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九郎接下角橋智惠這件案子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之前欠銀子的情報費一口氣付清,再請她打聽警察那邊的情報。另外,真九郎自己也動身前往案發現場的公寓,利用偽造的私家偵探名片向公寓內的住戶打聽,卻得不到有用的消息。事件發生至今已接近半年,可能是因為時間太久的緣故,幾乎沒有能說出事件詳細經過的住戶。稍微在公寓內轉了一圈後,真九郎發現腳踏車棚已經整修完畢,腳踏車在鐵皮屋頂下排得整整齊齊。雖然關於這起事件有許多該調查的疑點,但聽完智惠說明後的真九郎將目光放在三件事上:


    為什麽真兇要戴著麵具?


    為什麽少女們會遭到殺害?


    而其中為什麽隻有智惠逃過一劫?


    在真九郎調查完公寓周邊之後,獲得了關於貓麵具的情報。一名與澤內尚子住在同一層樓的大學生,在事件當日目擊一名戴著貓麵具的少女經過走廊。而剛好在同一天,附近的神社正好在舉辦祭典,身為真兇的少女戴著的貓麵具想必是在那裏買的吧。這下子就能證明角橋智惠所言不假。


    話又說迴來,真九郎搞不懂為何真兇要戴上麵具。如果一開始就有殺掉室內所有人的打算,根本沒必要戴麵具遮住臉。還是說真兇早有讓角橋智惠背黑鍋的打算,才會特意遮住臉呢?又或者背黑鍋這件事是真兇臨時起意下的行動?


    澤內尚子的母親之所以在毫無戒心的情形下讓真兇進屋,或許是覺得當時已有數名女兒的朋友來到家中,而真兇的少女隻是比較晚到,貓麵具也是一點小玩笑吧。


    根據警察手中的資料顯示,案發之後正門是鎖上的,看來是真兇從澤內尚子的房內偷走一副備用鑰匙,離去時將它鎖上的吧。如此一來現場成了一間密室,警察才會更加懷疑智惠的說詞。


    從犯案手法之俐落,真九郎認為真兇並非一名普通人,恐怕是地下世界出身的人吧。本來聽到真兇用的兇器是刀子,真九郎還一度懷疑起是斬島切彥下的手,不過馬上就舍棄了這個念頭。因為依照切彥的做法,她肯定會將所有人的頭都砍下來,不會將現場搞得那般淩亂。從這次犯案手段兇殘無比來看,不禁讓人覺得真兇或許與被害人們有什麽深仇大恨吧。


    即使前途多舛,真九郎還是提起幹勁全力以赴。當天真九郎拜托管理官延長會課時間,從智惠口中間到了所有從她身上能搜集到的情報,剩下就差實際行動而已。關於完成委托的報酬也不必擔心,因為真九郎覺得菅原當初給他的錢早已足夠。隻要能順利解決這起事件,真九郎還是有賺頭的。


    總之,真九郎正慢慢地在抽絲剝繭。


    不過究竟能否順利逮捕真兇,至今仍然是個未知數。


    星領學園的下課時間,離開新聞社教室的真九郎人正在合作社內排隊。隊伍依序前進,輪到他的時候,真九郎自己買了烏龍茶,幫銀子買牛奶,另外還不忘替今天來學校找他玩的紫買橘子汁。在請店員幫他把這些飲料裝進袋子之後,真九郎轉身離開合作社。


    雖然紫來學校找他玩這件事讓真九郎有點困擾,不過事到如今就算再訓她什麽也沒用吧。從之前真九郎對班導園田老師與校長解釋過自己與紫的關係之後,他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即使看到紫自由進出校園也不會多過問什麽。而知道這點的紫為了多見見真九郎,偶爾會跑來新聞社的教室內。


    紫為什麽那麽想與我待在一起呢?


    真九郎心中不時會浮現這個問題。紫明明在小學交到了許多要好的朋友,但每到能自由行動的時間就想待在真九郎身邊。到底是什麽原因使她懷抱如此強烈的念頭?自己是不是在懵懵懂懂之中與紫相處,其實卻一點都不了解她?


    ……我這個年長者當得還真不夠格啊。


    真九郎此刻深深覺得自己還相當不成熟。為了轉換心情,他開始思考一些關於事件的詳情。


    透過銀子調查迴來的情報,真九郎得知了一些新的訊息。事件發生後隔了一段時間才報警,是因為當時兇案現場兩側房間的住戶都不在家。最後發現了身受重傷的智惠並報警的,據說是一名正打算騎腳踏車去上補習班而來到腳踏車棚的高中生。


    另外,即使現在智惠完全被當成最可疑的嫌犯,但還是有一些對她有利的證據與證詞。例如明明被害人的死狀都很淒慘,智惠身上的衣服卻沒有沾到半點血。然而光憑這點,還是很難證明智惠一定是無罪的吧。


    智惠也對警方坦承,說自己是受到學姐邀請,想知道打工的詳情才會前往現場。警方雖扣押了房內的那本相簿,卻認為相簿與這起事件並沒有直接的關聯。一張照片中的少女是什麽來頭,對警方而言根本不重要吧。真九郎同時也拜托銀子調查那些被害少女的身世背景,卻沒有一人在外結怨到足以被人殺害。


    真兇究竟是何許人也?


    據智惠供稱,她從體格來判斷,真兇是一名與她年紀相近的女孩。不過關於真兇身上穿的服裝等等細節,卻因當時恐懼過度而沒看仔細,隻記得她留著一頭長發。


    真九郎當然很想趕快繼續搜查情報,不過從現在起的每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因為要是被警方盯上就麻煩了。從警方的立場來看,像真九郎這種等級的糾紛調解人充其量隻是違法份子,被抓到肯定吃不完兜著走。不隻會被逼問之前所做的違法行為,甚至有可能遭到逮捕。為了替委托人脫離冤獄,到頭來卻落得自己也得吃牢飯的話,豈不是本末倒置了嗎?因此真九郎得在不被警方察覺的情況下搜查情報。就算真的找出真兇,真九郎也沒有權力將她逮捕歸案,隻能要求她供出一切事實再帶她去自首。隻要能做到這個地步,就能算是圓滿達成這次的委托。雖然一想到不知得耗費多大的功夫才能辦到就頭痛,不過既然接下了委托,真九郎當然沒打算半途而廢。在離開看守所會客室的時候,眼眶中滿是淚水的角橋智惠拿著寫上「萬事拜托了」這句話的便條紙,對真九郎深深低頭鞠躬,真九郎也答應接下她的委托。既然如此,眼前當然隻有完成使命一條路可走。


    正要迴新聞社教室的真九郎一邊統整有關這起事件的推論,一邊穿過走廊,準備要爬上樓梯的當下——


    「啊,找到你了!」


    背後傳來少女的聲音。


    迴頭一看的真九郎嚇了一跳,因為眼前出現了一名理應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


    「你好啊,紅先生。」


    以一副友善的態度走近真九郎的是歪空魅空,前些日子才與他相親過的少女。與除夕那天見到她時一樣,上半身穿著有許多口袋的短夾克,下半身穿著牛仔褲,右耳戴著小耳環,頭上依然是一頂棒球帽。


    看到真九郎一臉「你為什麽在這裏?」的驚訝表情,魅空冷靜地向他解釋。


    今天星領學園及聖則學院高中部的排球社在體育館舉行練習賽。


    身為聖則學院國中部的魅空,是以排球社啦啦隊的名義來到這間學校。


    「我朋友都在體育館當啦啦隊,不過我偷跑出來了。」


    魅空來此的目的是為了見真九郎。


    當她走到真九郎麵前後,說了聲「恭喜你!」並在胸前輕輕鼓起掌來。


    真九郎見狀,問了一個最直接的問題:


    「恭喜我……恭喜我什麽?」


    「就是有關相親的事呀。最後審查的結果是紅先生,你成為我的男朋友了!雖然應該叫未婚夫,但是我覺得從男朋友開始當起會有比較多樂趣……」


    見真九郎聽完這段話後啞口無言,魅空忍不住歪頭納悶:


    「……唉呀?紅先生,你難道不高興嗎?」


    真九郎腦中根本沒有什麽高興不高興,有的隻是充滿困惑的念頭。因為


    至今都在思考事件的真九郎,壓根兒忘記了與她相親這檔事。


    為什麽你會選上我?


    當真九郎如此開口詢問,魅空充滿自信地迴答:


    「憑直覺呀。」


    「……直覺?」


    「我每次決定一些重要的事情都是靠直覺,不會去想一些拐彎抹角的事。」


    臉上綻放燦爛笑容的魅空說出一句很有柔澤紅香風格的台詞——不要浪費無謂的時間替自己做出的決定找理由。或許魅空與紅香並不相似,但以同樣擁有堅強的意誌力這點來看,她們很相近也說不定。


    接著換魅空發問:


    「紅先生,你覺得我長得如何?不合你的胃口嗎?沒有身為女人的魅力嗎?」


    「話當然不是這樣說……」


    「那麽表示我們兩人可以開始交往,沒有任何問題對吧?」


    魅空點點頭,同時露出鬆了一口氣的微笑。


    真九郎即使看到她這副模樣,仍決定實話實說:


    「不,我無法和你交往……」


    「為什麽?」


    「這個嘛……」


    「既然都來相親了,代表紅先生你也想找個未婚妻或女朋友吧?可是你為什麽拒絕我?請你仔細說明一下到底是哪裏不行,不然我無法接受。」


    真九郎趕緊想理由解釋:


    「該怎麽說好呢,我覺得這種事不能當兒戲,應該冷靜下來好好思考比較好吧。畢竟是攸關人生的大事……」


    「我覺得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麽複雜喔。我隻是在相親過程中看上了你,所以提議從男女朋友開始當起。難道紅先生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這……我不知道。」


    「那麽我和你應該就有交往的價值啦,為了更加了解對方,我們就先試著交往看看嘛。當我更加認識紅先生,紅先生也更加認識我後,若還是覺得合不來,我當然也不會強求,好聚好散嘛。」


    聽到魅空這番有條有理的話,真九郎完全無言以對。


    魅空則是將臉湊近真九郎。


    「我有說錯什麽嗎?要是你覺得我說的哪裏怪怪的,請不要客氣直接講出來。」


    「你沒說錯什麽。隻是,該怎麽說呢……」


    要怎麽講她才聽得進去?


    要怎麽說才能讓她明白自己並沒有與她交往的意思?


    此時,一陣高亢的聲音傳進思緒混雜的真九郎耳中。


    「真九郎!」


    從一旁的階梯奔下來的正是九鳳院紫,看來是因為真九郎去買東西實在耗太久了,她才會跑下來找他。紫衝過來的同時大喊「別~靠~近~他!」,最後挺身站在真九郎前方,簡直就像想防止他遭到魅空的魔爪似的。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才想問呢,你又怎麽會在這裏?」


    「你忘了嗎?我之前說過我是真九郎的戀人!」


    「我當然記得……難道你那句話是認真的?」


    「當然!我和真九郎從很早之前……」


    「你還隻是個孩子吧?和紅先生又不相配,很礙事呢。」


    「礙事?」


    「意思是說你這個人不適合與紅先生在一起……要是你們兩人是戀人這件事是真的,紅先生也太可憐了。因為他根本不能對你這個孩子出手呀。」


    「……雖然我聽不太懂,但真九郎一定會對我出手!」


    兩人一邊用話語交鋒,一邊動也不動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仿佛隻要誰先移開視線就等同認輸一樣。


    「你的眼神真犀利……它告訴我你無論什麽都真誠以對,除此之外不懂別的方法。」


    「你的眼神也很奇怪……明明看起來很明亮,可是同時又很陰暗。」


    真九郎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有些膽怯,不過也不忘思考。紫是表禦三家首領的千金,魅空是裏十三家首領的獨生女。雖有表裏之分,難道她們在彼此身上發現了什麽共通點嗎。想不透的真九郎動了起來,移動到兩人之間想讓她們別再互相瞪視。沒想到此時紫一把摟住真九郎的左手,魅空也緊抓他的右手不放。


    「真九郎,我們快點迴教室吧,銀子還在等你喔。」


    「紅先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排球社的比賽?我也想和朋友介紹一下你呢。」


    兩人這麽說的同時,也不斷從左右兩邊拉扯搶奪真九郎,使得一旁經過的其他學生都不禁往他們這兒偷瞄。畢竟同時被身著便服的小學生與國中生拉來拉去的模樣,要不引人注意也很難吧。


    真九郎輕歎一口氣,對紫說:


    「……紫,不好意思,你可以先迴教室嗎?」


    「那真九郎你呢?」


    「和她說完話後馬上就迴去了。」


    「真的嗎?」


    「真的。」


    聽到真九郎出言保證,紫雖然滿臉不服氣,仍然放開了他的左手。真九郎將裝著飲料的塑膠袋交給紫後,親眼目送她爬樓梯上樓。


    等到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魅空說:


    「紅先生,你真的是那孩子的戀人嗎?」


    「不是。」


    「果然……既然是這樣,我覺得你還是早點說清楚比較好喔,那孩子似乎相當認真呢。」


    「這用不著你來管。」


    「……難道你生氣了嗎?如果是的話我道歉,對不起。」


    魅空放開真九郎的手低頭道歉。


    好了,該怎麽跟她解釋自己的情況呢?真九郎有些煩惱,不過剛才的那個話題卻沒有繼續下去,因為有一群身著便服的國中生正從走廊的另一頭朝這裏走來。


    「啊!鬆原和男人在一起!」


    這群看似來參觀校園的少女,似乎就是魅空的朋友。


    「鬆原,練習賽已經結束了喔。我們要迴去了,你呢?」


    「嗯~那我跟你們一起走好了。」


    發覺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真九郎身上的魅空,開口向她們介紹:


    「這位是紅真九郎先生,姑且算是我的男朋友喔。」


    「姑且?」


    「因為還在交涉中啦。」


    朋友們聞言雖然顯得一臉好奇的模樣,卻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由於魅空準備離開前希望真九郎告訴她聯絡方式,兩人於是交換了手機與郵件信箱地址。真九郎一麵心想自己除了工作之外會留電話似乎沒幾迴,一麵將魅空的電話輸進手機裏。


    魅空也將資料輸進手機後,迴以真九郎一個笑容。


    「那麽紅先生,我們之後再見吧。」


    看著魅空一臉滿足地朝自己揮手,真九郎也隻能苦笑著揮手以應。等到魅空離開後,真九郎才總算鬆了一口氣,轉身返迴新聞社的教室。


    五月雨莊,5號房,晚間七點左右。真九郎正站在廚房內,準備比起平時要晚了一些的晚餐。今晚的配菜是奶油醬油煎蘿卜與金平牛蒡,大約費時一小時左右完成。接著真九郎與來到他房內看電視的環及暗繪一同圍在小圓桌旁準備用餐。一說完「我開動了~!」就吃下金平牛蒡的環,馬上又激動地大喊:


    「嗚哇~真九郎煮的金平牛蒡有夠好吃的啦……!好吃到我都現在立刻想嫁給你當老婆了耶!」


    「這真是太好了。」


    吃飯的同時,真九郎的腦中仍自然而然地思考著關於事件的詳情。目前整個事件依然撲朔迷離,完全不明白真兇的目的究竟為何。真九郎即使知道急也沒用,但還是想要一點能打破僵局的線索。


    用餐時間大約十五分鍾,之後環便躺著看電視,暗繪則站在窗邊吸煙。真九郎決定開口請教兩人關於這起事件的看法


    。基於保密原則,他在不說出委托人的狀況下將事件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


    環抬頭望著真九郎說:


    「那個貓麵具蠻讓我在意的,雖然看起來隻是用來遮住臉,但我認為在那起事件中,貓麵具肯定有它的意義在……還有,你是不是該去調查一下那名叫女孩們打工監視人家的自由記者比較好啊?」


    「啊、這樣啊……」


    關於指使少女們打工的那名記者,真九郎本來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名字記得叫做馳丘恭治。或許這裏麵有什麽隱情,還是去查查看吧。


    真九郎接著看向暗繪,她用一如往常的語氣說:


    「很像黑幫常用的手法呢。」


    「黑幫?」


    真九郎有點聽不太懂,但暗繪並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靜靜眺望著窗外景色。由於惜字如金一向是她的特色,真九郎也隻好將她這句話好好記在腦海中。


    當真九郎走進廚房開始洗碗盤時,環已陷入熟睡,暗繪則叼著煙走出房間。洗完碗盤後真九郎用圍裙擦了擦手,從抽屜裏取出毛毯替睡著的環蓋上。他往電視一瞄,發現上頭正在播一部荒野一匹狼的老年刑警奮力解決冤獄事件的連續劇。本來平時的真九郎對這種節目沒興趣,但心想或許能成為破案線索的他最後仍選擇在小圓桌前坐了下來,稍微看一下這部連續劇在演什麽。


    隔天,鬧區,晚間十一點多。白天再度到案發現場的公寓打聽情報的真九郎,到了夜晚一口氣改變目標,往地下世界居民常光顧的酒吧而去。昨晚連續劇中的老年刑警提到一句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真是說得一點也沒錯。要是真想解決這次的事件,在一般場所打聽是得不出什麽情報的。想獲得更加有用的情報,就得在與地下世界有關的地方才能取得。


    搭電車來到鬧區的真九郎步行了約三十分左右,來到了目的地的大樓前。入口的螢光燈不停閃閃爍爍,他走下螢光燈下延伸的昏暗階梯,經過地下一樓的咖啡廳、地下二樓的菲律賓餐廳,走到目的地——地下三樓的一間店前。厚重的大鐵門旁有塊燈壞掉的看板,上頭寫著「the g」。這裏是以前紅香曾告訴真九郎的一間店,這是他第一次來,據說許多關於地下世界的情報都能在此打聽。打開店門進入略顯昏暗的店內,裏頭已有十名左右的客人坐在桌椅席上。吧台內站著一名很有福相的日本人酒保,及另一名塊頭高大的外國人酒保。天花板附近的音響播放著柔和的西洋音樂,整間店內充滿一種令人微醺的氣氛。


    真九郎留意身旁走向吧台,在左方的一個位置上坐了下來,並對來替他點餐的日本人酒保說「來杯咖啡」。隻見酒保俐落地拿出咖啡杯,衝了一杯熱咖啡放在真九郎麵前。真九郎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開口對酒保說:


    「請問你知道馳丘恭治這個男人嗎?」


    酒保沒有迴答,隻是一臉冷漠地看向這裏。直到真九郎從懷中拿出幾張鈔票交給酒保,他收進口袋才開口迴答:


    「知道啊,他是個小有名氣的賞金獵人。」


    「賞金獵人?」


    不是記者嗎?


    聽到真九郎希望自己講得更詳細一點,酒保一臉無趣地繼續說了下去。馳丘表麵上雖然是名自由新聞記者,但本行是賞金獵人。實力算中等偏上,是名還算活躍的人物。


    「直到去年夏天為止他都蠻常來這間店光顧,興奮地炫耀他正盯上一條大魚。」


    「大魚?」


    先叼起煙並點燃後,酒保說:


    「就是《炎帝》啊。」


    「那不就是……」


    「《歪空》家的獨生女,歪空魅空。就算她的人頭被天價懸賞,卻沒有半個人有那個膽去動那位公主大人……馳丘就是打算對她出手,碰觸這個禁忌。」


    壓抑內心混亂的思緒後,真九郎再度喝了一口咖啡。他沒想到竟會在這裏聽到魅空的名字,雖然知道她被許多組織懸賞,但這已完全出乎預料之外。


    真九郎將咖啡杯放迴端盤上,繼續提出疑問:


    「你有聽馳丘說過要讓誰去打工之類的話嗎?例如說……讓一些外行人去監視歪空魅空的行動等等。」


    「你這麽一提,好像真的有那麽一迴事啊……他說過若雇用外行人辦事,就算真的出了什麽差錯也比較好解決。」


    就在此刻,真九郎心中所有支離破碎的線索總算連接在一塊。


    馳丘讓被害少女們做的打工內容是監視某人,而這個某人正是他盯上的懸賞犯,歪空魅空。馳丘不親自進行監視而雇用外行人,可能是覺得就算出事也隻要斷尾求生就好,以及同年紀的少女比較不會讓魅空起疑的緣故吧。馳丘原本想透過被害少女們得知魅空的平日作息,再從中找出破綻一舉得手,不過到最後他沒能實諸行動。接下來就是真九郎自己的推論了:馳丘之所以沒有出手襲擊魅空,是因為發現他雇用的那群少女們慘遭殺害,覺得自己派人監視的計劃有可能已被魅空識破。殺人兇手是名與被害少女們同年紀的人,因此能夠推測不是歪空魅空本人,就是她所雇用的殺手。少女們被殺的原因,無疑是兇手想殺雞儆猴。真九郎此時迴想起閣繪說過的話,這種囂張的警告法的確很像黑幫的作風。


    不過這是正確的嗎?


    這次的事件真的與魅空有關嗎?


    即使自己剛才才如此推論,但與魅空見過幾次麵之後,真九郎仍無法置信。而且還有一個令他在意的地方,就是為何兇手選擇留智惠活口讓她背黑鍋,而不選擇做得俐落點呢?若目的是要給馳丘一個警告,根本沒必要特意讓他人背黑鍋。該怎麽解釋真兇的這個行為才合理?


    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之後,真九郎繼續開口問道:


    「……請問你知道馳丘目前的下落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應該老早就被殺掉了吧?」


    既然負責監視的少女們都被殺了,馳丘當然也有早已死亡的可能。若是仔細翻翻去年的報紙,或許能找出發現類似遺體的報導也不一定。


    先將煙灰點進煙灰缸後,換酒保詢問真九郎:


    「話說孩子,你在哪知道這間店的?」


    「有朋友告訴我的。」


    「朋友?」


    「一位叫做柔澤紅香的人……」


    「……孩子,這種事你怎麽不早說呢?」


    酒保皺起眉頭,伸手從口袋掏出方才真九郎付給他的鈔票放在吧台上。


    「我是柔澤紅香的支持者……既然你是她的朋友,那就用不著收錢。」


    真九郎輕輕點頭致謝,將鈔票塞迴錢包內。這時由於有其他客人來點餐,酒保便從真九郎麵前離開了。


    真九郎喝光杯中咖啡後,開始思考。當兩人在相親中再會時,魅空曾說她與真九郎之間的關係是命中注定好的,看來她並沒有說錯,雖然是在不好的方麵。硬要形容的話,「孽緣」或「橫禍」等字眼應該比較合適。


    這種局麵下,紅真九郎究竟該如何是好?


    當真九郎正要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的時候,旁邊突然有個聲音叫住他:


    「呦,小子,要不要和我聊聊啊?」


    真九郎聞言轉過身去,看到的是一名身著西裝,身高大約一百九,年約三十二、三歲,正坐在附近的桌椅席上喝著酒的白種男人。


    男子嘴邊浮現笑容,繼續把話說了下去:


    「你不是想知道關於《炎帝》的情報嗎?要不要我來告訴你啊?」


    「你?」


    「我是葛雷·布磊納,混地下世界的人通常叫我《落雷》。」


    《落雷》。


    從露西口中聽來的,魅空手下的其中一名傭兵。


    「小子,你是什麽來頭?為什麽要調查《炎帝》的情報?」


    真九郎閉口不語。


    他就這樣與葛雷互相瞪視,什麽也不迴答。


    「……算了,看我馬上讓你什麽都招出來。」


    真九郎在幹鈞一發之際躲過葛雷伸向自己的右手,接著從椅子上彈起拉開距離。躲開右手沒有其他理由,就因本能不知為何發出警報。葛雷開始不斷以左右兩隻手不停抓向真九郎,不是以拳頭揍來,而是五虎下山的詭異動作。這時,葛雷那隻被真九郎躲過的右手碰觸到桌椅席上一名客人的肩膀,隻見那名客人瞬間全身痙攣,從椅子上跌下來昏了過去。葛雷的手掌發出啪嚓啪嚓的異樣聲響。看來他為了戰鬥改造了身體,在內部埋下類似電擊棒等器具將電擊當做武器。能夠電到任何他的手所碰到的物體,這就是葛雷擅長的招式。


    「沒想到你這家夥還真會躲啊。」


    咋了咋舌後,葛雷雙臂大張,顯示他沒打算讓真九郎逃離此地的意思。既然逃不掉,就隻能硬著頭皮抵抗了。真九郎蹲低重心朝葛雷衝去,接著跳起身來朝葛雷的臉重重賞了一記加上全身重量的飛踢。一般人挨了真九郎這記全力一擊肯定會昏倒,但葛雷的身軀卻隻微微傾斜,隨即張開雙臂再度擺好架式。


    剛剛那招竟然不管用嗎……


    即使有點動搖,但真九郎仍裝做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提拳擺出架勢。當葛雷看到真九郎的反應,獰猛一笑,正要跨步走近他的時候,一陣劇烈槍響刺進耳中。手持散彈槍的日本人酒保出現在真九郎與葛雷麵前,放下槍口對準天花板的槍後說:


    「別給我在店裏鬧事,要打去外麵打。」


    真九郎眼見機不可失,早一步往店門口衝了過去。他這麽做的目的當然不是去外麵再戰,而是為了溜之大吉。真九郎打開店門衝上樓梯來到建築物外,本以為葛雷會馬上追上來,卻一點跡象都沒有,看來葛雷沒有在這裏與真九郎一決勝負的打算吧。


    雖算不上萬事如意,但至少今晚獲得了重要情報,下一步就等明天再說吧。真九郎拉起皮夾克的拉鏈離開大樓,穿過夜風唿嘯的鬧區街道,踏上往五月雨莊的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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