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四皓迴歸,恰見風漫天於縹緲峰之上,言辭犀利,咄咄逼人,心中十分憤然,皆怒目而視,臉色嚴峻。


    風漫天視若無睹,看向陳摶,大聲道:“陳掌門,你怎麽說?”


    陳摶淡淡的道:“那我便領教風城主高招。”


    四皓久聞風漫天之名,深知其修為高絕,不遜於陳摶,二人相搏,必然兩敗俱傷,暗道自己惹出的事端,豈能教掌門出頭!


    當下便聽夏黃公崔廣道:“我等四人行事,自認無愧於心,相信是非曲直,自有公論。風城主卻咬定徒兒之死乃是咱們不顧江湖道義,使了卑鄙手段所為。現今雙方各執一詞,不如由咱們四人來請教風城主高招。若是咱們學藝不精,不幸給風城主打死了,全當給風城主徒兒賠命啦。”


    風漫天斜睨四皓一眼,冷笑道:“倒是有些骨氣。哼,我也不欺侮你們,你們接得住我三掌,此事就此了結。”


    陳摶與風漫天鬥了數百年,隻因功力在伯仲之間,又各擅勝場,使得雖互有勝負,卻難以真正分個高低。


    此時他見四皓約戰風漫天,便四皓知不是其對手,歎了口氣,正要出言勸阻,東園公唐秉已拍掌叫道:“就依風城主之言!”


    陳摶見狀,心知無法再勸,隻得立於一旁,屏氣凝息,暗暗運功,隻待危機之時,出手相救。


    玄冰宮主一個轉身,人已去到高台之下,全神貫注,想要瞧瞧這位與她齊名的一派之主修為到底去到何等地步。


    卻聽風漫天大喝一聲,衣襟無風而起,左手淩空劈出一掌,一股偌大掌風徑自朝著四皓翻滾而來。


    四皓見微知著,這一掌勁風淩厲,遠勝於己,急忙運功,同時使出十成功力,舉掌格擋。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廣場眾人耳鼓被震得嗡嗡作響。


    待迴過神來,便見風漫天傲立高台,神情淡然,恍若沒事人一般,四皓卻是身子一晃,後退數步,全身發顫,臉上肌肉扭曲。


    風漫天冷笑道:“縹緲峰四皓好大的名頭,我在武林城亦如雷貫耳,卻也不過如此。”


    四皓此時隻覺胸口熱血翻湧,說不出的難受,過了許久,方才定下神來,道:“還有兩掌,請風城主賜教。”


    風漫天緩緩道:“適才這一掌,我不過用了三成力道,你們已難以招架。下麵這一掌,我使五成功力,你們覺得自己是什麽下場?”


    陳摶與玄冰宮主二人,不由得暗暗歎氣,知風漫天這等頂尖高手,又是一派掌門至尊,自不會虛言,僅三成力道便傷了四皓,功力之深,實在可敬可畏。


    縹緲峰一眾弟子見風漫天一招間傷了四皓,無不憤恨填膺,但見他輕描淡寫的模樣,又不禁凜然生畏,半響做聲不得。


    風漫天道:“第二掌來啦!你們是當場斃命,還是筋斷骨折,便講運道了。”說罷,輕飄飄拍出一掌。


    他這一掌看似平常,甫到中途,竟忽地生出變化,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漸而四麵八方皆是掌影,虛中有實,實中有虛,令人眼花繚亂。


    陳摶心下暗驚:“好厲害得掌法!如狂風驟雨般,等閑難以招架,他使出真本事啦。”


    四皓見掌風獵獵,不敢正攖其鋒,各自提氣後躍,待要避開掌力。


    風漫天冷哼一聲,道:“嗬,避得開麽?我這門掌法,乃是生平絕學之一,離得愈遠,掌力愈加雄渾。”


    隻見廣場之上,掌影飛舞,如有了靈性一般,循著四皓的身影追逐。


    霎時之間,隻聽啪啪啪的響聲不斷,掌影一掌接著一掌,紛紛落在四皓背上、胸口、肩頭及至全身。


    四皓被掌力打得飛起,在半空中不斷翻滾,而後重重摔在地上,噴出一口鮮血,就此人事不知。


    風漫天這一掌變幻莫測,端的是精妙無比,隻瞧得眾人神馳目眩,張口結舌,全然忘了四皓生死。


    陳摶眼見四皓傷勢十分嚴重,再顧不得旁的,趕忙上前一一探查,見四人雖唿吸微弱,卻仍有氣息,心下稍安,轉身對風漫天道:“風城主,這第三掌便由陳摶代領如何?”


    風漫天哼了一聲,卻不言語。


    玄冰宮主見風漫天神態倨傲,心中雖頗為不喜,仍然笑道:“四位長老此時已是重傷之軀,恐難再接風城主這第三掌。風城主乃是天下頂尖的高手,必不會倚強淩弱,欺侮重傷之人。依本宮之見,不如待四位長老傷勢痊愈後,再定約會如何?”


    “也罷,今日瞧在宮主麵上,此事就此作罷。”風漫天斜眼相睨,看了四皓一眼,道,“陳掌門,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說罷,躍下高台,領著武林城弟子徑自離去。


    玄冰宮主見事已平息,四皓重傷,陳摶也無心他顧,當即陳摶告別。


    陳摶拱手道:“縹緲峰有難,承蒙宮主千裏來援,敝派上下,實不知何以為報。他日若有差遣,陳摶定當效勞。”


    玄冰宮主搖頭道:“貴我兩派素來交好,縹緲峰有難,我玄冰宮豈能袖手旁觀。差遣二字,決計不能提。”說罷,轉身離去。


    陳摶憂心四皓傷勢,與玄冰宮主珍重告別,並未遠送,隻是遣弟子將玄冰宮眾人送到山腳,才將四皓帶迴洞府。


    此時,四皓已是麵如金紙,氣若遊絲。


    陳摶雖知風漫天那一掌極其厲害,卻不想竟如此了得,立即將自身功力輸入四皓體內,才保住了四皓一命。


    他又將縹緲峰珍藏的各種靈丹妙藥拿了出來,研磨成粉,拌著靈汁甘露喂之,才使得四皓悠悠轉醒,漸漸有了生氣,隻是周身筋脈受損,真氣被封,渾身酸軟無力,連常人也不如。


    陳摶雖修為高絕,於醫道卻一竅不通,無法可施之下,隻得親自去到地牢,將秦越請了過來。


    秦越逐一為四皓搭脈,不由得一驚,又換了隻手,再次一一搭脈,過了良久,這才緩緩縮手,緩緩輕搓,又閉目沉思。


    陳九四見秦越遲遲不說話,心下暗暗著急:“這秦先生不是說醫術極好麽,怎麽反複搭了幾次脈,卻又不說還如何治?”


    又過了許久,才見秦越睜開眼來,道:“陳掌門,傷他們四個的是何人?”


    陳摶奇道:“乃是武林城城主風漫天。秦先生有何指教?”


    秦越聞言,嘖嘖稱奇,道:“他們所中掌力十分怪異,看似大開大合闔,光明正大,實則陰狠毒辣,暗含殺機。我行醫數十載,見過至剛的硬派功夫,也見過陰毒的邪門功夫,這般古怪掌力,卻是從未聽聞。”


    陳摶一怔,道:“秦先生這話是何意思?還請細細分說。”


    秦越白了他一眼,道,“他們四人乃是正麵對敵,被對手以摧枯拉朽之勢傷了筋脈,而掌力卻未消融,如跗骨之蛆纏繞傷口之上,繼續腐蝕筋脈,使其扭曲變形、若斷若續。能使出這種功夫之人,非大奸大惡之輩不可。”


    陳摶急道:“可有醫治之法?”


    “若是旁人,自然束手無策。他們四個便在這慢慢等死吧!”秦越淡淡的道:“至於我嘛,比他們卻要強上一些。”


    陳摶讚道:“不愧是秦先生,醫術之高,實在……”


    秦越打斷他的話頭,道:“你且別著急拍馬屁,我也沒說能治。”


    陳摶一聽之下,錯愕不已,惱怒之心激增,但轉念想到現今有求於他,又將火氣壓了下來。


    又聽秦越搖頭續道:“筋脈之傷,我尚有法子治。隻是這修為盡皆喪失,我卻無能為力啦。”


    陳摶大喜,道:“修為之事,秦先生毋須慮心,隻將他們筋脈治好便可以啦。”


    “嗬,我本來就沒多操心,是你自作多情。”秦越向他斜睨一眼,道,“陳掌門如此聰明,想必已將我的東西都給帶來啦。現在便拿來吧。”


    陳摶哈哈一聲幹笑,神色頗不自然,從袖口取出一個小布包,遞給了秦越。


    秦越接過布包,在手中掂了掂,微笑道:“老家夥,你咱們又見麵啦。”說罷,便打開布包。


    隻見這布包之中,安插著大小、粗細各自不一的銀針,足足有百餘枚。


    秦越取出八枚較細銀針,分別在四皓的任脈、督脈、衝脈、帶脈、陰蹺脈、陽蹺脈、陰維脈、陽維脈等八脈插下。


    這八脈因別道奇行,故稱奇經八脈,乃是溝通十二經脈之間的聯係,於十二經氣血有蓄積滲灌的調節作用。


    秦越下完針,再次給四皓搭了一下脈,又將布包中銀針一枚一枚取出,隨手便紮在四皓身上。


    陳九四看得不明就裏,隻在心中疑惑不定:“秦先生給人瞧病,便是在病人身上插滿了真麽?”


    陳摶雖不明醫理,但他是當世武術名家,人身各處穴位都知之甚詳,此時見秦越看也不看,隨手插針入穴,不差絲毫,方知人人讚他醫術通神,其實所言不虛。


    待秦越將針插完,渾身已是大汗淋漓。陳摶趕忙命弟子燒了熱水,給他擦拭。


    秦越歇息一陣,道:“這四人傷勢極重,須每日針灸,如此連續半月,才見好轉。”


    陳摶聞言,喜不自勝,正要請秦越去休息,便聽一個聲音遠遠傳了過來,道:“白雲先生何在?韓國王禪求見。”


    陳九四乍聞此聲,登時驚喜交集,連聲見道:“老神仙!老神仙!”


    陳摶唯恐療傷之時受到驚擾,特地將四皓安置於洞府之中,說是與世隔絕亦不為過。這聲音竟能突破洞口法陣傳進來,足見來人修為之高,恐不遜於己。


    “王禪?我記得韓國相國便叫王禪,莫非便是此人?他此時來此作甚?”陳摶沉吟一會,見陳九四滿心歡喜的模樣,問道,“小兄弟,你認識這說話之人?”


    陳九四點了點頭,道:“這說話的是老道爺,他曾救過我的性命。”


    陳摶笑道:“那小兄弟可知這位老道爺的姓名,又是哪裏人?”


    陳九四怯聲道:“嗯,該是叫王禪吧。他方才不是說了麽?”


    陳摶搖了搖頭,笑道:“秦先生且先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去就來。”秦越此時十分疲倦,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了。


    陳九四道:“陳掌門可否帶上我?我與老道爺曾有約定,他會來縹緲峰見我。”


    陳摶愣了一下,心中暗自奇怪:“這說話之人若真是韓國相國,那也算得一號人物,能與你這小小孩童定什麽約會?”


    他兀自不信,卻也點頭示意,帶著陳九四便往洞外走去。


    陳九四看向秦越,二人雖相識未久,卻同為階下囚,已成患難之交,此刻離去,怕是天各一方,再見亦無期,未免頗為不舍。


    秦越神色忸怩,轉過了頭,低聲道:“傻小子婆婆媽媽,沒點男子漢氣概。要走便走,他日江湖再見。”


    陳九四點了點頭,也不言語,跟在陳摶後麵,緩緩走了出去。


    此時,陳九四原路返迴,出了洞天,景色依舊,心境卻是大不相同,尤其想到拜師道人之事,也不知他是否應允,心中不由多了幾分忐忑。


    不多時,二人已來到客堂。


    堂前廊道擺滿著各色鮮花,四麵牆壁上也掛著香珠,進入殿堂,便覺馨香怡人。客堂中陳設精雅,桌上擺著鮮果美食,堂後亦有香爐燒熏。


    堂中坐著一人,羽扇輕搖,品著香茗,正是與陳九四於古廟相識的老道人。


    陳九四與他相見,心中十分歡喜,叫道:“老神仙,你終於來啦。我險些兒見不著你哩!”


    道人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又向陳摶抱拳為禮,道:“陳掌門,貧道來得冒昧,隻因救人心切,多有打擾,請勿見怪。”


    道人以其精湛修為,使千裏傳音之法,將他的話語傳遍縹緲峰,籍此逼得陳摶不得不見,可說十分無禮。


    陳摶雖心中氣惱,但聽他話中之意,似乎另有隱情,當即笑道:“道長適才自稱姓王名禪,來自韓國。敢問可曾聽聞韓國相國大人?”


    道人指了指自己,笑道:“正是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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