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紅薔薇雷紅英一氣昏迷倒入李鳴懷中時,江劍臣已解開了朱鬥、牛覺、苟費、郎新、楊長等五怪的穴道。別看胡眉在六怪中年紀最輕,又是唯一的女人,可一切事情都是她說了算數,隱隱似是六怪的首腦人物。


    她是女人,自然對女人的心思看得最透。按理,雷紅英倒入李鳴懷中,她應該過去接過來才是,哪料,她卻視而不見,自把其他五怪叫到一旁,低聲商議了幾句,才領著眾人一齊跪到江劍臣麵前。


    江劍臣何嚐不知道象六怪這等人物,要是真心歸依了自己,不光能把他們改變成好人,而且也有很大的用處。但他現在怎麽敢收下他們?他放緩了顏色,讓六人起來後,婉言說明自己有要事在身,身邊絕不能有人跟隨,要他們暫時找個地方存身,多積善德,不做壞事。以後有用他們之處,自會找到他們。


    江劍臣原以為這種形如推諉的語言是不能打發走六怪的。不料胡眉竟默默無言地帶領五個哥哥重新給江劍臣見了禮,告辭走去。


    獅王雷震從李鳴手中接過女兒。李鳴強令褚武慶的下人牽來了兩匹快馬,一匹馱著點了穴道的惡賊,另一匹由雷紅英乘騎。眾人迴到風雷堡,北方大俠俞允中夫妻臉色蒼白,迎了出來。


    獅王雷震才知道自己的師弟、師妹也是江劍臣所救,對先天無極派自是感恩不盡。因為知道李鳴等人擒獲了惡賊急需返京交差,不能久留。女兒的終身之事究竟如何處置,尚無定論。如今受了人家的救命大恩,他反而不好開口了。


    江劍臣知獅王是剛強的硬漢,又見雷紅英淒苦欲絕,看了李鳴一眼,示意他或長或短,當麵表明心跡。別看李鳴平素嘻皮笑臉,刁鑽古怪,可在師父的炯炯目光下,他卻一掃往日的習性,斯文儒雅地來到獅王麵前,雙膝一屈,口稱“嶽父”,拜了下去。李鳴這一當機立斷,承認婚事,整個大廳的人無不欣然。就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江劍臣,也暗暗點頭讚許他心胸廣大,敢說敢當。


    正在眾人暗自慶幸的當兒,紅薔薇雷紅英從她師父一字慧劍洪雪身旁緩緩站起,冷然說道:“李公子,你這麽勇於承擔,是憐憫我呢,還是怕我們父女糾纏於你?你的二老春秋正旺,官居高位,能要我這個結過婚的江湖女子作媳婦嗎?”


    聽了女兒這麽一問,雷震伸出去的雙手又慢慢縮了迴來,同時身子也偏向一邊,表示不受李鳴的禮拜。


    江劍臣心頭一震,暗想,李鳴這樣委曲求全,已是仁至義盡,你怎麽倒端起架子來了?他的武功雖高到不可思議,但對人與人之間的微妙關係,他卻是相知甚微了。這時就見李鳴重新把跪的姿勢對準了獅王雷震,肅然說道:“紅英,你多心了!我既不是憐憫你,也不是怕你們父女糾纏。盡管你曾對惡賊動過真情,可那是衝著我李鳴而發的。你把整個身心,全部熱情都交給了李鳴。憑你這份一往深情,我李鳴更複何求呢?至於我的父母,非一般父母可比。他們非常相信自己的兒子,對自己兒子選中了的人,他們是會欣然承認這個媳婦的。”


    獅王雷震早被李鳴這番出自肺腑的語言打動了,他滿眼老淚,一臉笑容,身子一俯,抖顫著雙手剛想去攙扶這個乘龍快婿,不料,雷紅英卻疾唿了一聲:“且慢!”這一次,連獅王雷震也覺得女兒太不懂事了。憑人家一個按察使的貴公子,又是先天無極派的門下,聞名遐邇,前程無量。你還有什麽架子可端?但他總歸是疼女兒的,所以又把手縮了迴來。這樣一來,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把目光集聚在了紅薔薇身上。就聽雷紅英冷靜地說道:“光憑你的話,我怎能輕信?你若是真心要我,不嫌棄我是個再婚的少婦……”


    她特別把“再婚的少婦”這一句話說聲高音重,清清朗朗,“如今,我有老父在堂,師父在座,你也有師父在此,咱們現在就拜堂成親。隻有這樣,我才相信你的話是真的。”紅薔薇這番話一出口,不光武鳳樓、曹玉二人不滿,就連她的父、師等人也覺得太過分了。可是,說這話時的雷紅英麵色沉靜,語言低沉,嚴肅得很,受傷未愈的身軀站得筆直,大家都認為雷紅英這種霸王硬上弓的做法準得砸鍋。


    不料,李鳴卻正色說道:“你我都是江湖兒女,自應不拘小節。隻要嶽父點頭,俞叔父二老答應,我師父應允,請你站過來,我們這就行成親大禮。”


    紅薔薇雷紅英剛才是強忍悲痛,硬著心腸對李鳴一逼再逼,以試深心。可憐她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她又何嚐不擔心由於自己的無理,致令心上人一氣而走呢?但是,為了自己的終身,她再也不敢輕信了。


    想不到李鳴能這麽爽快,不光對自己相知甚深,情真意切,毫無輕賤之意,而且答應即刻拜堂,倒弄得她手足無措,百感交集,心一慌,竟然哇地一聲,哭出了聲來。到底還是一字慧劍洪雪心細,見徒弟一哭,她先朝雷震使了一個眼色說道,“惡賊雖然成擒,還不知他的底細。咱們把他弄到一個僻靜所在,審問個水落石出才是。”說罷,也不管別人同意不同意,伸手提起惡賊,率先走出了大廳。


    眾人心照不宣,互相看了一眼,也都相跟著出去了。


    缺德十八手等眾人走遠,故意說道:“喂!都走啦。撇下我一個人,你要再哭,我也走啦。”


    說罷,站起身來,故意向廳門走去。紅薔薇雷紅英身形一晃,已攔住了李鳴的去路。兩腮雖仍掛著淚痕,可臉色已平靜下來。


    李鳴這才走上兩步,貼近到她的身邊,肅容說道:“紅英,別再多心了!衝著你對舌戰多爾袞那麽熱心,我李鳴早有紅粉知己之感。何況,你心目中嫁的也是我李鳴。別說你沒有和那惡賊成親,就是真的成了親,我也絕不會嫌棄你。”


    紅薔薇身軀一顫衝口說道:“你怎麽知道我和那惡賊並未成親?”


    李鳴哈哈一笑說:“你太小看我李鳴了!風雷堡裏裏外外沒見貼有一張喜字,你能和他拜了堂?笑話!”


    紅薔蔽粉麵一紅,幽幽歎道:“你真機靈得可怕!看起來,我這一輩子受你的氣是鐵定了。”嘴裏說著,臉上已放出了欣喜的光輝,不是剛才淒楚欲絕的模樣了。缺德十八手李鳴攜起了她的纖手,說道:“紅英,話已說明,咱快去看看審問得怎麽樣了。”


    二人剛想攜手外出,廳外已走進一群人來,頭一個就是獅王雷震。紅薔薇粉麵一紅,迅速地把手抽了出去。


    老少群雄重新見禮落座。雷震是有名的直性人,一見事情解決得這樣圓滿,非常高興,連連唿喚下人們準備酒席款待大家。江劍臣心裏再急,可這桌酒席還是非吃不可。喝茶閑談之中,李鳴已從曹玉嘴裏得知惡賊名叫侯玉堂,江湖人送外號粉麵二郎,是昆侖四友中老四侯振坤的次子。原來,昆侖四友是:老大夏侯振峰,老二石振山,老三戚振乾,老四侯振坤。老二石振山早年出家,就是靈隱寺的瑞雪方丈,所以在女魔王威逼靈隱三僧的時候,夏侯雙傑曾驚唿“你是石師……”底下一個“叔”字沒敢喊出來。現在確知侯玉堂的出現,必和女魔王的心腹死士夏侯雙傑有關。李鳴聰敏過人,知道正點到手不可久留。有女魔王在背後指揮,從開封到京城這漫長的路途中絕不會平靜。他不好出口,先朝師父使了個眼色,然後又看了武鳳樓一眼。獅王酒興正濃,頻催舊友新親開懷豪飲。江劍臣雖然心急,但他生性孤傲,當然不好說出示弱的話來。武鳳樓是個晚輩身分,他也是心急如火,站起身來拱手說道:“雷伯父,晚輩兄弟欽命在身,不敢久留。請伯父傳話下來,簡單一點,我們也好盡快上路。”獅王雷震以手捋須,哈哈大笑說:“今日老夫大喜臨門,又承江三弟救了我們師兄妹三人,不喝個盡興,老夫哪能依得?”看他這麽興高采烈,武鳳樓和李鳴隻有苦笑。這一席酒,直吃到三更時分方才散席。獅王雷震隻喝得醉眼朦朧,連老成持重的俞允中也醉得不輕,就是武鳳樓、曹玉也已足夠九成。


    隻有江劍臣和李鳴師徒二人尚自清醒,江劍臣是內功深奧,李鳴是有心取巧。正在大家要分頭安歇的時候,猛聽大廳外一聲冷笑,有人傲然說道:“你們是該休息了!”話未落音,李鳴已頭一個來到廳外。淡淡月光下,隻見一字並排站著四個老者和一個中年。這時,江劍臣也踱了出來,武鳳樓隨侍身側。小神童曹玉挾持著惡賊粉麵二郎侯玉堂,也走出大廳。


    不用說獅王雷震和俞允中酒醉未醒,連洪雪和雷紅英也沒有出來,她們是怕出意外,留下來防護醉倒的人。


    那中年人一見侯玉堂被擒,恨聲說道:“你們先天無極派也太猖狂了!竟然充當官府鷹犬,屠戮武林同道。我與你們絕不能善罷甘休。”說著,巨掌一揮,人已撲了過來。身法沉穩,掌帶風聲,果然不同凡響。


    江劍臣前跨一步,右手扯退李鳴,在手迎了出去,兩掌一合,那中年人是挾恨拚命,狠下煞手,江劍臣是倉促應敵,隨意一揮。就是那樣,中年人已承受不住,低哼一聲,連退三步才拿樁站穩。


    四老者中站在最下首一個六旬左右的老者,低吼一聲就想暴閃而出,被中間一個年紀最大的老者止住了。那老者有七十多歲,須發皆白,身材瘦小幹枯。他把雙手一拱,對江劍臣說道:“看閣下的年紀相貌,肯定是五嶽三鳥中的江三俠了。老朽夏侯振峰偕一友兩弟特來拜訪,求江三俠給我們哥兒四個一個薄臉好嗎?”說罷,又是把手一拱。缺德十八手李鳴一見四個老者,就知不是善與之輩。果然一通名,正是昆侖派掌門夏侯振峰,即夏侯耀武和夏侯揚威的親叔,武林中素有“一掌斷魂”之稱。那兩個高大老者,肯定是昆侖派有名的乾坤雙掌——乾掌戚振乾與坤掌侯振坤了。就是不知上首背插寶劍的老者是誰。


    心中一凜,剛想答話,江劍臣已前跨一步,向四人沉靜地說道:“不錯,我是江劍臣。想不到昆侖派的朋友手眼真大,竟然能把追魂劍沙萬裏請出山來。看樣子。我江劍臣今天是四麵楚歌了。”


    江劍臣以二十多歲的年齡,麵對四個二十年前就名震江湖的昆侖四友,而且還是以一對四的局麵,竟能冷嘲熱諷,還真叫四個成了精的老江湖麵上一紅。


    可夏侯振峰還是客氣地說道:“江三俠,我們都是武林一脈。打開窗戶說亮話,我的一個不成材的徒侄落在了你江三俠的手中,我們四人此來是想請你把他放了,我夏侯振峰必當重報,不知江三俠肯賞臉嗎?”


    江劍臣笑了,他笑得非常好看,也非常純真,然後平靜他說道:“何必舌戰唇槍呢?隻要你們四人勝了我江劍臣,我不想賞臉行嗎?”


    說到這裏,扭頭對小神童道,“玉兒,把侯玉堂放在影壁牆根下,不要像看案犯似的,叫昆侖派的朋友心裏難過。”


    小神童曹玉答應一聲,昂頭闊步,把侯玉堂拋在牆下,又退迴到江斂臣身後。這麽一來,夏侯振峰的老臉可真掛不住了!白眉一張,語音轉冷,向三師弟戚振乾、四師弟侯振坤說道:“看起來,江三爺是吃定昆侖派了!你們二人誰先領教?”沒等二人答話,江劍臣已笑著說道:“令師弟二人是出了名的‘乾坤雙掌’,隻一個人上,江某就無福領教乾坤雙掌的威力了,還是一齊上吧!”


    江劍臣是誠心折辱這四個老兒,哪能不激起“乾坤雙掌”的狂怒?因為江劍臣在他們眼中實在太年輕了!雖說盛名遠播,可他們認為是沒有碰上他們這樣四個高人。特別是侯振坤父子連心,開始還有點顧及臉麵,不好意思二打一,如今見江劍臣給他開了路,巴不得如此,低喝一聲:“三哥,攻他兩肩。上!”他二人本來練的就是乾坤掌,二十多年來配合得妙到毫巔,罕逢敵手。侯振坤一聲“上”,二人已挾著雷霆之勢一閃而出,兩隻巨靈右掌指向江劍臣的雙肩,同時二人的左掌也已攏指成爪,蓄勢以待。他們認為,江劍臣武功再好,畢竟年輕功淺,怎麽也不敢硬擋他們弟兄二人右掌一擊,所以才都攏起了左手五指,單等江劍臣閃身躲避時,二人再雙爪齊出,不怕他江劍臣飛上天去。


    可是江劍臣連動也未動,穩如山嶽,一俟雙掌擊到,他才漫不經心地抬起雙掌迎了上去。四掌相對,江劍臣紋絲未動,乾坤雙掌二人竟然各被震退了一步。直到這時,二人才知傳言無虛。


    但羞刀難入鞘,哪能不拚?侯振坤大喝一聲:“上!”這一次二人都用上了九成功力,一掌正拍,一掌反撞,隱含乾坤陰陽之意,奔江劍臣兩邊軟肋擊去。


    江劍臣一招“平分秋色”,又和二人硬對了一掌。


    兩邊夾擊,隻把江劍臣震得身軀一晃。而乾坤雙掌二人卻同時斜著搶出去三步。夏侯振峰白眉連掀,臉色微變,追魂劍沙萬裏的臉色更加陰沉。


    侯振坤鋼牙一錯,厲吼一聲:“攻他上下。”連連遭挫,激得乾坤雙掌怒憤填膺,這一迴,二人是豁出去了。


    提足全身的功力,戚振乾掌奔鳩尾大穴,侯振坤反撞掌砸向丹田小腹。別說被他二人打實,隻要沾身,江劍臣也得立斃掌下。江劍臣美如冠玉的臉龐陡然一寒,雙足微分,身形一抖,一雙手掌貫上了先天無極真氣,上下推出。


    隻聽啪啪兩響,江劍臣變前腳為後腳一退半步,穩立當場。乾坤雙掌二人竟被推出七八步遠,臉色蒼白,右肩下垂,看樣子是無力再鬥了。


    昆侖派掌門人夏侯振峰臉色大變,對沙萬裏說,“老三老四不成,你上如何?”追魂劍沙萬裏臉如鐵板,毫無表情地答道:“別看江劍臣沉靜異常,這三次對掌已耗去他四成功力。你的掌力,比你兩個師弟深厚得多,再拚三掌,江小子最多還有兩成功力,他絕逃不出我的追魂劍下。宰了他,我們就能睡安穩覺了。記住,可要硬拚三掌。”這老小子的心也太黑了!他決心讓江劍臣拚盡精力再毀在自己的追魂劍下,可沒有考慮到夏侯振峰等師兄弟三人的死活。


    夏侯振峰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不上是不行了。他是一派掌門,多少有些氣度,強笑道:“江三俠年未而立,竟有如此功力,老朽佩服!請你調整唿吸,老朽也領教三掌。”常言說得好,光棍眼,如夾剪,追魂劍沙萬裏看得不錯,江劍臣和乾坤雙掌二人對了三掌,實則六掌,雖然表麵沉靜如常,但真的已耗去了四成功力。


    見上來的是一掌斷魂夏侯振峰,就知道是沙萬裏這個妖魔居心不良。按理,力鬥兩個成名多年的人物之後,他是應該緩一口氣。可是他年紀太輕,性情太傲,火氣太盛了!聽了夏侯振峰的話,哈哈一笑說:“大家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我好意思嗎?請出手吧。”說完,還是穩立當場。


    一掌斷魂夏侯振峰麵容一肅,沉聲說道:“你是老朽一生所見到的最傲的年輕人!好,恭敬不如從命。”說罷,深吸了一口氣,一掌緩緩擊出。


    他是有名的一掌斷魂,師兄弟三人已敗了兩個,這等高手相搏,他怎敢大意?第一掌就用上了七成功力。江劍臣還是把手掌一抬,迎了上去。


    他們二人對掌,與剛才可大不相同了。隻聽撲的一聲,聲音不大,二人就各退了一步。江劍臣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


    一掌斷魂的第一招是投石問路,第二掌他貫足了十成功力,一隻幹瘦的手掌陡然膨脹起來,悶喝了一聲“打”,勁力激蕩,擊向鑽天鷂子江劍臣。江劍臣哼了一聲,一掌迎去。這一次對掌,江劍臣明顯地輸了半籌。因為夏侯振峰退了兩步,而江劍臣卻退了三步。武鳳樓心中一急,他第一次見三師叔比別人多退了一步。心知自己的功力絕替不下三叔,怎能不心急如焚?


    正焦急間,隻聽一掌斷魂夏侯振峰厲吼一聲,第三掌——也是最後一掌,不光傾出了十二成功力,還用上了他向不輕露的斷魂掌。二人兩掌一合,身形猛分。江劍臣英俊的麵頰上露出了蒼白之色,鬢角也出現了汗珠。武鳳樓、李鳴、曹玉三人大吃一驚。可是再一看夏侯振峰,隻見他麵色灰敗,右臂下垂,雖然使上了千斤墜的身法,也止不住搖搖欲倒的軀體。


    武鳳樓心中揪痛,知道三師叔雖然連勝了三人,內傷怕也難免,剛想扶迴江劍臣休息片刻,陰險毒辣的追魂劍沙萬裏已抽出了長劍,嘿嘿一笑,讚道:“力挫三人,穩如山嶽,江三俠不愧人稱武林第一人物!指點我兩式劍招如何?”話未說完,已欺身到江劍臣的麵前五尺。


    這個老鬼真奸,等江劍臣耗去了八成功力他才現身出來,而且還逼到了他最佳的攻擊距離。兩道鷹隼似地兇狠目光已罩住了江劍臣的全身,準備隨時發出致命的一擊。武鳳樓牙關一咬,右手一翻,剛想抽刀廝拚,江劍臣已示意他後退,昂然前跨半步,冷冷道:“沙萬裏,昆侖派三人雖然可氣,但還不失為武林中人。象閣下這種陰損歹毒之輩,武林中實為罕見,三爺豈能不教訓教訓?出劍吧!我隻給你三招之數,製不住你,我江劍臣退出江湖,永不出世。”


    江劍臣這一句話說得也太絕了,絲毫沒有迴旋的餘地。武鳳樓、李鳴二人都是徒弟的身分,心裏幹急,哪敢說話。小神童是徒孫,他可不管這些,一分判官雙筆搶著奔出,罵道:“老小子,你太卑鄙了!小爺來教訓教訓你。”


    他人小鬼大,知道追魂劍絕不會和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動手,他搶著出去,是想替三師爺爺取得一些時間,讓他緩過一口氣來。


    哪知他剛上一躥出,就被江劍臣一把抓住,微微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揚聲斥道:“別玩鬼滑頭,叫人家恥笑!看三師爺爺三招敗敵。”說罷,迅即把曹玉推了迴去。就在他重新麵對追魂劍之時,驀然,一條婀娜的身影飄落在江劍臣的身側。武鳳樓眼快,早已看出是六怪中的胡眉,心中一動。就聽胡眉沉聲說道:“對付追魂劍這條老狗,奴婢還綽綽有餘。請主人後退,我來宰他。”


    江劍臣是何等人物?知胡眉雖未蒙自己收容,她還是把自己當做主人。剛才的廝拚,她已隱身暗處看在了眼裏,怕自己力敗三人之後後力不繼,毀在追魂劍沙萬裏之手,才不顧生死,豁著拚掉一命好替自己爭得一瞬調息的時間來恢複一下體力。


    他自幼是人間棄嬰,除去師父師兄以外,隻有醉和尚一個朋友,現在又添上一個六陽毒煞戰天雷,和其他人幾乎沒有接觸。所以對人與人之間的恩怨,理會不深。如今,一個以怪物自命的女人竟然這麽血性忠誠,不由得使他豪氣大發,哪裏肯讓胡眉前去送死?沉聲斥道:“這種場合,豈是你逞能的地方?退下!”


    胡眉身軀微顫,兩眼一紅,大著膽說道:“沙萬裏一生奸險,害人無數,主人怎麽能用武林正義來和他理論?縱然動手,絕不可赤手對利劍。我的兩把刀,主人可暫且試用,也省得奴婢懸心不安。”說罷,低垂粉頸,一長一短兩把利刃恭恭敬敬地遞到了江劍臣麵前。江劍臣不能不為之心動,看了胡眉一眼,輕輕歎了口氣,接過了她的一把短刀,才連連催她後退。胡眉自然不敢再說什麽,默默地退到一旁。


    江劍臣用左手試了試這把一尺八寸長的短刀,覺得很為趁手。特別是這把短刀背厚刃薄,刀身狹長,雖不宜砍、劈、剁、削,但挑、紮、切、割卻很為靈便。刀握手中,冷冷看了沙萬裏一眼,心想:我生平第一次用刀,就拿你開刀吧!


    他隨意一站,也沒有擺什麽門戶,就示意沙萬裏出手。追魂劍哪裏肯給他喘息的機會,一聲厲喝,聲如惡鬼,一片劍幕已撒向江劍臣的全身。一陣金鐵交鳴,刀劍碰擊,激出無數點火星,二人各退一步。


    二人乍然一分,沙萬裏滿臉頓呈絳紫色,而江劍臣卻比剛才的臉色更蒼白了一些。追魂劍第二招出手,不光比第一劍淩厲得多,而且也迅猛得多。分明是欺江劍臣久鬥力乏,一口劍幻成無數光點,撒向江劍臣的全身。江劍臣的那口短刀好象長有眼睛,不管追魂劍點向他哪個部位,他都用刀一一擋迴。


    就在二人將分未分之際,江劍臣反擊了。因為前兩招都是追魂劍出擊,江劍臣防守。沒等沙萬裏第三招迫近,江劍臣手中那把一尺八寸長的短刀已神奇地攻破了追魂劍的嚴密劍幕。隻聽江劍臣沉喝一聲:“留爾一命!”接著一聲慘唿,二人猛然一分。江劍臣身軀顫了幾顫,拿樁站穩,那把短刀已拋迴在胡眉的身前。


    再一看追魂劍沙萬裏,胸前的衣襟被劃開了一個半尺長的大口子,鮮血染紅了整個前身,麵如土灰,一膝拄地,那把追魂劍也拋落在地上。


    胡眉一聲歡唿,柔聲叫道:“主人大顯神威,我的短刀也跟著沾光。看了你這一式刀法,勝似我苦練十年。從今日起,我光用短刀,不要長刀了。”說完,她真的把那把三尺二寸長的長刀拋向了一邊。


    不知何時,對方四個老者,一個中年已失去了蹤跡。最奇怪的是,粉麵二郎侯玉堂仍趴在牆根下沒有動彈。


    李鳴見大家一怔,笑著說道:“師父的點穴手法奇絕。他們救走了他,也是形同死人。何況,他們已嚇破了膽,自顧逃命,哪裏還敢救人!”


    李鳴正說著,猛然看見胡眉伸手扶住了江劍臣,江劍臣已頹然地坐在了地上。


    胡眉遲疑了一下,反而向宅外奔去。


    就在大家一陣慌亂之時,一條黑影幽靈似地越過西廂房,尾隨著六怪中的胡眉,悄悄地閃了出去。這條黑影也是藝高人膽大,仗著輕功絕頂,明知道六怪都是意狠心毒的角色,何況躡蹤尋跡乃江湖人的大忌,特別是胡眉的金錢鏢更是防不勝防,他卻全然不顧,緊追不舍。二人一前一後出了風雷堡,胡眉柳腰輕扭,一掌三枚金錢鏢已激射而出。身後那人哼了一聲,斜飄五尺,三枚金錢鏢落空。胡眉嬌唿一聲:“好!再接姑奶奶六枚。”話一出口,六枚金錢鏢已呈錐子形,一、二、三排成三層向那黑影罩了過去。


    那黑影朗朗一笑,雙臂一振,身形暴起兩丈,六枚打去的金錢統統失去了目標。胡眉凜然驚唿:“草上飛!原來是你?”


    那黑影一看胡眉認出了自己,也不再躲閃,反正誘敵之計已經達到。當下,微微一笑,已站在胡眉的對麵,笑吟吟地說道:“敝上想見見胡姑娘。”


    胡眉聞言一怔,茫然問道:“什麽敝上?你是說你的主人?”因為胡眉知道草上飛孫子羽家資雄厚,一向自視甚高,和燕山的虎頭追魂燕淩霄都是獨行其事的狂傲人物,哪裏相信他有主人。所以才又追問了一聲:“他是誰?”


    不料,孫子羽刹那之間變得嚴肅起來,用手向胡眉身後一指,沉聲說道:“敝上就在你的身後。”


    這一句話可把胡眉嚇壞了!她知道,以孫子羽的身份,絕不會瞎說。身後之人能欺到自己的背後而不為己所知,這個主兒也確實夠厲害的了!心中一凜,右手剛想插入鏢囊,猛覺右肩頭一沉,已被一把扇子壓住。胡眉嚇得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驚唿了一聲:“小爺!”果然身後那人冷哼了一聲,就把壓在她肩井上的閻王扇抽了迴去。


    胡眉這才敢轉過身來。隻見錦衣衛總督侯國英雖然還是頭戴束發金冠,墨發後披,身穿素花羅袍,腳蹬高靿粉底官靴,二尺八寸長的折扇扔倒握手內,但是,原來麵賽初春桃花的一張臉龐已經消瘦多了!就連那宛如三秋清波的一雙秀目,也顯得比以前深沉得多。這時的她,兩道秀眉微微上挑,好像凝神思索著什麽決定不下來的大事。胡眉心中一機靈,撲地跪倒在女魔王的腳前,哀聲苦求道:“求小爺開恩,別再折磨他了。也隻有他,力鬥四個拔尖的人物而能不被震散真氣。但他內傷很重,非皇宮大內的靈藥保元丹,一時很難複原。而目前對他虎視眈眈的,大有人在。小爺,你就開恩吧!”說罷,叩頭不止。女魔王侯國英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說:“就因為他的武功太厲害,我才下狠心布成這個陣勢。我知道昆侖四友隻能累一累他,而不能累傷他,所以我還有更厲害的人物對付他。我非壞了他的一身功力不可。”


    胡眉跪地不起,苦苦哀求,不斷以頭叩地,以至額部碰出了鮮血。女魔王一腳踢了她一個倒翻。胡眉端正了一下身子,還是跪在了她的麵前。因為她知道侯國英告訴她的話絕不會假,從草上飛孫子羽都成了她的手下人來看,那個厲害人物就不好估計了。她摸透了女魔王的脾氣,不再出口相求,隻是連連叩頭不止。女魔王勃然暴怒,這一次她不踢了,閻王扇一順,甩手向胡眉的天靈蓋砸去,連站在她身側的孫子羽都嚇得臉色煞白。不料,胡眉不光不躲,反而閉上了眼睛,仰臉待斃,隻是滾出了兩串晶晶的淚水。


    女魔王侯國英心頭一顫,猛然以懸崖勒馬的手法,收迴了那把殺人的閻王扇,語冷如刀地說道:“胡眉,你們六怪背叛了青陽宮,論罪當誅。如今反而不自量力,管起小爺我的事情來了。念在你平素對我尚知恭敬,饒爾一命,趕快滾吧!滾得越遠越好。”胡眉哪裏肯走?還是哀聲求道:“小爺,一刻也不能耽誤了!求你老人家賞我一粒保元丹吧,可不能把他二十年的功夫毀於一旦呀。那樣太殘忍了!”


    女魔王侯國英的身軀抖動了一下,淒然說道:“不是小爺我心狠,我就是要毀去他的一身功夫,使他變成一個平凡的人,好讓他老老實實地跟著我國一輩子。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我絕不半途而廢!”


    胡眉還向哀求,猛然聽得一個重濁的聲音斥道:“胡眉,你替我丟盡了臉!退迴來,我倒要看一看怎麽樣的一個厲害人物能毀去我的武功!”


    清寒的月光下,五嶽三鳥的老三鑽天鷂子江劍臣,一襲青衫挺然卓立再侯國英的對麵。他雖然仍是麵色蒼白,說話間有些中氣不足,但還是那麽孤傲,那麽昂然,那麽充滿了讓女魔王神魂顛倒的自信!由於江劍臣的驟然出現,不光胡眉心中一寒,就是一向殺人不眨眼的女魔王侯國英也嬌軀搖搖,花容失色,顫抖著聲音一連說出三個“你。。。。。。你。。。。。。你。。。。。。”,平素那如簧的巧舌就僵住了。


    江劍臣冷然說道:“你的厲害人物何在?喚出來和我江劍臣一搏吧!”女魔王侯國英略一遲疑,江劍臣曆喝一聲:“快叫他出來!”女魔王秀目一閉,流下了一串晶瑩的淚珠,喃喃說道:“你太不懂得我的心了。”江劍臣哈哈一笑:“仙鶴頂上紅,毒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女魔心。侯國英,你再不喚出你的人,我可要先宰了你。”說完,就要向女魔王侯國英欺去。


    驀然,兩條人影暴閃而出,一劍一筆搭成十字,正好擋在女魔王的身前。江劍臣還沒認出來人是誰,胡眉已驚唿出聲:“主人後退!這兩個老兒一個是一劍殘邊天福,一個是一筆勾邊天壽。是遼東三邊的兩個叔父,它是尋仇來了。由奴婢用金錢鏢纏住他們,你已勞乏,不要和他們爭一日之長短。”


    一聽是這兩個老魔頭,江劍臣也不禁心頭一沉。自己在嚴重失力之下,能對付得了這兩個兇狠的角色嗎?欺身而上,太冒險了;全身而退,由胡眉用金錢鏢斷後,這種做法太卑鄙了。那樣一來,五嶽三鳥之名豈不一落千丈!一想到五月三鳥這四個字,不由得想起了大師兄蕭劍秋和二師兄白劍飛撫養教導自己的情景,一種感恩圖報的激情噴射而出,蒼白的臉色陡然泛青,右手一伸,斬釘截鐵地命令道:“胡眉,給我刀!”


    胡眉連退兩步,以哀怨的目光盯著她拚死維護的主人,聲音淒婉地說道:“主人,別怪奴婢抗令不遵。你殺了我,我也不會把刀給你。就讓主人你的功力通玄,招數精絕,在力鬥四人失力之後,再鬥一劍殘、一筆勾兩個魔頭,豈不是白白送命?求求你,依了奴婢吧。來日方長呀!”說完,這個不可一世的女怪竟然哀哀哭泣起來。


    江劍臣緩緩地走到她的身畔,口氣雖然嚴厲,但聲音和緩了許多:“胡眉,你也是武林中一個怪傑。你希望你的主人是竹竿,還是希望他成井繩?”


    胡眉一聽,精神陡然一震,毫不遲疑地取出那把一尺八寸長的狹長薄刃短刀,雙手捧獻給自己的主人。刀雖捧出,可她心裏卻鐵定了下來:江劍臣隻要一死,她要拚著死命搶走他的屍體,樹碑埋葬之後再追隨地下。


    江劍臣握刀在手,精神勃發,以挑釁的目光盯視著一劍殘和一筆勾兄弟二人,蓄勢以待。女魔王侯國英猛地把腳一頓說:“姓江的,你太狠心了!拚著一輩子守寡,我也不能再容你這樣折磨我。天福,天壽,上!”


    二邊要不是心狠招辣,也絕得不了這兩個嚇死人的綽號。顧名思義,一劍殘邊天福的劍術隻一招就可以殘人,而他的三弟一筆勾邊天壽就更兇狠了,他的那支三尺六寸長、分量也是三十六斤重的大鐵筆,向來都是一筆就勾去了人的性命。在他們揮筆仗劍巧搭十字救護侯國英時,就已蓄勢待發。所以女魔王一個“上”字出口,他們兄弟二人四隻腳下象安了彈簧一樣,迅猛地彈射而出,用的還是一劍殘身、一筆勾魂的毒招。胡眉嚇得一捂臉,隻聽一片金鐵交鳴聲中夾雜著一聲冷哼兩聲厲叫,她心頭一喜,急忙睜眼看時,直嚇得她真魂出竅,大驚失色。隻見江劍臣雖然還是卓立如山,可胸部起伏不止,嘴角也溢出了血跡。而一劍殘和一筆勾二人就更慘了,邊天福左胸出血,邊天壽左胸被劃開一道血槽,足有半尺。從他二人的神色看來,也是險險逃出了江劍臣的刀下。


    江劍臣好像殺出了豪氣,掂了一掂手中的短刀,冷然向二邊說道:“你們兄弟向來吹噓是一劍殘人、一筆勾魂,如今證實是吹牛了。再試一下如何?”邊天福看了一眼乃弟,低喝一聲:“上!”二人重新彈起,劍撒滿天星,筆走卷風雪,一齊向江劍臣罩去。胡眉嚇得隻唿出一個“主”字,舌頭就僵住了。哪知江劍臣身形飄動,先脫出了邊天福的劍幕,再閃避開邊天壽的筆障,手中那把狹長的短刀在一脫一閃中切了一下又割了一下,隨著一切一割之勢,兩隻手掌已掉落在地上,三人的身形也分據了三方。


    女魔王侯國英臉色一變,冷哼了一聲,一劍殘邊天福和一劍勾邊天壽才發現自己少了一隻左手。截斷之處,鮮血湧流,頓覺奇痛鑽心。孫子羽搶步上前,先點穴止血,再撕掉二人的衣襟,給他們包紮好斷處。


    這時,猛聽江劍臣向北邊一棵樹上冷然說道:“墊背的都打發完了,我不信你閣下還能沉得住氣。”隨著江劍臣的叫陣聲,那棵高大的樹帽子一陣抖動,一條黑影疾如飄風,已飛落在江劍臣的對麵。


    胡眉沒有看清來人,隻從對方飄落的身法,已經判定是比邊氏兄弟更厲害的角色。她急急對江劍臣說道:“時間足夠了,武、李二位公子已經帶著正點元兇走出了三十裏開外,撤走吧。”原來江劍臣也猜出了這檔子事的背後必然和女魔王有關,知她心計過人,所以先命武鳳樓、李鳴、曹玉、三人帶侯玉堂先走,由自己斷後。武鳳樓等三人哪裏肯依?被江劍臣變顏怒罵之後,三人才不得不忍淚先走。


    胡眉情知江劍臣絕不會撤走,可是她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再哀求一次。這一次,江劍臣不光沒生氣,語氣也低柔得多,他一字一頓地說:“陸地一出頭,想撤走恐怕不易了吧!”胡眉一聽“陸地”四個字,才看清站在江劍臣麵前的是一個非常詭異的人物。他的眼、眉、鼻、嘴若是分開來看,與常人也沒有多大的區別。若是同時生長在一個人的臉上,隻需瞧上一眼,就非得嚇掉三魂七魄不可。隻見他兩耳醫大一小,雙眉一粗一細,鼻子大如秤砣,嘴唇薄如刀刃,左眼圓如銅鈴,右眼斜成三角。特別是兩隻眼睛離開的距離太遠,足有一巴掌多寬。實在是胡眉這一生中少見的奇醜怪人。


    那奇醜怪人咧嘴一笑說:“江三俠真是神目如電,一眼就看出了老朽的藏身所在。按理說,江三俠已力敵六人。我陸地怎麽好撿這樣的便宜?算我白來一趟了!”說罷,真的轉身欲去。


    胡眉證實了這個奇醜的怪人就是惡名昭著的陸地辛獨,心頭不禁一寒。見他轉身欲走,不覺轉憂為喜。不料江劍臣卻陡然喝道:“辛老魔慢走,江某有話問你。”陸地好像很不情願地轉迴身來。江劍臣沉聲問道:“你拿了人家多少花紅,竟然不顧老命來找我一拚?”


    陸地辛獨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瞞你江三俠,平常人要老夫出頭,非萬金莫談。但今天我可是幹吞炒麵,白賠唾沫,一文花紅也沒得。”


    江劍臣冷冷一笑說:“我不管你是賠是賺,既然來了,哪有空迴的道理?出手吧!”說罷,穩立當場,目視敵手。陸地的銅鈴圓眼中閃出了一絲兇殘的光芒,但隻是一閃而以,而他那隻三角怪眼中卻充滿詭詐的神色,啞然一小說道:“江湖上那又不在碰頭的道理?老朽我絕不乘人之危。”話一說完,人已潛入林中而去。


    女魔王侯國英遲疑了一下,銀牙暗咬,櫻唇中一聲輕嘯,他的那匹渾身雪白一無雜毛的禦苑良駒已飛躍而來,她再一次深深地看了江劍臣一眼,秀目一閉飛落上馬,帶著手下人等揚長而逝。


    胡眉心中一鬆,見江劍臣仍然挺拔卓立,肅然以待,絲毫沒有疲乏力盡的樣子,忙叫了一聲:“主人”,敵手已全撤走,你該調息調息真氣了。”江劍臣冷冷的目光先掃了四周一眼,突然跌坐在地上,頹然說道:“要不是強提殘餘真氣,使老魔難測深淺,以他為人的卑鄙,怎肯縮手迴去。”


    江劍臣話未落音,猛聽樹林內一聲陰森森的怪笑,聲如梟鳥,一條身影已疾如閃電飛臨二人麵前。胡眉一聲驚唿,剛想去掏金錢鏢,陸地已逼到江劍臣的跟前,哈哈笑道:“江老三,老朽服氣了!你的這手死諸葛驚走活司馬真叫絕。可你終於還是露餡了!別害怕,我隻是奉命廢去你的武功。”嘴裏說著,已摒起食、中二指,想坐在地上的江劍臣戳去。說時遲,那時快,江劍臣冷哼一聲,彈地而起,左手攏指成抓,正扣在陸地的右肩井之上,右掌也平貼在老魔的丹田穴上,輕聲笑道:“辛老大,三爺要不是故意裝佯,你老小子還能乖乖地前來送死?念你不想殺我的份上,我饒了你這一次。”左手一翻,把辛獨拋了出去。


    陸地嚇得真魂出竅,鼠竄而去。停有片刻,江劍臣突然翻身栽倒,雙目微閉,嘴角已流出了血來。看樣子,他真的要脫力致殘了。


    胡眉心頭一慘,剛想抱起江劍臣覓地搶救,忽見一個窈窕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二人身側,正是改迴女裝的女魔王侯國英!胡眉雙臂平伸,攔住了女魔王,哀聲求道:“小。。。。。。”她是剛想喊“小爺”,但一看女魔王已脫去素羅花袍露出了女裝,不由得結巴起來。女魔王幽幽一歎道:“難得你對他如此忠心。不過,你想錯了,我怎麽能舍得殺他?廢了這麽多心血,還不是為了要占有他。救人要緊,快閃開。”一邊說著,一邊已把江劍臣扶了起來,輕輕的攔在懷中,然後從袋中取出一粒大如龍眼的丸藥,捏破蠟皮,裏邊已透出一股子清香,正是皇宮大內密製的靈藥保元丹。她顫抖著纖手,把藥丸塞入江劍臣的嘴中,也顧不得有人在旁,朱唇緊貼,以真氣把藥丸度入了江劍臣腹內。接著,抱起了昏迷不醒的江劍臣,默默流淚不止,哀痛欲絕。


    胡眉心中一酸,含淚說道:“我真猜不透,你害了他,又來救他,到底是為了什麽?”女魔王侯國英一掃往日那不可一世的傲氣,低聲歎道:“我原想廢去他的高超功力,帶著他遠走天涯,避開這紛繁的世事。直到如今,我才知道錯了!他是師們恩重,已死圖報的血性男兒。隻要我和義父不一刀兩斷,隻要我不放下兵權,不再與先天無極派為敵,隻要得不到他掌門師兄的恩許,他絕不會認我為妻。盡管我們有了夫妻之實,甚至我已。。。。。。”說到這裏,她慘白的臉上閃現了一絲紅暈,頓了一頓,繼續到,“我實在顧不得許多了!有了這一粒靈藥,能暫保他的真元不散,仍不能很快恢複。得馬上把他帶走,悉心調養。我知你對他的忠心,請替我想先天無極派傳話,隻要他們能在信王麵前給我開脫一二,我絕不再與他們作對。你辦好這件事,我也忘不了你。”說到這裏,朱唇再嘯,換來了他的那匹玉獅子白馬,一躍而上,飛馳而去。


    胡眉被眼前這怪異的事情驚呆了!她雖奉了女魔王侯國英之托去代她向先天無極派傳話,可她好半天硬是沒有迴過神來。突然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歎息一聲說:“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我可憐這個癡情的孩子!”隨著話音,一高一矮兩條人影並肩走了過來。胡眉雖然年紀不大,但她武功、見識自是非凡。瞟眼之間,已先認出那個矮胖的老人是女魔王手下秦嶺四煞的師父,武林中久負盛名的秦嶺一豹許嘯虹。從許嘯虹的身份來看,那個能和他並肩走路的高大老者必然不是等閑人物。


    正在思索,忽然一眼看見高大老者的一雙怪手分明都是六個手指,不由得臉色大變,認出他就是武林中傳言十年前在華山接天台和六陽毒煞戰天雷一同墜崖的六指追魂久子倫。事出突然,她竟然忘記了江湖禮節,如癡似呆地愣在了原地。


    六指追魂久子倫臉陰沉得可怕,停在胡眉身前五尺左右,一字一頓地說道:“聽著,也替老夫傳個口信!


    一,江三的內傷很重,但是要不了命;二,我要先天無極派不準動侯國英那女娃一根毫毛;三,那個缺德鬼小子要再敢對她動一點鬼腦筋,他就將是天下最倒黴的人。”話一說完,和秦嶺一豹許嘯虹轉身走去。


    胡眉這一急確實非同一般,拔腿就跑。她知武鳳樓等三人帶著粉麵二郎侯玉堂迴京,必然騎著馬匹。以獅王雷震之富,風雷堡中豈能缺乏良駒?別看隻有兩個多時辰,說不定已出了百裏之外。


    最不利的是,黑夜能施展陸地飛騰,到了大白天反而不能狂奔飛跑。巴不得弄到一匹好馬,才有追上他們的可能。可這黑更半夜,荒郊僻野,叫她到哪裏弄馬去?她萬般無奈,隻得把輕功提到極限,一路飛奔下來。


    一直到天色大亮,才把身法放緩了一些。但已累得筋疲力盡。往好處估計,離武鳳樓一行恐怕還得有五十裏差距。她心急似火,熱汗如雨。她也是個執拗的女人,不然怎麽能名列六怪?遂又加緊了步伐,向前趕去。


    到了該吃早飯的時候,胡眉來到了一座集鎮。


    這座集鎮是農村中常見的那種早集,眼下正是三秋大忙季節,趕集的人來得更早,散得也更早。吃早飯時,賣東西的雖然還有些沒散,可買東西的卻已寥寥無幾了。胡眉進鎮後先奔了一家飯店,為了搶些時間,她是想喝點湯水,買點吃的東西就上路。哪知剛到飯館門前,一眼看見門東旁一棵垂柳樹上正好拴著一匹菊花青大馬,不光鞍轡鮮明,而且還神駿異常。她隻看了一眼,一顆心直喜得幾乎跳了出來。心想,太好了!正想馬匹,還真有人給姑奶奶送上門來啦。


    她本來是強盜中的巨魁,隻要需要,天王老子的東西她也敢伸手就拿。狂喜之下,連饑渴也全忘了,毫無顧忌地來到那匹馬的旁邊,解開了韁繩,怕烈馬欺生,手腕用上了力道。左手一領馬韁繩,一隻腳剛想踏鐙,猛覺右肩上突然一緊,三根手指正好前二後一按在她的琵琶骨上。


    胡眉在江湖中也是成名的狠角,對身後來人的身法之快認穴之準,豈有不識貨之理?明知若要硬拚,一條右臂決難保住。但她為主心切,拚著舍去一臂也要搶走駿馬,好能及時追上武鳳樓他們。遂提聚全力,出其不意地一個靠山背,硬撞身後那人的前胸,左手的韁繩也宛若一條毒蛇向身後纏去。


    她是恐怕落在人手誤了大事,才情急拚命。這一靠一纏。直如電光石火,迅猛淩厲。實指望一拚得手,大不了被身後那人捏碎了琵琶骨,那也值得。


    哪知身後那人的功力不光高她太多,刁鑽的心眼也遠勝過她。在她這一靠一纏突襲下,陡覺身子撞空,同時有一股子極大的引力吸得她向後飛撞。不過,不知為什麽那按在右肩頭的三指沒使力道卻自動鬆開了。由於引力太大,想使千斤墜也來不及,正好重重地撞在店門東邊的牆上,直撞得灰土彌漫,胡眉的全身骨節也幾乎撞散了架。


    她知道遇上了棘手人物,心中一凜,強撐著翻身站起,向摔自己的那人一眼看去,不由她目瞪口呆,愕然驚奇。


    原來,身後那人不僅不是個兇神惡煞,威猛太歲,反而是一個十八九歲的文弱少年。隻見他麵如美玉,秀眉星目。身穿紫色彩繡花袍,腳登紫色厚底官靴,腰係絲絛,肋下佩劍,正笑嘻嘻地看著胡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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