防。不足半年,一座荒島已被女魔王整頓得井井有秩,固如金湯。生平傲骨淩人的江劍臣,也不得不暗暗歎服她的韜略與才智了。


    島卒報入。女魔王侯國英飛奔而至,隻身來迎。


    秦嶺四煞三人負傷,自有島上人護送調治。左青龍誠惶誠恐,打千請罪。女魔王輕搖粉頸,寬容地一笑,左青龍識趣地走開。


    直到最後一個兵丁也悄悄離去,女魔王才伸出抖顫的玉手,攀住了江劍臣的肩頭。


    想到自己的來意,江劍臣如遭電擊,直欲晃身閃開。但當他的目光掃落在女魔王侯國英那更形消瘦的玉頰上時,他的心顫栗了!人也僵立在原處。


    女魔王侯國英貼進了江劍臣的懷內,吐氣如蘭地喃喃地說道“劍臣!千萬不要說話,讓我好好地休息一會兒。”說完,閉上了她那雙更大更美的秀目。


    鑽天鷂子江劍臣的眼睛濕潤了。他把心一橫,猛錯鋼牙,集聚先天無極真氣貫於右臂,手掌慢慢舒展,緩緩揚起,正想印上女魔王侯國英的後心,讓她毫無所覺地甜甜地死在自己的懷內,這是她最幸福的死法。


    忽然,懷中的女魔王那高高隆起的肚腹,劇烈地跳動了幾下。


    江劍臣猛可地好象被利箭紮穿了心肺似的疼痛了。他知道,侯國英就要臨產,即將替他司馬家生下傳宗接代的兒女了!從父親司馬文龍的一生遭遇,母親楊碧雲的紅顏薄命,自己的幼遭孤棄,以及女魔王侯國英對自己的生死苦戀和快要哇哇墜地的腹中兒女,象一條條苦藤,牢牢地纏緊了江劍臣的整個心身。


    他的手不是慢慢地印向女魔王的後心,而是輕輕地小心地圈向了她的幾乎粗了兩倍的腰肢。女魔王貼在江劍臣懷內的俏臉,綻開了一絲笑意。


    江劍臣的心情,亂得象一團麻似的,他幹脆也不去理它。右臂轉圈,左臂下沉,輕輕托起了女魔王,一步一步地向海邊走去。


    女魔王侯國英悄悄地睜開了一雙美目,盯了一眼臉上滿掛淚水的江劍臣,一聲不響地伸出手去,輕輕地為他抹擦著,銀鈴似的笑聲又鑽入江劍臣的耳中。她高興地說道:“劍臣,我真的滿足了!因為你第二次不舍得殺我。”


    江劍臣心頭劇震,幾乎失手把女魔王摔落在地上。女魔王侯國英心情很好,兩臂緊緊勾住江劍臣的脖子,把滾燙的俏臉貼上了江劍臣的腮邊,喁喁私語:“你是赫赫奇男子,凜凜大丈夫。從你的臉上,我能預測出準確的陰晴來。”


    江劍臣不走了,慢慢地坐了下來,把頭也深深地埋入了侯國英的懷中。


    陣陣涼風,點點海鷗,一點也沒有驚動他們二人。甚至連巡邏的島兵也都遠遠地避開了這裏,讓二人一直保持著這種姿勢,直到月上海天。


    這對生死冤家正沉浸在他們相識以來未有過的濃情蜜意之中,忽聽一個蒼勁的聲音喊道:“兩位三弟,上好的一桌海鮮,熱了三次,都走淨味兒了。榮兒賭咒不再熱了,這玩意冷了可真腥呀!”


    江劍臣聽出是六指追魂久子倫的聲音,猛地一震。女魔王也覺得太對不起兩個老哥哥了。江劍臣挺身而起,輕輕把侯國英放了下來。榮兒已滿麵笑容地嘟嚷道:“老爺子自己嘴饞,反來拿榮兒當幌子!隻要老爺子能煞住饞勁兒,看榮兒能不能再熱上十遍、八遍?”


    六指追魂久子倫和秦嶺一豹許嘯虹哈蛤大笑,聲震海灘。


    眾人歡笑著進入島上王國的軍事核心——議事大廳,廳內巨燭通明。夏侯雙傑、蕭湘劍客韓月笙,風流劍客晏日華等一幹人,齊上前見禮。江劍臣隻好強顏應對,借酒澆愁。


    不料,酒過數巡,六指追魂和秦嶺一豹二人告訴江劍臣,為給侯國英擴大勢力,要迴關內去邀幾個幫手,匆匆離去。


    二人走後,大廳內凡是有資格參加島主侯國英和江劍臣久別重逢歡宴的,都是女魔王的心腹部下,也都是江劍臣的舊相識。眾人頻頻勸酒,江劍臣又是酒入愁腸,直喝得酩酊大醉,方才罷休。


    這一醉,到底醉到什麽程度和醉了多久,江劍臣是一點也不清楚。等他睜開眼睛看時,天色已然昏暗下來。因為房內沒有點燃蠟燭,所以,也就更覺黑暗了。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中暗想:為了我的到來,石城島上下歡騰,所有的人無不麵帶喜色,足見這些人對侯國英的擁戴。五萬鐵甲,數百高手,又如此萬眾一心,眾誌成城地據守海上天險,怪不得當今萬歲慮為心腹大患!


    自己此行,也說明了小皇帝的見識深遠,策略高明。因為皇上知道,即使派十萬雄師,耗千萬餉銀,也不見得能一舉攻下石城島。但隻要我江劍臣一人,想殺女魔王侯國英,不僅是舉手可得,而且從女魔王很得部下之心看來,就讓我江劍臣功力通玄,輕功再高,殺了侯國英之後也絕不能夠全身退出石城島,她的部下非殺我給她報仇不可。


    再退一步來說,就讓我能於殺她之後僥幸逃出,以六指追魂久子倫、秦嶺一豹許嘯虹為首,必然和青城派聯合,大舉向我報複。我過去的對頭再乘機而動,那樣一來,別說我江劍臣難逃活命,就是整個先天無極派,也必然遭到毀滅。小皇帝的這一招真高,也真絕!


    江劍臣想到這裏,心頭一驚,冷汗一冒,頭腦清醒了不少。


    猛然想起武鳳樓曾對自己說過,當今萬歲打算聘請武林異人,江湖豪俠,重新組織錦衣衛,還準備精選幾人作為他的禦前侍衛,以防魏閹餘黨刺王犯上。自己當時聽了,也未放在心上。如今結合著現有事實,觸動了他的敏感神經,心中再次想到要是小皇帝能利用九五之尊,天威權勢,把青城三豹拉為己用,則先天無極派的處境就大為可慮了。


    江劍臣正自呆呆地想著,房中燈光一亮,隻見女魔王的心腹丫頭榮兒,滿臉戚容地捧來一碗蓮子湯,放在床頭櫃上。然後,一聲不響地側立一旁,好象有滿腹心事,又不願說出口來似的。


    江劍臣雖然口幹舌燥,也不去理會那碗蓮子子湯,又仔細地打量了榮兒一番。榮兒也好象看出了江劍臣的疑慮,強自在臉上放出一副笑容來。但那笑的摸樣,比哭更令人心疑。


    江劍臣知道女魔王一定有事,事情可能還不小。否則,以榮兒那爽快潑辣的性子,絕不會形之於色。同時,也猜知女魔王侯國英一定嚴令榮兒不準讓自己知道。


    想到這裏,他果斷地挺身下床,仍然覺得頭大如鬥,心想:好厲害的酒力!暗怨自己喝得太多了,喝得連自己空有一身高絕的內功也控製不住了。今後,當引以為戒。


    見榮兒還是不聲不響,他笑著試探道:“榮兒,我這一醉,大概是一天一夜了吧?累得你不得安寧,時時守護在身旁。看你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準是生氣了吧?”


    榮兒強自一笑說:“能伺候三爺,是榮兒的福氣,三爺別胡亂屈了人心。你快喝下這碗湯吧。我再傳話下去,給你老準備飯食。”說罷,就躲了出去。


    江劍臣知道榮兒是怕自己追問,索性走開為妙。他哪裏能讓她走掉,身形一閃,已攔在了榮兒麵前。


    榮兒走得慌亂,她是女魔王親自調教出來的,功力自然不弱。江劍臣乍然前阻,她收不住身勢,竟然一頭投進了江劍臣的懷內。


    江劍臣用左手輕輕地托起了她的俏臉,右手拂了一下她那宛若墨雲的秀發,輕聲問道:“你的小爺去了什麽地方?為什麽不讓我知道?告訴我,好嗎?”


    榮兒的身子顫栗了一下,不自覺地又慢慢地貼向了江劍臣胸前。


    江劍臣知她大事當前,六神無主,不忍心拒之過甚。遂鬆開了左手,讓她靠在自己的左肩上,右手在她的香肩上輕輕地拍了兩下,溫聲問道:“她到底去了哪裏?究竟出了何事?為什麽要瞞著我?快告訴我。”


    榮兒一直對江劍臣敬若天神,也私心愛慕甚深。她知道,江劍臣連自己的小爺侯國英都不是真心相愛,何況自己一個微賤的丫頭!平時隻希望能多為江劍臣做些瑣事,多伺候他一些,就心滿意足了。不料,今天江劍臣能對她溫言相詢,又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前,她的夙願得償了!她滿足了!竟至高興得流下了淚水。聽了江劍臣焦急的問話,她遲疑了一下,終於不顧一切地說了出來。


    原來,女魔王侯國英胸懷韜略,目光遠大,早已悄悄地把聖泉夫人、魏忠賢和她自己的一切私蓄,暗暗地運到了這海上王國——石城島,為自己和自己的兒女留下了退路。


    島上麵積雖然不小,但可開墾的土地不多,更加上初次拓荒,能生產的穀物糧食就更少了。為了久遠之計,她派出親信,多渠道地收購大量稻菽糧米,以備數萬人吃用。不料,關內連年歉收,收糧困難。所以,她把眼光又投向關外——地廣糧豐的滿洲。


    就在江劍臣喝得爛醉如泥的時刻,侯國英突然接到急報,她派人在關外三路收購的大批糧食,在海邊一上秘密碼頭剛要裝船運迴的時候,被一些武林怪客給卡住了。派去的人手死傷大半,情勢危急。侯國英已帶人前往接應去了。她不願意讓江劍臣出頭露麵,再受牽連,所以嚴令榮兒不要告訴江劍臣。


    聽了榮兒這番話,江劍臣預感到事情的嚴重,以女魔王的名頭,等閑人物無不避之如虎。既然敢如此大動幹戈,必有所恃。


    而且,女魔王這一方又正處在人手缺乏之時,因為她的兩個最大的靠山六指追魂和秦嶺一豹都不在她的身邊,加上秦嶺四煞中二煞尤白虎,三煞錢朱雀,四煞侯玄武等三兄弟和快刀啞閻羅一拚之下已受重傷,尚未痊愈,夏候雙傑分統五萬島兵,不得擅離。


    那麽能動用的高手,隻有見流雲劍客晏日華和瀟湘劍客韓月笙二人了。女魔王侯國英又臨盆在即,這如何得了!想到危險處,江劍臣竟然急出了一身冷汗。


    榮兒見江劍臣臉上的顏色一變再變,突然離開了他的肩頭,撲地跪倒,哀聲求道:“好三爺,可憐島主對你一片癡情,為你吃盡了苦頭。現在,她大難臨頭。三爺你救救她吧!哪怕她迴來把我處以極刑,我也認啦!”說完,淚水橫流,連連叩頭。


    江劍臣連連頓足,沉聲喝令榮兒趕快起來,快去找樣兵器來。榮兒聞言,一路而起,飛奔而去。


    江劍臣盤坐床上,功行一周,剛下床喝完了榮兒親手熬的那碗蓮子湯,榮兒已滿眼含淚,捧過一口劍來。江劍臣一看劍鞘,臉上陡然變色,前塵影事,浮上心頭,他不禁呆然木立了。


    原來,榮幾捧的那口劍,正是九個月前江劍臣奉命臥底青陽宮,被聖泉夫人幫助女兒侯國英利用大內聖藥醉仙散,使自己和侯國英成了聯體夫妻。接著,在密雲別宮毒傷了大師兄蕭劍秋。二師兄白劍飛要殺自己,被侯國英偷施毒計,故意用此劍使自己在招架二師兄的急拚惡鬥之時,無意中斷去了二師兄白劍飛一條膀臂……


    這就是那口曾經濺滿二師兄鮮血的大內神兵利器烏龍劍,比女魔王侯國英的師伯鐵扇仙樊茂的那口紫電劍還要鋒利得多。當時,自己曾手握此劍,要親自手刃女魔王為二師兄報仇。現在,能拿著它去為侯國英解難嗎?


    榮兒見江劍臣發呆,知他想起了往事,慘然說道:“當日在密雲別宮中,大錯鑄成。島主怕永遠失去你,曾多次欲以此劍自裁,都被我死命勸止。自那以後,這把劍也一直是我保存。請三爺看在她對你的情分上,就忘了前事吧!”


    江劍臣一錯牙齒,猛一頓足,接過烏龍寶劍,手牽著榮兒,飛身來到海邊。由榮兒招來一艘快船,在榮兒的引導下,劈波斬浪,飛也似地趕去救應。


    就在江劍臣趕去救護侯國英的途中,女魔王果然已陷入了絕境。


    女魔王侯國英孤高自傲,秉性剛愎,嬌嬌女兒之身賽過堂堂七尺之軀。接了快報,知敵人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必是蓄謀作對,勢欲將自己這支孤軍置於死地。


    須知,石城島孤懸海上,五萬之眾,耗糧甚巨。一旦糧食被斷,豈不餓斃海中?恰巧兩個盟兄為了她侯國英,一片熱腸,不惜千裏奔波,去關內邀友來助,秦嶺四煞又有三個傷重臥床,人手太少。但她畢竟是個生來自負的女人,匆匆安排大煞左青龍臨時總管島務,協助夏侯雙傑堅守島上,自己隻帶韓月笙、晏日華二人,一葉輕舟,趕到了她專門開設的秘密碼頭。


    這碼頭上的一切事務,她是交給原錦衣衛中專管錢、糧、餉事務的一個名叫鐵算盤的於成清掌管的。這個於成清是她師父陰陽扇子於和的胞侄,和她可算是師兄妹關係,十分可靠。


    於成清人很機警,對侯國英異常忠心,辦事也非常老練,真是個內務人才。如今雖然強敵突至,他臨危不亂,一麵派人給島上報信,一麵組織人手,堅守屯糧重地!和來犯的敵人展開血拚。眼看不支,侯國英適時趕到了出事地點,於成清立即向她稟報了一切。


    瀟湘劍客眉頭一皺說:“島主,依屬下看來,事情頗為複雜。憑對方的聲勢,於總管再為忠心,也不會死撐到如今,敵人可能是有意引島主出來。隻是,猜不出敵人的主腦是什麽人。我看,還是請江三爺來一趟吧!”


    女魔王何嚐聽不出,她這個忠心的屬下是向她敲響警鍾。但她傲性一上來,焉能聽得進去?沉聲喝斥道:“月笙,你跟我多年,幾曾見我怕過人來!這種事,劍臣豈能卷入,速請對方首腦答話。”


    瀟湘劍客韓月笙剛想躬身領命而出,女魔王又玉掌一搖說:“不,我看還是強逼出他們的首腦來好些。”話一話音,那把殺人利器閻王扇又亮了出來,倉倉兩響,韓月笙、晏日華也拔出了雙劍。


    女魔王侯國英櫻唇微啟,吐出了一個“殺”字,三條人影陡然一齊彈射而出,一陣金鐵交鳴夾雜著一片低吼慘叫,對方已有二十多條大漢倒在血泊之中。


    驀然之間,四個非常高大魁偉的人,一齊阻住了她的去路。倒在血泊裏的死傷者也被對方乘機搶迴。


    女魔王侯國英閻王扇刷地一合,在左掌手心輕輕地敲了兩下,示意手下兩劍客停止屠殺。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向對方掃了一眼。隻見這是四條猛漢。年紀都在三旬左右,一色的黑色疾裝勁服,相貌兇橫。每人手中一口加大分量的鬼頭刀,橫刀攔路,聲勢嚇人。


    女魔王侯國英輕藐地冷笑一聲說:“月笙,日華,我要你們三招之內屠了他們,有把握嗎?”沒等女魔王侯國英最後一句“有把握嗎”四個字吐完,風流、瀟湘二劍已閃電撲出。


    韓月笙、晏日華昔日能在魏忠賢的青陽宮中排名在一毒之下,三僧之上,豈是浪得虛名之人。兩口利劍一遞出,真是電閃長空,一刺一穿,四名威猛的大漢已被勾銷了兩個。另外兩個各自的鬼頭刀剛剛翻起,也被他二人一劃前胸,一紮軟肋,栽倒在地。


    韓月笙、晏日華,一照麵就殺掉了對方四名硬手。女魔王刷地打開了閻王扇,輕輕地扇動了兩下,豪氣飛揚地說:“哪路朋友敢觸本島主之怒?別把手下弟兄的生命看得一錢不值,讓他們白白送死。請出來一見!”


    侯國英機智過人,她之所以下令要二客三招屠人,為的是要激怒對方,好現身出來,以便摸清底細,她可不是個莽撞從事的人。


    哪知就在她剛剛用話去激對方之怒時,突然對方人群中又有四個龐大的身影躥了出來,而且一上來就亮出了兵刃,四打二地撲向了韓月笙和晏日華。


    二客跟隨女魔王多年,深知其好勝喜功的脾氣,剛才女魔王下令他們三招屠殺四人,結果每人隻用了兩招,又見四人撲到,不等女魔王下令,二人又迎了上去。他們上當了!


    還是女魔王聰慧過人,隻一眼就看清了這撲出四人的紮眼兵器。她心頭一驚,急唿二客“且慢”。就是那樣,還是慢了一步。


    二客的兩口利劍已和對方的九耳八環刀、鋸齒狼牙刀、金背砍山刀和形如大鐵疙瘩的一隻鐵琵琶互換了兩招。韓月笙右肩掛彩,晏日華小腹劃傷,從身體搖晃的程度來看。傷得不輕。


    女魔王侯國英最為護短,所以也最得屬下的擁戴。一見兩個親信受了重傷,她的兩眼急紅了!飄身而出,一把閻王扇上下翻飛,阻住了在前四人的猛攻,讓二客退下包紮傷口。


    真是人的名,樹的影,女魔王一出場,對麵四人刷地一下子,齊嶄嶄退了五步,和女魔王對麵峙立。


    女魔王刷地一聲合上閻王扇,冷冷一笑,說道:“堂堂滿洲第一勇士,赫赫有名的長白三邊,竟然以詭詐手段。暗傷我兩名部下。我要爾等加兩倍抵還。”


    第二次出來的四人,果然都是關外赫赫有名的一流人物。韓月笙、晏日華二人新勝之後,犯了一個“驕”字,奮力各施兩招,哪裏能抵住四個高手的全力一擊。果然中了對方幕後主使人的奸計,雙雙受了重傷。


    女魔王侯國英痛惜兩個得力助手被傷,憤然怒責。四個人都被罵得臉上一紅,邊氏三雄默然不語。那滿洲勇士鐵閣達卻忍不住了,一聲怪笑說:“別人怕你女魔王,我鐵閣達卻不怕。我要你從今以後再也狂不起來!”說罷,右手鐵琵琶“五丁開山”,抓向了女魔王侯國英的小腹。


    女魔王雖然仍是男裝,畢竟是女兒之身,如今又即將臨盆,隻氣得她玉麵含霜,掌中閻王扇利用四兩撥千斤之妙,一招“指點江山”,把鐵閣達沉猛的鐵琵琶點向一邊,陡然間鐵扇一拐,用鐵扇外麵一支大股正好切在鐵閣達的右手腕骨之上。


    需知,女魔王的閻王扇,是純用紅毛鐵打造,兩支大股更為鋒利,鐵閣達再皮粗肉厚,也抵擋不住。隻聽他一聲厲吼,咬牙敗退,右邊那一隻手掌正留在地上。猛然乍落,那隻手掌還在地上動彈不已呢。


    正在這時,滿洲親王多爾袞已帶著貼身勇士從長白三邊站立的中間插了進來。他一眼看見自己一向最為倚重的滿洲第一勇士鐵閣達被女魔王一招之下,截去了一隻手腕,也不禁變了顏色。


    他到底不愧為一代梟雄人物,朗朗大笑說:“久聞女魔王大名,果然名下無虛!不過,你今天還是失算了,你已陷入了孤王的層層包圍之中。孤先用四個普通人物激起你手下二客的豪情,然後派鐵閣達和邊氏三雄暴閃繼出,你的二客果然中計受傷,如今,你雖然截去了鐵閣達一隻手腕,可你的力量已去三分之二,而孤的大援卻即刻就到。你侯島主就是肋插雙翅,也難飛出孤王的手心了。”


    女魔王侯國英耐下性子,一直讓他把話說完。她的心中正自反複盤算,為自己找條萬全之策。她明白自己眼前的處境:兩個幫手,也真的傷重不能再戰。其他部下,在這種激戰中,全都派不上用場。她開始後悔了,後悔對江劍臣把消息封得太死。眼下要是有江劍臣在場,局勢馬上就可以改觀了。


    多爾袞見女魔王沉吟不語,奸笑了一聲,說道:“小王久慕島主女中奇人,早有接納之心。隻要島主能順我大清,我當奏請兄皇,封以極尊之位。目下崇禎登極,不久必派重兵來抄滅孤島。島主內無糧草,外無救兵,怎敵崇禎的百萬雄師?識時務者,方為俊傑。孤家一片誠心,請島主三思。”


    女魔王又何嚐不知道多爾袞早已以石城島虎視眈眈,如今果然讓他抓住時機。她恨自己太大意了!掃了一眼韓月笙和晏日華,隻聽晏日華說:“島主,你速速退往海上,全身撤走吧!不要以我二人為念。”


    韓月笙以左手捂住流血不止的右肩,也咬牙勸道:“島主快走!我和日華拚命也阻得他們一些時光。以後請江三俠為我們報仇就是了。”說罷,兩眼露出懇求的神色。


    聽了兩個部下的肺腑之言,女魔王侯國英笑了,笑得還是那麽好看,那麽瀟灑!她輕聲說道:“武林中都是敬重血性漢子。我侯國英雖非七尺男兒,可胸中不少鐵血,豈能舍掉你們,甩手一走?快包紮好傷口,看我單扇殺敵。”


    正在這時,猛聽多爾袞一聲歡唿,場中已多了三個奇形怪狀的人物。


    頭一個,是個暮氣沉沉的老和尚,特別是那一雙好象長年不睜的睡眼,真象走路都能睡著似的,中間一人,是個又瘦又幹的老道,一臉陰陽怪氣,陰沉得嚇人,好象從來就沒有說過笑過,走在最後的,是個渾身僵直的老人,好象胳膊和腿都不會轉彎,直挺挺地,特別是一張毫無表情、形如鐵板的臉上,連眼珠都不見轉動一下。


    看了這三個怪人出現,頭一個就是瀟湘劍客韓月笙,一聲驚唿,低聲告訴女魔王說道:“這就是長白三邊之師,功力深不可測的遼東三奇,又稱僧、道、俗三奇。”


    女魔王也聽大師伯樊茂和她說過睡和尚、陰道人、活僵屍三人的大名,想不到多爾袞為了對付自己,第二次又把他們搬了出來。武鳳樓曾在遼東遇上了他們,但當時有少林醉聖和六陽毒煞戰天雷在場。今天,要是有老哥哥六指追魂久子倫就好了。


    女魔王正自遐想,又聽多爾袞逼問一聲說:“侯島主,大敵當前,是戰?是和?全在你一念之間。孤以三擊掌為限。”說完,果然擊了一下手掌。


    女魔王這一方,當然知道多爾袞是仗著僧、道、俗三奇之威,想在精神上摧垮女魔王侯國英。女魔王迅速地查點了一下閻王扇中的弩箭,又摸了一下紫電劍的劍柄,她決心舍命一拚了。


    多爾袞接著拍響了第二下。就在多爾袞剛想拍響第三次手掌時,女魔王猝然出手了。別看她快要臨產,可殺心一起,身形還是輕靈如燕。


    她同時用上了兩樣兵器,右手閻王扇,左手紫電劍,首先撲上了活僵屍焦德元。右扇左劍同時遞出,閻王扇卷起一片寒芒,紫電劍抖出一片劍花,招數淩厲非凡。


    活僵屍焦德元刻板木然的臉上,雖然仍是木無表情,可嘴角的肌肉好象微微地收縮了一下。對女魔王的迅猛攻擊,他不敢托大,他的刀從袖底一翻而出,隻聽叮當、叮當兩聲脆響,女魔王那淩厲的劍、扇夾攻,被活僵屍擋退了。


    兩廂裏一合一分之際,女魔王侯國英才看清了焦德元的兵器。那是一把非常奇特的短刀。全長邊不過一尺二寸,通體墨黑,一點也看不出什麽光澤,刀尖微微彎卷,刀身狹窄,又有點象吳鉤劍的樣子。


    這時的侯國英心煩意亂了!擺在她麵前的是:大批糧食待運,兩個幫手受傷,自己和活僵屍硬拚了一招,被震動了胎氣,腹部已微感不適。敵人方麵的三個硬手僧、道、俗三人,隻怕自己一個也對付不了。何況他們還有十數猛將,眾多兵勇!


    怎麽辦?舍死硬拚,必將全部覆沒,盡喪敵手。舍棄糧食,率部下逃走,在多爾袞的嚴密控製之下,能走得脫嗎?


    正在女魔王侯國英緊張思慮,難下決定的時刻,活僵屍焦德元進招了。


    女魔王左劍右扇,出盡絕招,也隻能暫時擋住活僵屍的攻勢。但在內力方麵,卻差得太多。焦德元也好象看透了她的這一弱點,手下漸漸加緊,似刀似劍的奇形兵刃,以奇詭的招數夾雜著沉猛的內力,源源不絕地向女魔王侯國英攻去。女魔王開始還好,三十招一過,漸漸冷汗淋漓,腹部隱痛越來越劇烈,使她的功力大為減弱。


    瀟湘劍客韓月笙不顧肩頭血流如湧,突然把劍交到左手,提聚全身功力,劍起寒芒,一麵向活僵屍逼去,一麵急唿:“島主速退!”


    女魔王侯國英哪裏肯依?剛想乘機扳迴劣勢,不料陰道人一聲陰笑,鬼魅似地閃身而出,左手一招“天王托塔”,正好貼上了韓月笙的左腕,右掌一個“翻天印”,實實地印上了韓月笙的左肋。韓月笙被打得熱血狂噴,斜栽地上。


    女魔王的頭轟然一響,左手劍化成“巧女認針”,戳向陰道人的右邊乳泉穴,右手的閻王扇刷刷刷三支利弩,分上、中、下撒向了陰道人,並示意晏日華趕快救人。


    好個陰道人,那真是名不虛傳!右手食、中兩指用“金夾剪”絕技,正好夾住了女魔王刺來的一劍,又瘦又小的身影一側閃,躲開了三支利弩,左手如鉤,直搶中宮,抓向女魔王侯國英的咽喉。


    女魔王是何等人物,出道以來,縱橫武林,殺人如麻,人皆避之如虎。如今,雖然兇機迭現,她的心神可是一點不亂。見陰道人想把自己毀於手下,她的兇性發作了,左臂一抖,使出了所有力量一絞一削,想一舉殘去陰道人的兩指,左手閻王扇以同歸於盡的打法,點向了陰道人的胸前“玄機穴”。


    眼看二人要同時毀滅在對方手下,隻聽一聲冷哼,伴隨著一聲嬌啼,突然一條青色淡影一閃插入陰道人和女魔王二人中間,神奇地把拚鬥雙方硬給分開了。


    僧、道、俗三奇一見來人身法,齊齊地驚噫了一聲。而女魔王侯國英早已花容慘淡,玉顏失色,倒入了那人的懷內。


    不要筆者饒舌,讀者早已知道來人必是五嶽三鳥中的傑出人物,鑽天鷂子江劍臣了。


    隻見江劍臣美如冠玉的臉色,陰沉得嚇人。先拋出一粒丸藥,讓晏日華救起了快要斷氣的韓月笙。然後,把嘴湊到女魔王侯國英的耳畔,悄聲說道:“我給你把麵子要足,把氣也出淨。你讓榮兒暫時守護一會,好嗎?”聲音是那麽溫柔,那麽體貼,那麽充滿了甜甜的蜜意。說完,還輕輕地在她的香肩上拍了幾下。


    自從女魔王用霸王硬上弓的辦法和江劍臣結成了聯體夫妻以來,江劍臣始終沒有對她假以詞色,更別說輕憐蜜愛了,如今在她力盡垂危之際,江劍臣不光飛天而降,趕走了死神,還破天荒地給她以溫暖。一股無形的力量注入了她疲憊不堪的軀體。


    女魔王一咬銀牙,挺立了起來。她絕不能讓武林人物恥笑江劍臣娶了一個懦弱無能的妻子!她忍住劇烈的疼痛,卓然站立了。


    江劍臣向前邁出了兩步,和僧、道、俗三奇對麵麵立。他恨三人虛有三奇之名,竟然對一個即將臨產的孕婦下絕手死逼,江劍臣的臉色越來越寒了。


    陰道人啞聲問道:“看施主的身手,想必是先天無極派的江施主了。”


    江劍臣隻冷冷地迴答了焦幹冰涼的兩個字:“不錯。”


    睡和尚睜眼了。他雙手合十,口宣佛號:“阿彌陀佛!江施主,你要庇護這個殺人女魔王?”


    江劍臣雙眉一跳,這一次更幹脆,隻重重地嗯了一聲,就算答複了三人。


    活僵屍焦德元一向刻板的臉上,這一次竟然紅紫了一下,他前邁三步,搶占了和江劍臣對麵而站伸手可及的有利地形,嘶聲吼道:“姓江的,別逼人太甚!我們三兄弟可不買你這個帳!”


    江劍臣笑了,笑得溫文儒雅,笑得瀟灑大方,說話的聲音也緩和了許多。他說:“我逼你們了嗎?笑話!我要你們三人買帳了嗎?笑話!你們三人認賊作父,來逼一個快要臨產的女人,不光笑話,而且是恬不知恥!”


    江劍臣一上來就附耳對侯國英說“我把麵子給你要足,把氣給你出淨”,如今,全兌現了。因為江劍臣一現身,驚得僧、道、俗三人遲遲不敢動手,不光連斥三人三聲“笑話”,最後還罵了一句“恬不知恥”。試想,有誰吃了熊心豹膽,敢當麵辱罵赫赫有名的遼東三奇!侯國英不禁流出了高興的淚水。


    焦德元是出了名的手毒心辣的活僵屍,這口氣他實在咽它不下,又仗著師兄弟三人全在,向前逼進了一步,恨聲說道:“姓江的,你到底想幹啥。”


    江劍臣大笑了,笑得那樣狂傲,那樣不可一世!他止住了笑聲,還是隻答複了兩個字:“殺人。”


    活僵屍渾身一顫,含怒逼問道:“你想殺誰?”


    江劍臣臉色一正,仍是隻說了兩個字:“你們。”


    焦德元一聲怒吼,叫道:“大哥,二哥,宰了這個狂小子!”話未落音,奇形怪刃已用上了“三星照戶”的迅猛手法,連刺江劍臣三刀。江劍臣哪裏把他放在心上!連使三次移形換位,每一次不光躲開了焦德元的刀招,而且還搶占了有利的攻擊地形。


    陰道人知活僵屍一人絕不是江劍臣的對手,一反掌抽出了背上的長劍,劍走輕靈,顫起七朵劍花,配合活僵屍焦德元,向鑽天鷂子江劍臣一陣子搶攻。


    江劍臣仍是用移形換位身法,穿行在一刀一劍的籠罩之中,光閃避、不還手。


    睡和尚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榮兒剛想張嘴唿叫,侯國英已嫣然一笑說:“他就要大開殺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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