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星期一早晨,一通電話吵醒了在五月雨莊的五號室內睡覺的真九郎。真九郎從棉被中伸手抓起手機看了熒幕,發現是銀子打給他。


    真九郎按下接聽鍵。


    「……早啊,銀子。」


    「早啊,真九郎……難不成你還在睡?」


    「是啊。」


    「學校那邊你打算?」


    「……請假吧。」


    似乎是從真九郎虛弱的聲調隱約理解,銀子並沒有追問他理由。


    短短迴答「這樣啊」之後,銀子繼續說了下去:


    「我這邊有個人似乎想委托你,你要怎麽處理?」


    「委托?」


    「有人指名要你當保鏢啊。」


    沒想到這時竟有別的工作找上門來。


    看了看自己右腕與左腳上纏著的繃帶,真九郎迴答:


    「抱歉,不過現在可能沒辦法……」


    現在光魅空的事就夠真九郎忙的了,根本沒有辦法去接下其他委托。銀子聽完真九郎的迴答後便掛了電話。


    躺在棉被內的真九郎仰望天花板,迴想起昨天的事。


    夕乃與絕奈兩人同時出現的理由,講白了其實並沒有想像中複雜。


    夕乃身為崩月家的代理當家,定期有從熟識的情報販子獲取一些地下世界的情報。而就在她與情報販子聊天的時候,恰好得知了真九郎與魅空兩人相親一事。迴家問過冥理得到的答案也隻有一個「是真的啊」,讓夕乃完全摸不清頭緒。夕乃為了找真九郎當麵問清楚,於是拜托情報販子找出他當時的所在地,也就是魅空居住的那棟公寓。所以夕乃才動身前往。


    至於絕奈那邊就更簡單了。似乎打從真九郎於相親前找露西打聽魅空的情報之後,絕奈便派手下嚴加監視著真九郎的一舉一動。也收到他接下了角橋智惠的委托這件報告。然後一知道真九郎單身闖入魅空住的公寓,便動身來到了現場。也就是說,兩人會同時出現純屬偶然。


    關於整棟公寓為何天搖地動的謎團也解開了。當時夕乃撞見絕奈,兩人原本差點動起手來,不過仍最後想辦法冷靜了下來。絕奈告訴夕乃,真九郎是為了找出一起殺人事件的真相才跑來找魅空。夕乃看真九郎遲遲沒從公寓中走出來,推測他可能在裏麵與魅空打了起來。夕乃為了使真九郎有機會脫身,發動了雙腕的《崩月》之角,一掌平推在公寓其中一角的支柱上。第一次是試火力的輕推,第二次才認真使力,這就是當時造成兩次搖晃的真正原因。夕乃事後說「因為要是把整座支柱都打碎就不好了……控製力道真是種困難的技術呢」,真不愧是崩月家直係血親,擁有真九郎根本望塵莫及的力量。


    而夕乃雖然對真九郎跑去相親這件事相當生氣,在了解背後原因及得知相親破局後,才總算消了心中的怒火。「你知道嗎,有句話叫『娶母大姐,如坐金交椅』喔。」被送進山浦醫院接受治療的期間,真九郎不斷聽夕乃重複這句話。


    絕奈倒是沒對真九郎多說什麽。她看著真九郎與夕乃的互動,留下一句「……看來今天還是算了吧」就離去了。雖然不知道絕奈葫蘆裏在賣什麽藥,但至少可以確定改天自己必須找她好好把事情交代清楚。


    真九郎打了個大嗬欠,看來是周公又找上門了。是該繼續倒頭大睡,還是該起床處理一些該做的事呢?當他還在棉被中煩惱這個問題時,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


    「早安,真九郎!」


    帶著一臉笑容踏進五號房的是九鳳院紫。紫一看到真九郎身上纏著繃帶,驚訝地問:「你怎麽了,真九郎?」對此,真九郎隻以「工作中發生了一點事……」來含糊帶過,畢竟那種丟人現眼的事實在不好據實說出口。


    看來紫是由天氣預報得知今天上午可能會下雨,才會搭車來接真九郎一起去上學。紫本來說她要請假留下來照顧真九郎,真九郎卻委婉地迴絕了。比起留下來照顧他,紫更應該重視學業才是。紫雖然顯得有些不服氣,但她似乎馬上轉換了心情。


    「真九郎,把手伸出來。」


    「手?」


    真九郎照她的話伸出手後,紫便從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個小小的東西放到他手上,說「這個借給你」。是一個手工的護身符。紫解釋,這是由她母親縫製,裏頭放著她嬰兒時期的頭發。這些頭發是打從出生前就在娘胎內長出的頭發,是種非常珍貴的東西。東洋流傳著一種由母親用嬰兒的頭發製成毛筆,能夠讓嬰兒順利成長並寫得一手好字的習俗。紫的母親將紫的頭發製成毛筆後,將剩餘的部分放進了這個護身符內,並吩咐紫把筆置於房內,護身符則要形影不離帶在身上。紫對真九郎說,因為隨身帶著這個護身符,她至今從未生過重病或受過重傷。


    既然是為了紫做的護身符,她不拿著就沒意義了不是嗎?


    真九郎雖這麽說,想拒絕收下,紫卻搖了搖頭。


    「這個護身符一直保護著我,所以它肯定也會保護真九郎這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看到紫露出微笑,真九郎也無法強硬地迴絕,隻好對她說「……謝謝」,借用了這個護身符。


    看了看時鍾,已接近再不出發就會遲到的時間。


    紫說她放學之後會再繞來五月雨莊看看,溫柔地摸了摸真九郎的頭:


    「你要乖乖待在家喔。」


    「……嗯,我知道。」


    感覺自己仿佛成了她的孩子一般。


    真九郎從窗戶看著紫坐上騎場駕駛的車往學校而去。


    接著真九郎躺迴棉被內闔上眼,熟睡了大約三小時後醒來。感覺頭腦清醒,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於是決定將棉被折一折起床。


    「還真冷……」


    覺得有點冷的真九郎打開電暖爐,並且打開拉門看了看雜物櫃。櫃內除了塞滿一些衣服以外,還藏有幾個小箱子,裏頭淨是些如用重型機械拉扯也斷不了的堅固手銬、特製刀子及塑性炸藥等危險物品,這全都是在真九郎剛開始做糾紛調解人這行時,紅香當成祝賀禮送給他的。真九郎這次拿出來的是一個餅幹罐,裏頭放著一把以油紙包住的手槍——貝瑞塔m93r手槍。它並非全新,而是把紅香使用多年的槍,因此光是握在手上,仿佛就能感受到紅香堅強的力量。雖然使用手槍不符真九郎的戰鬥風格,但畢竟現在有傷在身,帶在身上總比赤手空拳強一些。夕乃先前也告誡真九郎,要他最近盡量別再使用右腕內角的力量會比較好。


    真九郎拿起噴油罐及布開始保養手槍,試著操作了幾次後沒有發現問題。他接著把槍套掛在肩膀上,將手槍收進去,站起身來做伸展操。之前紅香曾指導過真九郎手槍的用法,但實際開槍射擊的經驗,也就隻有在紅香帶他去地下世界人士專用的射擊訓練場那一次罷了。真九郎試著從槍套中拔出手槍再雙手緊握,發覺自己架勢相當不穩,槍口根本無法好好瞄準。於是他從房內隨意選了個東西當作目標,反複練習從槍套拔槍到瞄準的動作持續了四十來分,架勢才總算穩定些。


    當真九郎稍微鬆了口氣,剛把手槍收進槍套的當下,手機響了。


    看了手機的液晶熒幕,顯示來電者是環。


    真九郎接起電話:


    「喂?我是真九郎。」


    「喂喂~我是環啦。」


    「你那邊怎麽樣了?」


    「到目前為止都還蠻順利的。」


    「別看她那副模樣,她可是名相當危險的女孩,請你千萬不要太靠近她喔。」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其實……根本恐怖到我想靠近也不行啊。特別是她身後那個女外國人,一點空檔都沒有耶,要是我目前再靠近一咪咪應該就露餡啦。」


    即使嘴上這麽說,但聲調中完全感受不出任何緊張感,這就是環令真九郎摸不清底細的地方。真九郎之所以拜托環去跟蹤魅空,是因為他身邊有能力應變突發狀況又有空的人隻剩她了。當然,真九郎不是要環做白工,他提出了晚餐會煮她喜歡的菜色當交換條件。魅空就讀的聖則學院今天適逢創校紀念日放假一天,因此她人正與朋友在鬧區中逛街,奧茲馬利亞則在離她們一段距離的後方跟著。再三告誡環要小心行事後,真九郎掛斷電話。


    真九郎拿下肩上的槍套後開始換外出服。現在魅空與奧茲馬利亞人都不在公寓,要拿迴先前在逃跑途中藏起來的錄音器隻能趁現在了。即使不知道葛雷目前的下落,要是真的不幸碰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真九郎換好衣服後將槍套吊迴肩上,然後再次往魅空所住的那棟公寓出發。


    星期四,真九郎總算能迴到學校上學,靠著銀子借他的筆記補上課程漏掉的進度。放學後則繞去車站前的超市買了點配茶用的點心才迴五月雨莊。換下製服穿迴便服後稍微打掃房間,看看時鍾,約好的時間差不多要到了。聽到敲門聲後,真九郎開門讓客人進來。一人是星齧絕奈,另一人則是露西·梅。兩人今日的來訪在事前就已用電話聯絡,叫上露西一起來是絕奈的意見,認為她能使對話進行得更加順利。將地點訂在五月雨莊的人則是真九郎,雖然他有點不想讓絕奈與露西進到自己房間,但畢竟惡宇商會已和他訂下暫時停戰的協議,所以真九郎決定先將個人恩怨擺一旁,優先解決自己接下的這起事件。


    「這裏就是傳說中的五月雨莊嗎……」


    跟在絕奈身後進到房內的露西好奇地東張西望。正當真九郎人為了泡茶在廚房燒開水時,發生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紫跑來找他玩了。充滿精神推開門進到房間的紫看到絕奈與露西,露出了相當震驚的表情。


    看到紫盯著自己一臉要求解釋的表情,真九郎隻能苦笑著迴答「大人的世界有許多事要處理」。紫聽到這句話即使有些不高興,但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想必她是尊重真九郎做出的判斷吧。


    此時在一旁聽著兩人對話的絕奈開口對紫說:


    「初次見麵,九鳳院紫大小姐。」


    她右拳抵胸,繼續說道:


    「我是擔任惡宇商會最高顧問的星齧絕奈。本公司絕非您的敵人,而是積極想與表禦三家的諸位建立良好關係。要是您遇上了任何麻煩,請務必……」


    「不用了,我已經認識了世界上最可靠的男人。」


    絕奈聞言瞪大雙眼,看向真九郎。


    真九郎對紫道了歉,讓她先去環的房間玩。等到紫離開房間後,真九郎泡了三杯茶,同時拿出配茶用的點心煎餅給絕奈和露西。三人圍著小圓桌開始討論工作的事。


    與魅空談判的時間訂在這星期日的下午兩點。


    地點則選在魅空居住的公寓。以上的消息都是對方發簡訊通知的。


    剩下沒幾天了。


    真九郎首先決定聽聽絕奈的意見。絕奈表示,她對這次事件本身一點興趣也沒有,她關心的隻有一點,那就是真九郎與魅空之間誰勝誰敗,理由應該是無法忍受與自己打成平手的真九郎輸給魅空吧。據說《星齧》與《歪空》從以前開始關係就不太好,甚至曾多次發展成敵對關係。一邊是以後天的方式接近不死之身的一族,另一邊則是打從出生就接近不死之身,雙方看彼此都不是滋味吧。絕奈認為,雖然真九郎在打鬥上輸給魅空,但若能借由這次談判使她失去社會地位,那可是大功一件。為了達成這個目的,絕奈表示會竭盡全力幫忙真九郎。


    真九郎聽完絕奈解釋後,問了一個他在意許久的問題:


    「話又說迴來,為什麽你如此清楚我接下了角橋智惠同學的委托呢?」


    「告密者無所不在喔。」


    露西若無其事地迴答。當時帶領真九郎去與角橋智惠見麵的管理官,大概是與惡宇商會有所關聯的人吧?隻要在門外豎起耳朵聽真九郎的發言並記下,事後再將角橋智惠寫字的便條紙收迴,就能了解整個對話的內容。


    露西喝了口茶,盯著真九郎說:


    「讓我們進入正題吧。簡單整理一下現在的狀況,隻要搜集到足以迫使歪空魅空自首的籌碼,就算我們贏;要是辦不到的話,就算我們輸。」


    「你覺得我們會贏嗎?」


    「不曉得,因為在我們行動之前,還得先擺平警方那邊才行呢。」


    《歪空》家的職業是恐怖份子,過去曾在日本引發多起恐怖攻擊事件。不過由於他們與政治家等握有權力的人有所牽連,因此警方也不太敢動他們.假使魅空最後真的自首,也沒有警察就會逮捕她的保證。


    清楚這個可能性的露西說出她的意見:


    「其實我打算請《圓堂》協助我們。」


    裏十三家其中之一的《圓堂》是比誰都重視國家安定的一族,更與警方的交情匪淺。隻要讓他們得知這是一次能解決擾亂國內治安的《歪空》家獨生女的大好機會,想必他們出力協助的可能性相當高。


    要是魅空抵抗不從該怎麽辦?


    迴答真九郎這個問題的是絕奈:


    「到時就隻能靠我和紅小弟合力把她抓起來啦……雖然對方還有《黑騎士》、《落雷》和《獨眼巨人》在,但總會有辦法的。」


    絕奈的語氣相當樂觀,想必是相當有自信吧。自從與真九郎那一戰之後,她大概又強化了自己的身體。


    光憑真九郎一人的力量絕對無法戰勝魅空,這件事已由夕乃對他明確表示:「現在的真九郎還無法勝過她。」首次造訪那棟公寓時,真九郎之所以沒有被奧茲馬利亞在玄關大廳攔下,是因為她不知道真九郎的目的地是魅空的房間。不過就算她當時知道這件事,想必也會判斷真九郎根本敵不過魅空而不出手阻攔吧。


    另外,真九郎還針對角橋智惠對絕奈提出一個請求。


    絕奈聽完有點愣住,不過還是答應了下來。


    將在意已久的問題解決後,真九郎將他從魅空住的公寓內取迴的錄音器放到小圓桌上。本來過程中真九郎一直警戒著葛雷,沒想到他根本沒出現,使真九郎得以順利完成此事。


    聽完錄音器中的內容後,露西點了點頭。


    「這的確算得上證據呢。再來若是能找出馳丘這個人來作證就再好不過了……不過考慮到時間上的問題,要找到他恐怕很困難啊。」


    聽到露西這番發言,真九郎的腦袋動了起來。


    難不成嗎?若是持續逃亡的馳丘聽到有一名年輕的糾紛調解人竟能與《孤人要塞》戰成平手的風聲,他會怎麽做?


    真九郎對兩人說了「請稍等一下」後走出房間,在走廊上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按下「村上銀子」。鈴聲隻響了一聲,銀子便接起電話。


    「什麽事?」


    「我問你喔,就是你之前提的那件事啊……」


    有個人要找真九郎當保鏢的事。


    真九郎問銀子,委托人叫什麽名字?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敲打鍵盤的聲音。


    不到十秒左右,銀子迴答:


    「名字叫馳丘恭治。」


    馳丘恭治是名身材普通,毫無特征可言的男人。


    真九郎從銀子那兒取得馳丘的電話號碼後聯絡上他,與他約在某間咖啡廳碰麵,然後將他帶到惡宇商會的據點大樓內。真九郎這麽做是為了以防萬一,畢竟馳丘是被魅空盯上的目標,不過他本人似乎沒有這個自覺。


    被帶到會議室內後,坐在鐵折椅上的馳丘看著真九郎問道:


    「……喂,這是什麽地方?你打算拿我怎麽樣?」


    「請你放心,此處是惡宇商會所屬的大樓。」


    「惡宇商會?原來你這家夥和惡宇商會是一夥的嗎!那你和《孤人要塞》戰成平手的傳聞也是假的對吧!?」


    「不,這個……」


    「唉呀,請你先冷靜下來嘛。」


    在場的露西插入兩人之間打圓場。


    「紅先生目前與本公司是互助關係,完全無意要加害於你。」


    馳丘聽到露西這麽解釋,才總算稍微冷靜下來。


    聽了馳丘的話之後,真九郎才發現他采取的行動相當簡單。當時馳丘一從報紙上得知少女們遭到殺害的消息,馬上退租當時承租的公寓,再找認識的外科醫生幫他整容後,便在東京都內的膠囊旅館不停流浪。馳丘雖然也考慮過離開日本,但既然《歪空》的活動據點在國外,他判斷待在日本國內反倒更安全。至於選上真九郎當保鏢的理由則如真九郎預測,是馳丘聽到有年輕的糾紛調解人能與《孤人要塞》戰成平手,認為他正適合當自己的保鏢。


    真九郎問了一個在意許久的問題:


    「馳丘先生,你難道都不會自責嗎?」


    「自責什麽?」


    「有六人因為你遭到殺害,你不覺得你該負責嗎?」


    「這是什麽沒有意義的問題?」


    「……沒有意義?」


    「沒錯,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可是有付給她們打工錢的,問題根本不在我。」


    即使知道真九郎正在瞪著他,馳丘仍斬釘截鐵地如此迴答。


    馳丘從懷中取出香煙叼起,以打火機點燃。


    他一邊吐著煙,一邊忿忿不平地抱怨:


    「去你的……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明明是獵人,怎麽反倒成了獵物?」


    「恕我失禮,我覺得你是自作自受。」


    露西將煙灰缸放在馳丘身旁後開口說道。


    「一切都起因於你不自量力,妄想抓住《炎帝》才會如此吧?」


    「明明有勝算!隻要當時我能繼續監視下去,總有一天會……」


    「會怎樣?」


    馳丘突然閉口不語。


    露西一副不以為意地繼續說:


    「我猜你大概是想掌握她的生活作息,再到她經常光顧的店內裝設定時炸彈之類的吧?」


    大概是露西一語中的,馳丘臉色鐵青低頭看著地上。在街上裝設定時炸彈,一個不好不知會卷進多少人。露西看著垂頭喪氣的馳丘表示,隻要他願意出來替這起事件作證,惡宇商會就會保證他的人身安全。現在的馳丘根本沒有能拒絕這個提議的本錢。


    有了角橋智惠及馳丘恭治的證言,加上那段錄音器內的對話,或許真能迫使魅空自首。若再取得《圓堂》的協助,想必警方那邊也會有所動作。


    離談判日剩不到幾天,手上總算是有了足以一搏的籌碼。


    真九郎不禁如此認為。


    星期天上午十點左右,真九郎與紫一同走在鬧區中。天氣微陰,冷風陣陣,真九郎看到一旁的紫顯得有點冷,於是脫下自己的皮夾克披到她肩上。


    「這樣暖和點了吧。」


    「嗯,很溫暖……謝謝你,真九郎。」


    紫麵露喜悅的微笑。


    兩人橫越斑馬線後步行約莫五分,來到一棟高十五層樓的大樓,位於裏頭二樓的某間店正是他們今日的目的地。是一問紫自從在電視上的綜藝節目看到之後,就一直很想來的水果輕食店。店員對真九郎和紫招唿「歡迎光臨」後,將他們帶往禁煙席。最後兩人在接近入口的一處靠窗席相對而坐。紫將真九郎的皮夾克披在椅背上後,迫不急待打開桌上的菜單,樂不可支地盯著上頭十來種水果聖代的照片。過了幾分鍾後,店員來點餐時,真九郎點了咖啡,紫則點了杯巧克力香蕉聖代。


    真九郎看紫今天仍如之前那樣紮馬尾穿裙子,心想她大概是喜歡上這套打扮了吧。雖然他已和紫說今天下午還有工作要辦,隻有上午能與她相處,但紫的心情看來還是相當不錯。當真九郎一邊聽紫說在學校發生的事一邊等待時,點的咖啡及聖代不一會就都送來了。紫高興地拿起長柄湯匙開動,真九郎則喝了口咖啡。放眼望去,店內的位置大概滿了六成,其中主要都是女性客人,男性客人包含他在內屈指可數。


    為什麽女孩子這麽喜歡甜食?


    當真九郎還在思考這個問題時,拿著湯匙挖聖代的紫說:


    「真九郎,下次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別墅玩?」


    據紫表示,九鳳院家有一棟蓮丈和蒼樹多次造訪的別墅,年輕時的蓮丈常從裏之院帶出蒼樹前往該地共度。真九郎當然有點興趣,不過現在得先將工作放在第一順位,於是迴答紫「等這件工作結束後再看看吧」。紫迴了一句「我知道了」,挖起聖代中的香蕉與奶油放入口中。


    仔細咀嚼吞下肚後,紫再度開口:


    「真九郎,你還有和那個女的見麵嗎?」


    「那個女的?」


    「那個《歪空》家的女人啊。」


    「喔……見是有見啦……」


    紫聽到真九郎這句有點曖昧的肯定後低下頭來,表情顯得有些寂寞。


    與魅空的談判訂在今日下午兩點。等到紫離開之後,真九郎預計和絕奈等人會合,與她們一同出發前往魅空的公寓。今天真九郎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原因在於昨晚他從露西口中接到一個好消息,那就是《圓堂》已答應要協助他們了。這下子我方能準備的籌碼都齊全了,剩下隻等著看魅空如何出招。贏麵看似蠻大,但不等實際開始談判,鹿死誰手還不知道。真有必要時隻好訴諸實力,到時想必不得不用這隻目前仍纏著繃帶的右手吧。


    將聖代吃到隻剩大約三分之一時,紫停下她手中的湯匙。


    然後抬頭看向真九郎說:


    「……真九郎。」


    「嗯?」


    「真九郎,你認為我怎麽樣?」


    「你怎麽樣……這是什麽意思啊?」


    紫欲言又止,等了她一會仍說不出半句話來,隻是以一種沉悶的表情靜靜盯著桌麵。一反紫平常有話直說的活潑性格,真九郎難得看到她支支吾吾的模樣。真九郎被問得一頭霧水,不過沒打算繼續追問下去。幸好今天還剩一點時間可以陪陪她,等找到機會再問也不遲。


    真九郎喝完咖啡後告知紫一聲,就往位於店內深處的洗手間走去。當他上完廁所洗完手走出洗手間,紫正巧吞下最後一口聖代。看到真九郎走出來的紫穿起椅背上真九郎的皮夾克,從位置上站起身來。


    真九郎緩緩穿過其他座位往紫走去時,看到接近入口的樓梯有名男子走了上來,還是真九郎曾見過的人。


    《落雷》葛雷·布磊納。


    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


    在真九郎訝異的這段期間,葛雷已開始往前走。他完全無視店員「歡迎光臨」的招唿聲,直直走進店內。葛雷並未看向真九郎,他視線鎖定的對象是紫。看到葛雷朝紫身後走近,真九郎連忙跑了起來,因為葛雷的右手上竟握著一把手槍。嘴角浮現笑容的葛雷將槍口對準了紫的背部,但是紫卻絲毫沒有察覺。真九郎出聲想喊紫的名字,不過葛雷卻早一步扣下了扳機。店內響起兩聲槍響,兩發子彈都射中紫的背部,她整個人往前倒下。真九郎想都沒想就從懷中拔出手槍,雙手緊握朝葛雷開槍。憑真九郎的技術,邊跑邊開槍根本不可能射中葛雷,但他仍然不停扣下扳機。葛雷總算發現真九郎的存在,轉過身時,臉上浮現的是一種充滿成就感的表情,傷害了紫使他感到喜悅。看到這副表情的瞬間,真九郎的理智瞬間瓦解,單手高舉身旁的桌子往葛雷砸去,並趁他躲過桌子的


    期間迅速衝過去朝他的臉不停開槍,完全不管他如何痛苦哀嚎,直到射完所有的子彈才將手槍收迴槍套中。


    「……去你的!你這該死的臭小鬼!!!」


    看到滿臉是血的葛雷大聲怒吼,真九郎仍沒有停止動作。先是躲過葛雷往這裏抓過來的雙手後,以小指用力捅進他的右耳,刺破鼓膜。將沾滿鮮血的小指拔出的同時,用力一腳往他的要害踢去。真九郎接著一把揪起口吐白沫的葛雷頭發,將他整顆頭使勁朝牆上一掄,撞得水泥牆甚至出現了龜裂。最後真九郎更重重朝葛雷的天靈蓋補上一記肘擊,他才像個斷了線的人偶般翻白眼倒地不起。真九郎想辦法壓住自己激動的喘息,連忙衝上前確認紫的樣子。隻見紫痛苦地癱軟在地,失去意識,脈搏也劇烈跳動著。真九郎趕緊拿出手機想叫救護車,抖個不停的手指卻讓他連按鍵都按不好。


    真九郎大聲拜托在周圍看著的其他客人:


    「拜托!誰都好!請幫忙叫救護車!」


    即使聽到真九郎這句話,客人們仍一點動靜都沒有,隻有吵雜的談話聲從人群中傳出。


    真九郎再度竭盡全力大喊:


    「叫救護車!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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