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婆”嘿嘿一笑，道；“老偷兒，你既守信，我也不能太小家子氣！”</p>
說完，口裏喃喃有聲，手中竹杖在空中劃了一周，然後重重一拍南宮維道的後心。</p>
南宮維道神誌清醒過來，麵對“百花婆”仍有些迷茫。</p>
蒼勁的話聲，隨即傳來：“不死書生，你隨她命令行事，裝做神誌錯亂的樣子。”</p>
南宮維道一聽聲音，心頭不由大喜，想不到“一枝梅”也跟蹤而至。</p>
“老前輩，莊子那邊情況如何？”</p>
“你弄那玩意很有用，平靜無事！”</p>
“老前輩東方英前……”</p>
“我知道了！”</p>
“晚輩一時疏神大意，致使……”</p>
“不必自責，生死有命，誰也包不了誰。”</p>
“要晚輩跟這位………</p>
“不錯，你完全依她之命行動，趕快去吧！”</p>
“百花婆”目光一掃南宮維道，冷冷地道：“來吧！記住一點，你現在的神誌仍由老身主宰。”</p>
南宮維道頷了頷首道：“小可知道了！”</p>
一老一少，彈身朝西直奔。</p>
南宮維道把前後的經過，默想了一遍，恍然而悟自己業已上了“百花婆”圈套，所幸“一枝梅”適時而至，才改變了情況，看來“百花婆”迷神之術，較之“赤後門”的“魔眼”，還要高出一籌，完全使人在不知不覺之中受製。</p>
想不到“赤後宮”為達目的，竟如此不擇手段，借助旁人。</p>
此去能見到“赤後五世”嗎？</p>
何不將計就計，打入“赤後宮”，查明小玉的公案？</p>
想到這，他不由地緊張起來。</p>
就事而論，“赤後宮”殺自己人滅口，顯而易見。但從另一角度看，周小玉是被藥物迷失了記憶，但她即將接掌門戶，對本門中的一切，自然全部了解，她若自解了禁製，後果又如何？該宮主持人應該考慮及此。</p>
如果說，小玉為了貪戀掌門之位，而忘了童年故交，忘了當初誓言，那她當初出走為什麽？不認自己可以，難道連親娘也不認，還要取“金釵魔女”的性命？”愈想，愈覺此謎難解。</p>
愈想，愈覺困惑。</p>
第二天，到了孟津，這是黃河北岸的重鎮，人煙輻揍，車水馬龍，是水旱大碼頭。</p>
南宮維道隨著“百花婆”徑自入城，通過大街，轉彎抹角，來到一條街中，一座宏偉的大門樓，呈現眼前，雙門緊閉，不見半個人影。</p>
“百花婆”在門前止步，以極低的聲調道：“這就是了。”</p>
南宮維道抬頭一看，隻見門樓上一方直匾，大書：“怡紅館”三個金字。</p>
心中登時一動，怡紅，紅者赤也，不錯了，這一定是“赤後宮”在江湖上的秘密壇舵，如不知底細，決難付度。</p>
“百花婆”上前扣動門環。</p>
門啟處，出現一名青衣少女，衝著“百花婆”一笑道：“姥姥辛苦了！”</p>
說完，笑容不斂，投向站在丈外階沿下的南宮維道，那股子說不出的邪意，立即使南宮維道警覺起來，對方為了遮蔽別人眼目，改變了服色，因為有“一枝梅”與“百花婆“的叮囑，他竭力不使情緒外露，當下假作癡呆地報以一笑。</p>
青衣少女似乎連骨頭都酥了，一雙水汪汪的眸光，竟然無法從南宮維道的俊麵上移開，粉腮也起了一層薄暈。</p>
“百花婆”嘴角牽動了一下，道：“少門主在嗎？”</p>
青衣少女趕緊收迴目光，道：“請進，少門主在廳中靜候！”</p>
“她早知老身此刻會到？”</p>
“嗯！這一點消息是有的！”</p>
南宮維道心頭一陣怦怦亂跳，這是他最怕也最渴求的時刻，他怕“赤後五世”萬一不是心上人周小玉，但又渴望見到她，他低下頭，怕心意從神情中流露，他必須裝著木然的樣子。</p>
“百花婆”向南宮維道招了招手，道：“隨我進去！”</p>
南宮維道無言地跟了上去，跨入門檻，青衣少女隨即關了大門。</p>
眼前花木扶疏，山石玲戲；一條卵石花徑，直通畫棟雕梁的華廈。</p>
走到花徑的一半，一名紅衣少女迎了下來，嫣然一笑道：“姥姥來了，我們少門主立候！”</p>
“晤！”</p>
“容小的帶路！”</p>
走完花徑，踏上白石鋪砌的階沿，廳內的情景，已一覽無餘。</p>
“赤後五世”坐在上座，姓洪的老嫗，相對而坐，另有四名少女侍立。</p>
將近廳門，“赤後五世”與姓洪的老嫗起立相迎。</p>
“尊駕辛苦了！”</p>
“不當事！不當事！”</p>
“如何？”</p>
“幸不辱命！”</p>
“請坐！”</p>
南宮維道有一種身要爆炸的感覺，但他竭力按捺住了。</p>
“百花婆’哈哈一笑，道：“小子，你見了朝思暮想的心中人怎地沒了動靜，這是你的明珠呀！”說著，用手指向“赤後五世”。</p>
南宮維道暗地咬了咬牙，裝起一付怯怯的笑臉，向“赤後五世”道：“明珠……你……記得我嗎？”</p>
“赤後五世”嫵媚至極地一笑，雙鼙起眉頭幽幽地道：“是你忘了我！”</p>
“是你忘了我！”</p>
南宮維道心中痛苦極了，但表麵上不得不像演戲似的道：“明珠…我找不到你呀！”</p>
“好，坐吧，一切停會再說！”</p>
四人依次坐下。</p>
“百花婆”首先開口道：“少門主，老身有事要辦，不能久留！”</p>
“赤後五世”嫣然一笑，道：“真的有事？”</p>
“當然！”</p>
“不爭這一時半刻吧？”</p>
“很緊急的！”</p>
“如此……不敢強留了……”</p>
“答應老身的彩頭呢？”</p>
“哦！早已準備好了，不過……”</p>
“怎樣？”</p>
“務請尊駕稍留片刻，喝三杯水酒再走！”</p>
“改日吧？”</p>
“不，務請賞光，這是一點心意，姥姥成就了這一樁……”</p>
說到這裏，閉口不言，代之以一個嬌羞的笑，那欲語還休的神態，迷人極了。</p>
南官維道不由為之怦然心動。</p>
就在此刻，一名紅衣少女來在廳門之外，高聲道：“酒筵齊備！”</p>
“赤後五世”起身道：“請！”</p>
“百花婆”無可奈何地道：“一定要叨擾嗎？”</p>
洪姓老嫗接口道：“聊表敬意，一杯水酒而已！”</p>
“赤後五世”姍姍移步，到南宮維道麵前，柔媚地道：“我們走！”</p>
我們兩個字，又使南宮維道心頭一陣蕩漾，如果她是小玉，如果她一切正常，該多好，這是幼時的美夢啊！</p>
心念之中，一笑起身，與她並肩而行，“百花婆”與洪姓老嫗後隨。</p>
穿過幾道迴欄，踏過了數重門檻，來在一間布置奢華的小廳中。</p>
一桌酒筵業已擺好，不說菜式，單指那些器皿，就非普通人家所有。</p>
“赤後五世”坐了主位，“百花婆”客位，南宮維道與“赤後五世”相對，姓洪的老嫗打橫。</p>
“赤後五世”親自執壺，替各人倒了滿杯，然後舉杯道：“姥姥，多蒙鼎力玉成，這一杯水酒，聊申謝忱，請！”</p>
“百花婆”幹笑了一聲，道：“好，老身領少門主這一杯！”“不，照規矩必須三杯之數！”“三杯便三杯！”</p>
說完，先淺嚐了一口，覺得無異狀，才一口喝了下去。</p>
“赤後五世”先喝幹，照了照杯，才“格格！”一笑道：“姥姥，你以為酒中會有手腳嗎？同是一壺呀，憑老人家歧黃聖手，誰敢班門弄斧，您太小心了！”</p>
“百花婆’微微一笑道：“還是小心些的好！”</p>
三杯之後，姓洪老嫗起身道：“老友，此次是我搬你出山，請按例接受小妹三杯！”</p>
“百花婆”爽朗地道：“三杯便三杯！”</p>
這裏方敬過，“赤後五世”笑向南宮維道道：“郎君，若無姥姥，你我不能重圓，你也該敬姥姥三杯！”</p>
南宮維道麵色微赧，起身敬酒。</p>
“百花婆”先後一共喝了九杯，老臉己現出了紅暈。</p>
過了一會，“百花婆”停杯放著，道：“少門主，老身該走了！”</p>
“請便吧！”</p>
“少門主難道忘了……”</p>
“延年丹嗎？”</p>
“嗯！”</p>
“姥姥已用它不著了！”</p>
“什麽意思？”</p>
“因為姥姥天年已盡！”</p>
“百花婆”陡地站起身來，厲聲道：“把話說清楚！”</p>
“赤後五世”冷冷地道：“姥姥稍安毋躁，發脾氣對你十分不利，姥姥精通歧黃，當知‘九天石露’這東西！方才……”</p>
“百花婆”頓時麵如上色，厲吼道：“九天石露？”</p>
“不錯，正是這東西。”</p>
“你在酒中放了‘九天石露’？”</p>
“對了，試想，以姥姥這大行家，任何毒物，一看便知，如果用普通之毒，豈非貽笑方家，隻有這‘九天石露’，無色無味，而且必須合於九數，才生作用，姥姥一共接受了九杯敬酒，恰合九數……”</p>
“百花婆”長歎一聲，坐迴椅上，道：“想不到三十年老娘倒繃孩兒！”</p>
“赤後五世”又道：“姥姥如不妄用真力，可活九個時辰，否則……當麵見效！”</p>
南宮維道暗罵一聲：“好毒辣的心腸！”本待發作，但為了顧全大局，又忍住了，他必須借這次機會，弄清這段公案。</p>
“百花婆”怒視著姓洪老嫗道：“洪桂枝，你以這種方式對待老朋友，很好，人容天也不容！”</p>
姓洪老嫗嘿嘿一笑道：“人生百年，終歸一死，你年登耄耋，死不為夭，我負責善為料理後事！”</p>
“百花婆”咬牙切齒地道：“你會遭報的！”</p>
說著，伸手革囊之中，取出一隻綠玉小瓶，“赤後五世”一揚手，擊飛那小瓶，冷酷地道：“不必費事了，‘九天石露’無物可解。除非……”</p>
“除非什麽？”</p>
“告訴你無妨，反正你取不到，除非傳說中的‘龍涎果’！”</p>
“百花婆”目毗欲裂地望著對方，片言不發。</p>
南宮維道不由心中一動，自己曾巧服“龍涎果”功增百年，也曾以血解老人奚有為所中“神仙倒”劇毒，要解“百花婆”之厄，如法炮製就行。</p>
“赤後五世”拿起酒壺，揭開壺蓋，偏過來一照。道：“這叫鴛鴦壺，斟酒時可由壺把控製，要倒哪一隔的，隨心所欲！”</p>
南宮維道為之暗中咋舌，江湖中的詭詐，盡一世人也學不了，否則以“百花婆”這等人物，怎會上當。</p>
“百花婆”朝南宮維道慘然一笑道；“被老偷兒言中了！”</p>
南宮維道故作不知，絲毫不動聲色。</p>
洪桂枝麵色一變，道：“什麽老偷兒？”</p>
“百花婆”寒聲道：“將來要你命的人！”</p>
說完，轉向南宮維道，厲吼道：“此時不下手尚待何時？”</p>
南宮維道可作了難，下手，攪亂了一盤大事，不下手，實在對不起“百花婆”與“一枝梅”，“一技梅”曾吩咐依“百花婆”之令行事的。</p>
一時之間，不由窒住了。</p>
“百花婆”以手擊桌道：“小子，你被色所迷了？”</p>
“赤後五世”得意地一笑道：“姥姥，你的神術雖靈，但趕不上一粒小丸，現在看他聽誰的！”</p>
“百花婆”怒蹬著南宮維道，因為她知道他根本沒有服下，“赤後宮”的“迷性丸’，那粒小丸是被“一枝梅”擊落草叢中的，他為何不動手？是為了“赤後五世”太美，著迷了？</p>
就在此刻，一名紅衣少女匆匆奔至，形色倉惶，栗聲道：“稟少門主，東廂房起火！”</p>
“赤後五世”大驚起立，道：“什麽人縱火？”</p>
“尚未發現，火頭有三處之多！”</p>
“洪長老，請勞神一查！”</p>
洪桂枝片言不發，匆匆跟著少女奔離。</p>
“哇！”</p>
一聲淒厲的慘號，破空傳至。</p>
“赤後五世”麵色大變。</p>
緊接著，又是兩聲慘號傳了過來，令人頭皮發炸。</p>
南宮維道大是駭然，“赤後宮”的人，可說是無一不是一流身手，這放火殺人的，定非尋常人物……</p>
“赤後五世”目注南宮維道，竭力裝作溫和地道：“看住她！”</p>
南宮維道一頷首，道：“好，她走不了的！”</p>
“赤後五世”匆匆出廳而去，廳內，還剩下兩名侍候的紅衣少女。</p>
南宮維道皺了皺眉，計上心來，離席而起，向兩女一招手，故意笑嘻嘻地道：“你倆過來！”</p>
兩少女互視了一眼，搖了搖頭。</p>
“百花婆”七竅冒了煙，氣得渾身直抖，暴吼道：“小子，原來你是這麽個無恥的小狗！”</p>
南宮維道怒喝道：“你再多說一句，我殺了你！”</p>
“百花婆”氣得老臉泛白，抽扭不巳。她深知“九天石露”的厲害，不敢妄用真力，一口惡氣，硬吞了下去。不過，麵上那股怨毒之氣，硬是使人不寒而栗。</p>
南宮維道故作輕浮地一笑，上前閃電捉住了一個少女的手，向另一個道：“過來，我有話跟你倆說！”</p>
那少女咬了咬下唇，道：“我不敢，如被別人發現……”</p>
“過來，一切有我！”</p>
那少女怯怯地走了過來，南宮維道出手如電，一下子點中了對方的死穴，那少女隻悶哼了一聲，便栽了下去，被捉住的少女見勢不妙，驚唿一聲，急掙不脫，空著的手，並指如戟，直戳南官維道“命門”大穴。</p>
南宮維道有“天蠶衣”護體，根本不在乎對方這一戳，從容地出手點上了對方“天靈”大穴，這少女連哼聲都沒有，便萎頓在地。</p>
“百花婆”怔住了。</p>
南宮維道拔劍劃破腕脈，然後從桌上拿起一隻酒杯，接滿了一杯血，點穴止住血流，把那杯直遞到“百花婆”麵前。</p>
“百花婆”粟聲道：“這是怎麽迴事？”</p>
“快，喝下去！”</p>
“喝……你的血？”</p>
“可解你所中‘九天石露’奇毒！”</p>
“這……”</p>
一個蒼勁的聲音接口道：“老虔婆，想活的話快喝下去！”</p>
南宮維道不由大喜，原來殺人放火的是神偷“一枝梅”。</p>
“百花婆”依言喝了下去，感激之情，溢於言表。</p>
南宮維道催促道：“尊駕請速離！”</p>
“百花婆”惑然到：“你不走？”</p>
南宮維道壓低了聲音道：“小可將就辦事！”</p>
“一枝梅”的話聲道：“小子，眾香之國，風波極險，你定力夠嗎？”</p>
“晚輩自信還可以！””好，我們改時再見！”</p>
“百花婆”深深看了南宮維道一眼，閃電般穿出廳門，一晃而杳。就在“百花婆”離去的差不多同時，“赤後五世”匆匆而迴，目光一掃現場，不由栗唿道：“怎麽迴事？”</p>
南宮維道心中早已有備，毫不猶豫地道：“來了四人，功力高得驚人！”</p>
“你不是對手？”</p>
“僅能自保！”</p>
“來的是何等樣人？”</p>
“兩老兩少，從未見過。”</p>
“唔！”</p>
“赤後五世”麵如寒霜，垂首深思了一陣，道：“真掃興，我們換個地方談。”</p>
說著伸手來拉南宮維道的手，南宮維道心頭一陣怦怦亂跳，但仍由她拉著，兩人並肩出廳，轉向隔鄰的房間。</p>
肌膚相觸，一種異樣的感覺流遍全身，使他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p>
房內布置十分考究，完全是女子閨房的擺設，錦帳珠簾，香幾妝台，隻有一樣特色，裳枕等物，全是紅色，給人一種火辣辣的感覺。</p>
陣陣幽香，直撲鼻端，南宮維道有一種陶陶然的感覺。</p>
“請坐！”</p>
“赤後五世”鬆開了手，替南宮維道挪了挪椅子，南宮維道坐了下來，“赤後五世”在對麵坐了，麵麵相對，他不由有些昏亂。</p>
“可以報個名吧？”</p>
“南宮維道！”</p>
“哦！你知道我叫什麽？”</p>
“明珠！”口裏說，心頭卻感到一陣刺痛。他多麽想叫她一聲：“小玉！”向她訴說這些年來的相思之苦，然而不可能。</p>
她是小玉嗎？</p>
現在是機會，如何設法證實呢？</p>
心念之中，試探著道：“我該叫你什麽？”</p>
“照本門規矩，你該稱我門主夫人！”</p>
南宮維道有些啼笑皆非，口中漫應道：“門主夫人？”</p>
“不錯！”</p>
“那你如何稱唿我呢？”</p>
“嗯！這個……叫你名字！”</p>
“我能見令尊令堂否？”</p>
“當然，家母便是當代掌門，你我成婚之後，她退為‘太上護法’，我接掌本門，至於父親……他早死了！”</p>
“早死了？”</p>
“嗯！”</p>
“不是最近死的？”</p>
“赤後五世”粉腮大變，寒聲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p>
南宮維道從容地道：“沒什麽，隨口問問而已，”</p>
“僅是隨口問問？”</p>
“是的！”</p>
“你聽到有關先父的什麽？”</p>
南宮維道心知她在試探自己，如果言語中露了破綻，勢將前功盡棄，她是認定自己業已被“百花婆”那迷神術所製，同時也服過了她們交與“百花婆”的藥丸，照理心性應該已被迷失。</p>
心念之中，搖了搖頭，道：“沒聽說過！”</p>
“想想看？”</p>
“赤後五世”麵色和緩了下來，但仍不放鬆地道：“你對本門所知定然不少？”</p>
南宮維道故作茫然道：“奇怪，我什麽也想不起……”</p>
“赤後五世”展顏一笑道：“你記性不好？”</p>
“奇怪……”</p>
“你已著了‘百花婆’老妖婦的道兒！”</p>
“真的？”</p>
“嗯，我一看便知道，不過不要緊，本門有的是靈丹妙藥。”</p>
南宮維道心中暗自好笑，但表麵上卻極其鄭重的點了點頭，道：“那就好了！”</p>
腳步聲起，老嫗洪桂枝出現門邊。</p>
“赤後五世”起身道：“一個時辰後，動身迴宮！”</p>
“好！”</p>
洪桂枝轉身退去。南宮維道心頭不禁慌亂起來，是否該隨她們迴“赤後宮”？深入虎穴，後果是難料的，如何先設法證明“赤後五世”的真正來曆呢？如果她不是周小玉，冒這險便不值得……</p>
突然南宮維道一眼瞥見妝台上，放了一個小小的彈弓，這一發現，使他頓時激動欲狂，周身的血管，似乎要爆裂開來。</p>
這彈弓，正是當年在山中送給小玉的東西，小玉送他一枚金釵，雙方還相互傳授了用法。</p>
“小玉！小玉！”</p>
他在心裏不斷地唿喚著，那被壓抑的情緒，似火山般爆發，他再也無法自持了，目中湧現了淚光，身軀在簌簌直抖。</p>
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在眼前，然而卻陌生得像從未謀麵的路人。</p>
她連她自己本身也不認識了，這的確是人間的大悲劇。</p>
這一刻，他隻感到天旋地轉，仿佛掉進了暗無天日的深淵中。</p>
他幾乎脫口叫出聲來，但他還是按捺住了，如一叫破，後果難料，主要的原因，她已迷失了本來麵目，根本不承認是周小玉。</p>
怎麽處理這棘手的問題呢？</p>
“赤後五世”一看南宮維道的神情，不禁驚問道：“你怎麽迴事？”</p>
南宮維道咬了咬牙，道：“我……像是得了急症！”</p>
“急症？怎麽會呢？”</p>
“不……知道！”</p>
“莫非那老妖婦暗中弄了手腳？”</p>
一個意念，倏地浮升南宮維道的腦海製住她，把她帶離此間，然後再設法使她恢複原來的心智。</p>
心念之中，他緩緩站起身來。</p>
“赤後五世”機警地一退身，道：“你準備做什麽？”</p>
南宮維道可不敢小覷了她，故意尷尬地一笑道：“你我份屬夫妻，我有句話要告訴你！”</p>
“說吧！”</p>
“不能讓別人聽到……”</p>
“此地無人敢偷聽！”</p>
“終是不好意思！”</p>
“赤後五世”敏感地臉一紅道：“講呀！”</p>
南宮維道緩緩移近她身邊，口裏道：“我小聲告訴……”</p>
話聲中，出手如電，右手扣住對方左腕，左手疾點對方數處大穴。</p>
“你……”</p>
一個“你”字出口，人已軟癱下去，南宮維道伸臂抱住嬌軀，憐惜地道：“小玉，暫時委曲你！”</p>
一聲驚唿，倏告傳來：“少門主怎麽了？”</p>
南宮維道心頭一震，隻見一名紅衣少女，站立在房門口，隻好隨口道：“怕是得了急症！”</p>
那名紅衣少女一閃入房，口裏道；“急症？”</p>
南宮維道閃電般一指戳了出去，那名少女不虞有這猝然之變，悶哼了一聲，應指栽了下去。</p>
另一名少女，聞聲而到，目光掃處，尖叫一聲：“快來，大事不好！”</p>
南宮維道大急，挾起周小玉，射出房門，正待飛身上屋，那名少女已出劍攻至，為了小玉的安全，隻好急急閃讓。</p>
隻在眨眼工夫，長老洪桂枝與兩名中年婦人，業已電奔而至。</p>
南宮維道一掌震退那名近身的少女，飛躍上了屋麵，一連幾閃，到了屋子盡頭，眼前是一個花園，阻斷了去路，這花園廣約十丈，再過去便是圍牆，在多了一個人負擔的情況下，要飛越十丈寬的距離，是辦不到的，隻好躍落在地麵。</p>
幾乎是同一時間，長老洪桂伎與兩名中年婦人，從三個方位，圍了上來。</p>
緊接著，十幾名紅衣少女形成了另一個包圍圈。</p>
南宮維道不由急煞，要想突圍，並非易事，因為自己手裏多了一個人，當下左手緊抱周小玉，右手掣出“公孫鐵劍”，星目抖露一片粟人殺芒，巍然兀立。</p>
洪桂枝眸中殺機似火，寒森森地哼了一聲道：“不死書生，除非你會長出翅膀，否則休想活著離開。”</p>
南宮維道咬了咬牙道：“未見得！。”</p>
“你無妨試試看！”</p>
“除非你們不要少門主的命！”</p>
“你沒服下那藥丸？”</p>
“再吃多些也無妨！”</p>
這話使得在場的全為之駭然色變。</p>
洪桂枝老臉氣得發紫，大喝一聲：“上！”</p>
三名“赤後宮”高手，分從三個方位撲攻。</p>
南宮維道鐵劍疾揮，迎向當麵的老嫗洪桂枝。洪桂枝與兩中年婦人投鼠忌器，中途撤招，洪桂枝的一擊，當然無功。隻一個照麵，雙方息了手。</p>
南宮維道把心一橫，決心以小玉作質突圍，當下，右手仗劍，舉步向牆邊移去。</p>
洪桂枝與兩中年婦人，步步進逼，卻無法出手攔截。</p>
驀在此刻，一個蒼老但有氣無力的聲音，倏告傳來：“你們都退開！”</p>
南宮維道心頭一震，隻見洪桂枝等齊齊躬身退開，迴身望去，不由悚然而驚，四名紅衣中年女子，抬著一張椅子，椅子上端坐著一個紅衣老太婆，頭頂已禿得不剩半根毛，臉像風幹了的橘子，雙目緊閉，若非那襲紅衣，根本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看來這老大婆的年歲當在百齡之外。</p>
洪桂枝等齊齊稱了一聲：“參見太上！”</p>
老太婆僅隻嗯了一聲。</p>
四名紅衣中年女人，放落椅子，退到後麵。</p>
南宮維道挪步再行，方才走了一步，老太婆雙目未睜，口裏冷喝道：“站住！”</p>
這一聲冷喝，似含有一種無形的威力，使南宮維道不期然地止住腳步。</p>
老太婆歎了口氣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們竟這等無用，連件小事都辦不好！”</p>
洪桂枝等恭應了一聲：“是！”</p>
南宮維道既驚且駭，這老太婆在“赤後門”中的地位，看來是極尊，口氣竟如此之大，看樣子她己老得弱不經風……</p>
心念未已，老太婆已向他開口發活：“小娃兒，把人放下！”</p>
南宮維道把心一橫，道：“辦不到！”</p>
老太婆怒聲道：“你真敢？”</p>
南宮維道抗聲道：“沒有什麽不敢！”</p>
老太婆突地睜開雙目，兩道冷電似的厲芒，倏射而出。</p>
南宮維道的目光一接觸那兩道厲芒，立即打了一個冷顫，頭同時一沉，他立刻意識到這目光邪門。</p>
“魔眼！”</p>
他暗叫了一聲，想移開目光，但目光竟似被一種無形之力吸住，無法移開。</p>
這老太婆“魔眼”邪功，已到了登峰造極之境。</p>
他剛想到要糟，隻覺腦內一片昏沉，意識隨之模糊。</p>
洪桂枝上前從南宮維道手中接下周小玉，同時解了她的穴道。</p>
周小玉先朝老太婆行下大禮，道：“勞動太上法駕！”</p>
老太婆咧嘴一笑，道：“起來！”</p>
周小玉站了起來，怒視南宮維道，道：“不識抬舉，毀了他！”</p>
老太婆一抬手，道：“不可，此子根骨奇佳，毀之可惜；還是照原來計劃行事！”</p>
洪桂枝接口道：“稟太上，本門‘易性丸’對此子無效！”</p>
“有這等事？”</p>
“是的，若非太上，弟子等的‘魔眼神功’也製不了他！”</p>
“無此可能，先把他禁製起來！”</p>
“遵命！”</p>
洪桂枝上前出手連點南宮維道數處穴道，然後命身旁兩中年婦人，把他帶走。</p>
南宮維道神誌複生，發覺自己躺在一張木榻之上，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情況和上次在“赤後宮”中一樣，功力盡失，真元無法提聚。</p>
顯然，自己已成了對方囊中之物。上次有幸雲中鶴東方英相救，這一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p>
想到那被稱作“太上”的老太婆，不由頭皮發炸。</p>
“赤後五世”便是周小玉，事實業已證明，然而現在自救無力，如果走上東方英的舊路，的確是死難瞑目。</p>
小玉會做了“赤後門”少門主，簡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p>
她自己毫無所覺嗎？她毫不懷疑自己的身世？</p>
隻有一個解釋，如她母親“金釵魔女”所說，她已喪失了往事的記憶。</p>
可能，“雲中鶴東方英”與當代掌門結為夫婦之後無所出，正如古語所說的：螟嶺有子，踝贏負之。為了使“赤後門”不致中絕，所以在江湖中選人瓜代，而為了維持其門派邪風，必須使選中者忘卻身世。</p>
他自覺這推斷很合理。</p>
如何使周小玉恢複記憶呢？這是個難題。</p>
正自神思紛亂之際，忽聽一個蒼勁的聲音起自身側：“娃兒，你醒了嗎？”</p>
南宮雄道聞聲大喜.一骨碌翻身坐起，激動地道：“是一枝梅前輩嗎？”</p>
“不錯！”</p>
“這是什麽地方？”</p>
“算是密室吧！”</p>
“前輩如何進來的？”</p>
“穿家入戶，是老夫本行。”</p>
“晚輩畫虎不成，砸了！”</p>
“老夫入來已久，竟無法解開你被製穴道。”</p>
南宮維道心念一動，歡然道：“請前輩以銳物刺晚輩‘禦氣’、‘歸來’兩穴…”</p>
“一枝梅”警聲道；“這算什麽？”</p>
“晚輩上次受製，東方英前輩以此法解除晚輩禁製，恢複了功力、據說，這手法叫‘無陰指’，是‘赤後門’秘技之一，陰氣自‘天突’、‘脈根’、‘公孫’三穴迫入，元陽被製……”</p>
“哦！老夫懂了，試試看！”</p>
南宮維道隻覺“禦氣”、“歸來”兩穴如蜂螫般一陣刺痛，元陽立生，忙以本身功力，迫出體內陰氣，隻片刻工夫，功力盡複，本來漆黑的房間，頓時明亮起來。</p>
他雖然很是好奇，但顧及江湖規矩，並未轉頭探看“一技梅”的真麵目。</p>
“一枝梅”傳出了話聲：“閉上眼，老夫為你開門，然後急速離開！”</p>
南宮維道應了一聲：“好！”</p>
方閉上限，房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p>
“一枝梅”低聲急道：“有人來了，小心應付！”</p>
“咯吱”聲中，房門開啟，一道強光，透入房中，南宮維道睜眼一看，天色已是第二天清晨，這房間有門無窗，怪不得如此陰暗。</p>
長老洪桂枝緩步入房，隨手又關上房門。</p>
南宮維道暗忖，不知這老妖婦要玩什麽花樣？</p>
洪桂枝到了床前，冷冷發話道：“小子，想活的話便安份些！”</p>
南宮維道裝著受製未解的樣子，有氣無力地道：“怎樣？”</p>
“這裏有三粒丹丸，對你有好處，快快服下！”</p>
說著，用手一捏南宮維道的嘴，把藥丸塞入口中。</p>
南宮維道正要出手，心念一轉，忍住了，他知道這三粒藥丸，必是迷人心性之物，立即將藥丸含在舌下，故意扭動身軀，乘機在側頭之際，把藥丸吐了出來。</p>
洪桂枝靜靜地站在床前，約莫半盞茶工夫，突地哈哈一笑道：“你記得你身世嗎？”</p>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口裏含糊“唔！唔！”兩聲，並不作答。</p>
洪桂枝接著道：“你連你的出身都不知道？”</p>
“這……這……”</p>
“本座提醒你好嗎？”</p>
“好！”</p>
“你叫祝文宇？”</p>
南宮維道暗罵了一聲：“妖狐！”口裏遲疑地道：“我……叫祝文宇。”</p>
“對了，祝文宇，鄭州人，自幼父母雙亡，今年十八。”</p>
“哦！”</p>
“你出身‘無名老人’門下！”</p>
“哦！怎麽我一點也想不起？”</p>
“本座告訴你，你記住便行了！”</p>
“是的！”</p>
“你將與本門少門主結為夫婦……”</p>
“少門主？”</p>
“你忘了，你倆早有婚約！”</p>
“哦！”</p>
南宮維道完全明白了，自己方才的推想沒有錯，“赤後門”利用這種迷人心智的藥丸，使人記憶喪失，然後胡編一套鬼話，使受製者永記心中，這樣，便完全改變了一個人，周小玉必是如此受害無疑。</p>
洪桂枝滿意地笑了笑，道：“現在你可以起來了，‘太上’要見你！”</p>
“太上是誰？”</p>
“上一代掌門人！”</p>
南宮維道點了點頭，道：“前輩如何稱唿？”</p>
“本座姓洪，首座長老！”</p>
“洪長老！”</p>
“來吧！”</p>
南宮維道心念疾轉，這機會不能錯過，也許救小玉的計劃有轉機，當下起身下床，故意“唉！”了一聲道：“我怎地沒有功力？”</p>
洪桂枝一笑道：“太上會使你恢複功力的！”</p>
“我不是‘無名老人’的門下嗎？”</p>
“對了，一點不錯！”</p>
“我怎會失去功力的？”</p>
“你受了別人暗算！”</p>
“誰？”</p>
“百花婆！”</p>
南官維道故意怒哼了一聲道：“百花婆，有一天我必殺她！”</p>
“現在我帶你去見太上！”</p>
“能見少門主嗎？”</p>
“暫時不能！”</p>
“為什麽？”</p>
“她被門主急令迴宮，今晨動身離開了！”</p>
南宮維道一顆心頓往下沉，恨得直咬牙，不自覺地脫口道：“她竟走了！”</p>
洪桂枝卻會錯了意，放聲大笑道：“你要受些時相思之苦！”</p>
“這也無可奈何！”</p>
洪桂枝開啟房門，當先走出，南宮維道橫起心且不管暗中的“一枝梅”，緊跟著走了出去。</p>
經過幾重門戶，來在一間暖閣之前，隻見被尊為“太上”的老太婆，閉目跌坐在一張錦榻之上，身旁侍立了四個中年婦人。</p>
洪桂枝行近門邊，恭聲道：“稟太上，當代女婿祝文宇候見！”</p>
老太婆睜開雙目，道：“帶他過來！”</p>
洪桂枝招唿南宮維道進入暖閣。</p>
南宮維道不得已躬身為禮，道：“參見太上！”</p>
“嗯！到榻邊來！”</p>
南宮維道走近榻邊，垂手而立，老太婆如電目光，在他身上轉來轉去，打量了許久，才點了點頭，道：“不錯，人中之龍！”</p>
洪桂枝躬身道：“太上恩典，使他恢複功力！”</p>
老太婆微一頷首，道：“再靠近些！”</p>
南宮維道再上前一步，緊靠榻邊，老太婆的目光，又開始在南宮維道麵上打轉，南宮維道心虛，不由心跳氣促。</p>
老太婆幹癟的老臉，突地起了變化，冷森森地道：“洪桂枝，他似乎功力仍在？”</p>
洪桂枝麵上陡地失色，困惑地道：“弟子……”</p>
老太婆不等洪桂枝說完，立即凝住南宮維道，沉重地道：“伸出你的手！”</p>
南宮維道心念疾轉，如伸出手去，勢必露出馬腳，再度受製，情況可能就不堪想象了。他立即做了決定，隻有背城一戰了，當下故意遲疑地緩緩伸出右手……</p>
者太婆抬起鳥爪似的手，抓向南宮維道腕脈。</p>
南宮維道暗中一咬牙，在雙方的手將要接觸的電光石火之間，手掌挾以十二成真力，電掃而出。</p>
這一著，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p>
“哇！”地一聲慘哼，“太上”老太婆，口噴血箭，仰麵栽倒錦榻之上。</p>
“呀！”</p>
驚唿聲中，洪桂枝與四名中年女子，齊齊出手，五道如山勁氣，集中卷向南宮維道，其勢之強，令人咋舌。</p>
南宮維道早已料到對方有此一著，同時他那一擊能否傷得了“太上”老太婆，他事先並無把握，是以在一掌擊出之後，身形倒射向閣門，與對方出掌，正是同時。</p>
這幾名紅衣婦人，可說是“赤後門”一流好手，一見情況不好，硬生生卸了後繼勁力，饒是如此，在勁氣互相撞擊之下，仍發出震耳巨響，整座暖閣，為之晃動，一些壁飾擺設，震得滿室飛舞。</p>
南宮維道這一彈射，直出閣門之外。</p>
身後傳出了洪桂枝的粟唿聲：“太上不治了！”</p>
南宮維道身形甫一穩住，無數紅影已紛彈而至，當時把心一橫，不如乘機挑了這妖穴，鐵劍“嗆！”然出鞘。</p>
“哇！哇！”兩聲尖厲的慘號，先奔至的兩名少女，橫屍當場。</p>
洪桂枝與四名中年婦女，竄出門來，外來的，業已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把南宮維道圍在核心之中。</p>
現場的殺機，令人不寒而栗。</p>
洪桂枝厲聲道：“不死書生，你必死無葬身之地！”</p>
南宮維道冷酷地道：“老虔婆，區區受東方英前輩之托，誓滅‘赤後門’！”</p>
洪桂枝老臉一片鐵青，暴喝一聲：“本座要把你小子挫骨揚灰！”</p>
隨著喝話之聲，雙掌電攻而出。</p>
南宮維道鐵劍疾封，洪桂枝倒退了一個大步，那四名中年婦人，已自近身弟子手中接過長劍，“唰！”地散開，從四個方位揮劍猛襲。</p>
洪桂枝欺身再攻。</p>
慘烈的場麵，在暖閣前的院地中疊了出來。</p>
四劍二掌，把南宮維道裹了個風雨不透。</p>
劍氣嘶空，掌風雷動，金刃交擊之聲，不絕於耳。</p>
南宮維道一柄“公孫鐵劍”，如夭矯神龍，在雲雨中出沒騰躍。</p>
慘號聲起，一名中年女子栽了下去。</p>
但隨即有兩名半百婦人，揮劍加入戰圈，戰況益加熾烈。</p>
南宮維道暗付，對方人多勢眾，個個身手驚人，如果鏖戰下去，最後必將力竭而為人乘，應痛下殺手，以謀速戰速決。</p>
心念之中，疾運真力，展出了淩厲絕倫的師門殺手“攀星摘月”。</p>
這一擊出手，有如石破天驚，驚怔了所有在場的“赤後”門人。</p>
慘號挾淒哼俱起，兩名中年女人折劍身亡，一個半百婦人，斷臂而退。</p>
場麵如風雨驟止，頓時靜了下來。</p>
南宮維道俊麵一片潮紅，目中殺氣幾乎凝聚成形。</p>
場中成了三對一的局麵。</p>
隨即有兩名中年婦人與兩少女，持劍迫入圈子，各占了一個方位。</p>
南宮維道右手劍斜揚向上，左手立掌當胸，保持“攀星摘月”的出手式。</p>
全場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唿吸，但氣氛卻緊張得令人窒息。</p>
洪桂枝老臉上的肌肉不停抽動，身軀也因過分激動而微微發顫。</p>
南宮維道心念電轉，這招“攀星摘月”固然相當淩厲，但損耗真元太劇，如果在三次出擊之下，不能消滅有力對手，後果就不堪設想了。</p>
在七名高手環伺下，甫宮維道穩如泰山，他在盤算最有利的出擊。</p>
空氣似乎已凍結了，充盈的殺機，使每一個在場的人感到無比的悚栗。</p>
“赤後門”自開派以來，第一次逢上如此可怖的敵人。每一個“赤後”門人，心裏有一個共同的問號，“不死書生”真的不會死嗎？</p>
“不死書生”一掌擊殺她們奉為神明的“太上”，的確是不可思議的意外。</p>
“呀！”</p>
一聲栗吼，出自洪桂枝之口，也打破了窒人的沉寂。</p>
隨著這聲栗吼，每個人的心弦繃得幾乎折斷，所有的目光，全盯在場中。</p>
六劍雙掌，猶如狂濤逆浪，湧向核心之中。</p>
黯淡的鐵劍，自刺目的光影中暴起。</p>
慘號震驚了全場。</p>
隻那麽一刹那，一切又趨靜止。</p>
四周爆發出一片驚唿。</p>
場中，隻剩下洪桂枝與一名紅衣少女，如石像般釘立，血泊中增加了五具屍體。</p>
南宮維道仍是那準備出擊的姿勢，俊麵紅得足以與在場者的紅衣媲美。</p>
洪桂枝的老臉已完全變了形，身軀抖個不停。</p>
所有旁觀的，麵如土色。</p>
南宮維道心念疾轉，非擊殺這姓洪的老嫗不可，現場中數她功力高，而自己已經兩擊，內元已損耗甚巨，如果三擊無功，可能無餘力以自保……</p>
心念未已，洪桂枝大喝一聲：“你們上！”</p>
外圍的弟子，拔劍蜂湧而上。</p>
南宮維道暴喝一聲，第三次施展“攀星摘月”。</p>
兩聲刺耳慘嗥，洪桂枝與另一名紅衣少女栽了下去。</p>
那些湧進的“赤後門”弟子，被這一個場麵所懾，紛紛刹住身形。</p>
南宮維道感覺有些暈眩，他知道如果群起而攻，支持不了五個照麵。他勉強保持那栗人的起手式，但，再也無力施展這一招“攀星摘月”了。</p>
“赤後門”中人的身法他很清楚，以他現在的殘餘真氣，根本無法全身而退，如果一退，便是示怯，後果不問可知。</p>
他盡量不使自己真元將竭的情形顯露，心中卻已慌亂成一片。</p>
如果現在有人知道他的實情，隻須有一個人出手，他決無僥幸之理。</p>
血腥的場麵暫告中止，但還沒有結束。</p>
有少部分”赤後門”弟子，，試探著向前進迫，殺機又告抬頭；</p>
南宮維道略忖，隻有殺一個算一個了，生死置之度外，反正不願死也活不了。於是，他手裏鐵劍一顫，那些迫近的，被他的煞氣所懾，不期然地止了步。</p>
雙方又是僵持之局。</p>
南宮維道決不放過半分機會，疾運本門心法，冀使內力恢複。</p>
雙方相持了近盞茶時間，南宮維道內力已恢複了五成，在拚命的情況下；他已可以一戰了，內力增加一分，死亡的威脅便減少了一分。</p>
驀地，有人高叫了一聲：“火！”</p>
在無首的狀態下，全場頓起騷動。</p>
隻見濃煙衝天而起，火頭不止一處，緊接著，傳來慘號之聲。</p>
南宮維道心中雪亮，這火又是神偷“一枝梅”所放。</p>
那批紅衣女人，個個麵色驚惶，一人動，十人隨，紛紛朝火起處奔去，一時大有鬼哭神號之勢，刹那間，走得一幹二淨。</p>
南宮維道徐徐放落手中劍，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心想，又是一次死裏逃生。</p>
火勢相當兇烈，隻片刻工夫，已延燒向暖閣這邊來，火光衝天，濃煙迅速地吞噬整座“怡紅館”，圍牆外也起了“救火”之聲。</p>
南宮維道心想，該走了。</p>
他彈起身形，越牆而去，附近街巷，亂成一片，眼看火勢已不可收拾，所幸這“怡紅館”四周有高壁阻隔，與房舍有一段距離，不致殃及四鄰。</p>
一天一夜的折騰，饑疲交迫，他轉了兩條街，進入一家旅店，先漱洗一番，然後叫來酒飯，飽餐了一頓。</p>
時方近午，他關上房門，運氣行功，以恢複損耗的內元。</p>
一個時辰之後，功圓醒轉，隻覺精氣充盈，內元盡複。</p>
他開始迴想經過的一切，不由有些餘悸猶存。</p>
若非那冒死一擊，劈了“赤後”太上，可能一生便毀在“赤後宮”了。</p>
最後如沒有“一枝梅”放上這一把火，後果也極難料。</p>
“赤後宮”在孟津城的密舵，算是被徹底摧毀了。</p>
如果當時周小玉在場，結果將如何？他不敢朝下想。</p>
以後行止呢？</p>
如果此時單槍匹馬赴“赤後宮”救周小玉，那是極端冒險的行動，成功的希望極微，隻有另等機會，但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呢？為此，他深深地困惱……</p>
此刻，他真希望有人給他出個主意，或者有個對象商量，可是，他是如此的孤獨無依，他深深地感到人海孤雛的悲哀，也感到身為武士的痛苦。</p>
他想，如果自己生在一個尋常人家，不涉江湖恩怨，豈會有此遭逢！</p>
江湖人，似乎都是同一命運，在刀光劍影中翻滾，幸運的，揚名顯聲，不幸的，默默消失，然而能終天年的，可說少之又少，十不得一。</p>
想著想著，不禁發出一聲“喟”然長歎。</p>
突然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自鄰室傳了過來：“娃兒，你是一門之長，一會之首，有什麽氣好歎？”</p>
南宮維道心頭一震，困惑地道：“是哪位？”</p>
“你聽不出老婆子的聲音？”</p>
“哦！您是……‘百花’前輩？”</p>
“對了！”</p>
“前輩未離城？”</p>
“老婆子有個怪毛病，欠帳不還寢食難安！”</p>
“前輩欠了誰的帳？”</p>
“你娃兒！”</p>
“什麽？晚輩？”</p>
“不錯，你以本身之血，解老婆子身中的‘九天石露’劇毒，這是筆大帳……”</p>
“前輩大可不必掛在心上，晚輩隻是為所當為。”</p>
“娃兒，隨你怎麽說，老婆子說過這是毛病，不對症下藥便愈不了！”</p>
南宮維道忍俊不禁地道：“前輩，除了少數之外，武林人大抵都有這毛病。”</p>
“百花婆”哈哈一笑道：“對啊！”</p>
“前輩也恰巧投入這店……”</p>
“娃兒我們是前後腳！”</p>
“哦！前輩是有意的？”</p>
“嗯！可以說是。”</p>
“一枝梅前輩呢！”</p>
“那偷兒嗎？任何人也捉不到他的影子！”</p>
“他因何如此神秘？”</p>
“個性生成，改不了！”</p>
“前輩肯移駕一談嗎？”</p>
“你過來吧！”</p>
南宮維道應了聲：“遵命！”啟門到了隔壁，隻見房門虛掩，“百花婆”在房內發話道：“進來吧！”</p>
南宮維道推門而入，順手又帶上房門。</p>
“百花婆”盤膝坐在床上，抬手道：“隨便坐！”</p>
南宮維道在靠窗的椅上落座。</p>
“百花婆”開口間道：“你想和老身談些什麽？”</p>
南宮維道略一思索，道：“前輩精擅歧黃與玄術，對‘赤後門’易性迷神的藥丸，有所知否？”</p>
“百花婆”用手撫了撫如霜白發，一笑道：“你的目的是要救那青梅之交的女友脫離‘赤後宮’？”</p>
“是的，因為……”</p>
“不必說，老偷兒已告訴我了！”</p>
“前輩有何以教晚輩嗎？”</p>
“說話別文縐縐的，有失武士本色……”</p>
南宮維道麵上一熱，道：“多謝指教！”</p>
“你倒是禮數周到，關於那迷神藥丸，老婆子倒知解法。”</p>
南宮維道精神一振，欣然道：“前輩知道解法？”</p>
“百花婆”眉頭一緊道：“先別高興，解法雖有，但有一味藥難搞！”</p>
“什麽藥？”</p>
“五色蘭實！”</p>
“‘五色蘭實’這倒是新聞……”</p>
“天下奇藥異草，不勝枚舉，盡一世人所知能有多少。”</p>
“不知這‘五色蘭實，要到何處去尋？”</p>
“難了！”</p>
“晚輩不計任何代價，也要尋找！”</p>
“這‘五色蘭’傳說產在大別山西歸穀中……”</p>
“大別山並不算遠……”</p>
“不錯，但你知‘西歸穀’是什麽去處？”</p>
“這倒不曾聽說過。”</p>
“此穀可說是一處極端神秘而恐怖的鬼域，進去的人，從沒生還過，先一輩的武林人，談穀色變，稱之為‘西歸穀’，意思就是入穀等於西歸，久而久之，沒有人敢再冤枉送命，‘西歸穀’三個字也就為人淡忘了！”</p>
南宮維道心頭頓時沉重起來，默然了片刻之後，毅然道：“晚輩拚著送命，也非盡力不可！”</p>
“百花婆’為之動容，沉聲道：“少門主，你能為此而輕易冒生命之險嗎？”</p>
南宮維道慨然道：“世間事有所不為亦有所為，除非晚輩不知，既已知道，豈能放棄……”</p>
“那是老婆子多口了？”</p>
“不，晚輩感激不盡！”</p>
“娃兒，一個人隻有一條命，不是兒戲的事！”</p>
“前輩願意配這帖藥？”</p>
“當然！”</p>
“那晚輩決心去尋‘五色蘭實’！”</p>
“如你因而送命呢？”</p>
“在所不計了，不成功，算是命定。”</p>
“報仇複會的大事呢？”</p>
南宮維道不由一窒，的確，自己目前不宜冒此奇險，但怎能安得下心讓周小玉生活在邪惡之中？如果出了差池，豈非遺憾終生！“赤後門”急著要為小玉擇配，自己已成對方死敵想到此，他狠狠一咬牙，道：“晚輩打算先迴許州五女店做一交待，然後啟程赴大別山，萬一晚輩僥幸成功……”</p>
“百花婆”搖了搖頭，道：“不是老婆子泄你的氣，成功的希望差不多等於零！”</p>
“是的，晚輩是說僥幸的話！”</p>
“老婆子即日開始采藥，三個月之內，我到你們莊上見你。”</p>
“如此一言為定了！”</p>
“你既執意如此，老身預祝你如願……”</p>
“敬謝關愛！”</p>
“不必，老婆子欠你的太多，這點心焉能不盡！”</p>
南宮維道立即有去心似箭之感，起身道：“晚輩就此告辭！”</p>
“去吧！期望三個月之後能見到你。”</p>
仆仆風塵，這一天到了新鄭，距許州尚有一日緊行程，時方近午，他打算歇息一陣，然後上路。預計明天早晨，即可趕到五女店。</p>
於是進入路邊一間小酒館打尖。</p>
正自吃喝之際，隻見兩名渾身血汙的漢子，相扶著進入酒館，小二忙迎上去道：“鄭三爺，怎麽迴事？”</p>
其中那紅臉的漢子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珠，氣鼓鼓地道：“這年頭人比狗還不如！”</p>
小二怔了怔，忙走到靠角落的白木桌子前，用臂彎的搭布，滿有那麽迴事地抹了抹桌麵，挪了挪椅子，哈腰道：“兩位這邊坐！”</p>
兩位受傷的漢子蹙眉苦臉地過去坐了。</p>
“兩位用酒？”</p>
“嗯！”</p>
“一盤熟切，兩碗蹄筋！”</p>
“是的，馬上就到！”</p>
小二轉身去拿了酒壺杯筷，布好了，又道：“兩位受了傷？”</p>
“差一點沒命！”</p>
“在這一帶誰敢跟兩位過不去？”</p>
紅臉漢子用手重重一拍桌子，粗聲暴氣地道：“還不是那些狗娘養的金龍幫……”</p>
另外那瘦小漢子立即阻止道；“三哥，別口沒遮攔，你當真不要吃飯的買賣了？”</p>
“操他娘，俺姓鄭的吃不下這一套。”</p>
“不吃也得吃，莫非你拿雞蛋碰石頭？”</p>
姓鄭的閉上了口。</p>
小二卻不舍的追問道：“李四爺，兩位敷了藥沒有？”</p>
“在王老青鋪子裏敷過了！”</p>
“兩位怎麽撩撥那些……”</p>
鄭三看是個粗家人，馬上接過了口：“俺兄弟倆出城赴馬大爺的生日宴，路經七賢廟，卻被那些兔崽子阻止不許通過，我隻說了一句話，那小子便動了家夥……”</p>
李四大聲道：“三哥省省吧，我們惹不起，不死是命大。”</p>
小二不敢再嚕蘇下去，轉身去端菜。</p>
座中食客約莫十來人，誰也沒有開腔，隻低頭吃喝。</p>
鄭三歇了歇，低聲向李四道：“老四，你看那白衣戴麵具的什麽來路？”</p>
李四搖頭道：“不知道！”</p>
小二端了湯菜，替兩人篩了酒，兩人有一口沒一口地喝了起來。</p>
南宮維道卻留下了心，“金龍幫”是他的死對頭活冤家，而白衣戴麵具的難道是“白衣童麵”？如果是，“金龍幫”必有高手在此，一般武士是不敢與“白衣童麵”抗衡的。到底是怎麽迴事呢？</p>
過了一會，鄭三又開了口：“老四，依你看那白衣怪人劫持的小白臉是誰？”</p>
“可能是幫中要人！”</p>
“少幫主？”</p>
“難說！”</p>
南宮維道心頭一震，“白衣童麵”劫持朱文華，這大有可能。他再也坐不住了，當下會了帳，離店上路向路人打聽了“七賢廟”位置，急急奔去。</p>
一道木橋，橫跨在小溪上；連通了一條不算窄的馬路，過了橋，馬路右邊，是一片寬闊的梅林，林深處，便是“七賢廟”，這“七賢廟”供的到底是哪七賢？史無可考，因年久失修，業已敗落不堪。</p>
南宮維道繞木橋上流飛越而過，鬼魅般投入梅林之中。</p>
他從缺壁中溜入廟內。</p>
雜草蔓生的院地中，一個臉罩兒童麵具的白衣人，身上鮮血斑斑，身形搖搖欲倒，他手中扶著一個麵如白紙的錦衣少年，數約三十的黑衣人，圍在四周，場子中央，伏屍達十餘具之多。</p>
兩名黑衣老者與一個妖冶婦人，成品字形圍住白衣人。一名灰衣中年站在圈外，他，正是太上護法“毒瘤子杜十全”。</p>
“毒瘤子杜十全”陰森森地發話道：“白衣童麵，你還不投降？”</p>
“白衣童麵”厲聲道：“廢話！”</p>
“你身負內傷，劍創累累，能挺多久？”</p>
“除非你們不要少幫主的命！”</p>
“你敢？”</p>
“有什麽不敢？”</p>
“你將骨化飛灰！”</p>
“白衣童麵”發出一長串慘厲的笑聲，道：“毒瘤子，反正是死，本人不撿如何死法！”</p>
“你放了少幫主，給你一條活路……”</p>
“這種話鬼才相信！”</p>
“玉蝴蝶潘巧巧”冶蕩地一笑，道：“本座的毒蚨會拐彎，你不信賞你一枚？決傷不到少幫主，即使傷到，等你死了再解救少幫主也不嫌晚。”</p>
“你試試看？”</p>
“你真的不肯放人？”</p>
“辦不到，告訴你，‘白衣童麵’在江湖中翻滾了近十年，少弄狡檜。不錯，你可不計一切，以‘毒蚨’取本人性命，而不管是否誤傷朱文華這小狗，但你應當想到在你‘毒蚨’出手之際，本人綽有餘裕取這小狗性命，你們等什麽，隻是顧慮這一著而已，是嗎？”</p>
第十六章荒山奇女</p>
一番話，說得在場的人人變色，的確，對方所顧慮的便是這點。</p>
“毒瘤子杜十全”挪步進入圈子。</p>
“玉蝴蝶”與兩個黑衣老者，自動退了開去。</p>
“毒瘤子杜十全”揚了揚手中劍，寒聲道：“白衣童麵，本座成全你！”</p>
話聲中，一劍斜斜刺出，這一劍，部位招式，詭辣得到了家，“白衣童麵”輕輕一晃身，用手中的朱文華去擋劍，“毒瘤子”的劍，滑溜十分，挪步，從另一部位刺去……</p>
“玉蝴蝶潘巧巧”似乎與杜十全早有默契，杜十全一出手，她便繞著“白衣童麵”身後打轉，伺機出手。</p>
“白衣童麵”大叫一聲：“姓杜的，你再出一劍，我便毀了這小子！”</p>
杜十全果然不敢出手，收劍後退。</p>
就在“白衣童麵”說話分神的瞬間，潘巧巧脫手發出“毒蚨”，直取“白衣童麵”的後心……</p>
一條人影，電撲而至，“毒蚨”襲上那人影，掉落草叢。</p>
圈子中多了一個目射煞光的錦衣書生。</p>
“不死書生！”</p>
說完，口裏喃喃有聲，手中竹杖在空中劃了一周，然後重重一拍南宮維道的後心。</p>
南宮維道神誌清醒過來，麵對“百花婆”仍有些迷茫。</p>
蒼勁的話聲，隨即傳來：“不死書生，你隨她命令行事，裝做神誌錯亂的樣子。”</p>
南宮維道一聽聲音，心頭不由大喜，想不到“一枝梅”也跟蹤而至。</p>
“老前輩，莊子那邊情況如何？”</p>
“你弄那玩意很有用，平靜無事！”</p>
“老前輩東方英前……”</p>
“我知道了！”</p>
“晚輩一時疏神大意，致使……”</p>
“不必自責，生死有命，誰也包不了誰。”</p>
“要晚輩跟這位………</p>
“不錯，你完全依她之命行動，趕快去吧！”</p>
“百花婆”目光一掃南宮維道，冷冷地道：“來吧！記住一點，你現在的神誌仍由老身主宰。”</p>
南宮維道頷了頷首道：“小可知道了！”</p>
一老一少，彈身朝西直奔。</p>
南宮維道把前後的經過，默想了一遍，恍然而悟自己業已上了“百花婆”圈套，所幸“一枝梅”適時而至，才改變了情況，看來“百花婆”迷神之術，較之“赤後門”的“魔眼”，還要高出一籌，完全使人在不知不覺之中受製。</p>
想不到“赤後宮”為達目的，竟如此不擇手段，借助旁人。</p>
此去能見到“赤後五世”嗎？</p>
何不將計就計，打入“赤後宮”，查明小玉的公案？</p>
想到這，他不由地緊張起來。</p>
就事而論，“赤後宮”殺自己人滅口，顯而易見。但從另一角度看，周小玉是被藥物迷失了記憶，但她即將接掌門戶，對本門中的一切，自然全部了解，她若自解了禁製，後果又如何？該宮主持人應該考慮及此。</p>
如果說，小玉為了貪戀掌門之位，而忘了童年故交，忘了當初誓言，那她當初出走為什麽？不認自己可以，難道連親娘也不認，還要取“金釵魔女”的性命？”愈想，愈覺此謎難解。</p>
愈想，愈覺困惑。</p>
第二天，到了孟津，這是黃河北岸的重鎮，人煙輻揍，車水馬龍，是水旱大碼頭。</p>
南宮維道隨著“百花婆”徑自入城，通過大街，轉彎抹角，來到一條街中，一座宏偉的大門樓，呈現眼前，雙門緊閉，不見半個人影。</p>
“百花婆”在門前止步，以極低的聲調道：“這就是了。”</p>
南宮維道抬頭一看，隻見門樓上一方直匾，大書：“怡紅館”三個金字。</p>
心中登時一動，怡紅，紅者赤也，不錯了，這一定是“赤後宮”在江湖上的秘密壇舵，如不知底細，決難付度。</p>
“百花婆”上前扣動門環。</p>
門啟處，出現一名青衣少女，衝著“百花婆”一笑道：“姥姥辛苦了！”</p>
說完，笑容不斂，投向站在丈外階沿下的南宮維道，那股子說不出的邪意，立即使南宮維道警覺起來，對方為了遮蔽別人眼目，改變了服色，因為有“一枝梅”與“百花婆“的叮囑，他竭力不使情緒外露，當下假作癡呆地報以一笑。</p>
青衣少女似乎連骨頭都酥了，一雙水汪汪的眸光，竟然無法從南宮維道的俊麵上移開，粉腮也起了一層薄暈。</p>
“百花婆”嘴角牽動了一下，道：“少門主在嗎？”</p>
青衣少女趕緊收迴目光，道：“請進，少門主在廳中靜候！”</p>
“她早知老身此刻會到？”</p>
“嗯！這一點消息是有的！”</p>
南宮維道心頭一陣怦怦亂跳，這是他最怕也最渴求的時刻，他怕“赤後五世”萬一不是心上人周小玉，但又渴望見到她，他低下頭，怕心意從神情中流露，他必須裝著木然的樣子。</p>
“百花婆”向南宮維道招了招手，道：“隨我進去！”</p>
南宮維道無言地跟了上去，跨入門檻，青衣少女隨即關了大門。</p>
眼前花木扶疏，山石玲戲；一條卵石花徑，直通畫棟雕梁的華廈。</p>
走到花徑的一半，一名紅衣少女迎了下來，嫣然一笑道：“姥姥來了，我們少門主立候！”</p>
“晤！”</p>
“容小的帶路！”</p>
走完花徑，踏上白石鋪砌的階沿，廳內的情景，已一覽無餘。</p>
“赤後五世”坐在上座，姓洪的老嫗，相對而坐，另有四名少女侍立。</p>
將近廳門，“赤後五世”與姓洪的老嫗起立相迎。</p>
“尊駕辛苦了！”</p>
“不當事！不當事！”</p>
“如何？”</p>
“幸不辱命！”</p>
“請坐！”</p>
南宮維道有一種身要爆炸的感覺，但他竭力按捺住了。</p>
“百花婆’哈哈一笑，道：“小子，你見了朝思暮想的心中人怎地沒了動靜，這是你的明珠呀！”說著，用手指向“赤後五世”。</p>
南宮維道暗地咬了咬牙，裝起一付怯怯的笑臉，向“赤後五世”道：“明珠……你……記得我嗎？”</p>
“赤後五世”嫵媚至極地一笑，雙鼙起眉頭幽幽地道：“是你忘了我！”</p>
“是你忘了我！”</p>
南宮維道心中痛苦極了，但表麵上不得不像演戲似的道：“明珠…我找不到你呀！”</p>
“好，坐吧，一切停會再說！”</p>
四人依次坐下。</p>
“百花婆”首先開口道：“少門主，老身有事要辦，不能久留！”</p>
“赤後五世”嫣然一笑，道：“真的有事？”</p>
“當然！”</p>
“不爭這一時半刻吧？”</p>
“很緊急的！”</p>
“如此……不敢強留了……”</p>
“答應老身的彩頭呢？”</p>
“哦！早已準備好了，不過……”</p>
“怎樣？”</p>
“務請尊駕稍留片刻，喝三杯水酒再走！”</p>
“改日吧？”</p>
“不，務請賞光，這是一點心意，姥姥成就了這一樁……”</p>
說到這裏，閉口不言，代之以一個嬌羞的笑，那欲語還休的神態，迷人極了。</p>
南官維道不由為之怦然心動。</p>
就在此刻，一名紅衣少女來在廳門之外，高聲道：“酒筵齊備！”</p>
“赤後五世”起身道：“請！”</p>
“百花婆”無可奈何地道：“一定要叨擾嗎？”</p>
洪姓老嫗接口道：“聊表敬意，一杯水酒而已！”</p>
“赤後五世”姍姍移步，到南宮維道麵前，柔媚地道：“我們走！”</p>
我們兩個字，又使南宮維道心頭一陣蕩漾，如果她是小玉，如果她一切正常，該多好，這是幼時的美夢啊！</p>
心念之中，一笑起身，與她並肩而行，“百花婆”與洪姓老嫗後隨。</p>
穿過幾道迴欄，踏過了數重門檻，來在一間布置奢華的小廳中。</p>
一桌酒筵業已擺好，不說菜式，單指那些器皿，就非普通人家所有。</p>
“赤後五世”坐了主位，“百花婆”客位，南宮維道與“赤後五世”相對，姓洪的老嫗打橫。</p>
“赤後五世”親自執壺，替各人倒了滿杯，然後舉杯道：“姥姥，多蒙鼎力玉成，這一杯水酒，聊申謝忱，請！”</p>
“百花婆”幹笑了一聲，道：“好，老身領少門主這一杯！”“不，照規矩必須三杯之數！”“三杯便三杯！”</p>
說完，先淺嚐了一口，覺得無異狀，才一口喝了下去。</p>
“赤後五世”先喝幹，照了照杯，才“格格！”一笑道：“姥姥，你以為酒中會有手腳嗎？同是一壺呀，憑老人家歧黃聖手，誰敢班門弄斧，您太小心了！”</p>
“百花婆’微微一笑道：“還是小心些的好！”</p>
三杯之後，姓洪老嫗起身道：“老友，此次是我搬你出山，請按例接受小妹三杯！”</p>
“百花婆”爽朗地道：“三杯便三杯！”</p>
這裏方敬過，“赤後五世”笑向南宮維道道：“郎君，若無姥姥，你我不能重圓，你也該敬姥姥三杯！”</p>
南宮維道麵色微赧，起身敬酒。</p>
“百花婆”先後一共喝了九杯，老臉己現出了紅暈。</p>
過了一會，“百花婆”停杯放著，道：“少門主，老身該走了！”</p>
“請便吧！”</p>
“少門主難道忘了……”</p>
“延年丹嗎？”</p>
“嗯！”</p>
“姥姥已用它不著了！”</p>
“什麽意思？”</p>
“因為姥姥天年已盡！”</p>
“百花婆”陡地站起身來，厲聲道：“把話說清楚！”</p>
“赤後五世”冷冷地道：“姥姥稍安毋躁，發脾氣對你十分不利，姥姥精通歧黃，當知‘九天石露’這東西！方才……”</p>
“百花婆”頓時麵如上色，厲吼道：“九天石露？”</p>
“不錯，正是這東西。”</p>
“你在酒中放了‘九天石露’？”</p>
“對了，試想，以姥姥這大行家，任何毒物，一看便知，如果用普通之毒，豈非貽笑方家，隻有這‘九天石露’，無色無味，而且必須合於九數，才生作用，姥姥一共接受了九杯敬酒，恰合九數……”</p>
“百花婆”長歎一聲，坐迴椅上，道：“想不到三十年老娘倒繃孩兒！”</p>
“赤後五世”又道：“姥姥如不妄用真力，可活九個時辰，否則……當麵見效！”</p>
南宮維道暗罵一聲：“好毒辣的心腸！”本待發作，但為了顧全大局，又忍住了，他必須借這次機會，弄清這段公案。</p>
“百花婆”怒視著姓洪老嫗道：“洪桂枝，你以這種方式對待老朋友，很好，人容天也不容！”</p>
姓洪老嫗嘿嘿一笑道：“人生百年，終歸一死，你年登耄耋，死不為夭，我負責善為料理後事！”</p>
“百花婆”咬牙切齒地道：“你會遭報的！”</p>
說著，伸手革囊之中，取出一隻綠玉小瓶，“赤後五世”一揚手，擊飛那小瓶，冷酷地道：“不必費事了，‘九天石露’無物可解。除非……”</p>
“除非什麽？”</p>
“告訴你無妨，反正你取不到，除非傳說中的‘龍涎果’！”</p>
“百花婆”目毗欲裂地望著對方，片言不發。</p>
南宮維道不由心中一動，自己曾巧服“龍涎果”功增百年，也曾以血解老人奚有為所中“神仙倒”劇毒，要解“百花婆”之厄，如法炮製就行。</p>
“赤後五世”拿起酒壺，揭開壺蓋，偏過來一照。道：“這叫鴛鴦壺，斟酒時可由壺把控製，要倒哪一隔的，隨心所欲！”</p>
南宮維道為之暗中咋舌，江湖中的詭詐，盡一世人也學不了，否則以“百花婆”這等人物，怎會上當。</p>
“百花婆”朝南宮維道慘然一笑道；“被老偷兒言中了！”</p>
南宮維道故作不知，絲毫不動聲色。</p>
洪桂枝麵色一變，道：“什麽老偷兒？”</p>
“百花婆”寒聲道：“將來要你命的人！”</p>
說完，轉向南宮維道，厲吼道：“此時不下手尚待何時？”</p>
南宮維道可作了難，下手，攪亂了一盤大事，不下手，實在對不起“百花婆”與“一枝梅”，“一技梅”曾吩咐依“百花婆”之令行事的。</p>
一時之間，不由窒住了。</p>
“百花婆”以手擊桌道：“小子，你被色所迷了？”</p>
“赤後五世”得意地一笑道：“姥姥，你的神術雖靈，但趕不上一粒小丸，現在看他聽誰的！”</p>
“百花婆”怒蹬著南宮維道，因為她知道他根本沒有服下，“赤後宮”的“迷性丸’，那粒小丸是被“一枝梅”擊落草叢中的，他為何不動手？是為了“赤後五世”太美，著迷了？</p>
就在此刻，一名紅衣少女匆匆奔至，形色倉惶，栗聲道：“稟少門主，東廂房起火！”</p>
“赤後五世”大驚起立，道：“什麽人縱火？”</p>
“尚未發現，火頭有三處之多！”</p>
“洪長老，請勞神一查！”</p>
洪桂枝片言不發，匆匆跟著少女奔離。</p>
“哇！”</p>
一聲淒厲的慘號，破空傳至。</p>
“赤後五世”麵色大變。</p>
緊接著，又是兩聲慘號傳了過來，令人頭皮發炸。</p>
南宮維道大是駭然，“赤後宮”的人，可說是無一不是一流身手，這放火殺人的，定非尋常人物……</p>
“赤後五世”目注南宮維道，竭力裝作溫和地道：“看住她！”</p>
南宮維道一頷首，道：“好，她走不了的！”</p>
“赤後五世”匆匆出廳而去，廳內，還剩下兩名侍候的紅衣少女。</p>
南宮維道皺了皺眉，計上心來，離席而起，向兩女一招手，故意笑嘻嘻地道：“你倆過來！”</p>
兩少女互視了一眼，搖了搖頭。</p>
“百花婆”七竅冒了煙，氣得渾身直抖，暴吼道：“小子，原來你是這麽個無恥的小狗！”</p>
南宮維道怒喝道：“你再多說一句，我殺了你！”</p>
“百花婆”氣得老臉泛白，抽扭不巳。她深知“九天石露”的厲害，不敢妄用真力，一口惡氣，硬吞了下去。不過，麵上那股怨毒之氣，硬是使人不寒而栗。</p>
南宮維道故作輕浮地一笑，上前閃電捉住了一個少女的手，向另一個道：“過來，我有話跟你倆說！”</p>
那少女咬了咬下唇，道：“我不敢，如被別人發現……”</p>
“過來，一切有我！”</p>
那少女怯怯地走了過來，南宮維道出手如電，一下子點中了對方的死穴，那少女隻悶哼了一聲，便栽了下去，被捉住的少女見勢不妙，驚唿一聲，急掙不脫，空著的手，並指如戟，直戳南官維道“命門”大穴。</p>
南宮維道有“天蠶衣”護體，根本不在乎對方這一戳，從容地出手點上了對方“天靈”大穴，這少女連哼聲都沒有，便萎頓在地。</p>
“百花婆”怔住了。</p>
南宮維道拔劍劃破腕脈，然後從桌上拿起一隻酒杯，接滿了一杯血，點穴止住血流，把那杯直遞到“百花婆”麵前。</p>
“百花婆”粟聲道：“這是怎麽迴事？”</p>
“快，喝下去！”</p>
“喝……你的血？”</p>
“可解你所中‘九天石露’奇毒！”</p>
“這……”</p>
一個蒼勁的聲音接口道：“老虔婆，想活的話快喝下去！”</p>
南宮維道不由大喜，原來殺人放火的是神偷“一枝梅”。</p>
“百花婆”依言喝了下去，感激之情，溢於言表。</p>
南宮維道催促道：“尊駕請速離！”</p>
“百花婆”惑然到：“你不走？”</p>
南宮維道壓低了聲音道：“小可將就辦事！”</p>
“一枝梅”的話聲道：“小子，眾香之國，風波極險，你定力夠嗎？”</p>
“晚輩自信還可以！””好，我們改時再見！”</p>
“百花婆”深深看了南宮維道一眼，閃電般穿出廳門，一晃而杳。就在“百花婆”離去的差不多同時，“赤後五世”匆匆而迴，目光一掃現場，不由栗唿道：“怎麽迴事？”</p>
南宮維道心中早已有備，毫不猶豫地道：“來了四人，功力高得驚人！”</p>
“你不是對手？”</p>
“僅能自保！”</p>
“來的是何等樣人？”</p>
“兩老兩少，從未見過。”</p>
“唔！”</p>
“赤後五世”麵如寒霜，垂首深思了一陣，道：“真掃興，我們換個地方談。”</p>
說著伸手來拉南宮維道的手，南宮維道心頭一陣怦怦亂跳，但仍由她拉著，兩人並肩出廳，轉向隔鄰的房間。</p>
肌膚相觸，一種異樣的感覺流遍全身，使他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p>
房內布置十分考究，完全是女子閨房的擺設，錦帳珠簾，香幾妝台，隻有一樣特色，裳枕等物，全是紅色，給人一種火辣辣的感覺。</p>
陣陣幽香，直撲鼻端，南宮維道有一種陶陶然的感覺。</p>
“請坐！”</p>
“赤後五世”鬆開了手，替南宮維道挪了挪椅子，南宮維道坐了下來，“赤後五世”在對麵坐了，麵麵相對，他不由有些昏亂。</p>
“可以報個名吧？”</p>
“南宮維道！”</p>
“哦！你知道我叫什麽？”</p>
“明珠！”口裏說，心頭卻感到一陣刺痛。他多麽想叫她一聲：“小玉！”向她訴說這些年來的相思之苦，然而不可能。</p>
她是小玉嗎？</p>
現在是機會，如何設法證實呢？</p>
心念之中，試探著道：“我該叫你什麽？”</p>
“照本門規矩，你該稱我門主夫人！”</p>
南宮維道有些啼笑皆非，口中漫應道：“門主夫人？”</p>
“不錯！”</p>
“那你如何稱唿我呢？”</p>
“嗯！這個……叫你名字！”</p>
“我能見令尊令堂否？”</p>
“當然，家母便是當代掌門，你我成婚之後，她退為‘太上護法’，我接掌本門，至於父親……他早死了！”</p>
“早死了？”</p>
“嗯！”</p>
“不是最近死的？”</p>
“赤後五世”粉腮大變，寒聲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p>
南宮維道從容地道：“沒什麽，隨口問問而已，”</p>
“僅是隨口問問？”</p>
“是的！”</p>
“你聽到有關先父的什麽？”</p>
南宮維道心知她在試探自己，如果言語中露了破綻，勢將前功盡棄，她是認定自己業已被“百花婆”那迷神術所製，同時也服過了她們交與“百花婆”的藥丸，照理心性應該已被迷失。</p>
心念之中，搖了搖頭，道：“沒聽說過！”</p>
“想想看？”</p>
“赤後五世”麵色和緩了下來，但仍不放鬆地道：“你對本門所知定然不少？”</p>
南宮維道故作茫然道：“奇怪，我什麽也想不起……”</p>
“赤後五世”展顏一笑道：“你記性不好？”</p>
“奇怪……”</p>
“你已著了‘百花婆’老妖婦的道兒！”</p>
“真的？”</p>
“嗯，我一看便知道，不過不要緊，本門有的是靈丹妙藥。”</p>
南宮維道心中暗自好笑，但表麵上卻極其鄭重的點了點頭，道：“那就好了！”</p>
腳步聲起，老嫗洪桂枝出現門邊。</p>
“赤後五世”起身道：“一個時辰後，動身迴宮！”</p>
“好！”</p>
洪桂枝轉身退去。南宮維道心頭不禁慌亂起來，是否該隨她們迴“赤後宮”？深入虎穴，後果是難料的，如何先設法證明“赤後五世”的真正來曆呢？如果她不是周小玉，冒這險便不值得……</p>
突然南宮維道一眼瞥見妝台上，放了一個小小的彈弓，這一發現，使他頓時激動欲狂，周身的血管，似乎要爆裂開來。</p>
這彈弓，正是當年在山中送給小玉的東西，小玉送他一枚金釵，雙方還相互傳授了用法。</p>
“小玉！小玉！”</p>
他在心裏不斷地唿喚著，那被壓抑的情緒，似火山般爆發，他再也無法自持了，目中湧現了淚光，身軀在簌簌直抖。</p>
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在眼前，然而卻陌生得像從未謀麵的路人。</p>
她連她自己本身也不認識了，這的確是人間的大悲劇。</p>
這一刻，他隻感到天旋地轉，仿佛掉進了暗無天日的深淵中。</p>
他幾乎脫口叫出聲來，但他還是按捺住了，如一叫破，後果難料，主要的原因，她已迷失了本來麵目，根本不承認是周小玉。</p>
怎麽處理這棘手的問題呢？</p>
“赤後五世”一看南宮維道的神情，不禁驚問道：“你怎麽迴事？”</p>
南宮維道咬了咬牙，道：“我……像是得了急症！”</p>
“急症？怎麽會呢？”</p>
“不……知道！”</p>
“莫非那老妖婦暗中弄了手腳？”</p>
一個意念，倏地浮升南宮維道的腦海製住她，把她帶離此間，然後再設法使她恢複原來的心智。</p>
心念之中，他緩緩站起身來。</p>
“赤後五世”機警地一退身，道：“你準備做什麽？”</p>
南宮維道可不敢小覷了她，故意尷尬地一笑道：“你我份屬夫妻，我有句話要告訴你！”</p>
“說吧！”</p>
“不能讓別人聽到……”</p>
“此地無人敢偷聽！”</p>
“終是不好意思！”</p>
“赤後五世”敏感地臉一紅道：“講呀！”</p>
南宮維道緩緩移近她身邊，口裏道：“我小聲告訴……”</p>
話聲中，出手如電，右手扣住對方左腕，左手疾點對方數處大穴。</p>
“你……”</p>
一個“你”字出口，人已軟癱下去，南宮維道伸臂抱住嬌軀，憐惜地道：“小玉，暫時委曲你！”</p>
一聲驚唿，倏告傳來：“少門主怎麽了？”</p>
南宮維道心頭一震，隻見一名紅衣少女，站立在房門口，隻好隨口道：“怕是得了急症！”</p>
那名紅衣少女一閃入房，口裏道；“急症？”</p>
南宮維道閃電般一指戳了出去，那名少女不虞有這猝然之變，悶哼了一聲，應指栽了下去。</p>
另一名少女，聞聲而到，目光掃處，尖叫一聲：“快來，大事不好！”</p>
南宮維道大急，挾起周小玉，射出房門，正待飛身上屋，那名少女已出劍攻至，為了小玉的安全，隻好急急閃讓。</p>
隻在眨眼工夫，長老洪桂枝與兩名中年婦人，業已電奔而至。</p>
南宮維道一掌震退那名近身的少女，飛躍上了屋麵，一連幾閃，到了屋子盡頭，眼前是一個花園，阻斷了去路，這花園廣約十丈，再過去便是圍牆，在多了一個人負擔的情況下，要飛越十丈寬的距離，是辦不到的，隻好躍落在地麵。</p>
幾乎是同一時間，長老洪桂伎與兩名中年婦人，從三個方位，圍了上來。</p>
緊接著，十幾名紅衣少女形成了另一個包圍圈。</p>
南宮維道不由急煞，要想突圍，並非易事，因為自己手裏多了一個人，當下左手緊抱周小玉，右手掣出“公孫鐵劍”，星目抖露一片粟人殺芒，巍然兀立。</p>
洪桂枝眸中殺機似火，寒森森地哼了一聲道：“不死書生，除非你會長出翅膀，否則休想活著離開。”</p>
南宮維道咬了咬牙道：“未見得！。”</p>
“你無妨試試看！”</p>
“除非你們不要少門主的命！”</p>
“你沒服下那藥丸？”</p>
“再吃多些也無妨！”</p>
這話使得在場的全為之駭然色變。</p>
洪桂枝老臉氣得發紫，大喝一聲：“上！”</p>
三名“赤後宮”高手，分從三個方位撲攻。</p>
南宮維道鐵劍疾揮，迎向當麵的老嫗洪桂枝。洪桂枝與兩中年婦人投鼠忌器，中途撤招，洪桂枝的一擊，當然無功。隻一個照麵，雙方息了手。</p>
南宮維道把心一橫，決心以小玉作質突圍，當下，右手仗劍，舉步向牆邊移去。</p>
洪桂枝與兩中年婦人，步步進逼，卻無法出手攔截。</p>
驀在此刻，一個蒼老但有氣無力的聲音，倏告傳來：“你們都退開！”</p>
南宮維道心頭一震，隻見洪桂枝等齊齊躬身退開，迴身望去，不由悚然而驚，四名紅衣中年女子，抬著一張椅子，椅子上端坐著一個紅衣老太婆，頭頂已禿得不剩半根毛，臉像風幹了的橘子，雙目緊閉，若非那襲紅衣，根本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看來這老大婆的年歲當在百齡之外。</p>
洪桂枝等齊齊稱了一聲：“參見太上！”</p>
老太婆僅隻嗯了一聲。</p>
四名紅衣中年女人，放落椅子，退到後麵。</p>
南宮維道挪步再行，方才走了一步，老太婆雙目未睜，口裏冷喝道：“站住！”</p>
這一聲冷喝，似含有一種無形的威力，使南宮維道不期然地止住腳步。</p>
老太婆歎了口氣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們竟這等無用，連件小事都辦不好！”</p>
洪桂枝等恭應了一聲：“是！”</p>
南宮維道既驚且駭，這老太婆在“赤後門”中的地位，看來是極尊，口氣竟如此之大，看樣子她己老得弱不經風……</p>
心念未已，老太婆已向他開口發活：“小娃兒，把人放下！”</p>
南宮維道把心一橫，道：“辦不到！”</p>
老太婆怒聲道：“你真敢？”</p>
南宮維道抗聲道：“沒有什麽不敢！”</p>
老太婆突地睜開雙目，兩道冷電似的厲芒，倏射而出。</p>
南宮維道的目光一接觸那兩道厲芒，立即打了一個冷顫，頭同時一沉，他立刻意識到這目光邪門。</p>
“魔眼！”</p>
他暗叫了一聲，想移開目光，但目光竟似被一種無形之力吸住，無法移開。</p>
這老太婆“魔眼”邪功，已到了登峰造極之境。</p>
他剛想到要糟，隻覺腦內一片昏沉，意識隨之模糊。</p>
洪桂枝上前從南宮維道手中接下周小玉，同時解了她的穴道。</p>
周小玉先朝老太婆行下大禮，道：“勞動太上法駕！”</p>
老太婆咧嘴一笑，道：“起來！”</p>
周小玉站了起來，怒視南宮維道，道：“不識抬舉，毀了他！”</p>
老太婆一抬手，道：“不可，此子根骨奇佳，毀之可惜；還是照原來計劃行事！”</p>
洪桂枝接口道：“稟太上，本門‘易性丸’對此子無效！”</p>
“有這等事？”</p>
“是的，若非太上，弟子等的‘魔眼神功’也製不了他！”</p>
“無此可能，先把他禁製起來！”</p>
“遵命！”</p>
洪桂枝上前出手連點南宮維道數處穴道，然後命身旁兩中年婦人，把他帶走。</p>
南宮維道神誌複生，發覺自己躺在一張木榻之上，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情況和上次在“赤後宮”中一樣，功力盡失，真元無法提聚。</p>
顯然，自己已成了對方囊中之物。上次有幸雲中鶴東方英相救，這一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p>
想到那被稱作“太上”的老太婆，不由頭皮發炸。</p>
“赤後五世”便是周小玉，事實業已證明，然而現在自救無力，如果走上東方英的舊路，的確是死難瞑目。</p>
小玉會做了“赤後門”少門主，簡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p>
她自己毫無所覺嗎？她毫不懷疑自己的身世？</p>
隻有一個解釋，如她母親“金釵魔女”所說，她已喪失了往事的記憶。</p>
可能，“雲中鶴東方英”與當代掌門結為夫婦之後無所出，正如古語所說的：螟嶺有子，踝贏負之。為了使“赤後門”不致中絕，所以在江湖中選人瓜代，而為了維持其門派邪風，必須使選中者忘卻身世。</p>
他自覺這推斷很合理。</p>
如何使周小玉恢複記憶呢？這是個難題。</p>
正自神思紛亂之際，忽聽一個蒼勁的聲音起自身側：“娃兒，你醒了嗎？”</p>
南宮雄道聞聲大喜.一骨碌翻身坐起，激動地道：“是一枝梅前輩嗎？”</p>
“不錯！”</p>
“這是什麽地方？”</p>
“算是密室吧！”</p>
“前輩如何進來的？”</p>
“穿家入戶，是老夫本行。”</p>
“晚輩畫虎不成，砸了！”</p>
“老夫入來已久，竟無法解開你被製穴道。”</p>
南宮維道心念一動，歡然道：“請前輩以銳物刺晚輩‘禦氣’、‘歸來’兩穴…”</p>
“一枝梅”警聲道；“這算什麽？”</p>
“晚輩上次受製，東方英前輩以此法解除晚輩禁製，恢複了功力、據說，這手法叫‘無陰指’，是‘赤後門’秘技之一，陰氣自‘天突’、‘脈根’、‘公孫’三穴迫入，元陽被製……”</p>
“哦！老夫懂了，試試看！”</p>
南宮維道隻覺“禦氣”、“歸來”兩穴如蜂螫般一陣刺痛，元陽立生，忙以本身功力，迫出體內陰氣，隻片刻工夫，功力盡複，本來漆黑的房間，頓時明亮起來。</p>
他雖然很是好奇，但顧及江湖規矩，並未轉頭探看“一技梅”的真麵目。</p>
“一枝梅”傳出了話聲：“閉上眼，老夫為你開門，然後急速離開！”</p>
南宮維道應了一聲：“好！”</p>
方閉上限，房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p>
“一枝梅”低聲急道：“有人來了，小心應付！”</p>
“咯吱”聲中，房門開啟，一道強光，透入房中，南宮維道睜眼一看，天色已是第二天清晨，這房間有門無窗，怪不得如此陰暗。</p>
長老洪桂枝緩步入房，隨手又關上房門。</p>
南宮維道暗忖，不知這老妖婦要玩什麽花樣？</p>
洪桂枝到了床前，冷冷發話道：“小子，想活的話便安份些！”</p>
南宮維道裝著受製未解的樣子，有氣無力地道：“怎樣？”</p>
“這裏有三粒丹丸，對你有好處，快快服下！”</p>
說著，用手一捏南宮維道的嘴，把藥丸塞入口中。</p>
南宮維道正要出手，心念一轉，忍住了，他知道這三粒藥丸，必是迷人心性之物，立即將藥丸含在舌下，故意扭動身軀，乘機在側頭之際，把藥丸吐了出來。</p>
洪桂枝靜靜地站在床前，約莫半盞茶工夫，突地哈哈一笑道：“你記得你身世嗎？”</p>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口裏含糊“唔！唔！”兩聲，並不作答。</p>
洪桂枝接著道：“你連你的出身都不知道？”</p>
“這……這……”</p>
“本座提醒你好嗎？”</p>
“好！”</p>
“你叫祝文宇？”</p>
南宮維道暗罵了一聲：“妖狐！”口裏遲疑地道：“我……叫祝文宇。”</p>
“對了，祝文宇，鄭州人，自幼父母雙亡，今年十八。”</p>
“哦！”</p>
“你出身‘無名老人’門下！”</p>
“哦！怎麽我一點也想不起？”</p>
“本座告訴你，你記住便行了！”</p>
“是的！”</p>
“你將與本門少門主結為夫婦……”</p>
“少門主？”</p>
“你忘了，你倆早有婚約！”</p>
“哦！”</p>
南宮維道完全明白了，自己方才的推想沒有錯，“赤後門”利用這種迷人心智的藥丸，使人記憶喪失，然後胡編一套鬼話，使受製者永記心中，這樣，便完全改變了一個人，周小玉必是如此受害無疑。</p>
洪桂枝滿意地笑了笑，道：“現在你可以起來了，‘太上’要見你！”</p>
“太上是誰？”</p>
“上一代掌門人！”</p>
南宮維道點了點頭，道：“前輩如何稱唿？”</p>
“本座姓洪，首座長老！”</p>
“洪長老！”</p>
“來吧！”</p>
南宮維道心念疾轉，這機會不能錯過，也許救小玉的計劃有轉機，當下起身下床，故意“唉！”了一聲道：“我怎地沒有功力？”</p>
洪桂枝一笑道：“太上會使你恢複功力的！”</p>
“我不是‘無名老人’的門下嗎？”</p>
“對了，一點不錯！”</p>
“我怎會失去功力的？”</p>
“你受了別人暗算！”</p>
“誰？”</p>
“百花婆！”</p>
南官維道故意怒哼了一聲道：“百花婆，有一天我必殺她！”</p>
“現在我帶你去見太上！”</p>
“能見少門主嗎？”</p>
“暫時不能！”</p>
“為什麽？”</p>
“她被門主急令迴宮，今晨動身離開了！”</p>
南宮維道一顆心頓往下沉，恨得直咬牙，不自覺地脫口道：“她竟走了！”</p>
洪桂枝卻會錯了意，放聲大笑道：“你要受些時相思之苦！”</p>
“這也無可奈何！”</p>
洪桂枝開啟房門，當先走出，南宮維道橫起心且不管暗中的“一枝梅”，緊跟著走了出去。</p>
經過幾重門戶，來在一間暖閣之前，隻見被尊為“太上”的老太婆，閉目跌坐在一張錦榻之上，身旁侍立了四個中年婦人。</p>
洪桂枝行近門邊，恭聲道：“稟太上，當代女婿祝文宇候見！”</p>
老太婆睜開雙目，道：“帶他過來！”</p>
洪桂枝招唿南宮維道進入暖閣。</p>
南宮維道不得已躬身為禮，道：“參見太上！”</p>
“嗯！到榻邊來！”</p>
南宮維道走近榻邊，垂手而立，老太婆如電目光，在他身上轉來轉去，打量了許久，才點了點頭，道：“不錯，人中之龍！”</p>
洪桂枝躬身道：“太上恩典，使他恢複功力！”</p>
老太婆微一頷首，道：“再靠近些！”</p>
南宮維道再上前一步，緊靠榻邊，老太婆的目光，又開始在南宮維道麵上打轉，南宮維道心虛，不由心跳氣促。</p>
老太婆幹癟的老臉，突地起了變化，冷森森地道：“洪桂枝，他似乎功力仍在？”</p>
洪桂枝麵上陡地失色，困惑地道：“弟子……”</p>
老太婆不等洪桂枝說完，立即凝住南宮維道，沉重地道：“伸出你的手！”</p>
南宮維道心念疾轉，如伸出手去，勢必露出馬腳，再度受製，情況可能就不堪想象了。他立即做了決定，隻有背城一戰了，當下故意遲疑地緩緩伸出右手……</p>
者太婆抬起鳥爪似的手，抓向南宮維道腕脈。</p>
南宮維道暗中一咬牙，在雙方的手將要接觸的電光石火之間，手掌挾以十二成真力，電掃而出。</p>
這一著，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p>
“哇！”地一聲慘哼，“太上”老太婆，口噴血箭，仰麵栽倒錦榻之上。</p>
“呀！”</p>
驚唿聲中，洪桂枝與四名中年女子，齊齊出手，五道如山勁氣，集中卷向南宮維道，其勢之強，令人咋舌。</p>
南宮維道早已料到對方有此一著，同時他那一擊能否傷得了“太上”老太婆，他事先並無把握，是以在一掌擊出之後，身形倒射向閣門，與對方出掌，正是同時。</p>
這幾名紅衣婦人，可說是“赤後門”一流好手，一見情況不好，硬生生卸了後繼勁力，饒是如此，在勁氣互相撞擊之下，仍發出震耳巨響，整座暖閣，為之晃動，一些壁飾擺設，震得滿室飛舞。</p>
南宮維道這一彈射，直出閣門之外。</p>
身後傳出了洪桂枝的粟唿聲：“太上不治了！”</p>
南宮維道身形甫一穩住，無數紅影已紛彈而至，當時把心一橫，不如乘機挑了這妖穴，鐵劍“嗆！”然出鞘。</p>
“哇！哇！”兩聲尖厲的慘號，先奔至的兩名少女，橫屍當場。</p>
洪桂枝與四名中年婦女，竄出門來，外來的，業已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把南宮維道圍在核心之中。</p>
現場的殺機，令人不寒而栗。</p>
洪桂枝厲聲道：“不死書生，你必死無葬身之地！”</p>
南宮維道冷酷地道：“老虔婆，區區受東方英前輩之托，誓滅‘赤後門’！”</p>
洪桂枝老臉一片鐵青，暴喝一聲：“本座要把你小子挫骨揚灰！”</p>
隨著喝話之聲，雙掌電攻而出。</p>
南宮維道鐵劍疾封，洪桂枝倒退了一個大步，那四名中年婦人，已自近身弟子手中接過長劍，“唰！”地散開，從四個方位揮劍猛襲。</p>
洪桂枝欺身再攻。</p>
慘烈的場麵，在暖閣前的院地中疊了出來。</p>
四劍二掌，把南宮維道裹了個風雨不透。</p>
劍氣嘶空，掌風雷動，金刃交擊之聲，不絕於耳。</p>
南宮維道一柄“公孫鐵劍”，如夭矯神龍，在雲雨中出沒騰躍。</p>
慘號聲起，一名中年女子栽了下去。</p>
但隨即有兩名半百婦人，揮劍加入戰圈，戰況益加熾烈。</p>
南宮維道暗付，對方人多勢眾，個個身手驚人，如果鏖戰下去，最後必將力竭而為人乘，應痛下殺手，以謀速戰速決。</p>
心念之中，疾運真力，展出了淩厲絕倫的師門殺手“攀星摘月”。</p>
這一擊出手，有如石破天驚，驚怔了所有在場的“赤後”門人。</p>
慘號挾淒哼俱起，兩名中年女人折劍身亡，一個半百婦人，斷臂而退。</p>
場麵如風雨驟止，頓時靜了下來。</p>
南宮維道俊麵一片潮紅，目中殺氣幾乎凝聚成形。</p>
場中成了三對一的局麵。</p>
隨即有兩名中年婦人與兩少女，持劍迫入圈子，各占了一個方位。</p>
南宮維道右手劍斜揚向上，左手立掌當胸，保持“攀星摘月”的出手式。</p>
全場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唿吸，但氣氛卻緊張得令人窒息。</p>
洪桂枝老臉上的肌肉不停抽動，身軀也因過分激動而微微發顫。</p>
南宮維道心念電轉，這招“攀星摘月”固然相當淩厲，但損耗真元太劇，如果在三次出擊之下，不能消滅有力對手，後果就不堪設想了。</p>
在七名高手環伺下，甫宮維道穩如泰山，他在盤算最有利的出擊。</p>
空氣似乎已凍結了，充盈的殺機，使每一個在場的人感到無比的悚栗。</p>
“赤後門”自開派以來，第一次逢上如此可怖的敵人。每一個“赤後”門人，心裏有一個共同的問號，“不死書生”真的不會死嗎？</p>
“不死書生”一掌擊殺她們奉為神明的“太上”，的確是不可思議的意外。</p>
“呀！”</p>
一聲栗吼，出自洪桂枝之口，也打破了窒人的沉寂。</p>
隨著這聲栗吼，每個人的心弦繃得幾乎折斷，所有的目光，全盯在場中。</p>
六劍雙掌，猶如狂濤逆浪，湧向核心之中。</p>
黯淡的鐵劍，自刺目的光影中暴起。</p>
慘號震驚了全場。</p>
隻那麽一刹那，一切又趨靜止。</p>
四周爆發出一片驚唿。</p>
場中，隻剩下洪桂枝與一名紅衣少女，如石像般釘立，血泊中增加了五具屍體。</p>
南宮維道仍是那準備出擊的姿勢，俊麵紅得足以與在場者的紅衣媲美。</p>
洪桂枝的老臉已完全變了形，身軀抖個不停。</p>
所有旁觀的，麵如土色。</p>
南宮維道心念疾轉，非擊殺這姓洪的老嫗不可，現場中數她功力高，而自己已經兩擊，內元已損耗甚巨，如果三擊無功，可能無餘力以自保……</p>
心念未已，洪桂枝大喝一聲：“你們上！”</p>
外圍的弟子，拔劍蜂湧而上。</p>
南宮維道暴喝一聲，第三次施展“攀星摘月”。</p>
兩聲刺耳慘嗥，洪桂枝與另一名紅衣少女栽了下去。</p>
那些湧進的“赤後門”弟子，被這一個場麵所懾，紛紛刹住身形。</p>
南宮維道感覺有些暈眩，他知道如果群起而攻，支持不了五個照麵。他勉強保持那栗人的起手式，但，再也無力施展這一招“攀星摘月”了。</p>
“赤後門”中人的身法他很清楚，以他現在的殘餘真氣，根本無法全身而退，如果一退，便是示怯，後果不問可知。</p>
他盡量不使自己真元將竭的情形顯露，心中卻已慌亂成一片。</p>
如果現在有人知道他的實情，隻須有一個人出手，他決無僥幸之理。</p>
血腥的場麵暫告中止，但還沒有結束。</p>
有少部分”赤後門”弟子，，試探著向前進迫，殺機又告抬頭；</p>
南宮維道略忖，隻有殺一個算一個了，生死置之度外，反正不願死也活不了。於是，他手裏鐵劍一顫，那些迫近的，被他的煞氣所懾，不期然地止了步。</p>
雙方又是僵持之局。</p>
南宮維道決不放過半分機會，疾運本門心法，冀使內力恢複。</p>
雙方相持了近盞茶時間，南宮維道內力已恢複了五成，在拚命的情況下；他已可以一戰了，內力增加一分，死亡的威脅便減少了一分。</p>
驀地，有人高叫了一聲：“火！”</p>
在無首的狀態下，全場頓起騷動。</p>
隻見濃煙衝天而起，火頭不止一處，緊接著，傳來慘號之聲。</p>
南宮維道心中雪亮，這火又是神偷“一枝梅”所放。</p>
那批紅衣女人，個個麵色驚惶，一人動，十人隨，紛紛朝火起處奔去，一時大有鬼哭神號之勢，刹那間，走得一幹二淨。</p>
南宮維道徐徐放落手中劍，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心想，又是一次死裏逃生。</p>
火勢相當兇烈，隻片刻工夫，已延燒向暖閣這邊來，火光衝天，濃煙迅速地吞噬整座“怡紅館”，圍牆外也起了“救火”之聲。</p>
南宮維道心想，該走了。</p>
他彈起身形，越牆而去，附近街巷，亂成一片，眼看火勢已不可收拾，所幸這“怡紅館”四周有高壁阻隔，與房舍有一段距離，不致殃及四鄰。</p>
一天一夜的折騰，饑疲交迫，他轉了兩條街，進入一家旅店，先漱洗一番，然後叫來酒飯，飽餐了一頓。</p>
時方近午，他關上房門，運氣行功，以恢複損耗的內元。</p>
一個時辰之後，功圓醒轉，隻覺精氣充盈，內元盡複。</p>
他開始迴想經過的一切，不由有些餘悸猶存。</p>
若非那冒死一擊，劈了“赤後”太上，可能一生便毀在“赤後宮”了。</p>
最後如沒有“一枝梅”放上這一把火，後果也極難料。</p>
“赤後宮”在孟津城的密舵，算是被徹底摧毀了。</p>
如果當時周小玉在場，結果將如何？他不敢朝下想。</p>
以後行止呢？</p>
如果此時單槍匹馬赴“赤後宮”救周小玉，那是極端冒險的行動，成功的希望極微，隻有另等機會，但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呢？為此，他深深地困惱……</p>
此刻，他真希望有人給他出個主意，或者有個對象商量，可是，他是如此的孤獨無依，他深深地感到人海孤雛的悲哀，也感到身為武士的痛苦。</p>
他想，如果自己生在一個尋常人家，不涉江湖恩怨，豈會有此遭逢！</p>
江湖人，似乎都是同一命運，在刀光劍影中翻滾，幸運的，揚名顯聲，不幸的，默默消失，然而能終天年的，可說少之又少，十不得一。</p>
想著想著，不禁發出一聲“喟”然長歎。</p>
突然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自鄰室傳了過來：“娃兒，你是一門之長，一會之首，有什麽氣好歎？”</p>
南宮維道心頭一震，困惑地道：“是哪位？”</p>
“你聽不出老婆子的聲音？”</p>
“哦！您是……‘百花’前輩？”</p>
“對了！”</p>
“前輩未離城？”</p>
“老婆子有個怪毛病，欠帳不還寢食難安！”</p>
“前輩欠了誰的帳？”</p>
“你娃兒！”</p>
“什麽？晚輩？”</p>
“不錯，你以本身之血，解老婆子身中的‘九天石露’劇毒，這是筆大帳……”</p>
“前輩大可不必掛在心上，晚輩隻是為所當為。”</p>
“娃兒，隨你怎麽說，老婆子說過這是毛病，不對症下藥便愈不了！”</p>
南宮維道忍俊不禁地道：“前輩，除了少數之外，武林人大抵都有這毛病。”</p>
“百花婆”哈哈一笑道：“對啊！”</p>
“前輩也恰巧投入這店……”</p>
“娃兒我們是前後腳！”</p>
“哦！前輩是有意的？”</p>
“嗯！可以說是。”</p>
“一枝梅前輩呢！”</p>
“那偷兒嗎？任何人也捉不到他的影子！”</p>
“他因何如此神秘？”</p>
“個性生成，改不了！”</p>
“前輩肯移駕一談嗎？”</p>
“你過來吧！”</p>
南宮維道應了聲：“遵命！”啟門到了隔壁，隻見房門虛掩，“百花婆”在房內發話道：“進來吧！”</p>
南宮維道推門而入，順手又帶上房門。</p>
“百花婆”盤膝坐在床上，抬手道：“隨便坐！”</p>
南宮維道在靠窗的椅上落座。</p>
“百花婆”開口間道：“你想和老身談些什麽？”</p>
南宮維道略一思索，道：“前輩精擅歧黃與玄術，對‘赤後門’易性迷神的藥丸，有所知否？”</p>
“百花婆”用手撫了撫如霜白發，一笑道：“你的目的是要救那青梅之交的女友脫離‘赤後宮’？”</p>
“是的，因為……”</p>
“不必說，老偷兒已告訴我了！”</p>
“前輩有何以教晚輩嗎？”</p>
“說話別文縐縐的，有失武士本色……”</p>
南宮維道麵上一熱，道：“多謝指教！”</p>
“你倒是禮數周到，關於那迷神藥丸，老婆子倒知解法。”</p>
南宮維道精神一振，欣然道：“前輩知道解法？”</p>
“百花婆”眉頭一緊道：“先別高興，解法雖有，但有一味藥難搞！”</p>
“什麽藥？”</p>
“五色蘭實！”</p>
“‘五色蘭實’這倒是新聞……”</p>
“天下奇藥異草，不勝枚舉，盡一世人所知能有多少。”</p>
“不知這‘五色蘭實，要到何處去尋？”</p>
“難了！”</p>
“晚輩不計任何代價，也要尋找！”</p>
“這‘五色蘭’傳說產在大別山西歸穀中……”</p>
“大別山並不算遠……”</p>
“不錯，但你知‘西歸穀’是什麽去處？”</p>
“這倒不曾聽說過。”</p>
“此穀可說是一處極端神秘而恐怖的鬼域，進去的人，從沒生還過，先一輩的武林人，談穀色變，稱之為‘西歸穀’，意思就是入穀等於西歸，久而久之，沒有人敢再冤枉送命，‘西歸穀’三個字也就為人淡忘了！”</p>
南宮維道心頭頓時沉重起來，默然了片刻之後，毅然道：“晚輩拚著送命，也非盡力不可！”</p>
“百花婆’為之動容，沉聲道：“少門主，你能為此而輕易冒生命之險嗎？”</p>
南宮維道慨然道：“世間事有所不為亦有所為，除非晚輩不知，既已知道，豈能放棄……”</p>
“那是老婆子多口了？”</p>
“不，晚輩感激不盡！”</p>
“娃兒，一個人隻有一條命，不是兒戲的事！”</p>
“前輩願意配這帖藥？”</p>
“當然！”</p>
“那晚輩決心去尋‘五色蘭實’！”</p>
“如你因而送命呢？”</p>
“在所不計了，不成功，算是命定。”</p>
“報仇複會的大事呢？”</p>
南宮維道不由一窒，的確，自己目前不宜冒此奇險，但怎能安得下心讓周小玉生活在邪惡之中？如果出了差池，豈非遺憾終生！“赤後門”急著要為小玉擇配，自己已成對方死敵想到此，他狠狠一咬牙，道：“晚輩打算先迴許州五女店做一交待，然後啟程赴大別山，萬一晚輩僥幸成功……”</p>
“百花婆”搖了搖頭，道：“不是老婆子泄你的氣，成功的希望差不多等於零！”</p>
“是的，晚輩是說僥幸的話！”</p>
“老婆子即日開始采藥，三個月之內，我到你們莊上見你。”</p>
“如此一言為定了！”</p>
“你既執意如此，老身預祝你如願……”</p>
“敬謝關愛！”</p>
“不必，老婆子欠你的太多，這點心焉能不盡！”</p>
南宮維道立即有去心似箭之感，起身道：“晚輩就此告辭！”</p>
“去吧！期望三個月之後能見到你。”</p>
仆仆風塵，這一天到了新鄭，距許州尚有一日緊行程，時方近午，他打算歇息一陣，然後上路。預計明天早晨，即可趕到五女店。</p>
於是進入路邊一間小酒館打尖。</p>
正自吃喝之際，隻見兩名渾身血汙的漢子，相扶著進入酒館，小二忙迎上去道：“鄭三爺，怎麽迴事？”</p>
其中那紅臉的漢子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珠，氣鼓鼓地道：“這年頭人比狗還不如！”</p>
小二怔了怔，忙走到靠角落的白木桌子前，用臂彎的搭布，滿有那麽迴事地抹了抹桌麵，挪了挪椅子，哈腰道：“兩位這邊坐！”</p>
兩位受傷的漢子蹙眉苦臉地過去坐了。</p>
“兩位用酒？”</p>
“嗯！”</p>
“一盤熟切，兩碗蹄筋！”</p>
“是的，馬上就到！”</p>
小二轉身去拿了酒壺杯筷，布好了，又道：“兩位受了傷？”</p>
“差一點沒命！”</p>
“在這一帶誰敢跟兩位過不去？”</p>
紅臉漢子用手重重一拍桌子，粗聲暴氣地道：“還不是那些狗娘養的金龍幫……”</p>
另外那瘦小漢子立即阻止道；“三哥，別口沒遮攔，你當真不要吃飯的買賣了？”</p>
“操他娘，俺姓鄭的吃不下這一套。”</p>
“不吃也得吃，莫非你拿雞蛋碰石頭？”</p>
姓鄭的閉上了口。</p>
小二卻不舍的追問道：“李四爺，兩位敷了藥沒有？”</p>
“在王老青鋪子裏敷過了！”</p>
“兩位怎麽撩撥那些……”</p>
鄭三看是個粗家人，馬上接過了口：“俺兄弟倆出城赴馬大爺的生日宴，路經七賢廟，卻被那些兔崽子阻止不許通過，我隻說了一句話，那小子便動了家夥……”</p>
李四大聲道：“三哥省省吧，我們惹不起，不死是命大。”</p>
小二不敢再嚕蘇下去，轉身去端菜。</p>
座中食客約莫十來人，誰也沒有開腔，隻低頭吃喝。</p>
鄭三歇了歇，低聲向李四道：“老四，你看那白衣戴麵具的什麽來路？”</p>
李四搖頭道：“不知道！”</p>
小二端了湯菜，替兩人篩了酒，兩人有一口沒一口地喝了起來。</p>
南宮維道卻留下了心，“金龍幫”是他的死對頭活冤家，而白衣戴麵具的難道是“白衣童麵”？如果是，“金龍幫”必有高手在此，一般武士是不敢與“白衣童麵”抗衡的。到底是怎麽迴事呢？</p>
過了一會，鄭三又開了口：“老四，依你看那白衣怪人劫持的小白臉是誰？”</p>
“可能是幫中要人！”</p>
“少幫主？”</p>
“難說！”</p>
南宮維道心頭一震，“白衣童麵”劫持朱文華，這大有可能。他再也坐不住了，當下會了帳，離店上路向路人打聽了“七賢廟”位置，急急奔去。</p>
一道木橋，橫跨在小溪上；連通了一條不算窄的馬路，過了橋，馬路右邊，是一片寬闊的梅林，林深處，便是“七賢廟”，這“七賢廟”供的到底是哪七賢？史無可考，因年久失修，業已敗落不堪。</p>
南宮維道繞木橋上流飛越而過，鬼魅般投入梅林之中。</p>
他從缺壁中溜入廟內。</p>
雜草蔓生的院地中，一個臉罩兒童麵具的白衣人，身上鮮血斑斑，身形搖搖欲倒，他手中扶著一個麵如白紙的錦衣少年，數約三十的黑衣人，圍在四周，場子中央，伏屍達十餘具之多。</p>
兩名黑衣老者與一個妖冶婦人，成品字形圍住白衣人。一名灰衣中年站在圈外，他，正是太上護法“毒瘤子杜十全”。</p>
“毒瘤子杜十全”陰森森地發話道：“白衣童麵，你還不投降？”</p>
“白衣童麵”厲聲道：“廢話！”</p>
“你身負內傷，劍創累累，能挺多久？”</p>
“除非你們不要少幫主的命！”</p>
“你敢？”</p>
“有什麽不敢？”</p>
“你將骨化飛灰！”</p>
“白衣童麵”發出一長串慘厲的笑聲，道：“毒瘤子，反正是死，本人不撿如何死法！”</p>
“你放了少幫主，給你一條活路……”</p>
“這種話鬼才相信！”</p>
“玉蝴蝶潘巧巧”冶蕩地一笑，道：“本座的毒蚨會拐彎，你不信賞你一枚？決傷不到少幫主，即使傷到，等你死了再解救少幫主也不嫌晚。”</p>
“你試試看？”</p>
“你真的不肯放人？”</p>
“辦不到，告訴你，‘白衣童麵’在江湖中翻滾了近十年，少弄狡檜。不錯，你可不計一切，以‘毒蚨’取本人性命，而不管是否誤傷朱文華這小狗，但你應當想到在你‘毒蚨’出手之際，本人綽有餘裕取這小狗性命，你們等什麽，隻是顧慮這一著而已，是嗎？”</p>
第十六章荒山奇女</p>
一番話，說得在場的人人變色，的確，對方所顧慮的便是這點。</p>
“毒瘤子杜十全”挪步進入圈子。</p>
“玉蝴蝶”與兩個黑衣老者，自動退了開去。</p>
“毒瘤子杜十全”揚了揚手中劍，寒聲道：“白衣童麵，本座成全你！”</p>
話聲中，一劍斜斜刺出，這一劍，部位招式，詭辣得到了家，“白衣童麵”輕輕一晃身，用手中的朱文華去擋劍，“毒瘤子”的劍，滑溜十分，挪步，從另一部位刺去……</p>
“玉蝴蝶潘巧巧”似乎與杜十全早有默契，杜十全一出手，她便繞著“白衣童麵”身後打轉，伺機出手。</p>
“白衣童麵”大叫一聲：“姓杜的，你再出一劍，我便毀了這小子！”</p>
杜十全果然不敢出手，收劍後退。</p>
就在“白衣童麵”說話分神的瞬間，潘巧巧脫手發出“毒蚨”，直取“白衣童麵”的後心……</p>
一條人影，電撲而至，“毒蚨”襲上那人影，掉落草叢。</p>
圈子中多了一個目射煞光的錦衣書生。</p>
“不死書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