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上學時，鈴木輝。
半夜接到千尋的電話，得知爽歌換角，到了隔天早上。
我一早就起來……應該說整晚沒睡好，便提早出門。我決定去星野家附近，要跟她一起上學。
昨晚似乎下過雪，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積著薄薄一層白棉花般的雪。
應該馬上就會融化吧。這麽漂亮的雪，真是太可惜了。
那些雪真的很白、很漂亮，一閃一閃地反射晨光。
星野吐出跟雪一樣白的唿氣，從住宅區的轉角對麵出現。
她的表情比我想的還要種清氣爽。我本來還想要是她哭腫雙眼的話，該怎麽安慰她才好。
不過，星野毫不留戀嗎？……或許是這樣。星野或許迴到一開始了。恢複成剛入學時，害怕在人前演戲，自稱絕對辦不到的星野。
……我的心情很複雜。可是，既然這是星野做出的結論，我就沒有權利幹涉她。
我隻能接受。
「早，星野。」
「……鈴木同學！嚇了我一跳……」
「我們一起上學吧。」
「…………好。」
我握住星野冷冰冰的手，十指交扣，就這樣塞進我的大衣口袋裏麵。
「很暖吧？我帶了暖暖包來。」
「是。」
星野輕輕笑了。
「……喂，聽說妳要辭演，是真的嗎？」
星野的臉色變了。
「你……你是聽誰說的……」
「是誰都不重要吧。隻要是妳的事，我自認大約都知道。」
「瞞不了……鈴木同學呢。」
星野同學低下頭，我朝她投以打氣的笑容。
「既然星野覺得難過，就不用勉強自己。要是我昨天鼓勵過頭，帶給妳壓力的話，我向妳道歉。」
「沒這迴事。我非常高興。」
「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站在妳這邊，我想為妳做些什麽。雖然，我會不小心自作主張……」
「思……」
星野緊緊摟住我的手臂，臉頰染成粉紅色。
怎、怎麽會這麽可愛！
「隻要鈴木同學想著我、關心我，我就非常幸福了……就算隻是能夠喜歡鈴木同學，我就很開心了。」
「……我喜歡妳喔，星野。」
星野點了一下頭，臉頰靠著我的肩膀。
嗚噢噢噢！太可愛了！
*三月五日，放學後，星野爽歌。
我辭演女主角奧蒂特公主和奧蒂莉後的第三天。
不管是上下學、或下課時間換教室、或吃便當，隻要時間允許，鈴木同學總是陪著我。所以，我已經不再難過，我覺得這樣就好。而且，媽媽也同意這麽做。
……雖然，我很難過看不到鈴木同學表演球技。不過，我已經跟鈴木同學約好，不再提這件事。
可是……隨著一天天過去，排演愈來愈辛苦。離正式演出剩一星期，『三年級歡送會」是所有高中入學考結束後的隔天。
我現在負責服裝。
第三幕，第一場，奧蒂莉被齊格菲王子用劍砍傷倒下。接著在第二場開頭，趁著王子到湖邊找天鵝時，飾演奧蒂莉的山本學姊變身為奧蒂特公主。
山本學姊會脫掉奧蒂莉的黑禮服，我就負責替學姊換上奧蒂特公主的白禮服。
我撿起山本學姊脫掉的黑禮服。
「齊格菲王子，請對我立下愛的誓言。王子是愛我的吧？」
我隻是拿著禮服，奧蒂莉的台詞就脫口而出。欺騙齊格菲王子，跟王子結婚的奧蒂莉。
那天晚上，兩人獨處接吻的瞬間，奧蒂莉露出真麵目。
「傻瓜殿下。居然事到如今才吃驚，齊格菲王子。你愛的人是我——奧蒂莉，惡魔羅伯特的女兒奧蒂莉。
這下你已絰是屬於我的了，我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的……這是懲罰你奪走了我心。雖然，我本來隻是想欺騙你，但現在的我已經迷上你了。」
內心暗藏熱情的奧蒂莉，原本隻是要欺騙王子，後來卻當真了。
「為什麽你要拔劍對著我？我明明這麽愛你，為什麽你不肯愛我？
不，既然你要砍我就砍吧。不過，你也跟著我一起毀滅吧。我絕不允許隻有我一個人死去！我想和你一起死！」
內心湧出激烈的感情，竟然喜歡對方喜歡得甘願死去……
得不到迴報的感情。
想象……這是怎樣的心情……跟幸福相反，但喜歡得不可自拔，胸口為之揪緊，快要裂開。
我是奧蒂莉……
為了抱住王子、奪取他的性命，我主動衝向王子的劍……劍貫穿身體。
好痛。
我按住傷口，邊哭邊笑。
「為什麽，我下不了手，殺你……呢……」
我……倒在地板上，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啊……好痛…………」
肩膀的傷撞到地板，又稍微痛起來。奧蒂莉……不對，我是服裝組。
——「妳怎麽會演戲演到受傷呢？爽歌，既然這出戲這麽危險，妳就別演了。」
媽媽這麽說了。為了我。
所以，我換成負責服裝……就隻有社團活動，我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
舞台似乎進入重頭戲，山本學姊的奧蒂特的台詞傳進我耳裏。
（奧蒂特）「齊格菲王子，為了我們的未來，你手刀惡魔的女兒，弄髒了自己的手……我
認為我們不能忘記這件事。」
（王子）「為什麽妳要同情惡魔？惡魔明明害慘了妳。」
（奧蒂特）「要是我能夠憎恨惡魔，慶幸惡魔死去的話，我的心該有多麽輕鬆。然而，我變成天鵝以後，知道人會為了活下去而狩獵、殺害天鵝，也知道惡魔會為了活下去而殺人。
天鵝之所以總是悲傷地歌唱，是因為知道這點……知道沒有任何生物能夠不奪取任何生命而活。」
不知不覺問，我和山本學姊的聲音重迭，說出奧蒂特公主的台詞。
這時奧蒂特公主流下眼淚——我是奧蒂特公主，就算對方是可恨的惡魔，得知惡魔為了自己喪命，還是會心痛。
我或許……果然還是想成為奧蒂特公主……
我想知道公主會流下什麽樣的眼淚……
我想接近公主……
不行，不可以再想這種事。
我一經是服裝組了。演不好的我沒有資格出場，這樣對大家都好。而且，鈴木同學也鼓勵過了。
這時候——
「山本川學，為什麽妳就是沒辦法詮釋出角色的不同！」
井上同學的大喊，就連後台都震耳欲聾。我嚇了一跳，不小心弄掉了奧蒂莉的黑禮服。
「根本就無法區分奧蒂特公主和奧蒂莉，不是嗎？奧蒂特怎麽看都不像是流下洗滌人心的眼淚，妳隻是站著不動而已！」
我本來以為戲劇社的王子——井上學長是一個溫柔和善的人……沒想到學長竟然對和我換角色的山本學姊這麽不耐煩，我有點吃驚。
然後，學長剛剛終於……咆哮了。
「山本同學，妳的奧蒂特跟奧蒂莉沒兩樣！那才不是純潔善良，就算自己受傷也不會責怪他人的奧蒂特！妳根本就沒演出來！」
「跩什麽嘛，你自己還不是念台詞念得很生硬。」
山本學姊也不幹示弱地反過來指責井上學長。我撿起禮服放迴台子，從舞台旁邊——翼幕後麵窺看情況。
「反正觀眾也看不出來啦，稍微改變一下台詞的語調就夠了吧！不過就
是社團話劇，你想要求什麽？」
「山本學姊……學姊真的這麽認為嗎？」
這次換演王妃的一年級西田同學杠上山本學姊。
「學姊明明說過這是井上學長最後的舞台，要拚命演出的！」
「哼！誰要陪這種自我中心的家夥。我不演了！找其他人演女主角就好了吧，看是要西田同學妳還是其他人都行。」
山本學姊的自尊心很強……所以學姊或許覺得，既然自己「好心為了井上學長努力」，井上學長應該要感謝她才對。
「……你們吵夠了沒！」
似乎就連在一旁關注的八王子老師都發飆了。
「妳以為抱持這種想法，演出能夠成功嗎，山本！而井上也不反省自己，顧著批評別人……真沒想到會這樣。」
井上學長一步也不退讓，表情嚴肅地麵向八王子老師。
「大事真的不妙了……」在我旁邊，躲在翼幕後麵等待出場、飾演惡魔的小林學長這麽喃喃自語。
「……老師，我的確演得不好。但是，星野同學引出我的演技……激發我的心情，讓我融入角色。能不能請老師要星野同學迴來？」
「既然本人辭演，我就沒辦法要她迴來。既然你不死心，就自己去勸她。」
八王子老師環視大家。
「休息十五分鍾。聽好，重新開始時要認真演。」
我連逃走的機會也沒有。之後井上學長直接走近我，抓住我的手，不發一語地拉著我到體育館後麵。
學長真的打算說服我。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頭發燙……
井上學長把我按在牆邊，伸出雙手左右包夾。逃不掉了。怎麽辦……
「星野同學，妳這下懂了吧？除了星野同學以外，沒有其他社員有辦法演女主角。」
「可……可是……」
「不是星野同學我就不要，不然我不想演。」
學長認真得恐怖。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井上學長。看學長這樣，就連我好像都跟著苦悶起來。
「井上學長……為什麽學長對山本學姊……山本學姊明明也很拚命啊。」
「因為不是星野同學我就不要……我知道我這是找碴，我很對不起山本同學，可是……我就是克製不了自己。」
井上學長……在發抖……
「我知道，我都知道。星野同學……有男朋友。可是……至少讓我留下迴憶，應該沒關係吧？」
「迴憶……？」
「我喜歡妳，星野同學！」
怎……怎麽會…………
*三月五日，放學後，鈴木忍。
剛下課不久，敦職員辦公室前。
我被伊藤千尋和鈴木輝硬拉來這裏。不對，是伊藤拉著輝和我來的。
帶本少爺來這種地方到底要幹嘛啦？要不是對方是伊藤，我才不甩她。
「聽好，輝，忍。我會陪你們一起道歉，所以你們也要好好反省喔。我要拜托老師撤迴取消出場的處分。」
道歉？跟顧問道歉嗎？
無法展現本少爺華麗的球技是一大遺憾。
但是就算不在這種菲比賽場合特地展現給庶民看，本少爺也多得是表現機會。
追根究柢起來，都是因為輝自作主張把球彈歪才會打到眼鏡女。結果就連我都取消出場，會不會太奇怪了？
關於這點應該是我要抱怨才對，為什麽我非道歉不可？
就在我憤憤不平時，伊藤斜眼瞪我。
「忍，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麽。「把丟出去的球弄偏的人是輝，所以我沒有錯！」對吧？」
伊藤聳聳肩。
「就是因為你執意跟老師這樣爭辯，最後才會取消出場、外加變更練習內容的不是嗎？要是你當時立刻反省的話，就不會落得禁止碰球、每天長跑十公裏加基礎訓練的下場了。」
「我本來就想鍛煉體力，倒是無所謂喔！」
輝說得一派輕鬆。
「是嗎，要是你體力變好的話，要歸功於本少爺囉！」
「你哪種想法到底是打哪來的，忍？」
「你們兩個別吵了。我認為星野同學之所以辭演主角，是因為她覺得既然自己沒躲開球，害輝和忍不能出場的話，那麽她自己也不要出場算了。」
「……眼鏡女的想法真是莫名其妙。」
「你不要瞧不起星野的善良！」
輝低吼起來，好像要撲過來咬我。簡直就像狗。又是向眼鏡女搖尾巴，又是整天抱著眼鏡女親個不停的，根本就是發情的忠犬。
別、別誤會，我才沒有想要跟伊藤也這樣、那樣的……我絕、絕對不是在鬧別扭！
「好了啦！昨天我趁社團練習的空檔稍微看了一下排演，總覺得星野同學不是主角，就少了光彩。明明上演著別的世界……卻看得我不知道該說是不忍心，還是該說害臊。」
「因為，王子寫的劇本很肉麻啊。」
輝的意見——這點我也同意。
「難得有這佃機會，難道不想讓三年級看星野同學演公主嗎？不對，我自己就想看。」
「我當然也想看啊。隻不過星野她……」
輝說到一半就打住。他遲疑了一下以後，低聲說了：
「…………星野果然就是要演戲，才是星野吧……我覺得那家夥可以活得更自由奔放一點。她總是顧慮著別人。」
好！——輝握緊拳頭。
「隻要我和忍能夠出場表演球技就行了吧。就由我來支持星野……之前那件事就不用再當作驚喜了。我要說出來，激勵星野。」
「太好了，輝。」伊藤微笑。
……真可愛。為什麽就隻有這種時候，伊藤才會展現燦爛的笑容啦？
總之，要我低聲下氣求老師就對了？伊藤正眼看我。
「忍，拜托你。」…………好啦，我知道了啦，既然是伊藤拜托我，我讓步就是了啦。我要強調『既然是伊藤』哦！
「輝，你欠我一次人情。」
「你這家夥真教人火大！」
「要打架等一下再打。」
伊藤一麵勸架，一麵敲辦公室的門。
後來伊藤拚命向顧問道歉，輝也跟著道歉，結果就連我都不忍心看伊藤不斷鞠躬替別人道歉而道歉了。
隻要是為了伊藤，這點小事根本不算什麽。既不是為了眼鏡女，更不是為了輝那個混賬。
最後，我們兩個總算獲準從下星期起迴歸原本的社團活動。「三年級歡送會」也可望出場，隻要在當天以前都認真練習的話。
顧問也說了，這次是看在伊藤的份上。
因為伊藤發自內心展露了笑容，所以我想這應該是好事吧。
我們急著穿過連絡走廊要迴體育館，社團活動已經要開始了。
「千尋……謝謝妳。」
輝這麽一說——
「別這麽說。我能為星野同學和輝做的，就隻有這樣而已。太好了呢，輝。」
「是啊，星野一定會很高興的。」
看到輝笨頭笨腦地傻笑，就想狠狠揍下去。
這個混賬東西，根本就不知道伊藤是抱著什麽心情說出剛剛那句話的。
照伊藤的個性，她一定是經過反複思考，思考自己能夠為輝做的事。也不想想自己明明就得不到任何迴報。
隻要輝高興就好——就隻為了這個理白，拚命思考。
伊藤很可愛，個性好到極點，這世上哪找得到這麽善良的女人。伊藤是好女人，好得讓我為她心頭小鹿亂撞。
……所
以，我不希望伊藤躲起來哭。要是我能逗伊藤笑的話……就像眼鏡女看著輝那家夥就幸福洋溢地歡笑一樣，我希望伊藤也能展露笑魘。
不過，我不能強迫伊藤。
要是我強迫伊藤的話，因為伊藤很溫柔，所以會配合我。她應該會笑給我看，但那種笑容不是真正的笑容。
伊藤要是發自內心笑的話……應該是宇宙第一可愛、漂亮的吧！
伊藤要進體育館，我們要換鞋子到外麵跑步。我們即將在走廊的盡頭道別。
……這時有人從十公尺外的體育館出入口跑出來。該說是招搖嗎？是個衣著金光閃閃的家夥——和眼鏡女？眼鏡女被金光閃閃男抓著手，拉向體育館後麵。
喂，眼鏡女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星野！」
輝衝過去了。
「剛剛那是井上學長……等一下，輝！」
伊藤追過去。
喂，等一下。啊啊，真沒辦法，伊藤這個老好人，想要幫眼鏡女。因為依輝的個性，難保不會踹那個金光閃閃男一腳。
那個男的一定就是戲劇社的人。要是笨輝那麽做，事情又會變得麻煩，眼鏡女會在戲劇社待不下去。
「……咕，千尋，妳這個家夥真的是……！」
我也去追伊藤。
隻見體育館後麵的樹叢暗處，伊藤從腋下架住了怒氣衝衝的輝製止他。
隔著樹叢看得見金光閃閃男把眼鏡女堵在牆邊逼近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星野同學……有男朋友。可是……至少讓我留下迴憶，應該沒關係吧？」
喂……啊……這樣不妙吧？那個男的。
「我喜歡妳，星野同學！」
嗚哇啊，那個男的居然自爆了。
「唔喔喔喔喔！」咆哮的輝甩開伊藤，衝出樹叢。
「星野！……你這混賬想做什麽！」
輝撞開那個男的，一把搶迴眼鏡女，摟進懷裏保護。
那個男的一個踉艙就跌倒了……咦？那個男的扭到腳了嗎？是我看錯了嗎？算了，管他的。
「鈴木同學！」
眼鏡女也緊緊依偎著輝。啊，閃光放夠了沒啊！
我扶著伊藤的肩膀。我不想看到伊藤的表情，伊藤應該也不想給人看到，所以找讓她麵向我。
「不許對星野出手！」
輝大吼。
「星野喜歡我！雖然因為星野超可愛、演技也很棒，或許迷倒你了，但是我不會拱手讓人的！全世界第一喜歡星野的人是我！」
那個笨蛋居然這樣斷言。
「…………唔……！」
金光閃閃男瞪著輝咬緊嘴唇，揍了牆壁一拳以後就撤退了。他朝體育館方向跑去。
接下來的發展顯而易見。輝會安慰眼鏡女，這樣、那樣，卿卿我我。
我抓著伊藤的手，強行帶她離開現場。伊藤意外聽話地跟過來。
走到校舍以後，我放開伊藤。我似乎氣昏頭了，伊藤按著被我抓過的手腕。
「對妳這麽粗魯……對不起。」
「……忍……」
垂眼的伊藤發出微弱的聲音。太可愛了！
「要是覺得難過就別忍了。我會替妳擦眼淚。妳不許一個人哭。」
伊藤咬住嘴唇。
「………………井上學長，做出那種事。」
「那個男的嗎？真是笨蛋一個。」
「我聽說他要轉學了。」
「居然明知道會自爆還特地告白。」
「那是因為一想到再也見不到麵，自然就逼急了。井上學長一定也迷上了展現演技時閃耀動人的星野同學。」
伊藤仰望天空。蔚藍澄澈的寒空，潔白的雲朵飄過。
「一個人獨處時，天空很遼闊，風也很冷，或許情緒就承受不住了。」
……我伸手要摟住伊藤。
但伊藤斷然拒絕我，我被她推開。
我想為伊藤做點什麽。
但，我想不到任伺動聽的安慰。如果隻是要幫伊藤取暖的話，又不是非我不可！
輝——那種家夥，妳就別再想他了。要這麽說是很簡單……雖然我說不出口。
我也不打算說。
我能夠做的，就是待在伊藤身邊寸步不離，隨時準備伸出援手支持伊藤……以及等待。
背對著我的伊藤的肩膀在顫抖。為什麽妳要一個人忍耐！
終於受不了的我硬是把背對著我的伊藤抱進懷裏，我戚覺到伊藤很緊張。
「妳看妳都發抖了。」
「…………忍……」
「風很冷吧，本少爺就破例幫妳取暖。」
伊藤本來要搖頭，卻遲疑了。我聽到唿氣聲。
「……這種待遇隻限定妳喔，因為我一點也不溫柔。」
要是我溫柔的話，會設法為她做更多事。
結果想來想去，我真正能夠做的，就隻有喜歡伊藤而已，永遠喜歡她。
不管伊藤弄得我再怎麽心煩、不管輝那個家夥弄得我再怎麽火大。
「夠了，謝謝你，忍。」
伊藤輕輕地拉開我……我喜歡這樣的伊藤。
*三月五日，放學後，鈴木輝。
體育館後麵，有時掠過雲影。
剛剛星野被戲劇社的人告白。這種事我絕不允許。
我們坐在從地麵探出頭來的嫩草上，我吻了顫抖的星野，吻了她好幾次。喜歡星野的人是我，比任何人都要喜歡星野的人也是我鈴木輝。
我覺得這麽做比話語更能傳達感情，不斷吻她、吻她、吻她。
「……鈴……鈴木同學……」
「那家夥是什麽東西嘛，氣死人了。」
「對不起。」
「星野不需要道歉吧。因為妳太可愛了，難免會碰到這種事，妳別在意。妳這樣反而好像妳喜歡我是不應該的，不是嗎？」
「……好。」
星野靠向我，似乎鬆了一口氣。
「對了，星野，我跟忍可以恢複正常社團活動了。我們已經和千尋三個人.起向顧問道歉。隻要認真練習，也可望出場表演球技。」
「這真是大好了！」
星野高興起來。
「妳生日那天我要送妳一樣禮……」
「請不要說出來！我會期待的。」
星野用手搗住我的嘴。
「啊，恩，我本來想瞞著妳要給妳驚喜，還要千尋幫忙……因為我好像隨時會高興得不小心講出來。」
「那麽我會阻止你。」
「早知道從一開始這麽做就好了。」
我們笑成一團。
「千尋認為，我們恢複正常社團活動以後，星野就能毫無牽掛地演主角了……剛剛那家夥，是跟星野演對手戲的王子吧？」
「……對。」
「我的話……妳不用在意我。那家夥碰妳的份，我會加倍抱迴來，看是要十倍、二十倍都行。而且，星野妳為了展現耀眼的一麵，需要那家夥在舞台上碰妳。」
「好……我覺得這樣下去『天鵝湖』會失敗，現在大家已經分崩離析的。」
星野露出傷腦筋的表情。
「星野想怎麽做？別人的想法暫時先擺一邊。星野，妳自己呢？我想妳應該也很煩惱妳媽媽的事……
總覺得要是星野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直顧慮忌大家的話會出問題，最後反而做什麽都不順利。」
我抱住星野。
「因為，大家部想為了星野做些什麽喔，妳要有自信。」
「鈴
木同學……」
「不可以妄自菲薄。妳要是說這那話，我就要這樣喔！」
我的嘴唇堵住了星野的嘴唇。我們吻了非常久，直到不得不換氣為止。
然後——
「我會去向八王子老師道歉，請老師把我換迴原本的角色。這也是為了井上學長的迴憶。」
那個男人的……啊啊，原來是這樣…………星野真的好溫柔。我最喜歡星野了。
*三月五日，放學後，再度迴到星野爽歌。
井上學長突然告訴我一件吃驚的事。學長說他喜歡我。
可是，我喜歡鈴木同學。我的心好痛，無法迴應別人的心意，竟然是如此痛苦。
單相思時的心情、想要告白的迷惘、鼓起的勇氣、告白後的不安與不幸，我統統都想起來了。
我對鈴木同學也是……戀愛都是從單相思開始的。
鈴木同學吻了我，要我別在意。
——「妳這樣反而好像妳喜歡我是不應該的，不是嗎？」——說的也是。畢竟自己的心意根本無法阻止嘛，如果這樣不應該的話，就太痛苦了。
井上學長也沒有錯。
我能夠做的……頂多就是迴去演原本的角色。雖然，這需要八王子老師和山本學姊點頭同意。
和鈴木同學長吻以後，我下定決心了。
一點也不可怕，我並不是孤單一人。就算失敗、就算害別人操心，我還是能走下去，非走下去不可。
不管那是怎樣的路，我都不想逃。
「我會去向八王子老師道歉，請老師把我換迴原本的角色。這也是為了井上學長的迴憶。」
鈴木同學點頭。
「我果然還是想要演那兩個角色，真的放棄以後我才明白這點。明明就無法融入角色，卻也沒辦法徹底死心。這時才發現我並不是想放棄，而是為了周圍的人而放棄……我真任性。」
「星野，妳可以再任性一點也沒關係，我是這麽覺得的喔。星野要是因此碰到困擾的話，盡管向我吐苦水。我會概括承受。」
「謝謝你，鈴木同學。」
我最喜歡鈴木同學了。
優秀到我配不上，鈴木同學。
「太好了……星野笑了。」
鈴木同學也笑了。
「既然我也恢複出場，星野也恢複原本的角色。盡自己所能，做白己能做的事，這樣就夠了吧？」
「是！」
鈴木同學送我迴體育館出入口，剛好千尋同學和鈴木忍同學也過來了。聽說鈴木同學他們今天還是要跑步，從下星期開始迴歸原本的社團活動。
我目送這兩個男生一邊吵架一邊跑走。
「星野同學要不要緊？」
千尋同學為我擔心。
「是，我不要緊。鈴木同學也替我打氣了。對不起害妳操心了。我要請老師讓我恢複角色……因為我想演。」
「恩，這真是太好了。」
幹尋同學微笑了。
我一進體育館，就看到八王子老師在舞台上大發雷霆。
「我看這次演出隻能取消了，這樣根本不能發表。」
所有社員都低著頭。
「隻要自己演好就行了嗎？隻顧著講自己的台詞，既不看對方，也不看觀眾，更不願情感交流。隻是把自己分內的台詞講完就好了嗎？」
「不好了，王子真的發火了。」千尋同學縮著頭這麽說。
「我要去。」
我收斂起嘴角，向千尋同學點頭以後，就衝上舞台。
「八王子老師，可不可以請老師把我換迴原本的角色。我果然還是想演！拜托老師！」
「星野……！」
八王子老師隔著眼鏡，非常嚴厲地看著我。
「小到如八v才說這種話。」
「拜托老師！」
我深深鞠躬。
「星野，妳能夠打動這些人嗎？妳能夠在舞台上創造出另一個世界嗎？妳做得到嗎？」
「我試試看！請讓我演！」
八王子老師瞪著我。我站穩腳步，不許自己逃跑，看著老師。我跟鈴木同學約好，我不會逃、也不會妄自菲薄。
我已經答應要盡我所能。
——老師歎氣了。
「……我再給妳一次機會。星野……妳啊…………在春天創校祭時，曾經害怕上合怕得逃走呢。」
老師苦笑著環視大家。
「換星野迴來演主角可以嗎？大家再演一次看看。」
沒有任何人反對。大家的表情都鬆了一口氣。太好了……
我換上奧蒂特公主的白禮服以後，終於感到踏實了。我果然還是喜歡當演員，這是我的容身之處。
我迴到舞台時，井上學長戰戰兢兢地看著我，我正麵迎接學長畏懼的目光。
「井上學長，麻煩你了。」
「星野同學，剛剛……」井上學長說到一半，就別開視線了。
「在舞台上，我是你的奧蒂特。我隻能做到這樣，對不起。」
我的心刺痛了一下，但我果然還是沒辦法說謊。
「對不起……我本來無意……說那種話。」
「學長明明就沒有做錯事，這樣跟我道歉，我反而……學長，我接受你的心意……隻有在舞台上以奧蒂特的身分。」
「……謝謝妳。」
井上學長終於正眼看我了，勉強露出笑容……
「我早就有心理準備，而且說出來以後……覺得很慶幸。我並不後悔。我認為要是逃避了，會留下更多後悔。」
我並不後悔——井上學長玩味一字一句，就像在說給自己聽一樣。
看來我也需要心理準備，既然已經知道井上學長的心意。
「所以，星野同學，妳不要放在心上。」
他的眼眸略顯哀傷。
……至少，在劇中是圓滿收場……在芭蕾舞劇中是此生無緣結合的悲戀，至少在這出劇能夠以大團圓的笑容收場。
我想要接受學長。
就像鈴木同學對我做的那樣，我也想對某個人溫柔一點，我想要心胸寬大。
「要開始了，好了嗎？第三幕?第二場，從手刃奧蒂莉的王子尋找公主的場景開始。」
八王子老師的聱音響起。布景換成夜晚的湖畔，背景的白幕打燈染成深藍色，浮現月亮。
我是奧蒂特公主。我陷入絕望，維持天鵝的模樣：心愛的齊格菲王子和惡魔的女兒結婚了，我再也變不迴人類了。
不對，我不是因為想變迴人類才喜歡上齊格菲王子的。所以，就算是這副模樣也無所謂，我隻是為了失去愛而感到悲哀。
但是，我早就發覺惡魔的女兒也……喜歡齊格菲王子。
我是天鵝。歌唱悲哀的天鵝公主。
知道了何謂愛的公主。
自己的、別人的……愛。
（王子）『奧蒂特，妳在哪裏？我錯了。奧蒂特，我想見妳。騙了我的惡魔女兒已經被我手刃，為了挽迴妳……為了我的心遭到玷汙的憤怒。」
我聽到心上人的吶喊。
（王子）『妳在哪裏？我想見妳！求求妳原諒愚昧的我。我喜歡妳！」
王子發白內心的吶喊在顫抖。
（奧蒂特）「……齊格菲王子。」
我由衷唿喚……唿喚他的名字。
（王子）『妳在那裏嗎，奧蒂特？我想要和妳共度未來，我會和惡魔戰鬥。所以原諒我，
迴到我身邊吧！』
王子要靠近我，我逃開了。雖然我想奔向王子，卻無法原諒。
我不是無法原諒他，而是無
法原諒我自身的命運。
（奧蒂特）『別過來！」
（王子）「為什麽……奧蒂特……」
王子神情痛苦。
（王子）「……妳不願意原諒我嗎？』
（奧蒂特）「齊格菲王子，為了我們的未來，你手刃惡魔的女兒，弄髒了自己的手……我認為我們不能忘記這件事。』
我也很痛苦。滿腔悲痛，好像快要裂開一樣，甚至無法深深吸氣。最喜歡的鈴木同學要是陷入這種處境的話……
明明就深愛著對方。
（王子）「為什麽妳要同情惡魔？惡魔明明害慘了妳。」
（奧蒂特）「要是我能夠憎恨惡魔，慶幸惡魔死去的話，我的心該有多麽輕鬆。然而，我變成天鵝以後，知道人會為了活下去而狩獵、殺害天鵝，也知道惡魔會為了活下去而殺人。
天鵝之所以總是悲傷地歌唱，是因為知道這點……知道沒有任何生物能夠不奪取任何生命而活。』
兩人凝視彼此——背景的顏色轉深。在燈光照射下，夜晚的湖泊起霧。
（奧蒂特）「生者全都背負著罪孽，愈是違抗命運，罪孽就愈深重。」
（王子）「奧蒂特，妳的意思是我也是罪人嗎？」
王子搖搖晃晃地走近我。王子隻注視著我，眼裏沒有其他人。我眼裏也隻有王子。
（奧蒂特）「這罪孽無法贖償，齊格菲工子，無論是我或你。當我還是主嚴時，也令知道無心踐踏了多少人民的眼淚。」
我朝王子伸出手。就算明知道構不著，我還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奧蒂特）「我步上這樣的命運，是報應……並不是你的錯。」
（王子）「怎麽會……？」
（奧蒂特）「枉……枉費我第一次相信別人……枉費我變成天鵝以後，第一次相信人心、相信你的愛，卻…………不對，你也隻是受騙罷了，你並沒有錯……」
王子茫然佇立。
（奧蒂特）「不過，我已經再也變不迴人類了……再見了。我曾經深愛過你，請你不要忘記……不，請你忘了吧。我怕你每次想起都會難過。」
雖然痛苦，但我選擇順從自己的命運，明確地表白，揮別王子。
天鵝?奧蒂特公主要振翅飛走。王子抱住公主。
（王子）「別走！為什麽不恨我……要是妳恨我的話，我就能忘記了。我就不會想要……
挽留妳了。」
（奧蒂特）「我不會恨你。謝謝你……教我何謂愛，齊格菲王子。」
（王子）「不對，倘若我真的愛妳的話，早就應該看穿那個女人的真麵目才對。我不想要成為無趣的大人，於是與妳相戀、沉迷於戀愛。這是自私、任性……並不是為了妳，那不是愛。」
（奧蒂特）「就算是這樣……你珍惜關懷了無人間問的我，這樣就夠了……再見。」
就在我要振翅起飛時，惡魔放箭射向我的腳邊。
「啊……唔……唔。」
王子——井上學長的手被箭刺到了！
……怎麽可能會這樣？
依照設計，箭會沿著布景樹幹間斜斜拉起的鋼琴線，從上方滑落。學長的右手背不小心撞到那條鐧琴線了。
「停止！怎麽了，井上？」
八王子老師從側台靠過來。井上學長顯得意外地痛，就連我都擔心起來。
「學長沒事吧？」
「稍微割到而已，我沒事。」
井上學長裝出笑容。可是感覺很痛….
「等一下，井上，問題不在那裏吧？」
八王子老師摸了學長的右腳踝。學長臉色發青，咬緊牙齒。
「腳扭到了吧？你看都腫起來了。」
「我沒事！而且這不是在舞台扭到的傷。」
「好不容易因為星野的關係，戲終有起色了，卻發生這種事……難怪井上你上半身會搖晃。」
腳踝……是那時候！
剛剛鈴木同學推開井上學長時，井上學長踉蹌了幾步。難道因此就……
「星野同學，不是妳的錯。是我不好。老師，我真的不要緊，請讓我們繼續演下去！」
井上學長非常認真，八王子老師敵不過學長的氣勢，不發一語地陷入沉思了。但願學長的腳不是鈴木同學害的……就好了……我很擔心。
「呣……總之……今天時間也晚了，就練到這裏吧。星野……女主角果然還是非妳莫屬，妳要努力挽迴喔！」
八王子老師抬了拾眼鏡，對我這麽說了。
「是，謝謝老師！」
所有社員都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我可以待在這裏吧？
我忽然感覺到視線，抬起眼睛一看——
鈴木同學從體育館的門後麵偷看這邊。
我開心地比了一個小小的v字，鈴木同學就比了一個大大的v字迴應，配上滿麵笑容。
我能夠迴來演戲，都是托鈴木同學的福！
半夜接到千尋的電話，得知爽歌換角，到了隔天早上。
我一早就起來……應該說整晚沒睡好，便提早出門。我決定去星野家附近，要跟她一起上學。
昨晚似乎下過雪，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積著薄薄一層白棉花般的雪。
應該馬上就會融化吧。這麽漂亮的雪，真是太可惜了。
那些雪真的很白、很漂亮，一閃一閃地反射晨光。
星野吐出跟雪一樣白的唿氣，從住宅區的轉角對麵出現。
她的表情比我想的還要種清氣爽。我本來還想要是她哭腫雙眼的話，該怎麽安慰她才好。
不過，星野毫不留戀嗎？……或許是這樣。星野或許迴到一開始了。恢複成剛入學時，害怕在人前演戲，自稱絕對辦不到的星野。
……我的心情很複雜。可是，既然這是星野做出的結論，我就沒有權利幹涉她。
我隻能接受。
「早，星野。」
「……鈴木同學！嚇了我一跳……」
「我們一起上學吧。」
「…………好。」
我握住星野冷冰冰的手，十指交扣，就這樣塞進我的大衣口袋裏麵。
「很暖吧？我帶了暖暖包來。」
「是。」
星野輕輕笑了。
「……喂，聽說妳要辭演，是真的嗎？」
星野的臉色變了。
「你……你是聽誰說的……」
「是誰都不重要吧。隻要是妳的事，我自認大約都知道。」
「瞞不了……鈴木同學呢。」
星野同學低下頭，我朝她投以打氣的笑容。
「既然星野覺得難過，就不用勉強自己。要是我昨天鼓勵過頭，帶給妳壓力的話，我向妳道歉。」
「沒這迴事。我非常高興。」
「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站在妳這邊，我想為妳做些什麽。雖然，我會不小心自作主張……」
「思……」
星野緊緊摟住我的手臂，臉頰染成粉紅色。
怎、怎麽會這麽可愛！
「隻要鈴木同學想著我、關心我，我就非常幸福了……就算隻是能夠喜歡鈴木同學，我就很開心了。」
「……我喜歡妳喔，星野。」
星野點了一下頭，臉頰靠著我的肩膀。
嗚噢噢噢！太可愛了！
*三月五日，放學後，星野爽歌。
我辭演女主角奧蒂特公主和奧蒂莉後的第三天。
不管是上下學、或下課時間換教室、或吃便當，隻要時間允許，鈴木同學總是陪著我。所以，我已經不再難過，我覺得這樣就好。而且，媽媽也同意這麽做。
……雖然，我很難過看不到鈴木同學表演球技。不過，我已經跟鈴木同學約好，不再提這件事。
可是……隨著一天天過去，排演愈來愈辛苦。離正式演出剩一星期，『三年級歡送會」是所有高中入學考結束後的隔天。
我現在負責服裝。
第三幕，第一場，奧蒂莉被齊格菲王子用劍砍傷倒下。接著在第二場開頭，趁著王子到湖邊找天鵝時，飾演奧蒂莉的山本學姊變身為奧蒂特公主。
山本學姊會脫掉奧蒂莉的黑禮服，我就負責替學姊換上奧蒂特公主的白禮服。
我撿起山本學姊脫掉的黑禮服。
「齊格菲王子，請對我立下愛的誓言。王子是愛我的吧？」
我隻是拿著禮服，奧蒂莉的台詞就脫口而出。欺騙齊格菲王子，跟王子結婚的奧蒂莉。
那天晚上，兩人獨處接吻的瞬間，奧蒂莉露出真麵目。
「傻瓜殿下。居然事到如今才吃驚，齊格菲王子。你愛的人是我——奧蒂莉，惡魔羅伯特的女兒奧蒂莉。
這下你已絰是屬於我的了，我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的……這是懲罰你奪走了我心。雖然，我本來隻是想欺騙你，但現在的我已經迷上你了。」
內心暗藏熱情的奧蒂莉，原本隻是要欺騙王子，後來卻當真了。
「為什麽你要拔劍對著我？我明明這麽愛你，為什麽你不肯愛我？
不，既然你要砍我就砍吧。不過，你也跟著我一起毀滅吧。我絕不允許隻有我一個人死去！我想和你一起死！」
內心湧出激烈的感情，竟然喜歡對方喜歡得甘願死去……
得不到迴報的感情。
想象……這是怎樣的心情……跟幸福相反，但喜歡得不可自拔，胸口為之揪緊，快要裂開。
我是奧蒂莉……
為了抱住王子、奪取他的性命，我主動衝向王子的劍……劍貫穿身體。
好痛。
我按住傷口，邊哭邊笑。
「為什麽，我下不了手，殺你……呢……」
我……倒在地板上，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啊……好痛…………」
肩膀的傷撞到地板，又稍微痛起來。奧蒂莉……不對，我是服裝組。
——「妳怎麽會演戲演到受傷呢？爽歌，既然這出戲這麽危險，妳就別演了。」
媽媽這麽說了。為了我。
所以，我換成負責服裝……就隻有社團活動，我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
舞台似乎進入重頭戲，山本學姊的奧蒂特的台詞傳進我耳裏。
（奧蒂特）「齊格菲王子，為了我們的未來，你手刀惡魔的女兒，弄髒了自己的手……我
認為我們不能忘記這件事。」
（王子）「為什麽妳要同情惡魔？惡魔明明害慘了妳。」
（奧蒂特）「要是我能夠憎恨惡魔，慶幸惡魔死去的話，我的心該有多麽輕鬆。然而，我變成天鵝以後，知道人會為了活下去而狩獵、殺害天鵝，也知道惡魔會為了活下去而殺人。
天鵝之所以總是悲傷地歌唱，是因為知道這點……知道沒有任何生物能夠不奪取任何生命而活。」
不知不覺問，我和山本學姊的聲音重迭，說出奧蒂特公主的台詞。
這時奧蒂特公主流下眼淚——我是奧蒂特公主，就算對方是可恨的惡魔，得知惡魔為了自己喪命，還是會心痛。
我或許……果然還是想成為奧蒂特公主……
我想知道公主會流下什麽樣的眼淚……
我想接近公主……
不行，不可以再想這種事。
我一經是服裝組了。演不好的我沒有資格出場，這樣對大家都好。而且，鈴木同學也鼓勵過了。
這時候——
「山本川學，為什麽妳就是沒辦法詮釋出角色的不同！」
井上同學的大喊，就連後台都震耳欲聾。我嚇了一跳，不小心弄掉了奧蒂莉的黑禮服。
「根本就無法區分奧蒂特公主和奧蒂莉，不是嗎？奧蒂特怎麽看都不像是流下洗滌人心的眼淚，妳隻是站著不動而已！」
我本來以為戲劇社的王子——井上學長是一個溫柔和善的人……沒想到學長竟然對和我換角色的山本學姊這麽不耐煩，我有點吃驚。
然後，學長剛剛終於……咆哮了。
「山本同學，妳的奧蒂特跟奧蒂莉沒兩樣！那才不是純潔善良，就算自己受傷也不會責怪他人的奧蒂特！妳根本就沒演出來！」
「跩什麽嘛，你自己還不是念台詞念得很生硬。」
山本學姊也不幹示弱地反過來指責井上學長。我撿起禮服放迴台子，從舞台旁邊——翼幕後麵窺看情況。
「反正觀眾也看不出來啦，稍微改變一下台詞的語調就夠了吧！不過就
是社團話劇，你想要求什麽？」
「山本學姊……學姊真的這麽認為嗎？」
這次換演王妃的一年級西田同學杠上山本學姊。
「學姊明明說過這是井上學長最後的舞台，要拚命演出的！」
「哼！誰要陪這種自我中心的家夥。我不演了！找其他人演女主角就好了吧，看是要西田同學妳還是其他人都行。」
山本學姊的自尊心很強……所以學姊或許覺得，既然自己「好心為了井上學長努力」，井上學長應該要感謝她才對。
「……你們吵夠了沒！」
似乎就連在一旁關注的八王子老師都發飆了。
「妳以為抱持這種想法，演出能夠成功嗎，山本！而井上也不反省自己，顧著批評別人……真沒想到會這樣。」
井上學長一步也不退讓，表情嚴肅地麵向八王子老師。
「大事真的不妙了……」在我旁邊，躲在翼幕後麵等待出場、飾演惡魔的小林學長這麽喃喃自語。
「……老師，我的確演得不好。但是，星野同學引出我的演技……激發我的心情，讓我融入角色。能不能請老師要星野同學迴來？」
「既然本人辭演，我就沒辦法要她迴來。既然你不死心，就自己去勸她。」
八王子老師環視大家。
「休息十五分鍾。聽好，重新開始時要認真演。」
我連逃走的機會也沒有。之後井上學長直接走近我，抓住我的手，不發一語地拉著我到體育館後麵。
學長真的打算說服我。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頭發燙……
井上學長把我按在牆邊，伸出雙手左右包夾。逃不掉了。怎麽辦……
「星野同學，妳這下懂了吧？除了星野同學以外，沒有其他社員有辦法演女主角。」
「可……可是……」
「不是星野同學我就不要，不然我不想演。」
學長認真得恐怖。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井上學長。看學長這樣，就連我好像都跟著苦悶起來。
「井上學長……為什麽學長對山本學姊……山本學姊明明也很拚命啊。」
「因為不是星野同學我就不要……我知道我這是找碴，我很對不起山本同學，可是……我就是克製不了自己。」
井上學長……在發抖……
「我知道，我都知道。星野同學……有男朋友。可是……至少讓我留下迴憶，應該沒關係吧？」
「迴憶……？」
「我喜歡妳，星野同學！」
怎……怎麽會…………
*三月五日，放學後，鈴木忍。
剛下課不久，敦職員辦公室前。
我被伊藤千尋和鈴木輝硬拉來這裏。不對，是伊藤拉著輝和我來的。
帶本少爺來這種地方到底要幹嘛啦？要不是對方是伊藤，我才不甩她。
「聽好，輝，忍。我會陪你們一起道歉，所以你們也要好好反省喔。我要拜托老師撤迴取消出場的處分。」
道歉？跟顧問道歉嗎？
無法展現本少爺華麗的球技是一大遺憾。
但是就算不在這種菲比賽場合特地展現給庶民看，本少爺也多得是表現機會。
追根究柢起來，都是因為輝自作主張把球彈歪才會打到眼鏡女。結果就連我都取消出場，會不會太奇怪了？
關於這點應該是我要抱怨才對，為什麽我非道歉不可？
就在我憤憤不平時，伊藤斜眼瞪我。
「忍，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麽。「把丟出去的球弄偏的人是輝，所以我沒有錯！」對吧？」
伊藤聳聳肩。
「就是因為你執意跟老師這樣爭辯，最後才會取消出場、外加變更練習內容的不是嗎？要是你當時立刻反省的話，就不會落得禁止碰球、每天長跑十公裏加基礎訓練的下場了。」
「我本來就想鍛煉體力，倒是無所謂喔！」
輝說得一派輕鬆。
「是嗎，要是你體力變好的話，要歸功於本少爺囉！」
「你哪種想法到底是打哪來的，忍？」
「你們兩個別吵了。我認為星野同學之所以辭演主角，是因為她覺得既然自己沒躲開球，害輝和忍不能出場的話，那麽她自己也不要出場算了。」
「……眼鏡女的想法真是莫名其妙。」
「你不要瞧不起星野的善良！」
輝低吼起來，好像要撲過來咬我。簡直就像狗。又是向眼鏡女搖尾巴，又是整天抱著眼鏡女親個不停的，根本就是發情的忠犬。
別、別誤會，我才沒有想要跟伊藤也這樣、那樣的……我絕、絕對不是在鬧別扭！
「好了啦！昨天我趁社團練習的空檔稍微看了一下排演，總覺得星野同學不是主角，就少了光彩。明明上演著別的世界……卻看得我不知道該說是不忍心，還是該說害臊。」
「因為，王子寫的劇本很肉麻啊。」
輝的意見——這點我也同意。
「難得有這佃機會，難道不想讓三年級看星野同學演公主嗎？不對，我自己就想看。」
「我當然也想看啊。隻不過星野她……」
輝說到一半就打住。他遲疑了一下以後，低聲說了：
「…………星野果然就是要演戲，才是星野吧……我覺得那家夥可以活得更自由奔放一點。她總是顧慮著別人。」
好！——輝握緊拳頭。
「隻要我和忍能夠出場表演球技就行了吧。就由我來支持星野……之前那件事就不用再當作驚喜了。我要說出來，激勵星野。」
「太好了，輝。」伊藤微笑。
……真可愛。為什麽就隻有這種時候，伊藤才會展現燦爛的笑容啦？
總之，要我低聲下氣求老師就對了？伊藤正眼看我。
「忍，拜托你。」…………好啦，我知道了啦，既然是伊藤拜托我，我讓步就是了啦。我要強調『既然是伊藤』哦！
「輝，你欠我一次人情。」
「你這家夥真教人火大！」
「要打架等一下再打。」
伊藤一麵勸架，一麵敲辦公室的門。
後來伊藤拚命向顧問道歉，輝也跟著道歉，結果就連我都不忍心看伊藤不斷鞠躬替別人道歉而道歉了。
隻要是為了伊藤，這點小事根本不算什麽。既不是為了眼鏡女，更不是為了輝那個混賬。
最後，我們兩個總算獲準從下星期起迴歸原本的社團活動。「三年級歡送會」也可望出場，隻要在當天以前都認真練習的話。
顧問也說了，這次是看在伊藤的份上。
因為伊藤發自內心展露了笑容，所以我想這應該是好事吧。
我們急著穿過連絡走廊要迴體育館，社團活動已經要開始了。
「千尋……謝謝妳。」
輝這麽一說——
「別這麽說。我能為星野同學和輝做的，就隻有這樣而已。太好了呢，輝。」
「是啊，星野一定會很高興的。」
看到輝笨頭笨腦地傻笑，就想狠狠揍下去。
這個混賬東西，根本就不知道伊藤是抱著什麽心情說出剛剛那句話的。
照伊藤的個性，她一定是經過反複思考，思考自己能夠為輝做的事。也不想想自己明明就得不到任何迴報。
隻要輝高興就好——就隻為了這個理白，拚命思考。
伊藤很可愛，個性好到極點，這世上哪找得到這麽善良的女人。伊藤是好女人，好得讓我為她心頭小鹿亂撞。
……所
以，我不希望伊藤躲起來哭。要是我能逗伊藤笑的話……就像眼鏡女看著輝那家夥就幸福洋溢地歡笑一樣，我希望伊藤也能展露笑魘。
不過，我不能強迫伊藤。
要是我強迫伊藤的話，因為伊藤很溫柔，所以會配合我。她應該會笑給我看，但那種笑容不是真正的笑容。
伊藤要是發自內心笑的話……應該是宇宙第一可愛、漂亮的吧！
伊藤要進體育館，我們要換鞋子到外麵跑步。我們即將在走廊的盡頭道別。
……這時有人從十公尺外的體育館出入口跑出來。該說是招搖嗎？是個衣著金光閃閃的家夥——和眼鏡女？眼鏡女被金光閃閃男抓著手，拉向體育館後麵。
喂，眼鏡女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星野！」
輝衝過去了。
「剛剛那是井上學長……等一下，輝！」
伊藤追過去。
喂，等一下。啊啊，真沒辦法，伊藤這個老好人，想要幫眼鏡女。因為依輝的個性，難保不會踹那個金光閃閃男一腳。
那個男的一定就是戲劇社的人。要是笨輝那麽做，事情又會變得麻煩，眼鏡女會在戲劇社待不下去。
「……咕，千尋，妳這個家夥真的是……！」
我也去追伊藤。
隻見體育館後麵的樹叢暗處，伊藤從腋下架住了怒氣衝衝的輝製止他。
隔著樹叢看得見金光閃閃男把眼鏡女堵在牆邊逼近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星野同學……有男朋友。可是……至少讓我留下迴憶，應該沒關係吧？」
喂……啊……這樣不妙吧？那個男的。
「我喜歡妳，星野同學！」
嗚哇啊，那個男的居然自爆了。
「唔喔喔喔喔！」咆哮的輝甩開伊藤，衝出樹叢。
「星野！……你這混賬想做什麽！」
輝撞開那個男的，一把搶迴眼鏡女，摟進懷裏保護。
那個男的一個踉艙就跌倒了……咦？那個男的扭到腳了嗎？是我看錯了嗎？算了，管他的。
「鈴木同學！」
眼鏡女也緊緊依偎著輝。啊，閃光放夠了沒啊！
我扶著伊藤的肩膀。我不想看到伊藤的表情，伊藤應該也不想給人看到，所以找讓她麵向我。
「不許對星野出手！」
輝大吼。
「星野喜歡我！雖然因為星野超可愛、演技也很棒，或許迷倒你了，但是我不會拱手讓人的！全世界第一喜歡星野的人是我！」
那個笨蛋居然這樣斷言。
「…………唔……！」
金光閃閃男瞪著輝咬緊嘴唇，揍了牆壁一拳以後就撤退了。他朝體育館方向跑去。
接下來的發展顯而易見。輝會安慰眼鏡女，這樣、那樣，卿卿我我。
我抓著伊藤的手，強行帶她離開現場。伊藤意外聽話地跟過來。
走到校舍以後，我放開伊藤。我似乎氣昏頭了，伊藤按著被我抓過的手腕。
「對妳這麽粗魯……對不起。」
「……忍……」
垂眼的伊藤發出微弱的聲音。太可愛了！
「要是覺得難過就別忍了。我會替妳擦眼淚。妳不許一個人哭。」
伊藤咬住嘴唇。
「………………井上學長，做出那種事。」
「那個男的嗎？真是笨蛋一個。」
「我聽說他要轉學了。」
「居然明知道會自爆還特地告白。」
「那是因為一想到再也見不到麵，自然就逼急了。井上學長一定也迷上了展現演技時閃耀動人的星野同學。」
伊藤仰望天空。蔚藍澄澈的寒空，潔白的雲朵飄過。
「一個人獨處時，天空很遼闊，風也很冷，或許情緒就承受不住了。」
……我伸手要摟住伊藤。
但伊藤斷然拒絕我，我被她推開。
我想為伊藤做點什麽。
但，我想不到任伺動聽的安慰。如果隻是要幫伊藤取暖的話，又不是非我不可！
輝——那種家夥，妳就別再想他了。要這麽說是很簡單……雖然我說不出口。
我也不打算說。
我能夠做的，就是待在伊藤身邊寸步不離，隨時準備伸出援手支持伊藤……以及等待。
背對著我的伊藤的肩膀在顫抖。為什麽妳要一個人忍耐！
終於受不了的我硬是把背對著我的伊藤抱進懷裏，我戚覺到伊藤很緊張。
「妳看妳都發抖了。」
「…………忍……」
「風很冷吧，本少爺就破例幫妳取暖。」
伊藤本來要搖頭，卻遲疑了。我聽到唿氣聲。
「……這種待遇隻限定妳喔，因為我一點也不溫柔。」
要是我溫柔的話，會設法為她做更多事。
結果想來想去，我真正能夠做的，就隻有喜歡伊藤而已，永遠喜歡她。
不管伊藤弄得我再怎麽心煩、不管輝那個家夥弄得我再怎麽火大。
「夠了，謝謝你，忍。」
伊藤輕輕地拉開我……我喜歡這樣的伊藤。
*三月五日，放學後，鈴木輝。
體育館後麵，有時掠過雲影。
剛剛星野被戲劇社的人告白。這種事我絕不允許。
我們坐在從地麵探出頭來的嫩草上，我吻了顫抖的星野，吻了她好幾次。喜歡星野的人是我，比任何人都要喜歡星野的人也是我鈴木輝。
我覺得這麽做比話語更能傳達感情，不斷吻她、吻她、吻她。
「……鈴……鈴木同學……」
「那家夥是什麽東西嘛，氣死人了。」
「對不起。」
「星野不需要道歉吧。因為妳太可愛了，難免會碰到這種事，妳別在意。妳這樣反而好像妳喜歡我是不應該的，不是嗎？」
「……好。」
星野靠向我，似乎鬆了一口氣。
「對了，星野，我跟忍可以恢複正常社團活動了。我們已經和千尋三個人.起向顧問道歉。隻要認真練習，也可望出場表演球技。」
「這真是大好了！」
星野高興起來。
「妳生日那天我要送妳一樣禮……」
「請不要說出來！我會期待的。」
星野用手搗住我的嘴。
「啊，恩，我本來想瞞著妳要給妳驚喜，還要千尋幫忙……因為我好像隨時會高興得不小心講出來。」
「那麽我會阻止你。」
「早知道從一開始這麽做就好了。」
我們笑成一團。
「千尋認為，我們恢複正常社團活動以後，星野就能毫無牽掛地演主角了……剛剛那家夥，是跟星野演對手戲的王子吧？」
「……對。」
「我的話……妳不用在意我。那家夥碰妳的份，我會加倍抱迴來，看是要十倍、二十倍都行。而且，星野妳為了展現耀眼的一麵，需要那家夥在舞台上碰妳。」
「好……我覺得這樣下去『天鵝湖』會失敗，現在大家已經分崩離析的。」
星野露出傷腦筋的表情。
「星野想怎麽做？別人的想法暫時先擺一邊。星野，妳自己呢？我想妳應該也很煩惱妳媽媽的事……
總覺得要是星野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直顧慮忌大家的話會出問題，最後反而做什麽都不順利。」
我抱住星野。
「因為，大家部想為了星野做些什麽喔，妳要有自信。」
「鈴
木同學……」
「不可以妄自菲薄。妳要是說這那話，我就要這樣喔！」
我的嘴唇堵住了星野的嘴唇。我們吻了非常久，直到不得不換氣為止。
然後——
「我會去向八王子老師道歉，請老師把我換迴原本的角色。這也是為了井上學長的迴憶。」
那個男人的……啊啊，原來是這樣…………星野真的好溫柔。我最喜歡星野了。
*三月五日，放學後，再度迴到星野爽歌。
井上學長突然告訴我一件吃驚的事。學長說他喜歡我。
可是，我喜歡鈴木同學。我的心好痛，無法迴應別人的心意，竟然是如此痛苦。
單相思時的心情、想要告白的迷惘、鼓起的勇氣、告白後的不安與不幸，我統統都想起來了。
我對鈴木同學也是……戀愛都是從單相思開始的。
鈴木同學吻了我，要我別在意。
——「妳這樣反而好像妳喜歡我是不應該的，不是嗎？」——說的也是。畢竟自己的心意根本無法阻止嘛，如果這樣不應該的話，就太痛苦了。
井上學長也沒有錯。
我能夠做的……頂多就是迴去演原本的角色。雖然，這需要八王子老師和山本學姊點頭同意。
和鈴木同學長吻以後，我下定決心了。
一點也不可怕，我並不是孤單一人。就算失敗、就算害別人操心，我還是能走下去，非走下去不可。
不管那是怎樣的路，我都不想逃。
「我會去向八王子老師道歉，請老師把我換迴原本的角色。這也是為了井上學長的迴憶。」
鈴木同學點頭。
「我果然還是想要演那兩個角色，真的放棄以後我才明白這點。明明就無法融入角色，卻也沒辦法徹底死心。這時才發現我並不是想放棄，而是為了周圍的人而放棄……我真任性。」
「星野，妳可以再任性一點也沒關係，我是這麽覺得的喔。星野要是因此碰到困擾的話，盡管向我吐苦水。我會概括承受。」
「謝謝你，鈴木同學。」
我最喜歡鈴木同學了。
優秀到我配不上，鈴木同學。
「太好了……星野笑了。」
鈴木同學也笑了。
「既然我也恢複出場，星野也恢複原本的角色。盡自己所能，做白己能做的事，這樣就夠了吧？」
「是！」
鈴木同學送我迴體育館出入口，剛好千尋同學和鈴木忍同學也過來了。聽說鈴木同學他們今天還是要跑步，從下星期開始迴歸原本的社團活動。
我目送這兩個男生一邊吵架一邊跑走。
「星野同學要不要緊？」
千尋同學為我擔心。
「是，我不要緊。鈴木同學也替我打氣了。對不起害妳操心了。我要請老師讓我恢複角色……因為我想演。」
「恩，這真是太好了。」
幹尋同學微笑了。
我一進體育館，就看到八王子老師在舞台上大發雷霆。
「我看這次演出隻能取消了，這樣根本不能發表。」
所有社員都低著頭。
「隻要自己演好就行了嗎？隻顧著講自己的台詞，既不看對方，也不看觀眾，更不願情感交流。隻是把自己分內的台詞講完就好了嗎？」
「不好了，王子真的發火了。」千尋同學縮著頭這麽說。
「我要去。」
我收斂起嘴角，向千尋同學點頭以後，就衝上舞台。
「八王子老師，可不可以請老師把我換迴原本的角色。我果然還是想演！拜托老師！」
「星野……！」
八王子老師隔著眼鏡，非常嚴厲地看著我。
「小到如八v才說這種話。」
「拜托老師！」
我深深鞠躬。
「星野，妳能夠打動這些人嗎？妳能夠在舞台上創造出另一個世界嗎？妳做得到嗎？」
「我試試看！請讓我演！」
八王子老師瞪著我。我站穩腳步，不許自己逃跑，看著老師。我跟鈴木同學約好，我不會逃、也不會妄自菲薄。
我已經答應要盡我所能。
——老師歎氣了。
「……我再給妳一次機會。星野……妳啊…………在春天創校祭時，曾經害怕上合怕得逃走呢。」
老師苦笑著環視大家。
「換星野迴來演主角可以嗎？大家再演一次看看。」
沒有任何人反對。大家的表情都鬆了一口氣。太好了……
我換上奧蒂特公主的白禮服以後，終於感到踏實了。我果然還是喜歡當演員，這是我的容身之處。
我迴到舞台時，井上學長戰戰兢兢地看著我，我正麵迎接學長畏懼的目光。
「井上學長，麻煩你了。」
「星野同學，剛剛……」井上學長說到一半，就別開視線了。
「在舞台上，我是你的奧蒂特。我隻能做到這樣，對不起。」
我的心刺痛了一下，但我果然還是沒辦法說謊。
「對不起……我本來無意……說那種話。」
「學長明明就沒有做錯事，這樣跟我道歉，我反而……學長，我接受你的心意……隻有在舞台上以奧蒂特的身分。」
「……謝謝妳。」
井上學長終於正眼看我了，勉強露出笑容……
「我早就有心理準備，而且說出來以後……覺得很慶幸。我並不後悔。我認為要是逃避了，會留下更多後悔。」
我並不後悔——井上學長玩味一字一句，就像在說給自己聽一樣。
看來我也需要心理準備，既然已經知道井上學長的心意。
「所以，星野同學，妳不要放在心上。」
他的眼眸略顯哀傷。
……至少，在劇中是圓滿收場……在芭蕾舞劇中是此生無緣結合的悲戀，至少在這出劇能夠以大團圓的笑容收場。
我想要接受學長。
就像鈴木同學對我做的那樣，我也想對某個人溫柔一點，我想要心胸寬大。
「要開始了，好了嗎？第三幕?第二場，從手刃奧蒂莉的王子尋找公主的場景開始。」
八王子老師的聱音響起。布景換成夜晚的湖畔，背景的白幕打燈染成深藍色，浮現月亮。
我是奧蒂特公主。我陷入絕望，維持天鵝的模樣：心愛的齊格菲王子和惡魔的女兒結婚了，我再也變不迴人類了。
不對，我不是因為想變迴人類才喜歡上齊格菲王子的。所以，就算是這副模樣也無所謂，我隻是為了失去愛而感到悲哀。
但是，我早就發覺惡魔的女兒也……喜歡齊格菲王子。
我是天鵝。歌唱悲哀的天鵝公主。
知道了何謂愛的公主。
自己的、別人的……愛。
（王子）『奧蒂特，妳在哪裏？我錯了。奧蒂特，我想見妳。騙了我的惡魔女兒已經被我手刃，為了挽迴妳……為了我的心遭到玷汙的憤怒。」
我聽到心上人的吶喊。
（王子）『妳在哪裏？我想見妳！求求妳原諒愚昧的我。我喜歡妳！」
王子發白內心的吶喊在顫抖。
（奧蒂特）「……齊格菲王子。」
我由衷唿喚……唿喚他的名字。
（王子）『妳在那裏嗎，奧蒂特？我想要和妳共度未來，我會和惡魔戰鬥。所以原諒我，
迴到我身邊吧！』
王子要靠近我，我逃開了。雖然我想奔向王子，卻無法原諒。
我不是無法原諒他，而是無
法原諒我自身的命運。
（奧蒂特）『別過來！」
（王子）「為什麽……奧蒂特……」
王子神情痛苦。
（王子）「……妳不願意原諒我嗎？』
（奧蒂特）「齊格菲王子，為了我們的未來，你手刃惡魔的女兒，弄髒了自己的手……我認為我們不能忘記這件事。』
我也很痛苦。滿腔悲痛，好像快要裂開一樣，甚至無法深深吸氣。最喜歡的鈴木同學要是陷入這種處境的話……
明明就深愛著對方。
（王子）「為什麽妳要同情惡魔？惡魔明明害慘了妳。」
（奧蒂特）「要是我能夠憎恨惡魔，慶幸惡魔死去的話，我的心該有多麽輕鬆。然而，我變成天鵝以後，知道人會為了活下去而狩獵、殺害天鵝，也知道惡魔會為了活下去而殺人。
天鵝之所以總是悲傷地歌唱，是因為知道這點……知道沒有任何生物能夠不奪取任何生命而活。』
兩人凝視彼此——背景的顏色轉深。在燈光照射下，夜晚的湖泊起霧。
（奧蒂特）「生者全都背負著罪孽，愈是違抗命運，罪孽就愈深重。」
（王子）「奧蒂特，妳的意思是我也是罪人嗎？」
王子搖搖晃晃地走近我。王子隻注視著我，眼裏沒有其他人。我眼裏也隻有王子。
（奧蒂特）「這罪孽無法贖償，齊格菲工子，無論是我或你。當我還是主嚴時，也令知道無心踐踏了多少人民的眼淚。」
我朝王子伸出手。就算明知道構不著，我還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奧蒂特）「我步上這樣的命運，是報應……並不是你的錯。」
（王子）「怎麽會……？」
（奧蒂特）「枉……枉費我第一次相信別人……枉費我變成天鵝以後，第一次相信人心、相信你的愛，卻…………不對，你也隻是受騙罷了，你並沒有錯……」
王子茫然佇立。
（奧蒂特）「不過，我已經再也變不迴人類了……再見了。我曾經深愛過你，請你不要忘記……不，請你忘了吧。我怕你每次想起都會難過。」
雖然痛苦，但我選擇順從自己的命運，明確地表白，揮別王子。
天鵝?奧蒂特公主要振翅飛走。王子抱住公主。
（王子）「別走！為什麽不恨我……要是妳恨我的話，我就能忘記了。我就不會想要……
挽留妳了。」
（奧蒂特）「我不會恨你。謝謝你……教我何謂愛，齊格菲王子。」
（王子）「不對，倘若我真的愛妳的話，早就應該看穿那個女人的真麵目才對。我不想要成為無趣的大人，於是與妳相戀、沉迷於戀愛。這是自私、任性……並不是為了妳，那不是愛。」
（奧蒂特）「就算是這樣……你珍惜關懷了無人間問的我，這樣就夠了……再見。」
就在我要振翅起飛時，惡魔放箭射向我的腳邊。
「啊……唔……唔。」
王子——井上學長的手被箭刺到了！
……怎麽可能會這樣？
依照設計，箭會沿著布景樹幹間斜斜拉起的鋼琴線，從上方滑落。學長的右手背不小心撞到那條鐧琴線了。
「停止！怎麽了，井上？」
八王子老師從側台靠過來。井上學長顯得意外地痛，就連我都擔心起來。
「學長沒事吧？」
「稍微割到而已，我沒事。」
井上學長裝出笑容。可是感覺很痛….
「等一下，井上，問題不在那裏吧？」
八王子老師摸了學長的右腳踝。學長臉色發青，咬緊牙齒。
「腳扭到了吧？你看都腫起來了。」
「我沒事！而且這不是在舞台扭到的傷。」
「好不容易因為星野的關係，戲終有起色了，卻發生這種事……難怪井上你上半身會搖晃。」
腳踝……是那時候！
剛剛鈴木同學推開井上學長時，井上學長踉蹌了幾步。難道因此就……
「星野同學，不是妳的錯。是我不好。老師，我真的不要緊，請讓我們繼續演下去！」
井上學長非常認真，八王子老師敵不過學長的氣勢，不發一語地陷入沉思了。但願學長的腳不是鈴木同學害的……就好了……我很擔心。
「呣……總之……今天時間也晚了，就練到這裏吧。星野……女主角果然還是非妳莫屬，妳要努力挽迴喔！」
八王子老師抬了拾眼鏡，對我這麽說了。
「是，謝謝老師！」
所有社員都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我可以待在這裏吧？
我忽然感覺到視線，抬起眼睛一看——
鈴木同學從體育館的門後麵偷看這邊。
我開心地比了一個小小的v字，鈴木同學就比了一個大大的v字迴應，配上滿麵笑容。
我能夠迴來演戲，都是托鈴木同學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