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無神道:“青依姐姐,咱們分別兩年未到,你怎的竟認不出我啦?”


    青依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現今比從前更健壯了些,模樣倒是變化並不甚大,隻是這白頭發委實惹眼,一時間難以認出你來。”


    飯正吃得熱鬧間,夏無神忽然臉上變色,停住不吃,傾耳而聽。


    青依一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正要出言相詢,卻聽他已然說道:“有人來了,來者頗為了得。真出乎我的意料,這古魚國的荒野之地,竟有如此厲害人物!”


    青依哼了一聲,心中甚是不服:“嗬,這小子學了些功夫,倒是會裝模作樣啦。”


    她撇了撇嘴,問道:“九四,你現今修為已到了哪般地步?有沒有築基……嗯,方才路上奔走之時,我見你身法不凡,該到了聚靈境了吧?”


    夏無神道:“青依姐姐,你說的輕巧。我修行時日尚短,不過堪堪築基而已。”


    青依搖頭,兀自不信,道:“你又想騙我?我見你奔走疾跑之時,動作甚是敏捷利落,而且築基境界我見得多啦,從未有你這般耐力持久。”


    夏無神道:“我也不太懂這些,師父也沒有教我。大概是師父曾給我吃了一顆丹藥,以至於此。”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師父當世高人,有此神藥也不稀奇。”青依歎道,“築基乃是修煉之始,待聚靈之後,結出金丹,才稱得上山上神仙。修行之路何等漫漫,九四,你雖功力深厚,境界卻不過築基,千萬可不要懈怠。”


    夏無神點了點頭,道:“嗯,我曉得哩。青依姐姐,你現今是什麽境界?”


    青依麵露得色,嘻嘻笑道:“嗬嗬,你想知道麽?我偏不告訴你,誰叫你方才戲弄我。”


    話不多時,先是一陣咚咚的腳步聲響起,接著一個粗獷豪邁的聲音傳了過來:“酒保,老板娘在不在?”


    青依二人隨聲望去,隻見一個頗為消瘦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這人三十來歲年紀,個頭甚高,滿臉絡腮胡子,一隻耳朵上垂著一隻亮蹭蹭的黃金大環,獅鼻闊口,一身船夫打扮,形貌頗為兇狠詭異。


    青依見這人裝著十分古怪,吐了吐舌頭,低聲道:“你說的便是這人麽?我瞧他怪模怪樣的,全不似你所說的高手。”


    夏無神雖不喜他外貌裝扮,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沉聲道:“人不可貌相,且勿多言。”


    青依白了他一眼,輕哼一聲,撇嘴道:“不說便不說,誰愛理你。”


    那人走到一張桌子前坐下,叫道:“酒保,老板娘在是不在?”


    酒保走了過來,笑道:“老板娘出外未歸,不知先生找老板娘可是有事?”


    那人搖了搖頭,失望道:“那她有沒有說去了哪裏,何時迴來?”


    酒保道:“哎呦,您可真會說笑。老板娘的行蹤,哪是咱小的們能知道的。”


    那人喃喃道:“這倒也是。她要去哪裏,自不必說與你等知道。也罷,她既不在,我便獨自前去。哼,諒一個小小的古魚國,能有什麽高手?”


    青依低聲道:“小九四,這人口氣忒也大了些。這古魚國雖不及我薑國橫跨近十萬裏疆域,比之有窮等小國,卻是強大不少。他竟說是‘小小的古魚國’,便真當自己是一派掌門麽?”


    夏無神暗覺駭然:“聽他口音,南北混雜,委實想不出他是來自何地?其聲由遠及近,仍聽得如此清楚,其修為之高,我也隻見過師父、陳掌門等寥寥數人可勝之。”


    夏無神沉吟道:“這一年多,我遍遊楚國,結識許多朋友。常聽他們說起咱們楚國的九天縹緲樓,還有薑國的武林城等大宗派,乃是天下修真魁首。這人修為如此了得,想來也是出自某個大門派,隻不知是哪一派?”


    青依道:“我薑國的武林城的名氣也十分響麽?我怎的從來不知?小九四,你快給我說說,都有哪些頂尖兒的門派。”


    夏無神愣了一下,訝然道:“青依姐姐,你行走江湖,都不了解這些麽?”


    青依一臉茫然,搖了搖頭,道:“這個……這個……,我確實未曾聽說,我在薑國之時,便是元嬰大修都隻見過幾迴哩!來了古魚國,心中隻想著早些尋到十二月花,不知其他。”


    夏無神心念一轉,登覺釋然,笑道:“我以為似九天縹緲樓這等宗派威名赫赫,必是婦孺皆知,卻原來也不盡然。青依姐姐,你來自薑國,你難道連武林城也是不知?”


    青依麵上微紅,一時無言以對,嗔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這有什麽稀奇?哼,假使你不過是個尋常百姓,你難道便曉得你家隔壁村的老母雞今天下了多少雞蛋麽?”


    她心中卻暗自尋思:“聽他這話,這武林城很是厲害,乃是我薑國武道翹楚,怎的我從來不知?父王常與我說起國中逸事,怎麽從未聽他提及?”


    夏無神一愣,心道:“青依姐姐好不講道理。我不過隨口一問,她卻胡攪蠻纏。不過,她將哪些門派與老母雞做比,倒是十分有趣。”


    說話之間,那人已點了十斤白酒,兩斤黃牛肉。酒保給他倒了一大碗酒,便不再理會。


    他也渾不在意,隻用手將牛肉抓起來便吃,吃幾塊肉,喝一碗酒,不過片刻功夫,十斤白酒竟去了一半有餘。


    青依看得咋舌不下,道:“看他身形瘦弱,酒量怎的如此了得?我常聽人說古魚國盜賊猖獗,莫非都是這等酒肉之徒。哎,酒色亂人性,當真害人不淺。”


    話聲甫畢,卻見那人似有意無意看向這邊,便住口不言。


    青依是直性子,心裏藏不住話,瞧了那人一會,低聲道:“九四,你看這人,瞧模樣裝扮,好似那種常年生活在海上的船夫,可身上卻半點也沒有那種船夫獨有的腥味!”


    未等夏無神答話,那人已轉過頭,看了青依一眼,道:“小姑娘,你倒孤陋寡聞了罷!世間並非所有的船夫都有那種腥味的。倘使你曉得我是誰,駛的什麽船,便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青依喝道:“姑娘便姑娘,這裏哪裏有什麽大姑娘、小姑娘。依你這麽說,你渾身上下不過幾兩肉,我是叫你胖開船的好些,還是瘦開船的好些?”


    那人與夏無神俱各一愣,均覺無語,暗讚:“這姑娘,言語好不犀利。”


    那人瞥了夏無神一眼,尋思:“瞧這二人,夫妻不像夫妻,兄妹不像兄妹。那男的雖隻是築基境界,然而內勁雄渾深厚,便是聚靈境也是少有人及。尤其一雙眼睛竟是金色,卻不知是修煉何種功法所致?這女的也非尋常人物,我竟看不透她的修為。聽她口音,該是來自薑國,來此作甚?”道:“在下夏侯楚欣,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青依道:“我叫青依,他嘛……他是我兄弟……”轉頭看向夏無神,見他並未反駁,喜道,“我兄弟叫夏無神。”


    夏侯楚欣心中不禁暗自好氣:“聽你二人口音,一個來自薑國,一個來自楚國,竟與我說是兄妹,真當我夏侯楚欣好騙麽?”


    他搖了搖頭,喃喃道,“不對,不對,他二人身上血脈波動甚是神似,卻又並無血緣關係,這是怎麽迴事?”


    青依見他失神,叫道:“喂,夏侯楚欣,你嘰裏咕嚕說些什麽哩?是了,你方才說你的船很是特別,能給我們姐弟說說麽?”


    夏侯楚欣得意道:“我的船麽?那可是不同尋常。小姑娘,我且問你,你聽說過大船、小船、好船、爛船,可曾聽說過飛船?”


    青依一愣,心中卻不以為然:“莫非你的船便沒有大小、好壞之分?”搖了搖頭,道:“這個倒是並未聽說。”


    夏侯楚欣道:“不想我隻百餘年沒有到人間,你們這些凡人便將我忘得一幹二淨了。”不由仰天長歎一聲,神色頗顯失望。


    夏無神心中一驚:“凡人之壽,極為短暫,素來人生七十古來稀,過期頤之年者,更寥若晨星。修士之中,也隻結出金丹方才增壽。自金丹而起,增壽百年,元嬰千年,斬道萬年。聽這人說有百餘年未到人間,莫非他竟不是出自某個大門派,而是什麽,難怪有此修為?”


    夏侯楚欣見青依二人沒有說話,隻道他們已驚得呆住,道:“小姑娘,你和你兄弟想不想去我的船上見識一番?”


    雖是詢問,語氣卻甚是倨傲。


    青依搖頭道:“我倒很想去,隻是我此番有要事在身,卻不能耽擱,還是改日再來叨擾罷。”


    夏侯楚欣失望地搖了搖頭,歎道:“哎!你說是改日,不過是推托之詞。”說著,喝了一大碗酒,又吃了幾大口牛肉。


    青依連聲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可是當了真,隻是現下確有不便。”


    夏無神道:“我姐姐說的確是實話。兄台修為精湛,遠勝我輩,承蒙相邀,實在卻之不恭。待此間事了,我們姐弟定當登門造訪。”


    夏侯楚欣道:“小姑娘,你這兄弟可比你精明幹練得多哩。”


    青依奇道:“我怎麽隻看出他好似呆頭鵝一般,哪裏有你說的精明幹練?”


    她才說罷,又忽地想起自己與夏無神相識不過數日,怎可如此當麵評說,頓覺羞愧難當,雙手急忙捂住麵頰,隻將左眼微微睜開,自手指縫中偷看,見他麵色如常,似渾不在意,心中稍安。


    夏侯楚欣笑道:“夏無神兄弟改日來訪,實則探知我所居何地。咱們雖是初次邂逅,然我卻知你修為甚厚,又非門派中人,處事波瀾不驚,想必閱曆極是豐富。以夏無神兄之閱曆,隻需知道我的住處,便能猜出我的來曆,甚至可能推斷出我的身份。夏無神兄以一言而洞悉一切,難道還稱不上精明幹練?”


    青依奇道:“夏侯楚欣,你便怎知我夏無神兄弟非屬門派之中?”


    夏侯楚欣笑道:“夏無神兄弟境界並不甚高,然而泊泊然,似無窮無盡,同齡人之中,無人可以與之並論。若是門派中人,我又豈能不識?”


    夏無神暗道:“你又豈知我並非門派中人?不過不是咱們楚國門派而已。唉,我自拜別師傅,已有近兩載,,許久未見師傅,心中好生掛記,卻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這三人說得正歡,忽有一個陰測測的聲音,若有若無般傳了過來:“夏侯楚欣,可敢與我一戰?”


    夏侯楚欣聞言,麵色陡變,猛一拍桌子,道:“好賊子,今日好教你曉得我夏侯楚欣的手段。”又對酒保道,“酒錢且記在賬上,待下迴再算。”


    話聲未落,人已出了飯店。身形之快,當真令人目眩。


    青依待要出去瞧個究竟,夏無神淡然道:“追不上啦。人早走遠了。”


    他說罷,心中不禁尋思:“外麵那人,修為當不在夏侯楚欣之下。素聞各大門派雖常有門人行走人間,金丹高手卻是少有,更且不說元嬰大修。怎地在這古魚國接二連三的出現頂尖兒高手,隻怕事有蹊蹺?”


    青依撇嘴道:“哼,就你厲害,偏偏我不知道。你且說說,這個夏夏侯楚欣與客棧外麵那人是何出處?”


    夏無神搖頭道:“這個我卻不知。”


    青依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十分厲害麽,怎的這時又不曉得了?”心中與他賭氣,倒了一碗酒,自斟自飲,不再說話。


    酒保見夏侯楚欣離去,過來收拾碗筷,搖頭歎道:“哎,又是一筆陳年爛賬。”


    青依奇道:“小二哥,你這話怎麽說法?”


    酒保道:“迴姑娘問話,這個夏侯楚欣與我們老板娘相熟,承老板娘麵上,每迴路過此地,都要來吃上幾頓酒。”


    青依道:“他照顧你生意,那好的很啊。怎的你這般不情願?”


    酒保搖頭苦笑道:“姑娘卻有所不知,這夏侯楚欣每迴吃完酒,都是大袖一揮,不見半分銀兩,全是賒賬。如此一來二往,已有數年光景,隻酒錢都不知有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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