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日，放學後，星野爽歌。
體育館的舞台上。
戲劇社繼續練習，『天鵝湖』。從今天開始，連戲服都要穿上排演。現在的我穿著奧蒂莉的黑禮服。
——第二幕的我是奧蒂莉，惡魔羅伯特的女兒。一旦齊格菲王子愛上奧蒂特公主，立誓結婚的話，施加在奧蒂特公主身上的魔法就會解除，父親會因為魔咒反彈而消滅。
為了欺騙齊格菲王子，我假冒奧蒂特公主，要和王子結婚。無論如何我都要奪得王子的心。
因為主公擁有純潔無垢的靈魂，清澈的眼睛美得耀眼。對真正的我來說，純潔的王子是遙不可及的永恆憧憬。
……我想要。我想要那份我沒有的純潔。欲望強烈到接近憎恨的地步，無論如何我都要弄
到手，得到王子的心。
（奧蒂莉）「齊格菲王子，沒想到單憑你的深情，我身上的魔法就解除了。」
我奔向齊格菲王子，把臉埋進他的胸膛。王子徹底上當，相信我就是奧蒂特。
（王子）「奧蒂特！我好想妳。明明才一天沒見，感覺卻像是睽違數年……我一直想著妳，片刻不曾遺忘。」
（奧蒂莉）「我也是……」
王子的手摟住我……用力抱緊……咦？等一下，好重。王子殿下，你好重。
王子殿下抱著我，卻縮著腰往前傾，因此王子殿下的重量壓在我身上——「呀！」
碰——！體育館響起好大一聲。
我腳步一個不穩，踩到禮服的裙襬，就這麽摟著王子殿下的頸根，一屁股跌坐在地。眼前
是姿勢有如把我推倒般跨在我身上的王子殿下——井上學長。
啊……！痛痛痛痛痛…：
「對不起，星野同學！」
井上學長著急地要從我身上移開。但是學長腰帶掛的劍柄，不小心鉤到我禮服胸前的交叉綁帶，拿不下來
井上學長就這麽壓在我身上，要把劍從我胸前拿開……他別開視線，羞紅了瞼。
「你們在做什麽，井上、星野。」
八王子老師苦笑著來幫我們。
「井上——抱女孩子的時候，不是整個身體靠過去，而是要用手的力量把對方摟進懷裏。像你這樣縮著腰，重心會移到對方身上，就會變成是女孩子要支撐男方喔。星野，剛剛井上的體重造成妳腰和腳的負荷，對吧？」
「呃……對…………不對，是我沒有站穩。」
「真對不起，星野同學。」
「井上，你不用顧忌。你愈顧忌，就愈會給星野添麻煩。」
「是，非常抱歉。」
井上學長咬著嘴唇沉思……歎了一口氣，然後向我低頭道歉。
「我也真沒用……星野同學，妳之前受的傷會痛吧？對不起，我的頭或許掩到妳了。」
「沒關係，我的傷已經沒事了。」
井上學長已經從我身上移開，於是我撐著右手要站起來。
——「……唔：」
一陣刺痛傳來，我居然使不上力？
「星野？」
八王子老師在我身旁單膝著地蹲下。
這次的話劇是圓滿收場。
兩人不會死掉，會掌握到幸福的未來。
可是學長卻說會死，學長是怎麽了呢？我不太懂學長在說什麽……對不起。
「傳說天鵝在死前會唱非常美的歌。一生一次，最後的歌。」
「真的會唱歌嗎？」
井上學長輕聲嗬嗬笑了。
「隻是傳說啦。」
為什麽學長看起來這麽悲傷呢？明明在笑，看起來卻很悲傷。一向清澈的眼神看起來好像悲傷得難以自拔。
我們一迴到舞台，其他演貴族的眾多社員就包圍學長。
「井上學長，不好意思，請你也幫忙看看我們的動作。」
「好啊。就隻有我們一直練習，總是要你們等，真是抱歉。」
學長已經變迴「和藹可親的井上學長」的聲音。學長轉頭瞥向我。
「星野同學，可以嗎？」
「可以，我一個人練習。」
體育館打開一條縫的門外，鈴木同學一邊挨鈴木忍同學罵，一邊跑著。他小心翼翼地抱著我的毛巾。
啊，他吻了毛巾……鈴木同學，我的心發出了「啾」的一聲。
*三月二日，上課中，鈴木輝。
星野在笑。
有如白羽毛的朵朵雪花紛飛在純白世界裏。
『鈴木同學，你看。我變成天鵝了。」
星野背後長出一對碩大的白翅膀——與其說是天鵝，不如說是天使。怎麽會這麽美？
飄上半空中的天使伸出柔軟溫暖的雙手捧著我的臉頰，親吻找——
叩！硬邦邦的雪塊打中我的頭？
我摸摸後腦勺，張望四周——
「鈴木，既然你醒了，就去黑板解練習問題b。」
隻見八王子老師——王子站到我旁邊，隔著眼鏡瞪我。大家都在偷笑……啊！
打中我的頭的，是王子手上的課本書角。對喔，現在在上數學課。
第五節課，吃完美味便當後的下午第一堂課特別想睡。
「昨天你也睡著了，嫌問題太簡單，太無聊嗎？既然這樣，要我用藥製的難題犒賞你也行哦？」
「老……老，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八王子一臉拿我沒轍的表情就要轉身……
「站到了哦。」
……卻又冷不防拉了我的臉峽。黏在臉上的橡皮擦剝落，掉在地板上反彈。我剛剛似乎趴在鉛筆盒上睡著了。
隔壁的千尋默默地遞給我鏡子，上麵清楚映著我的鼻頭被畫線用的麥克筆染成桃紅和檸檬黃。
全班爆笑。
星野也……沒笑。他低著頭，怎麽了？
下課鍾響的同時，我找星野講話。
「妳怎麽了？好像沒精神。」
「沒有，沒這迴事。」
「隻要我幫得上忙，我什麽都願意做。」
「……我是擔心鈴木同學是不是很累。」
我嗎？我精神百倍喔！
「因為你昨天跟今天都打瞌睡……我想你一定是跑步跑累了。是因為我的關係吧，社團活動才會換成別的內容。」
「不是啦，我是因為在網……」
不妙！
我總不能告訴星野，我是為了要在網拍標到便宜的新幹線車票才上網到半夜的。
為了去看天鵝的新幹線車票。
憑我的壓歲錢，隻買得起別人臨時不能成行的預售票而已。
想要的票一直找不到，找不到價錢跟地點都吻合的票。
就算有，也會馬上被別人買走。
「是啊，當初就是因為我太靠近防護網的關係……」
「就說了不是這樣！」
此網非彼網啦！
「撞到哪裏了嗎？」
「我沒事。」
我努力站起來了。「呣——」老師點頭。
「休息一下好了。好——大家休息十分鍾。」
聽到老師號令，原本一臉嚴肅的社員展露笑容。
井上學長很在意我。我再笑了一次，就走到舞台邊緣，在設置的平台坐下，以免妨礙到別人。
原來是這樣……雖然鈴木同學一抱住我，我就會覺得非常安心，但並不是所有男生都能立刻辦到這點。
如果，對方不是非常喜歡的人……感到顧忌或猶豫的話，就沒辦法順利抱住對方。我之前都不知道這點。我
摸著隱隱作痛的肩膀下麵，眼睛尋找籃球社的鈴木同學。
在保護舞台的球網對麵，男籃社正在藍球場練習。
……啊，他不在。
使我受傷的鈴木同學與另一個鈴木忍同學聽說不但不能出場表演球技，連練習都換成別的內容。
因為前天練習我看他們都不在，於是趁休息時間向身為幹事的幹尋同學一問才知道——
顧問老師指示他們在外麵跑步反省。
——「我也想用心表現成果，替照顧過我的學長畢業增光，也想給指導過我的學長看到我的進步。」——
枉費鈴木木同學是那麽樣地期待，拚命練習，卻不能出場……是我害的。而且居然還不準碰球。
一想起來就難過。
我一道歉就會笑著原諒我的鈴木同學，甚至還會引以為樂地說：「別在意，應該說和妳在一起總是充滿了驚喜，每天這樣也不會膩。」
沒有鈴木同學的籃球場、沒有鈴木同學聲音的體育館。
好悲傷……
我到體育館外。不行，鈴木同學會傷心，所以我無精打采是不行的。
既然鈴木同學都說了不是我的錯，那麽我得珍惜他這份心意才行……至少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我得連鈴木同學的份一起努力，炒熱發表會才行。
深唿吸外麵的牛氣，轉換心情吧…………哎呀？
體育館後麵，樹叢暗處，一身體育服的鈴木同學倚著樹幹睡著了。
「鈴木同學……」
他抱著大腿，睡得很甜。
我趕緊到後台拿了自己的毛巾過來，悄悄替鈴木同學的肩膀披上毛巾。
帶點自然卷的粗硬頭發堆滿太陽公公的光芒，閃閃發亮。
「對不起，你跑步一定跑累了吧，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鈴木同學笑著說「不要再怪自己了」……我嘴上雖然說著「是啊」，卻因為忘不了失敗而笑不出來，直到傷不再疼痛前都無法忘懷。
要是我能像鈴木同學一樣堅強，接受失敗的話就好了。
就是因為鈴木同學擁有我所沒有的堅強，所以鈴木同學好耀眼……我好喜歡他。
我喜歡他喜歡得心都痛了。
無論是感到幸福的時候，或是像現在這樣感到有點傷心的時候——
我都喜歡他。
我在鈴木同學旁邊蹲下——「星野同學，休息時間快要結束了喔。」
我聽到了井上學長的聲音。
「啊，是。」
我離開樹叢。我好想在鈴木同學身邊再多待一下……
井上學長在樹叢外。
眼神好像很苦惱……？
「星野同學……我並不是……有所顧忌。那個，我是太著急了。於是不小心往前傾，靠妳靠得太近……」
「咦？」
「……妳知道天鵝之歌嗎？」
學長的表情非常嚴肅，眼睛直盯著我看，盯得我緊張起來。
「我記得台詞裏麵有一句：『天鵝之所以總是悲傷地歌唱』。」
「是因為天鵝會死，天鵝是在向這個世界哀訴自己即將消失。」
「這是？」
八王子老師說過，芭蕾舞其中一個版本是奧蒂特公主和齊格菲王子最後會雙雙死去，不過這次的話劇是圓滿收場。
兩人不會死掉，會掌握到幸福的未來。
可是學長卻說會死，學長是怎麽了呢？我不太懂學長在說什麽……對不起。
「傳說天鵝在死前會唱非常美的歌。一生一次，最後的歌。」
「真的會唱歌嗎？」
井上學長輕聲嗬嗬笑了。
「隻是傳說啦。」
為什麽學長看起來這麽悲傷呢？明明在笑，看起來卻很悲傷。一向清澈的眼神看起來好像悲傷得難以自拔。
我們一迴到舞台，其他演貴族的眾多社員就包圍學長。
「井上學長，不好意思，請你也幫忙看看我們的動作。」
「好啊。就隻有我們一直練習，總是要你們等，真是抱歉。」
學長已經變迴「和藹可親的井上學長」的聲音。學長轉頭瞥向我。
「星野同學，可以嗎？」
「可以，我一個人練習。」
體育館打開一條縫的門外，鈴木同學一邊挨鈴木忍同學罵，一邊跑著。他小心翼翼地抱著我的毛巾。
啊，他吻了毛巾……鈴木同學，我的心發出了「啾」的一聲。
*三月二日，上課中，鈴木輝。
星野在笑。
有如白羽毛的朵朵雪花紛飛在純白世界裏。
『鈴木同學，你看。我變成天鵝了。」
星野背後長出一對碩大的白翅膀——與其說是天鵝，不如說是天使。怎麽會這麽美？
飄上半空中的天使伸出柔軟溫暖的雙手捧著我的臉頰，親吻找——
叩！硬邦邦的雪塊打中我的頭？
我摸摸後腦勺，張望四周——
「鈴木，既然你醒了，就去黑板解練習問題b。」
隻見八王子老師——王子站到我旁邊，隔著眼鏡瞪我。大家都在偷笑……啊！
打中我的頭的，是王子手上的課本書角。對喔，現在在上數學課。
第五節課，吃完美味便當後的下午第一堂課特別想睡。
「昨天你也睡著了，嫌問題太簡單，太無聊嗎？既然這樣，要我用藥製的難題犒賞你也行哦？」
「老……老，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八王子一臉拿我沒轍的表情就要轉身……
「站到了哦。」
……卻又冷不防拉了我的臉峽。黏在臉上的橡皮擦剝落，掉在地板上反彈。我剛剛似乎趴在鉛筆盒上睡著了。
隔壁的千尋默默地遞給我鏡子，上麵清楚映著我的鼻頭被畫線用的麥克筆染成桃紅和檸檬黃。
全班爆笑。
星野也……沒笑。他低著頭，怎麽了？
下課鍾響的同時，我找星野講話。
「妳怎麽了？好像沒精神。」
「沒有，沒這迴事。」
「隻要我幫得上忙，我什麽都願意做。」
「……我是擔心鈴木同學是不是很累。」
我嗎？我精神百倍喔！
「因為你昨天跟今天都打瞌睡……我想你一定是跑步跑累了。是因為我的關係吧，社團活動才會換成別的內容。」
「不是啦，我是因為在網……」
不妙！
我總不能告訴星野，我是為了要在網拍標到便宜的新幹線車票才上網到半夜的。
為了去看天鵝的新幹線車票。
憑我的壓歲錢，隻買得起別人臨時不能成行的預售票而已。
想要的票一直找不到，找不到價錢跟地點都吻合的票。
就算有，也會馬上被別人買走。
「是啊，當初就是因為我太靠近防護網的關係……」
「就說了不是這樣！」
此網非彼網啦！
——偏偏我不能這麽講……不光是新幹線。之前，小來過到有人要轉讓芭蕾舞公演的票，
卻錯失良機。於是，找很不甘心地想再找找看有沒有別的架，就弄到半夜才睡。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給星野看看芭蕾舞的『天鵝湖』。唯竟難得當天也會在湖畔的市民會堂上演。
「鈴木同學……」
星野眼鏡底下的雙眼往上看著我。
「為什麽你不講話……」
哇，不妙。
千尋，我就是為了這種時候才拜托妳的耶……不過她人不在。
「就說了沒事啦。我是那個，沉迷網路遊戲啦，所以才沒什麽睡，啊哈哈——」
我伸手搭著星野的雙唇。
「不是因為妳的關係。妳想太多了。」
「……難道我不可以想鈴木同學…………沒事，對不起。」
唔……反效果？今天的星野怪怪的喔？
「想我？」
「我擔心鈴小間學……我怕你會不會是為了我才強顏歡笑的。其實，你明明很想出場表演球技的……」
「我沒有勉強自己，絕對沒這迴事。我才沒有那麽八麵玲瓏。」
我輕輕拍了星野的肩膀，沒想到星野一瞬間痛得皺眉。
「星野，抱歉。原來妳的傷還會痛。」
……星野好像快要哭出來，拿下眼鏡搗住臉。
「過來，星野。」
我輕輕摟住星野的肩膀，帶她走出教室。
吹過校舍屋頂的風還很冷，天空陰沉得仿佛隨時會下雨。
「這裏好像不好。要不要換別的地方？」
「這裏就好……」
「喏，隻要這樣就會溫暖了。」
我抱住星野。隻要兩個人緊緊靠在一起，就真的很溫暖。
低著頭的星野的唿吸拂著我的脖子。相遇時我矮星野一截，不過現在已經快追上星野了。
「……說吧。」
於是星野緊緊抓著我，對我宣泄了：
「媽媽說不想再看到我受傷，要我放棄演戲！」
「喂，那是我跟那個混賬的錯，又不是妳的錯！」
「不是的。昨天練習的時候，我跟學長一起摔倒，導致傷又痛起來的事。媽媽知道了以後，就不許我做危險的事。」
…一樣的話根本沒辦法參加運動社團喔，演戲也一樣要用身體。」
星野搖搖頭。
「……我果然還是不適合演戲也說不定。因為我笨手笨腳，一點運動神經也沒有。雖然，我說服媽媽至少讓我當幕後人員，可是爸爸卻說媽媽沒有盡到管教的責任，兩個人吵了一盤……」
「星野……難道妳要放棄演戲嗎？」
「嗯…………」星野點頭。
「這樣好嗎？」
「因為……我的任性，害大家因此傷心、難過。鈴木同學明明那麽拚命練習，卻取消出場表演球技，連社團活動都隻剩跑步……」
「這對我來說是訓練基礎體力的好機會……倒是妳真的無所謂嗎？」
我伸出雙手捧著星野的臉，要她麵向我。
「那不是任性，要知道妳的演技能夠帶給別人歡笑、朝氣，感動別人，很厲害喔！」
但是……星野沒笑……淚如雨下地哭起來了。
「醜小鴨果然是鴨子，不是天鵝……」
「為什麽……星野……」
該怎麽做才好？腦子一味發燙，愈想愈糊塗，我隻是抱緊星野。
第六節課的鍾聲傳進耳朵……剩下的課幹脆蹺掉算了！
我們緊緊依偎，隻有唿吸和體溫互相傳遞，我無言以對……隻是用手臂包住星野，絕對不放開她。
我以為既然我喜歡星野，應該能夠為她做更多事的。我以為隻要我激勵她，就能夠讓她笑出來的……沒想到卻是這樣。
不甘心，我不承認這種事。
「喂……星野。妳能不能跟我過來？」
「……好。」
我握著星野的手，跑了起來。我要去山丘上的公園。適合野餐的廣場、兒童遊戲場、植物園。
我爬到附溜滑梯的高塔方格攀爬架最頂端。
「來，星野。」
「好、好的。」
星野盡管在意製服裙襬，還是爬上攀爬架。
「景色很棒吧。」
「哇啊，真的。」
從這裏可以俯瞰我們的城鎮。
「我小時候以為整個鎮最高的地方就是這裏，相信隻要爬到這個頂端，就能成為全鎮第一。完全沒想到像大樓、大廈這類高的地方明明就多得是。」
「不過，這裏相當高喔。好像比我住的大樓還要高。」
「……我在想，不知道看不看得到海。」
「海？」
「小知道為什麽，當時我相信隻要再長高一點就一定看得到海。雖然現在我知道不可能看
得兒……不過有時候會覺得要是看得見就好了。就像今天一樣。」
我凝稅符足野。
星野撥弄著迎風翻飛的頭發，視線投向遠方。
我覺得自己被關在烏雲密布的天空裏麵。
「天氣放晴的時候，能看得更遠喔……雖然不能在天上飛，隻爬得到這種高度，不過比起縮在地麵要好一點吧。」
「鈴木同學？」
「星野，我們來玩吧。」
我跳上溜滑梯，奮力溜下來。因為個頭變大，兩側會卡到，沒辦法溜得像小時候那麽快。
不過，玩起來還是很開心。
「星野，我們來玩躲貓貓。妳當鬼！」
「咦！怎麽這樣？」
星野手忙腳亂地移到溜滑梯上溜下來……啊——裙子底下，我……我沒看喔！我沒看到自底圓點圖案的蕾絲內褲……唔，不小心稍微瞥到是情有可原的吧？
我並沒有覺得幸運……有什麽關係嘛！
「來啊，有本事就抓住我！」
我引誘星野靠近，在千鈞一發之際逃走。我一次又一次地逃走。星野一快要抓住我，我就從星野的手邊溜掉。
星野，再多靠近我一點。
「真是的！等等我，鈴木同學！」
星野同學漲紅臉頰，氣急敗壞地追過來。再靠近一點，看，我在這裏。我在等星野伸出手。
我終於被抓到了……故意的。
我抱住上氣不接下氣的星野，撫摸她淩亂的頭發。
「我不放開你！」
「妳不需要放開喔！」
直到星野打起精神為止，直到星野想走走為止，我都會和星野在一起。
就算是在這種彷佛春天已經遠去的寒風中。
現在說什麽都不放開妳，星野。
*三月二日，放學後，墾野爽歌。
今天戲劇社繼續排演『天鵝湖』。我化身為穿著白禮服的奧蒂特公主，站在體育館的舞台上。
可是，總覺得我沒辦法變成奧蒂特公主……我第一次這樣。演戲明明應該是我最喜歡的事才對。
救救我！
總覺得有人在我心裏慘叫。
救救我——每當我無法唿吸，每當我快要心碎，每當我快要虛脫，就會隱隱約約想起鈴木同學的聲音。
鈴木同學鼓舞了我，要我不要放棄演戲。
為了鈴木同學，我得加油才行。
——「我也想用心表現成果，替照顧過我的學長畢業增光，也想給指導過我的學長看到我的進步。」
我要連無法出場的鈴木同學的份一起努力。
可是……現在的我好像沒辦法努力。無論如何就是無法切換心情、無法變成天鵝。
我是不是很任性？就算鈴木同學再怎麽告訴我這不是任性……媽媽的話依然刺痛我，那句「不許演戲」。
媽媽說，用功讀書，將來考上好高中、好大學就是我的幸福。因為我一無長處，所以至少成績不能輸人。
媽媽非常替我的未來擔心。為了賺錢供我讀好大學，每天都努力工作，忙到很晚。
對不起，媽媽。
……我想媽媽是擔心我的身體。因為我受傷了。所以，我不敢任性。
「——同學、星野同學，怎麽了？下一句台詞換妳。」
「咦……啊……！」
我現在是奧蒂特公主。
井上學長盯著我看。這裏是舞台上，現在我是絕望的天鵝公主。第三幕，第二場，全劇高潮。我蜷縮在夜晚湖畔，就算聽到齊格菲王子道歉，依然緊閉心房。
（奧蒂特）「枉……枉費我第一次相信別人……枉費我變成天鵝以後，第一次相信人心、相信你的愛，卻…………不對，你也隻是受騙罷了，你並沒有錯……」
是我不好！
（奧蒂特）「不過，我已經再也變不迴人類了……再見了。我……曾經深愛過你，請你…………不要忘記……不，請你忘了吧。我怕你每次想起都會難過。」
每次想起都會難過。因為我的關係，鈴木同學他……
奧蒂特公主要振翅飛走。王子抱住公主。
（王子）「別走！為什麽不恨我……要是妳恨我的話，我就能忘記了。我就不會想要……挽留妳了。」
（奧蒂特）「我不會恨你。謝謝你……教我何謂愛………」
教我何謂愛……鈴木同學……
（王子）「不對，倘若我真的愛妳的話，早就應該看穿那個女人的真麵目才對。我不想成為無趣的大人，於是與妳相戀、沉迷於戀愛。這是自私、任性……並不是為了妳，那不是愛。」
（奧蒂特）「就算是這樣……你珍惜關懷了無人聞問的我，這樣就夠了……再見。」
無人聞問的我……直到我上國中以前，一直都是這樣。媽媽雖然為了我非常拚命，卻總是因為工作而不在家……爸爸更少在家。在學校也是一個人……
鈴木同學說他喜歡這樣不起眼的我，他總是看著我、鼓勵我……
我得迴應鈴木同學才行。
就在公主要揮別王子時，惡魔放箭射中公主腳邊——
「不行、不行，暫停！」
八王子老師喊停。
「妳怎麽了，星野？台詞很生硬喔。一點也不像妳。」
呣——老師從上到下打量我。
「這明明是最精彩的部分，妳怎麽卻演得台詞生硬、肢體僵硬。妳是不是發燒了？」
「我不是天鵝……剛剛那是我自己。」
「星野自己？」
八王子老師和井上學長疑惑地注視我。
「……對……那個……對不起……我，沒辦法演！」
「妳是說妳沒辦法演主角嗎？」
「對，非常抱歉。請把我……換掉。」
我在說什麽？
因為我不想害媽媽操心……嗎？我不是要為了鈴木同學努力？
我是為了什麽才站在舞台上的？
為了誰？不知道。我的腦子開始發燙。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好痛。
自己的話彷佛變成劍，貫穿全身，一陣刺痛，同時覺得全身無力……
「星野間學，不可以！」
井上學長臉色發青，握住我的手。可是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變成天鵝了。
心好痛，我想起許多人的臉，聽到許多人的聲音，迴想起無數過去。
我無法成為天鵝。
「井上，既然本人都辭演了，就沒有人可以強迫她上場。
山本，妳來演奧蒂特和奧蒂莉。至於山本原先的王妃角色……就換西田，妳來演。衣服不必改也穿得下吧。」
我就像是聽遠方響起的風聲一樣，聽八王子老師淡淡地公布著。
難以忍受……無法挽迴……戚覺舞台上突然冷起來。
我再也看不下去，轉身背對舞台。
……井上學長冷不防從背後抱住我。學長的手摟著我的肩膀，我現在才發覺學長非常高。
「星野同學，為什麽……」
沙啞的聲音刺痛耳朵……然後井上學長推開我了。
「我好失望。我對妳太失望了。」
然後井上學長就進後台了。學長非常生氣……這是當然的吧。
就連和善的井上學長都被我惹火了……因為我的自作主張。
「星野同學，把戲服脫掉。」
這時，板著臉的二年級山本學姊和一年級的西田同學擋在我麵前。
我……惹許多人生氣了。為什麽我會是這個樣子呢？我想要變得更堅強、變得更溫柔……卻始終做不到。
山本學姊瞪著我說了：
「井上同學要轉學了，這是他和大家最後的舞台。所以，沒有幹勁的人就不要出場。」
……轉學？井上學長？
「因為他要報考東京的升學名校，似乎就連演戲都要放棄了。這次演出不光是「三年級歡送會」，同時也是井上同學的送別會。」
怎麽會……不對，說的也是，害井上學長失望的我沒資格由場。對不起，學長。
為了準備考試，連演戲都放棄——「傳說天鵝在死前會唱非常美的歌。一生一次，最後的
歌。」——
這場『天鵝湖』是井上學長最後的舞台……井上學長認真看待社團活動。他總是熱心研究演技，一一給大家建議，嚴格要求自己的演技。
要是不喜歡演戲的話，一定不可能做到這樣。
學長想必非常重視最後的舞台、重視齊格菲王子的角色才對……對不起。
*三月二日，深夜在家，鈴木琿。
我計畫征星野生日帶星野去北方的湖泊看天鵝，順便看『天鵝湖』芭蕾舞劇。我想到這個計畫以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連夜守著網路總算有了迴報。
「太好了，萬歲——！」
我在電腦前擺出勝利姿勢。我標到網拍了！
太好了，終於拿到新幹線和芭蕾舞公演的票了。
這樣我就能帶星野去真正的天鵝湖了，星野一定會喜歡這個生日禮物的，恩！
我站起來，再擺了一次勝利姿勢……痛痛痛。
社團練習時跑步跌倒的擦傷痛起來。
都是因為忍那個笨蛋故意衝刺要丟下我，一換我超前迴敬，忍竟然就真的發火……
結果就在我們顧著用手肘推擠對方時，我沒看清楚樓梯就踩空跌了下來。
我狠狠摔了一跤，被帶小孩的媽媽和遛狗的太太笑了。
忍那個混賬！
為什麽那家夥有事沒事就找我麻煩？
真要說起來都是那家夥太囂張了。不過是家裏稍微有錢了一點、成績稍微好了一點。
一想起那家夥的嘴臉就火大。
……我要睡了！
這時候，桌上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幹尋打來的電話。
「輝？」
「對，是我。」
「輝，你今天有沒有和星野同學一起迴家？」
「沒有……我本來放心不下，要跟星野一起迴去。就在我跑完步迴體育館時，戲劇社正要解散。我沒看到星野，就問王子，結果他說星野已經先迴去了。」
「果然……」
幹尋在電話另一頭歎氣。
「我打電話到星野家，都沒人接……」
「星野同學好像不演了，是她自己辭演的。」
咦……咦咦？
「為什麽！星野怎麽可能主動放棄角色！」
如果是剛入學時一個人偷偷演戲，從來沒有站上舞台的她就算了……
昨天我也鼓勵過她，
我還以為她已經打消念頭了。
我也……不清楚。社團練習的時候，舞台上突然吵鬧起來，就聽到王子的聲音說：「既然本人都辭演了，就沒有人可以強迫她上場。」然後指示別人演星野同學的角色。」
「本人主動辭演……」
「後來星野同學就離開舞台了。」
我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麽迴應。早知道這樣，要是我蹺掉跑步留在體育館就好了。
我握緊手機。
「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千尋。你果然是大好人。」
「嗯……輝，你要看好星野同學……不可以放手哦。」
「謝了，我知道。」
千尋道完晚安就掛電話了。
我要再打電話到星野家看看……隨即打消念頭。時間已經接近半夜十二點，這種時間打電話帶別人家太沒常識了。
「…………唔！」
我咬緊牙根，放下手機。
「不管是明天、後天、甚至往後的日子，我會永遠、永遠永遠、絕對不離開星野！」
*三月二日，深夜在家，伊藤千尋。
我忍不住在深夜打電話給輝了。為了星野同學的事。
說完以後，我掛斷手機。
輝不知道星野同學辭演的事，我或許不應該多管閑事告訴輝。
可是……
輝要是知道自己渾然不覺地瞪了一晚的話，一定會沮喪的，就算麵帶笑容，也一定會在心裏自責。
因為輝很溫柔。
為什麽星野同學要主動辭演呢……我想，大概是星野太在意輝和忍因為她受傷而不準出場表演球技一事。
星野同學很認真、責任感很強……所以她大概也煩惱過辭演的事吧。
今天第五節課下課，輝帶星野同學到外麵去以後……就沒迴來了。
或許是輝鼓勵星野同學以後，星野同學反而因此下定決定要放棄的也說不定。
……那個人。
戴眼鏡的二年級學長，演王子的人。那個看起來很正經的人……印象中姓井上。
星野同學表示要『辭演』以後，井上學長從背後抱住了星野同學。我看見了。
然後，我也聽到戲劇社的二年級學姐說井上學長要轉學。
——「最後的舞台，似乎就連演戲都要放棄了。」——
「那個人……井上學長，大概……喜歡星野同學。」
依星野同學的個性，她一定沒發覺這點。
輝和星野同學在南中是出了名的甜甜蜜蜜……應該說是出了名的閃光情侶，所以井上學長肯定也知道。
我……無可奈何，隻是感到心痛，井上學長抱住星野同學的光景烙印在眼底。
單戀。無法傳達的單戀、說不出口的單戀。就算有人向自己表白也無法迴應的……單戀。
忍也曾經……摟住我的肩膀，我不禁想起這件事。
……所以我忍不住打電話給輝了，我想聽輝的聲音……
總覺得冷起來了。
隻見窗簾稍微打開一條縫。我正要關上窗簾，就發現白色碎片打在漆黑的窗戶玻璃上。
「是雪……」
打在窗戶玻璃上的雪立刻融化流掉，就像眼淚一樣留下一道痕跡。
就算隔著窗戶觸摸，也隻是覺得冷，並沒有辦法捧著雪的結晶。
就像無法傳達而消失的心意一樣……逐漸逝去。
「有沒有什麽……我能做的事呢？」
滿心焦急，想要做些什麽。滿腔熱情，在內心燃燒翻騰。
「我得做點什麽才行。」
我能夠做的事……為了輝、星野同學、與大家的笑容。
體育館的舞台上。
戲劇社繼續練習，『天鵝湖』。從今天開始，連戲服都要穿上排演。現在的我穿著奧蒂莉的黑禮服。
——第二幕的我是奧蒂莉，惡魔羅伯特的女兒。一旦齊格菲王子愛上奧蒂特公主，立誓結婚的話，施加在奧蒂特公主身上的魔法就會解除，父親會因為魔咒反彈而消滅。
為了欺騙齊格菲王子，我假冒奧蒂特公主，要和王子結婚。無論如何我都要奪得王子的心。
因為主公擁有純潔無垢的靈魂，清澈的眼睛美得耀眼。對真正的我來說，純潔的王子是遙不可及的永恆憧憬。
……我想要。我想要那份我沒有的純潔。欲望強烈到接近憎恨的地步，無論如何我都要弄
到手，得到王子的心。
（奧蒂莉）「齊格菲王子，沒想到單憑你的深情，我身上的魔法就解除了。」
我奔向齊格菲王子，把臉埋進他的胸膛。王子徹底上當，相信我就是奧蒂特。
（王子）「奧蒂特！我好想妳。明明才一天沒見，感覺卻像是睽違數年……我一直想著妳，片刻不曾遺忘。」
（奧蒂莉）「我也是……」
王子的手摟住我……用力抱緊……咦？等一下，好重。王子殿下，你好重。
王子殿下抱著我，卻縮著腰往前傾，因此王子殿下的重量壓在我身上——「呀！」
碰——！體育館響起好大一聲。
我腳步一個不穩，踩到禮服的裙襬，就這麽摟著王子殿下的頸根，一屁股跌坐在地。眼前
是姿勢有如把我推倒般跨在我身上的王子殿下——井上學長。
啊……！痛痛痛痛痛…：
「對不起，星野同學！」
井上學長著急地要從我身上移開。但是學長腰帶掛的劍柄，不小心鉤到我禮服胸前的交叉綁帶，拿不下來
井上學長就這麽壓在我身上，要把劍從我胸前拿開……他別開視線，羞紅了瞼。
「你們在做什麽，井上、星野。」
八王子老師苦笑著來幫我們。
「井上——抱女孩子的時候，不是整個身體靠過去，而是要用手的力量把對方摟進懷裏。像你這樣縮著腰，重心會移到對方身上，就會變成是女孩子要支撐男方喔。星野，剛剛井上的體重造成妳腰和腳的負荷，對吧？」
「呃……對…………不對，是我沒有站穩。」
「真對不起，星野同學。」
「井上，你不用顧忌。你愈顧忌，就愈會給星野添麻煩。」
「是，非常抱歉。」
井上學長咬著嘴唇沉思……歎了一口氣，然後向我低頭道歉。
「我也真沒用……星野同學，妳之前受的傷會痛吧？對不起，我的頭或許掩到妳了。」
「沒關係，我的傷已經沒事了。」
井上學長已經從我身上移開，於是我撐著右手要站起來。
——「……唔：」
一陣刺痛傳來，我居然使不上力？
「星野？」
八王子老師在我身旁單膝著地蹲下。
這次的話劇是圓滿收場。
兩人不會死掉，會掌握到幸福的未來。
可是學長卻說會死，學長是怎麽了呢？我不太懂學長在說什麽……對不起。
「傳說天鵝在死前會唱非常美的歌。一生一次，最後的歌。」
「真的會唱歌嗎？」
井上學長輕聲嗬嗬笑了。
「隻是傳說啦。」
為什麽學長看起來這麽悲傷呢？明明在笑，看起來卻很悲傷。一向清澈的眼神看起來好像悲傷得難以自拔。
我們一迴到舞台，其他演貴族的眾多社員就包圍學長。
「井上學長，不好意思，請你也幫忙看看我們的動作。」
「好啊。就隻有我們一直練習，總是要你們等，真是抱歉。」
學長已經變迴「和藹可親的井上學長」的聲音。學長轉頭瞥向我。
「星野同學，可以嗎？」
「可以，我一個人練習。」
體育館打開一條縫的門外，鈴木同學一邊挨鈴木忍同學罵，一邊跑著。他小心翼翼地抱著我的毛巾。
啊，他吻了毛巾……鈴木同學，我的心發出了「啾」的一聲。
*三月二日，上課中，鈴木輝。
星野在笑。
有如白羽毛的朵朵雪花紛飛在純白世界裏。
『鈴木同學，你看。我變成天鵝了。」
星野背後長出一對碩大的白翅膀——與其說是天鵝，不如說是天使。怎麽會這麽美？
飄上半空中的天使伸出柔軟溫暖的雙手捧著我的臉頰，親吻找——
叩！硬邦邦的雪塊打中我的頭？
我摸摸後腦勺，張望四周——
「鈴木，既然你醒了，就去黑板解練習問題b。」
隻見八王子老師——王子站到我旁邊，隔著眼鏡瞪我。大家都在偷笑……啊！
打中我的頭的，是王子手上的課本書角。對喔，現在在上數學課。
第五節課，吃完美味便當後的下午第一堂課特別想睡。
「昨天你也睡著了，嫌問題太簡單，太無聊嗎？既然這樣，要我用藥製的難題犒賞你也行哦？」
「老……老，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八王子一臉拿我沒轍的表情就要轉身……
「站到了哦。」
……卻又冷不防拉了我的臉峽。黏在臉上的橡皮擦剝落，掉在地板上反彈。我剛剛似乎趴在鉛筆盒上睡著了。
隔壁的千尋默默地遞給我鏡子，上麵清楚映著我的鼻頭被畫線用的麥克筆染成桃紅和檸檬黃。
全班爆笑。
星野也……沒笑。他低著頭，怎麽了？
下課鍾響的同時，我找星野講話。
「妳怎麽了？好像沒精神。」
「沒有，沒這迴事。」
「隻要我幫得上忙，我什麽都願意做。」
「……我是擔心鈴木同學是不是很累。」
我嗎？我精神百倍喔！
「因為你昨天跟今天都打瞌睡……我想你一定是跑步跑累了。是因為我的關係吧，社團活動才會換成別的內容。」
「不是啦，我是因為在網……」
不妙！
我總不能告訴星野，我是為了要在網拍標到便宜的新幹線車票才上網到半夜的。
為了去看天鵝的新幹線車票。
憑我的壓歲錢，隻買得起別人臨時不能成行的預售票而已。
想要的票一直找不到，找不到價錢跟地點都吻合的票。
就算有，也會馬上被別人買走。
「是啊，當初就是因為我太靠近防護網的關係……」
「就說了不是這樣！」
此網非彼網啦！
「撞到哪裏了嗎？」
「我沒事。」
我努力站起來了。「呣——」老師點頭。
「休息一下好了。好——大家休息十分鍾。」
聽到老師號令，原本一臉嚴肅的社員展露笑容。
井上學長很在意我。我再笑了一次，就走到舞台邊緣，在設置的平台坐下，以免妨礙到別人。
原來是這樣……雖然鈴木同學一抱住我，我就會覺得非常安心，但並不是所有男生都能立刻辦到這點。
如果，對方不是非常喜歡的人……感到顧忌或猶豫的話，就沒辦法順利抱住對方。我之前都不知道這點。我
摸著隱隱作痛的肩膀下麵，眼睛尋找籃球社的鈴木同學。
在保護舞台的球網對麵，男籃社正在藍球場練習。
……啊，他不在。
使我受傷的鈴木同學與另一個鈴木忍同學聽說不但不能出場表演球技，連練習都換成別的內容。
因為前天練習我看他們都不在，於是趁休息時間向身為幹事的幹尋同學一問才知道——
顧問老師指示他們在外麵跑步反省。
——「我也想用心表現成果，替照顧過我的學長畢業增光，也想給指導過我的學長看到我的進步。」——
枉費鈴木木同學是那麽樣地期待，拚命練習，卻不能出場……是我害的。而且居然還不準碰球。
一想起來就難過。
我一道歉就會笑著原諒我的鈴木同學，甚至還會引以為樂地說：「別在意，應該說和妳在一起總是充滿了驚喜，每天這樣也不會膩。」
沒有鈴木同學的籃球場、沒有鈴木同學聲音的體育館。
好悲傷……
我到體育館外。不行，鈴木同學會傷心，所以我無精打采是不行的。
既然鈴木同學都說了不是我的錯，那麽我得珍惜他這份心意才行……至少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我得連鈴木同學的份一起努力，炒熱發表會才行。
深唿吸外麵的牛氣，轉換心情吧…………哎呀？
體育館後麵，樹叢暗處，一身體育服的鈴木同學倚著樹幹睡著了。
「鈴木同學……」
他抱著大腿，睡得很甜。
我趕緊到後台拿了自己的毛巾過來，悄悄替鈴木同學的肩膀披上毛巾。
帶點自然卷的粗硬頭發堆滿太陽公公的光芒，閃閃發亮。
「對不起，你跑步一定跑累了吧，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鈴木同學笑著說「不要再怪自己了」……我嘴上雖然說著「是啊」，卻因為忘不了失敗而笑不出來，直到傷不再疼痛前都無法忘懷。
要是我能像鈴木同學一樣堅強，接受失敗的話就好了。
就是因為鈴木同學擁有我所沒有的堅強，所以鈴木同學好耀眼……我好喜歡他。
我喜歡他喜歡得心都痛了。
無論是感到幸福的時候，或是像現在這樣感到有點傷心的時候——
我都喜歡他。
我在鈴木同學旁邊蹲下——「星野同學，休息時間快要結束了喔。」
我聽到了井上學長的聲音。
「啊，是。」
我離開樹叢。我好想在鈴木同學身邊再多待一下……
井上學長在樹叢外。
眼神好像很苦惱……？
「星野同學……我並不是……有所顧忌。那個，我是太著急了。於是不小心往前傾，靠妳靠得太近……」
「咦？」
「……妳知道天鵝之歌嗎？」
學長的表情非常嚴肅，眼睛直盯著我看，盯得我緊張起來。
「我記得台詞裏麵有一句：『天鵝之所以總是悲傷地歌唱』。」
「是因為天鵝會死，天鵝是在向這個世界哀訴自己即將消失。」
「這是？」
八王子老師說過，芭蕾舞其中一個版本是奧蒂特公主和齊格菲王子最後會雙雙死去，不過這次的話劇是圓滿收場。
兩人不會死掉，會掌握到幸福的未來。
可是學長卻說會死，學長是怎麽了呢？我不太懂學長在說什麽……對不起。
「傳說天鵝在死前會唱非常美的歌。一生一次，最後的歌。」
「真的會唱歌嗎？」
井上學長輕聲嗬嗬笑了。
「隻是傳說啦。」
為什麽學長看起來這麽悲傷呢？明明在笑，看起來卻很悲傷。一向清澈的眼神看起來好像悲傷得難以自拔。
我們一迴到舞台，其他演貴族的眾多社員就包圍學長。
「井上學長，不好意思，請你也幫忙看看我們的動作。」
「好啊。就隻有我們一直練習，總是要你們等，真是抱歉。」
學長已經變迴「和藹可親的井上學長」的聲音。學長轉頭瞥向我。
「星野同學，可以嗎？」
「可以，我一個人練習。」
體育館打開一條縫的門外，鈴木同學一邊挨鈴木忍同學罵，一邊跑著。他小心翼翼地抱著我的毛巾。
啊，他吻了毛巾……鈴木同學，我的心發出了「啾」的一聲。
*三月二日，上課中，鈴木輝。
星野在笑。
有如白羽毛的朵朵雪花紛飛在純白世界裏。
『鈴木同學，你看。我變成天鵝了。」
星野背後長出一對碩大的白翅膀——與其說是天鵝，不如說是天使。怎麽會這麽美？
飄上半空中的天使伸出柔軟溫暖的雙手捧著我的臉頰，親吻找——
叩！硬邦邦的雪塊打中我的頭？
我摸摸後腦勺，張望四周——
「鈴木，既然你醒了，就去黑板解練習問題b。」
隻見八王子老師——王子站到我旁邊，隔著眼鏡瞪我。大家都在偷笑……啊！
打中我的頭的，是王子手上的課本書角。對喔，現在在上數學課。
第五節課，吃完美味便當後的下午第一堂課特別想睡。
「昨天你也睡著了，嫌問題太簡單，太無聊嗎？既然這樣，要我用藥製的難題犒賞你也行哦？」
「老……老，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八王子一臉拿我沒轍的表情就要轉身……
「站到了哦。」
……卻又冷不防拉了我的臉峽。黏在臉上的橡皮擦剝落，掉在地板上反彈。我剛剛似乎趴在鉛筆盒上睡著了。
隔壁的千尋默默地遞給我鏡子，上麵清楚映著我的鼻頭被畫線用的麥克筆染成桃紅和檸檬黃。
全班爆笑。
星野也……沒笑。他低著頭，怎麽了？
下課鍾響的同時，我找星野講話。
「妳怎麽了？好像沒精神。」
「沒有，沒這迴事。」
「隻要我幫得上忙，我什麽都願意做。」
「……我是擔心鈴木同學是不是很累。」
我嗎？我精神百倍喔！
「因為你昨天跟今天都打瞌睡……我想你一定是跑步跑累了。是因為我的關係吧，社團活動才會換成別的內容。」
「不是啦，我是因為在網……」
不妙！
我總不能告訴星野，我是為了要在網拍標到便宜的新幹線車票才上網到半夜的。
為了去看天鵝的新幹線車票。
憑我的壓歲錢，隻買得起別人臨時不能成行的預售票而已。
想要的票一直找不到，找不到價錢跟地點都吻合的票。
就算有，也會馬上被別人買走。
「是啊，當初就是因為我太靠近防護網的關係……」
「就說了不是這樣！」
此網非彼網啦！
——偏偏我不能這麽講……不光是新幹線。之前，小來過到有人要轉讓芭蕾舞公演的票，
卻錯失良機。於是，找很不甘心地想再找找看有沒有別的架，就弄到半夜才睡。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給星野看看芭蕾舞的『天鵝湖』。唯竟難得當天也會在湖畔的市民會堂上演。
「鈴木同學……」
星野眼鏡底下的雙眼往上看著我。
「為什麽你不講話……」
哇，不妙。
千尋，我就是為了這種時候才拜托妳的耶……不過她人不在。
「就說了沒事啦。我是那個，沉迷網路遊戲啦，所以才沒什麽睡，啊哈哈——」
我伸手搭著星野的雙唇。
「不是因為妳的關係。妳想太多了。」
「……難道我不可以想鈴木同學…………沒事，對不起。」
唔……反效果？今天的星野怪怪的喔？
「想我？」
「我擔心鈴小間學……我怕你會不會是為了我才強顏歡笑的。其實，你明明很想出場表演球技的……」
「我沒有勉強自己，絕對沒這迴事。我才沒有那麽八麵玲瓏。」
我輕輕拍了星野的肩膀，沒想到星野一瞬間痛得皺眉。
「星野，抱歉。原來妳的傷還會痛。」
……星野好像快要哭出來，拿下眼鏡搗住臉。
「過來，星野。」
我輕輕摟住星野的肩膀，帶她走出教室。
吹過校舍屋頂的風還很冷，天空陰沉得仿佛隨時會下雨。
「這裏好像不好。要不要換別的地方？」
「這裏就好……」
「喏，隻要這樣就會溫暖了。」
我抱住星野。隻要兩個人緊緊靠在一起，就真的很溫暖。
低著頭的星野的唿吸拂著我的脖子。相遇時我矮星野一截，不過現在已經快追上星野了。
「……說吧。」
於是星野緊緊抓著我，對我宣泄了：
「媽媽說不想再看到我受傷，要我放棄演戲！」
「喂，那是我跟那個混賬的錯，又不是妳的錯！」
「不是的。昨天練習的時候，我跟學長一起摔倒，導致傷又痛起來的事。媽媽知道了以後，就不許我做危險的事。」
…一樣的話根本沒辦法參加運動社團喔，演戲也一樣要用身體。」
星野搖搖頭。
「……我果然還是不適合演戲也說不定。因為我笨手笨腳，一點運動神經也沒有。雖然，我說服媽媽至少讓我當幕後人員，可是爸爸卻說媽媽沒有盡到管教的責任，兩個人吵了一盤……」
「星野……難道妳要放棄演戲嗎？」
「嗯…………」星野點頭。
「這樣好嗎？」
「因為……我的任性，害大家因此傷心、難過。鈴木同學明明那麽拚命練習，卻取消出場表演球技，連社團活動都隻剩跑步……」
「這對我來說是訓練基礎體力的好機會……倒是妳真的無所謂嗎？」
我伸出雙手捧著星野的臉，要她麵向我。
「那不是任性，要知道妳的演技能夠帶給別人歡笑、朝氣，感動別人，很厲害喔！」
但是……星野沒笑……淚如雨下地哭起來了。
「醜小鴨果然是鴨子，不是天鵝……」
「為什麽……星野……」
該怎麽做才好？腦子一味發燙，愈想愈糊塗，我隻是抱緊星野。
第六節課的鍾聲傳進耳朵……剩下的課幹脆蹺掉算了！
我們緊緊依偎，隻有唿吸和體溫互相傳遞，我無言以對……隻是用手臂包住星野，絕對不放開她。
我以為既然我喜歡星野，應該能夠為她做更多事的。我以為隻要我激勵她，就能夠讓她笑出來的……沒想到卻是這樣。
不甘心，我不承認這種事。
「喂……星野。妳能不能跟我過來？」
「……好。」
我握著星野的手，跑了起來。我要去山丘上的公園。適合野餐的廣場、兒童遊戲場、植物園。
我爬到附溜滑梯的高塔方格攀爬架最頂端。
「來，星野。」
「好、好的。」
星野盡管在意製服裙襬，還是爬上攀爬架。
「景色很棒吧。」
「哇啊，真的。」
從這裏可以俯瞰我們的城鎮。
「我小時候以為整個鎮最高的地方就是這裏，相信隻要爬到這個頂端，就能成為全鎮第一。完全沒想到像大樓、大廈這類高的地方明明就多得是。」
「不過，這裏相當高喔。好像比我住的大樓還要高。」
「……我在想，不知道看不看得到海。」
「海？」
「小知道為什麽，當時我相信隻要再長高一點就一定看得到海。雖然現在我知道不可能看
得兒……不過有時候會覺得要是看得見就好了。就像今天一樣。」
我凝稅符足野。
星野撥弄著迎風翻飛的頭發，視線投向遠方。
我覺得自己被關在烏雲密布的天空裏麵。
「天氣放晴的時候，能看得更遠喔……雖然不能在天上飛，隻爬得到這種高度，不過比起縮在地麵要好一點吧。」
「鈴木同學？」
「星野，我們來玩吧。」
我跳上溜滑梯，奮力溜下來。因為個頭變大，兩側會卡到，沒辦法溜得像小時候那麽快。
不過，玩起來還是很開心。
「星野，我們來玩躲貓貓。妳當鬼！」
「咦！怎麽這樣？」
星野手忙腳亂地移到溜滑梯上溜下來……啊——裙子底下，我……我沒看喔！我沒看到自底圓點圖案的蕾絲內褲……唔，不小心稍微瞥到是情有可原的吧？
我並沒有覺得幸運……有什麽關係嘛！
「來啊，有本事就抓住我！」
我引誘星野靠近，在千鈞一發之際逃走。我一次又一次地逃走。星野一快要抓住我，我就從星野的手邊溜掉。
星野，再多靠近我一點。
「真是的！等等我，鈴木同學！」
星野同學漲紅臉頰，氣急敗壞地追過來。再靠近一點，看，我在這裏。我在等星野伸出手。
我終於被抓到了……故意的。
我抱住上氣不接下氣的星野，撫摸她淩亂的頭發。
「我不放開你！」
「妳不需要放開喔！」
直到星野打起精神為止，直到星野想走走為止，我都會和星野在一起。
就算是在這種彷佛春天已經遠去的寒風中。
現在說什麽都不放開妳，星野。
*三月二日，放學後，墾野爽歌。
今天戲劇社繼續排演『天鵝湖』。我化身為穿著白禮服的奧蒂特公主，站在體育館的舞台上。
可是，總覺得我沒辦法變成奧蒂特公主……我第一次這樣。演戲明明應該是我最喜歡的事才對。
救救我！
總覺得有人在我心裏慘叫。
救救我——每當我無法唿吸，每當我快要心碎，每當我快要虛脫，就會隱隱約約想起鈴木同學的聲音。
鈴木同學鼓舞了我，要我不要放棄演戲。
為了鈴木同學，我得加油才行。
——「我也想用心表現成果，替照顧過我的學長畢業增光，也想給指導過我的學長看到我的進步。」
我要連無法出場的鈴木同學的份一起努力。
可是……現在的我好像沒辦法努力。無論如何就是無法切換心情、無法變成天鵝。
我是不是很任性？就算鈴木同學再怎麽告訴我這不是任性……媽媽的話依然刺痛我，那句「不許演戲」。
媽媽說，用功讀書，將來考上好高中、好大學就是我的幸福。因為我一無長處，所以至少成績不能輸人。
媽媽非常替我的未來擔心。為了賺錢供我讀好大學，每天都努力工作，忙到很晚。
對不起，媽媽。
……我想媽媽是擔心我的身體。因為我受傷了。所以，我不敢任性。
「——同學、星野同學，怎麽了？下一句台詞換妳。」
「咦……啊……！」
我現在是奧蒂特公主。
井上學長盯著我看。這裏是舞台上，現在我是絕望的天鵝公主。第三幕，第二場，全劇高潮。我蜷縮在夜晚湖畔，就算聽到齊格菲王子道歉，依然緊閉心房。
（奧蒂特）「枉……枉費我第一次相信別人……枉費我變成天鵝以後，第一次相信人心、相信你的愛，卻…………不對，你也隻是受騙罷了，你並沒有錯……」
是我不好！
（奧蒂特）「不過，我已經再也變不迴人類了……再見了。我……曾經深愛過你，請你…………不要忘記……不，請你忘了吧。我怕你每次想起都會難過。」
每次想起都會難過。因為我的關係，鈴木同學他……
奧蒂特公主要振翅飛走。王子抱住公主。
（王子）「別走！為什麽不恨我……要是妳恨我的話，我就能忘記了。我就不會想要……挽留妳了。」
（奧蒂特）「我不會恨你。謝謝你……教我何謂愛………」
教我何謂愛……鈴木同學……
（王子）「不對，倘若我真的愛妳的話，早就應該看穿那個女人的真麵目才對。我不想成為無趣的大人，於是與妳相戀、沉迷於戀愛。這是自私、任性……並不是為了妳，那不是愛。」
（奧蒂特）「就算是這樣……你珍惜關懷了無人聞問的我，這樣就夠了……再見。」
無人聞問的我……直到我上國中以前，一直都是這樣。媽媽雖然為了我非常拚命，卻總是因為工作而不在家……爸爸更少在家。在學校也是一個人……
鈴木同學說他喜歡這樣不起眼的我，他總是看著我、鼓勵我……
我得迴應鈴木同學才行。
就在公主要揮別王子時，惡魔放箭射中公主腳邊——
「不行、不行，暫停！」
八王子老師喊停。
「妳怎麽了，星野？台詞很生硬喔。一點也不像妳。」
呣——老師從上到下打量我。
「這明明是最精彩的部分，妳怎麽卻演得台詞生硬、肢體僵硬。妳是不是發燒了？」
「我不是天鵝……剛剛那是我自己。」
「星野自己？」
八王子老師和井上學長疑惑地注視我。
「……對……那個……對不起……我，沒辦法演！」
「妳是說妳沒辦法演主角嗎？」
「對，非常抱歉。請把我……換掉。」
我在說什麽？
因為我不想害媽媽操心……嗎？我不是要為了鈴木同學努力？
我是為了什麽才站在舞台上的？
為了誰？不知道。我的腦子開始發燙。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好痛。
自己的話彷佛變成劍，貫穿全身，一陣刺痛，同時覺得全身無力……
「星野間學，不可以！」
井上學長臉色發青，握住我的手。可是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變成天鵝了。
心好痛，我想起許多人的臉，聽到許多人的聲音，迴想起無數過去。
我無法成為天鵝。
「井上，既然本人都辭演了，就沒有人可以強迫她上場。
山本，妳來演奧蒂特和奧蒂莉。至於山本原先的王妃角色……就換西田，妳來演。衣服不必改也穿得下吧。」
我就像是聽遠方響起的風聲一樣，聽八王子老師淡淡地公布著。
難以忍受……無法挽迴……戚覺舞台上突然冷起來。
我再也看不下去，轉身背對舞台。
……井上學長冷不防從背後抱住我。學長的手摟著我的肩膀，我現在才發覺學長非常高。
「星野同學，為什麽……」
沙啞的聲音刺痛耳朵……然後井上學長推開我了。
「我好失望。我對妳太失望了。」
然後井上學長就進後台了。學長非常生氣……這是當然的吧。
就連和善的井上學長都被我惹火了……因為我的自作主張。
「星野同學，把戲服脫掉。」
這時，板著臉的二年級山本學姊和一年級的西田同學擋在我麵前。
我……惹許多人生氣了。為什麽我會是這個樣子呢？我想要變得更堅強、變得更溫柔……卻始終做不到。
山本學姊瞪著我說了：
「井上同學要轉學了，這是他和大家最後的舞台。所以，沒有幹勁的人就不要出場。」
……轉學？井上學長？
「因為他要報考東京的升學名校，似乎就連演戲都要放棄了。這次演出不光是「三年級歡送會」，同時也是井上同學的送別會。」
怎麽會……不對，說的也是，害井上學長失望的我沒資格由場。對不起，學長。
為了準備考試，連演戲都放棄——「傳說天鵝在死前會唱非常美的歌。一生一次，最後的
歌。」——
這場『天鵝湖』是井上學長最後的舞台……井上學長認真看待社團活動。他總是熱心研究演技，一一給大家建議，嚴格要求自己的演技。
要是不喜歡演戲的話，一定不可能做到這樣。
學長想必非常重視最後的舞台、重視齊格菲王子的角色才對……對不起。
*三月二日，深夜在家，鈴木琿。
我計畫征星野生日帶星野去北方的湖泊看天鵝，順便看『天鵝湖』芭蕾舞劇。我想到這個計畫以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連夜守著網路總算有了迴報。
「太好了，萬歲——！」
我在電腦前擺出勝利姿勢。我標到網拍了！
太好了，終於拿到新幹線和芭蕾舞公演的票了。
這樣我就能帶星野去真正的天鵝湖了，星野一定會喜歡這個生日禮物的，恩！
我站起來，再擺了一次勝利姿勢……痛痛痛。
社團練習時跑步跌倒的擦傷痛起來。
都是因為忍那個笨蛋故意衝刺要丟下我，一換我超前迴敬，忍竟然就真的發火……
結果就在我們顧著用手肘推擠對方時，我沒看清楚樓梯就踩空跌了下來。
我狠狠摔了一跤，被帶小孩的媽媽和遛狗的太太笑了。
忍那個混賬！
為什麽那家夥有事沒事就找我麻煩？
真要說起來都是那家夥太囂張了。不過是家裏稍微有錢了一點、成績稍微好了一點。
一想起那家夥的嘴臉就火大。
……我要睡了！
這時候，桌上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幹尋打來的電話。
「輝？」
「對，是我。」
「輝，你今天有沒有和星野同學一起迴家？」
「沒有……我本來放心不下，要跟星野一起迴去。就在我跑完步迴體育館時，戲劇社正要解散。我沒看到星野，就問王子，結果他說星野已經先迴去了。」
「果然……」
幹尋在電話另一頭歎氣。
「我打電話到星野家，都沒人接……」
「星野同學好像不演了，是她自己辭演的。」
咦……咦咦？
「為什麽！星野怎麽可能主動放棄角色！」
如果是剛入學時一個人偷偷演戲，從來沒有站上舞台的她就算了……
昨天我也鼓勵過她，
我還以為她已經打消念頭了。
我也……不清楚。社團練習的時候，舞台上突然吵鬧起來，就聽到王子的聲音說：「既然本人都辭演了，就沒有人可以強迫她上場。」然後指示別人演星野同學的角色。」
「本人主動辭演……」
「後來星野同學就離開舞台了。」
我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麽迴應。早知道這樣，要是我蹺掉跑步留在體育館就好了。
我握緊手機。
「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千尋。你果然是大好人。」
「嗯……輝，你要看好星野同學……不可以放手哦。」
「謝了，我知道。」
千尋道完晚安就掛電話了。
我要再打電話到星野家看看……隨即打消念頭。時間已經接近半夜十二點，這種時間打電話帶別人家太沒常識了。
「…………唔！」
我咬緊牙根，放下手機。
「不管是明天、後天、甚至往後的日子，我會永遠、永遠永遠、絕對不離開星野！」
*三月二日，深夜在家，伊藤千尋。
我忍不住在深夜打電話給輝了。為了星野同學的事。
說完以後，我掛斷手機。
輝不知道星野同學辭演的事，我或許不應該多管閑事告訴輝。
可是……
輝要是知道自己渾然不覺地瞪了一晚的話，一定會沮喪的，就算麵帶笑容，也一定會在心裏自責。
因為輝很溫柔。
為什麽星野同學要主動辭演呢……我想，大概是星野太在意輝和忍因為她受傷而不準出場表演球技一事。
星野同學很認真、責任感很強……所以她大概也煩惱過辭演的事吧。
今天第五節課下課，輝帶星野同學到外麵去以後……就沒迴來了。
或許是輝鼓勵星野同學以後，星野同學反而因此下定決定要放棄的也說不定。
……那個人。
戴眼鏡的二年級學長，演王子的人。那個看起來很正經的人……印象中姓井上。
星野同學表示要『辭演』以後，井上學長從背後抱住了星野同學。我看見了。
然後，我也聽到戲劇社的二年級學姐說井上學長要轉學。
——「最後的舞台，似乎就連演戲都要放棄了。」——
「那個人……井上學長，大概……喜歡星野同學。」
依星野同學的個性，她一定沒發覺這點。
輝和星野同學在南中是出了名的甜甜蜜蜜……應該說是出了名的閃光情侶，所以井上學長肯定也知道。
我……無可奈何，隻是感到心痛，井上學長抱住星野同學的光景烙印在眼底。
單戀。無法傳達的單戀、說不出口的單戀。就算有人向自己表白也無法迴應的……單戀。
忍也曾經……摟住我的肩膀，我不禁想起這件事。
……所以我忍不住打電話給輝了，我想聽輝的聲音……
總覺得冷起來了。
隻見窗簾稍微打開一條縫。我正要關上窗簾，就發現白色碎片打在漆黑的窗戶玻璃上。
「是雪……」
打在窗戶玻璃上的雪立刻融化流掉，就像眼淚一樣留下一道痕跡。
就算隔著窗戶觸摸，也隻是覺得冷，並沒有辦法捧著雪的結晶。
就像無法傳達而消失的心意一樣……逐漸逝去。
「有沒有什麽……我能做的事呢？」
滿心焦急，想要做些什麽。滿腔熱情，在內心燃燒翻騰。
「我得做點什麽才行。」
我能夠做的事……為了輝、星野同學、與大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