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卻如葉清川所說,穆遠果真派人來請他們閑庭一聚。


    並不是在靖宮奉天殿會麵而是於閑庭相見,可見穆遠是更願將其定義成私人的會麵而不是國家間談判。


    葉清輝一開始建議葉清川不要參與,可葉清川卻笑道:“客隨主便,他邀請,我去就是。莫拾了小心,丟了氣度,這不是我們葉府人。”


    葉清輝無話可說,於最後道:“那我便隨你一同前去。”


    葉清川道:“當然,他不也叫你了嗎?”


    兩人哈哈大笑。不知不覺間便也沒了之前的擔憂。而就這無所畏懼的豁達甚至令過來傳見的人都不由心生敬佩。


    兩人便隨著傳喚的人去往了閑庭,而當他們到時,才發現穆遠早已倚欄煮茶恭候多時。


    閑庭雖有一“閑”字,可卻並非荒涼之意,而事實上閑庭不僅不荒涼,而且還顯得十分精致,就一穆遠所在一處來看,湖邊小亭,寧靜而淡雅,故而這裏的“閑”應是悠閑之意。


    葉清川與葉清輝對視一眼,皆一同上前,葉清川先是行禮道:“靖帝。”


    而後葉清輝才道躬身道:“帝上。”


    穆遠先請葉清川坐於一旁,再看這葉清輝問道:“你現在能否告訴我你是誰?”


    葉清輝也沒有隱瞞,坦言道:“臣,葉清輝。”


    “葉清輝?古晴……”穆遠沉吟一番後道:“還是古晴二字好聽,我便再喚你古晴,可否?”


    葉清輝猶豫了片刻,見葉清川不動聲色地微微點頭,才道:“謝帝上抬愛。”


    穆遠僅是點點頭,卻看不出喜悲,讓人安排葉清輝落座後,穆遠便對葉清川道:“葉先生果真好手段,手底下也是人才濟濟,真是讓我羨慕得可以。”


    葉清川道:“帝上說笑了,若我真有個好手段,今日便也不需要來了。”


    穆遠笑道:“葉先生倒會說話,可也是實話,我便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葉清川知曉這推脫不得,便也順勢小飲半口。


    忽然,穆遠歎息一聲,顯得有幾分無奈與可惜。


    葉清川知道他是在等他問話,可餘下葉清川也隻得問:“靖帝何故歎息?”


    穆遠道:“猶記得上次我煮茶所邀之人還是你的王上,易楓。如今再煮茶,頗覺似曾相識才不禁感慨幾分。”


    穆遠口中的上次說的是易楓被他所擒,後於牢中談話飲茶一事,卻絕口不提他們三人於浪亭見麵之事,這便是穆遠的技巧,至始至終都彰顯著他的強大,於那些失利之事就絕口不提。


    葉清川此行是有備而來,自然也不會揭其傷疤,便道:“我與靖帝喝有何區別?”


    穆遠笑道:“還是有所區別,我相信葉先生的眼光。”


    至始至終他都喚葉清川為先生,而不是使臣之類便已經可說明許多問題。可葉清川卻裝作不懂道:“我不明靖帝意思?”


    穆遠道:“葉先生看如今天下如何?”


    葉清川道:


    “八皇眾王國可說百花齊放,三帝更謂獨領風騷,挺好,挺熱鬧。”


    穆遠聽後,笑而不語。


    葉清川問:“莫不是靖帝有不同的看法?”


    “沒有。”穆遠道:“隻是不知不覺間便想起了先帝曾對我說過的話。”


    葉清川也曾是穆塵手下,見穆遠再提起穆塵,臉色不禁微變,但還是鎮定的問:“什麽話?”


    穆遠道:“先帝曾立於靖國版圖前對我說:看這山河,東臨滄海,北接溟梓,西有沐,南有蕭。雖群狼窺視,但猛虎何懼群狼!可是大好河山!若取溟梓可攻夏,若取沐蕭可攻虞,退一步,北有群山,東有滄海,西、南有我大靖精壯甲士,常勝將軍,我大靖進可攻、退可守。而三帝中,夏臨草場雪山,虞盡是高山大江,唯我靖,占據富饒之地,如此,有何懼?葉先生,你說先帝說得可對?”


    葉清川迴味了一番,感慨道:“可對得上大才二字。”


    穆遠又歎息道:“可雖有前人定好了方略,我卻愚蠢,令這大好形勢付之東流,如今隻剩一片狼藉。”


    葉清川不知該說什麽,若要細論,這始作俑者便是他與易楓無疑,所以他再不好說話。


    而穆遠也沒有追究的意思,隻是繼續道:“其實我更為懊悔的是於人不可用,於事無補,想當年先帝之時,既有嚴奕大將軍又有徐左相、葉右相,更有不少新起之秀,可謂一派欣欣向榮,而如今……”


    到此,穆遠又歎息一聲。


    而與此,葉清川實在不知如何迴答是好,他本已經一退再退,不想穆遠卻是步步緊逼,到最後更點明了他之前於靖國任右相之事,他還有何好說。


    於後,想了想,葉清川隻道:“往事不可追憶,靖帝還是著眼於當下的好。”


    穆遠問:“如何著眼?”問後又道:“你不必說了,那些我早已明白。”


    葉清川果然沒有說什麽,僅是舉起茶水敬穆遠。


    他們於最早之時不過是僅知名字的陌生人,而後慢慢的卻成了敵人,如今更是成了話裏的知己,不過也就僅限這次。


    穆遠沒再談論政事,而葉清川也沒有提他所行的目的,兩人天南海北無所不談,倒像極了朋友。


    於後,穆遠忽覺這茶喝得太是平淡,便令人抬來好酒,誓與葉清川一醉方休。


    酒後,訴盡心中苦悶,葉清川也終是看透了穆遠這個人。


    可以說,因為有一個穆塵的存在,穆遠是可悲的,他的一生近乎都活於穆塵影子下,這種影響不管是在穆塵身前還是在死後都困擾著他,可笑他還曾向穆塵下毒,如今看來不過是自掘墳墓。


    可酒後言論有真有假,有隱有顯,穆遠暴露給葉清川的是他想展示給葉清川的一麵,於暗處卻隱藏了不少,比如穆塵順了他的心,謀了更大的局,於最後以自裁的形勢讓他走上了前台。而身居高位才讓他明白,穆塵所做的遠遠不止他所看到的這些,於暗處,對夏,對虞,乃至對易楓、對葉清川這


    些穆塵都已經做了預備,而他不過是循著穆塵的足跡在走。


    這便是穆塵真正的實力,是他注定一輩子活在穆塵影子下的決定因素。隻是他不會將這些說出,他還要維持他為一代新靖帝的權威。而且,穆塵竟然以死來設局,這便是令他最為毛骨悚然之處,還有誰能讓這麽一代雄主要以死來擺脫束縛,於最後落個屍體不得安寧的下場。


    夜裏,醉後,獨自一人於靖宮奉天殿內,穆遠似乎再看見了穆塵的靈柩,看見了穆塵的屍體,可就一瞬間,穆塵的屍體便不翼而飛,而後卻是陰風陣陣在吹向著他,讓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那陰風又如刀子,刮得他疼痛難耐,就在他欲放棄的時候,耳邊忽然想起穆塵至死不忘的一句話,“這江山永遠隻能刻著穆。”


    他的年少無知讓他擔負起了這份責任,如今即使前麵是深淵,他也隻能一步踏下,隻因為穆塵至死都不忘的一句。


    忽然,胃裏隻覺得難受,穆遠靠柱嘔吐了一番,才覺得舒服了許多,如此,那陰風也散了,之前的種種幻想也跟著消失。


    可穆遠卻沒覺得多輕鬆,他仍覺得暗中有人正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這種不確定而又不安全的感覺令他難受。早在他廢了穆言登基稱帝起,這種感覺便如夢魘一般陰魂不散,或許這就是為何穆塵要以死設局的原因,也或許這就是小穆言為何半夜會嚎啕大哭,囔囔有鬼的原因。


    其實一切到底源於一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便要麵對這位置所要麵對的一切。


    穆遠強打起精神,壓抑了住了心底的恐懼,終是搖搖晃晃的迴了寢宮。


    次日,穆遠便再接見了葉清川,而這一次卻是在靖宮奉天殿上,葉清川的身份也由昨日的先生變得了今日的使者。


    奉天殿上,葉清川望著熟悉的地方,看著相熟或不熟的人,一時不禁感慨萬千。


    “啟國使臣,你這次來我靖國所為何事?”


    開口的是彭嘉遠,或許也就他開口還顯得不那般尷尬,不然其餘手握大權的卻沒幾個不是葉清川不認識的,著實是不好開口詢問。


    而彭嘉遠作為新任的丞相,與葉清川並無交情,又有足夠的話語權,卻是在合適不過。


    故而,在他問話後,葉清川便不卑不亢道:“外臣是來救靖國於水火之中。”


    此言一出,整個奉天殿便瞬間嘈雜起來,彭嘉遠更是出言嗬斥道:“放肆!你一個小小的王國也敢在這大放厥詞?”


    他早聽聞葉清川是前任右相,又常聽有人將他與葉清川比較,心底自然是有所不滿。如今見了麵,他自不會讓葉清川好過。


    可葉清川卻不理睬他,目光至始至終注視著坐在龍椅上的穆遠。適時,穆遠便開口道:“安靜!先聽葉使臣有何見解。”


    穆遠話說得很輕,可眾靖國大臣卻不再多言,也隻得看著葉清川,靜待他的解釋。但就眾大臣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怕是一言不合就會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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