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三日，開學典禮前，鈴木輝。
就在我想到要送星野哪樣生日大禮的隔天早上。
我稍微睡過頭了。我一衝進教室，就看到已經到校的星野跟千尋在聊天。
置身在窗外照進來的光線裏，有說有笑地聽千尋講話的星野……今天也一樣可愛！
我要在星野生日那天帶星野去那座天鵝湖。我們要搭新幹線，到雪應該還沒融化的北方
幸好壓歲錢都存起來沒花掉。旅費不夠的部分就先跟爸爸借，將來再還。
星野一定會很開心……我想。
我擅自決定這麽做……沒問題吧？可是，我就是想為她這麽做……應該不會變成是要她強迫中獎吧？
我突然不安起來，偷偷觀察星野。
「——所以，我果然還是想要靠想象演天鵝。要不然我會覺得自己或許會輸給真正的天鵝。」
「星野同學不會那樣的。」
「以往我也部是靠自己的幻想或想象演戲。我覺得那樣……比較好。要是看過實物，或許會有壓力，擔心不像不行。」
「不過天鵝是普通的鳥喔！人類要看起來像天鵝，隻能靠想象不是嗎？」
「是啊，千尋同學說的沒錯。」
她們在討論如何靠演技區別白天鵝時的公主，跟恢複人形時的公主？
「所以，雖然我很想看天鵝，不過還是算了。」
『算了』……戲劇發表——[三年級歡遊會」是在春假前。既然是要在發表結束後上行，應該沒關係吧？
我正要跟星野講話時，鍾聲響起，王子進教室了。大家乒乒乓乓地匆忙同到位上。沒辦法，之後再講。
可是，不知道該不該說不巧，唯獨今天一直找不到機會跟星野講話。隻要我靠近星野，就必定有人找星野講話。
偏偏星野也沒有手機。要是她有手機的話，就可以傳簡訊了。
午休時間，我終於有機會接近星野了。
「星野，聽我說——」
這時，教室角落爆出歡聲。
「呀——！嚇了我一跳！我好高興！謝謝你！」
隻見甜蜜程度據說不輸我跟星野的女同學，抱住隔壁班的男朋友親個不停。就愛現給別人看……算了，管他的。
兩人遭到眾人奚落。
「沒有啦，我想給妳一個驚喜嘛。一直瞞著妳，瞞得我好辛苦喔。」
「我好高興！非常高興！你怎麽會曉得我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以我跟妳的關係當然曉得。」
「恩！就是說啊，我最喜歡你了！全世界最喜歡你！」
星野非常羨慕地注視著吵吵鬧鬧的兩人。嘴唇稍微動了。
好好喔……星野這麽說。
是喔，原來星野喜歡那樣。喜歡驚喜。
好，我就給她驚喜。她一定會嚇一跳的。嗯，秘密進行就對了。
況且這是我第一次慶祝星野的生日。
我想讓她好好高興一下，就這麽決定了。
收到禮物而欣喜若狂的女同學已經淚眼汪汪。
「因為我好擔心喔，誰教你都不提生日的事，還避著我，我還以為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瞞著妳的。」
男朋友拚命道歉……啊，對喔，也有這種疑慮。雖然找想給星野驚喜，但我並不想害星野不安。
「輝，你在竊笑什麽？」
幹尋在我旁邊。我低聲跟幹尋說：
「對了，千尋。妳能不能幫我一點忙？這件事希望妳保密，就是我想在星野生日那天——」
昨天午休時間，輝拜托我一件事。
他說星野同學的生日是春假第一天，到時候他想帶星野惻學搭新幹線去北方看真正的天鵝。
上演芭蕾舞劇『天鵝湖』的市民會堂似乎也在那座湖附近，他想要帶她去看。
因為，『天鵝湖』是戲劇社在畢業典禮前舉行的社團成果發表會——『三年級歡送會」的表演項目。
我本來還想，芭蕾舞劇又沒有台詞，結果輝告訴我，戲劇社顧問?八王子老師——王子編寫了所有的台詞。
說到輝，居然拜托我這種事——雖然，我高興得想要統統告訴星野同學，但我想給她一個驚喜，所以妳可不可以幫我在話題快要轉到那邊時轉移話題，或是裝成在準備別的禮物？
我看輝實在很高興，就答應他了。
因為輝能夠永遠展露笑容，就是我的喜悅啊。
今天我們三個人一起在校舍後麵吃便當。平常都是輝和星野同學兩個人獨處，不過這次輝邀我一起去。
「幹尋，我媽做了特製炸雞塊。妳喜歡吃那個吧？我們一起吃吧，來啦？」
看來他就這麽想避免跟星野同學兩個人獨處，我是無所謂啦……
「那個真的很好吃，謝謝。星野同學不介意嗎？」
「有千尋同學在比較熱鬧。」
星野同學也展露笑容。
我們三個人在校舍後麵挑了避開寒風的地方坐下。
在草坪嫩草間，開著小小的藍色花朵。那是春天最早開的花。
「這種花一開，我就會想起我的生日快到了。」
星野同學一麵避開花朵坐下，一麵輕聲這麽說了。
「生……生日，原來星野要過生日了。」
輝用視線向我求救。
「輝，你要記得買禮物送人家喔，比方說飾品。」
「咦，那怎麽好意思……我好高興。」
星野害臊起來。
「可是，我又不知道要送什麽好。」
「那個，不管是什麽我都會很高興，隻要是鈴木同學送的東西……啊，我也真是的，居然已經認定自己收得到禮物，對不起。」
「妳不用那麽客氣啦，啊哈哈，啊哈！」
不行，轉移不了話題。輝在冒冷汗，我伸手摸花。這花真的好小好小，彷佛要在指尖放幾片花瓣都沒問題……在地麵匍匐綻放，好像馬上就會找不到早春花朵。
「這花真可愛。」
「雖然不曉得名字。」
「我猜是。薇洛妮卡。」（譯注：學名為veronicapersica.台北水苦賈，又名大婆婆納、瓢簞草。）
我一這麽迴答，星野同學的眼神就亮了起來。
「好像戲劇女主角的名字。」
「……不是ooinunohuguri嗎？」
輝這麽說完，表情鬆了一口氣。
「ooinu是大狗？那huguri是什麽意思呢，鈴木同學？」
……我也不知道。隻見輝不知為何臉紅起來，驚慌失措地搖手。
「…………不要、不要知道比較好。」
「為什麽？」
「好了啦，就當作那是薇洛妮卡，是、是我弄錯了。千尋才是對的。來，炸雞塊，星野快吃。」
我看輝這麽著急，於是從口袋拿出手機。然後趁星野同學被炸雞塊引走注意力時偷偷搜尋。
——《果實形狀像公犬後腿間的◆◆》。
嗚哇，這我說不出口。臉紅。
我慌忙闔上手機。
「不過我很開心，終於曉得這種藍色小花的名字了。我一直稱這種花為『bluebirthday』。」
「薇洛妮卡……原來名字是薇洛妮卡。」
星野同學凝視著藍花。
「我一直以為匆忘草就是這種花……不過我查過資料以後發現不是。假如這是勿忘草的話，就可以不必忘記生日了……可是
……」
「是……是啊。」
輝再度用眼神示意，向我求救。
「妳知道勿忘草的傳說嗎？從前有個騎士跟公主在河畔散步——」
輝一臉得救了的表情。
與其這麽努力，別隱瞞就好了嘛。
可見輝有多麽想給星野同學驚喜，有多麽喜歡……星野同學。一熱衷某件事就看不見周圍，盲目到可笑的地步，一切都是為了星野同學，眼裏隻有星野同學。
輝真的個性很直。
……我就喜歡……輝的這種地方……
不顧自己，為了別人拚命的地方。
結果我和星野一直聊花，輝反常地安靜，然後午休時板結束了。
bluebirthday——意思是悲傷的生日。能夠曉得花真正的名字真是太好了，星野同學。
我們迴到教室時，輝悄悄地對我說了：謝謝妳幫了我大忙。
早春的風很冷。
但是，天空的藍充滿透明感，非常美。
*二月二十五日，放學後，星野爽歌。
放學後的社團時間。
從今天開始，戲劇社要在體育館的舞台排演。因為衣服還沒做好，所以今天上台的社員全都穿著運動服。
隔著防止球飛到舞台的綠色防護網，男籃社正在籃球場練習。
我告訴鈴木同學『天鵝湖』的故事以後過了四天。
從那天以後，我就沒跟鈴木同學好好講過話。
不知道為什麽，我明明感覺到鈴木同學的視線，可是總覺得我一迴頭，他就移開視線。
就算我們一起迴家，鈴木同學好像也心不在焉，有意無意地支開話題……
有什麽地方不一樣。
我跟鈴木同學之間好像多了一層透明的膜。
碰不到，我的手摸不到鈴木同學。
我……是不是對鈴木同學做了什麽不應該的事？
我令知道……
——我今天也想著鈴木同學的事，茫然度過下課時間時，千尋同學拍了一下我的層膀。
「星野同學，妳是不是沒精神？」
「沒有，沒這迴事……對不起害妳擔心了。」
「別在意，妳跟輝怎麽了嗎？」
我搖搖頭。我們一如往常，沒有吵架，也沒有不講話。
「輝啊，一定很放心。」
「放心？」
[意思是輝相信星野同學。他相信就算你們發生了一點小小，感情也不會生變。」
「我也這麽相信……」
「那就好。」
幹尋同學微笑了——
在綠色防護網對麵，鈴木同學正在練習射籃。我伸手攀著網子，關注他的一舉一動——我明明看著他，他卻沒發現，拚命進攻。
鈴木同學突破防守，額頭的汗水閃閃發亮。球投進，他朝幹事——千尋同學比勝利手勢。
他……沒發覺……我。
看這邊，好嗎……鈴木同學。
「喂，星野，要開始了。」
八王子老師在叫我了。
「第一幕·第二場，夜晚的湖畔。從王子看到降落的白天鵝變成人形這邊開始。井上、星野，懂了嗎？」
「是。」
飾演齊格飛王子的井上學長已經就定位了。表情雖然緊張，但是沒戴眼鏡的學長和善的長相，讓人更加印象深刻。
八王子老師截了一小段夜光膠帶，貼在井上學長腳邊，在舞台設置的地板上作記號。
「燈光，聚光燈沼澤邊。星野站那裏。」
在老師指示下，我趕緊進入『左側台——舞台翼幕的後方。（譯注：此指以演員在舞台上麵對觀眾的方向。）
現在……我是白天鵝奧蒂特公主。雖然想變迴人類，卻變不迴去。
為了變間人類，我必須戀愛，找到愛我的人……要是找不到一位男士打從心底接納我、和我結婚的括，我就無處可去。
想要愛人，想要有人愛自己，擁有純粹而孤獨靈魂的白天鵝公主。
不停振翅，在天空持續彷徨，悲哀的白鳥——
我是……還不知道何謂真愛的公主。
（王子），「母後要我成為大人。」
井上學長——齊格菲王子的獨自——自言自語。幹淨的嗓音非常暸亮，這樣正符合出身高貴的王子角色，我感到佩服。
我是受到這位和善王子吸引的白天鵝公主。
（王子）「難道成為大人，就是要迎娶素昧平生的公主，被虛有典表的對話與規矩束縛，放棄自由，為世人犧牲嗎？』
我——奧蒂特公主注意到那個聲音，引起共鳴的動聽聲音。我第一次聽到……年輕人孤獨的低語，如此撥亂心弦。
（王子）『我不想變得像那些人那樣。倘若出色的大人就是要活得心如死灰，以不痛不癢的作為與對話虛擲光陰，等待年老迎接死亡的話，我寧願現在就死在這裏。」
啊啊……怎麽會如此悲傷………：
我受他吸引……站起來。為了保護己身而折起的雙翼——雙臂張開，內心受到撼動的我恢複人形——
（奧蒂特）「你也陷入絕望嗎？聲音竟是如此悲傷。」
（王子）「妳是誰？」
（奧蒂特）「我的名字是奧蒂特，亡國的公主。」
（王子）「天鵝居然……變成人形！」
我朝著齊格菲王子走近——
「好，停。到此為止。」
八王子老師喊停。
「恩——是因為這才第一次嗎，動作很僵硬。星野……很少看到妳這樣。」
聽到老師納悶地這麽說，我心痛起來。
或許……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我也知道自己沒有完全融人角色……我好像顧著聽籃球社的唿喊聲。八王子老師走近我。
「妳要再專心一點。啊啊，不過，妳演白天鵝絡望的部分很棒喔，星野。至於井上，你太緊張了，去喝點水再過來。」
「對不起……」
井上學長吐了一大口氣，鞠躬道歉。他瞥了我一眼，就立刻轉身離開了。白皙的臉頰染成
粉紅，漂庇的雙唇緊抿，戚覺好像很苦惱？
……井上學長或許的確在緊張，總覺得他不是會緊張成那樣的人。
剛剛學長摟著我的手……在發抖？
「休息十五分鍾！」
聽到老師這麽宣布，大家的表情都鬆了一口氣。
我感覺到視線……難道是鈴木同學？
我從舞台邊緣衝到擋球的防護網邊。
鈴木同學正從球場角落看著這邊。我放心了，我很高興他在意我。
我們對上眼……換作是平常的話，鈴木同學明明會微微笑，川嘴形表示「演，得，很?棒?喔」之類的話……可是他今天卻麵紅耳赤，一下子看旁邊，一下子看地下……然後被學長叫走了。
為什麽？
跟平常不一樣……這是為什麽？
因為我入戲地抱住了演王子的井上學長？
還是……我……做了什麽不應該的事……我不知道。
我可以相信鈴木同學的心意吧？
這種時候，我會搬出重要的迴憶鼓勵自己。為了相信鈴木同學是喜歡我的，我迴想那時的
那是……
——第一次接吻。那是第一次告白。
確認我們兩情相悅的日子。重要的紀念口。
「星野，我喜歡你……」
鈴木同學說了什麽，我一半聽不懂……我不敢相信。
那是「朋友
之間的喜歡」嗎？我不小心用眼神這麽問他。
「笨蛋……當然是，男生對女生的喜歡啦……」
鈴木同學羞紅了臉。他的額頭輕輕地抵著我的額頭，我感覺得到他說喜歡時的溫熱吐息。
我羞得臉頰發燙，不好意思正眼看鈴木同學，直到臉都快趴在地上，才終於發出聲音。那好像沒有化為言語……
「………鈴……鈴木同學……我好喜歡你……」
我說了嗎？我……說了………感覺怎麽像別人的聲音。心髒快破裂了。
「……妳、妳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啦，我還以為被妳甩了……」
「我……怕鈴木同學會討厭我…………！」
我看不見了。看不見鈴木同學……因為，眼淚停不下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雖然我很開心，卻感到不安，好像做了不應該的事，要是因為我說了奇怪的話，導致現在的……幸福毀滅的話，該怎麽辦？
真的好幸福。我顫抖起來。
眼淚……奪眶而出。
鈴木同學摸了我的肩膀。他扶著我，輕手輕腳地要我抬起頭。
「我想和星野同學在一起。」
他抓住我的手腕。為了互相凝視——以免我遮仆叭晰，從卜…卜湊近臉看著我的鈴木同學……眼睛好美。清澈、深遠、蘊藏著溫柔的光芒。
「或許我會因為吃醋而常常跟妳吵架。可是，我們爭吵多少次，就會和好多少次，如此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能像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啊！」
一旦麵目相接，就再也移不開視線了——絕對。
「我最喜歡妳了，星野！」
他的聲音堅定而溫柔。他抱起點頭的我。我還在顫抖，他握化我的手，把我摟進懷裏。
他湊近臉。我感覺得到肌膚的溫暖。眼睫毛就快碰到了……我一閉上眼睛——
嘴唇就被堵上了。
鈴木同學的嘴唇很溫暖，有些幹燥……還有一點點甜。
（對不起，鈴木同學。我很任性。或許會因此傷害到重要的你。）
鈴木同學也在顫抖。
他的手握得更緊，嘴唇……難分難舍。
（但是我喜歡你喜歡到不能自拔。我不想離開你。）
眼淚順著我的臉頰滑落。滿腔源源不絕的熱情，希望可以透過雙唇傳達給他。盡管如此，「喜歡」依然源源不絕地湧出，化作眼淚掉下來。
永無止歇、無盡的喜歡。
喜歡……好喜歡。好像做了一場幸福的夢。想不到找能……跟找最喜歡的鈴木同學兩情相悅。
風拂過嘴唇？有點冷的風。因為嘴唇分開了……我…………跟鈴木同學……接吻了。
『星野，妳在哭……？。
鈴木同學拚命用運動服的袖子替我擦幹臉頰。
『你、你真的要像我這樣的人嗎？」
『我才想問妳呢！像我這種人好嗎？」
請不要說這種話。因為沒有其他人像鈴木同學這樣溫柔、替我打氣。
『不、不是鈴木同學的話，我才不要！」
鈴木同學浮現了最棒的笑容。
『我也是！除了星野之外我誰都不要。我絕對不會討厭妳的！」
我喜歡你，鈴木同學。
我永遠永遠喜歡你。
我忘不了那天的心情。忘不了兩人第一次兩情相悅、心意相通時，整個世界看起來閃耀無比的心情。
我隔著擋球的防護網，注視鈴木同學。胸口好燙、好痛、好難受。
籃球社繼續一對一射籃練習。鈴木同學負責防守，另一個鈴木——鈴木忍同學負責進攻。現在的鈴木同學專注於籃球……
我抬起雙手握住網子。
綠色尼龍線——看起來絕對不可能斷掉的線，掐進我的手指。
網子對麵的……鈴木同學。
*二月二十五日，放學後，鈴木忍。
男籃劄社團活動，我——鈴木忍是主角。完全不把防守看在眼裏，華麗進球。
啊，那個防守太狂妄了，區區庶民居然敢阻撓我。鈴木輝，看了就不順眼。
我側滑步閃過輝的手，瞄準籃框。
持球、跳躍、出手……球被輝那家夥攔截，歪掉了。
「好險！」
輝搶到籃板球，胯下運球。
「休想得分！」
我立刻把球搶迴來。轉身跳投，然後搶到籃板球，以單腳為軸轉身。
看啊。我敏捷的腳步。
「啊——！忍，你踩我的腳！」
輝好像要咬人一樣逼近我。
「誰教你擅自闖進本少爺腳下。」
「最好是這樣啦！」
——我怱然往前摔跤。就在我顧著注意輝的手時，中了他的足技。居然耍小動作！
「啊！你這家夥，竟敢用你的短腿絆倒我！」
「抱歉，誰教我的腿比忍長，一不小心就絆到了。」
「矮冬瓜還敢講！」
「你才是矮冬瓜！」
「本少爺比你高一公分。」
「半斤八兩，至少我跳的高，但你這個矮冬瓜就算丟球也碰不到我啦。」
輝一溜煙逃到場外。
我火大了。本少爺可是在小學生田徑大賽跳高項目入圍過全國大賽，講話竟然這麽無禮。
「吃我這球！」
我拿起沉甸甸的球要砸輝的臉，有本事就接下來給我瞧瞧！
「你們兩個都住手！」
伊藤幹尋的聲音響徹體育館。我正要把球扔出去的瞬間——不自覺手滑了。
「笨蛋！」
輝跳起來彈開球，但隻有改變方向而已。球朝舞台角落飛過去。
舞台那邊是穿著運動服的眼鏡女。啊，對了，戲劇社正在練習！
「星野！」
「星野同學！」
伊藤和輝大叫……太遲了。
碰！低沉的聲音響起。
隻見防護網一陣搖晃，球打到了那個遲鈍女的肩膀。那家夥的眼鏡被反彈的球打掉。
眼鏡女順著防護網滑落，倒在舞台上。
輝比風還要快地跳向舞台。他拉起網子鑽過去，在戲劇社員發出尖叫時，輝就已經背起眼鏡女。
「鈴木，你要去哪裏！」
從後台衝出來的戲劇社顧問王子大吼。
「當然是保健室！」
眼鏡女的臉頰很紅，輝刮起旋風飛奔而去。
「忍，你是傻瓜！」
我被伊藤罵了。
我愣怔地望著伊藤跑去追輝。
……是我不好嗎……
我惹伊藤生氣了……是我的錯嗎？
*二月二十五日，放學後，伊藤千尋。
剛剛男籃社練習時，忍跟輝又吵架了。
忍用全力拿球丟輝，疑似暴投的球被輝的子彈開，打到了舞台人的戲劇社補星野剛學。
輝背著倒下的星野送她去保健室，於是我也追了過來。
「輝，你先出去。」
我要把輝從保健室的床邊拉開。輝被我從背後拉著體育服，當場嘟嘴：
「為什麽要我出去？星野！妳要不要緊，星野！」
「星野同學要脫掉衣服啦，球不是打中了肩膀下麵或胸部嗎！」
躺在床上的星野同學按著右肩鎖骨下方，忍著痛縮起身體，咬緊牙齒。
保健宰的護理老師，田中惠子老師從櫃子拿出貼布和繃帶。
「拉上簾子」老師對我這麽說。
「是，輝，你去那邊。
」
「可是！」
「男生禁止進入！你以為會變成這樣是誰害的？」
我硬址把輝趕出去，用力拉上簾子。
我替星野同學脫掉體育服。她的胸罩盾帶下麵多了很大的瘀青。惠子老師觸診過瘀青周圍後，鬆了口氣說：
「我想骨頭應該沒事。要是之後一直疼痛不止的話，最好去照光。」
「是……對不起。」
星野同學小聲道歉。
「星野同學沒有錯，是那兩個笨蛋不好。」
聽到我的話，惠子老師一邊苦笑，一邊替星野同學貼上貼布並纏上繃帶。
「謝謝老師。」
星野同學鞠躬道謝。
「千尋同學，也謝謝妳。因為我動作慢吞吞的，所以來不及躲開。」
星野同學羞澀地低著頭。連紮著雙馬尾的頸子都紅了，真的很可愛。
「我害鈴木同學擔心了。都是我不好，沒躲開球。」
「沒這迴事！是忍不對！」
輝在簾子外跳腳。
我把眼鏡遞給星野同學，一邊替她披上體育服，一邊轉頭看簾子。
「輝，你還不是挑釁對方！」
「……是啊。對不起，星野，我沒保護好妳。都怪我沒擋下球……」
輝顯得非常懊悔……我心底揪緊發疼。
現在輝真的很沮喪。
聽他的聲音就知道了。
畢竟我們從小就一起長大，隻要是輝的事，我都知道。
輝獨自承擔自己的失敗，明明忍也有錯。
安慰輝……並不是我的工作。
「鈴木同學，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沒事。感覺沒有很痛，也沒打到臉……」
「倒是有輕微擦傷喔。」
惠子老師拿出消毒藥水，塗在星野同學的右臉頰。然後貼上紗布。
「這應該馬上就會痊愈，也不會留下疤痕。」
輝慌張起來。
「傷到臉了嗎？星野，我……該怎麽謝罪才好……真的很對不起！」
「沒什麽大不了的，鈴木同學。你這麽替我擔心……我好高興。」
星野同學看起來打從心底感到高興。
——下個月星野同學生日，輝要送星野同學一樣大禮。因為輝想給星野同學驚喜，於是瞞著星野同學，興高采烈地暗中準備。
輝就是這種男生。
小學的時候，他也是常常給我驚喜。
最驚喜的禮物……就是他開始打籃球——代替在迷你籃球賽時傷了肩膀的我。他本來是盜
壘王，前途無量，卻離開少年棒球隊，改加入迷你籃球隊。
他說他將來要成為職業籃球選手，讓我出名成為名教練。
救輝打籃球的人，是我。我們總是在巷子或公園一起玩。
為了我……輝無論何時都為了別人拚命努力，彷佛別人的喜悅就是輝的喜悅與快樂。
輝帶給人家笑容。帶給我，也帶給星野同學。
所以我……要笑才行。
「星野同學最好躺著再休息一下比較好，我會向八王子老師說明。伊藤同學，你們可以迴去了。」
「我要待在這裏。」
「鈴木同學真溫柔。星野同學沒事的，謝謝你。」
惠子老師浮現笑容，這麽說完就離開保健室了，我和輝也隻好迴體育館。
……要是留這個兩個人在保健室床邊……老師會有麻煩呢。因為他們一定會卿卿我我。
我催促著依依不舍的輝，出了保健室……就看到——
忍在門外，表情別扭。
「什麽嘛，你既然也在，就去跟星野道歉啦！」
輝逼近忍。
「為什麽本少爺要……」
「忍。」
我推了推忍的背。
「我會跟你一起去道歉的，好嗎？」
我和忍視線交會。「伊藤……」忍說到一半，就緊緊咬住嘴唇了。
我打開門，按著忍的頭要他鞠躬。
「星野同學，對不起！」
忍配合我的聲音，也小聲道歉。接著瞪我。
我們走過走廊前往體育館。
「千尋，對不起。啊……還有那件事，拜托不要告訴星野喔。」
「不用你提醒。」
我…以笑容，以免輝更加沮喪。
忍要是也肯反省的話……就好了。
我弊向隨後過來的忍——就被他拉進樓梯暗處了。他用手指按住嘴唇，示意我安靜。
「……忍，什麽事？」
「伊藤，妳在幫忙炒熱那家夥和眼鏡女的慶祝活動，對吧？」
「不行嗎？你要是也識相的話，就不要講出去。」
「……妳是笨蛋嗎？妳為什麽要這樣當老好人。」
「當然是因為輝會高興啊！」
「就算妳難過也無所謂嗎？」
「……恩。」
忍再度咬嘴唇。
「…………要是球沒有丟歪就好了，那個混賬。」
「這樣輝會受傷吧。」
忍似乎鬆了一口氣，正眼看著我，眼神……撞上。
「伊藤會……傷心，是嗎？」
對不起……忍似乎這麽說了。我聽不太清楚。
「我……不想讓伊藤難過，就隻是這樣。我不想看妳哭泣的表情、不想看妳虛偽的笑容。我不會原諒害妳露出那種表情的人。」
兩人的距離近得可以感受到忍的吐氣很熱，連他的體溫都一並傳了過來。我被忍按住肩膀。
要是我能夠老實聽忍的話該有多好。要是我能變得堅強、變得更加溫柔的話。堅強、溫柔，不會傷害忍或任何人的話——
有一天……我……是不是能夠……接受忍呢？
忍不移開視線，眼神認真……就跟忍向我告白時一樣。
——「我一定，會讓妳迴頭看我。我一定，會讓妳對我說：「我喜歡你」！」——
我不會說……那種話…………我說不出口。輝……
沉默——緊張的氣氛包圍我們。
……這時
「鈴木忍，你在哪裏？」
這是籃球社顧問老師的聲音，聽得出老師在生氣。我們到樓梯一看，發現輝被顧問老師逮個正著。
「鈴木輝和鈴木忍，聽說你們害戲劇社的同學受傷了，是吧？沒確認周圍就暴投。
你們休想在『三年級歡送會』表演球技了。兩個人都取消出場。」
輝倒咽一口氣，臉色發青。忍也變了臉色。
我也……非常震驚。
因為，輝為了要替照顧過自己的學長畢業增光，練習得相當起勁。或許是所有社員裏麵最起勁的然而，卻……
*二月二十五日，放學後，再度迴到星野爽歌。
我躺在保健室床上，望著白色天花板。
貼了貼布和包紮以後，已經沒那麽痛了……可是——
要是我有躲開球的話，鈴木同學就不用那樣歉疚了。
簾子另一邊的鈴木同學非常沮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為什麽我總是笨手笨腳的呢？
我好難過，好不甘心。
——有人敲門。
「星野，我聽田中老師說了。還好嗎？」
我聽到八王子老師的聲音，於是坐起來迴應：
「是，已經不要緊了。我要迴舞台了。」
門打開，八王子老師探頭出來。
「今天已經解散了，主角不在根本沒辦法排戲。」
「對不起……
老師板著臉注視我。
「星野，妳太靠近舞台邊緣了。妳靠得那麽近，甚至碰得到防護網，也難怪會被球打到。要知道是因為有那道網子擋住球，戲劇社才能和籃球社共用體育館。要是發生事故的話就再也不能共用，甚至影響練習。為了整個社團，妳要小心一點。」
「是，真的非常抱歉。」
我一深深低頭道歉，傷就痛起來。
八王子老師離開後，換井上學長從門外進來。他沒關門，走近我。學長皺著眉頭，顯得很擔心。
井上學長幫我從社辦拿了我的書色過來，還有裝製服的袋子。他輕輕把那些東西放在椅子上。
「星野同學，妳還好嗎？籃球社也太不小心了。」
「不是的，要怪我沒躲開。八王子老師也教訓過我了。鈴木同學沒有錯。」
「鈴木……就是那個沒擋下球的男生嗎？」
井上學長的腳步停在離床幾步遠的地方。學長表情嚴肅，細長的眼角明明一向很和善，今
天卻很尖銳。我心驚了一下。
「他是星野同學的男朋友，對吧？」
「……對。」
「身為男人卻保護不了女朋友。」
「請學長不要說鈴木同學的壞話！」
……啊，我無意講得這麽兇的……
井上學長吃驚得睜大眼睛，吐了一口氣以後低頭了。
為什麽？學長感覺很悲傷……
「對不起，要說保護不了的話，我也一樣。明明看到球過來了，卻沒能挺身保護妳……當時我在一旁看到，猶豫該不該出聲。」
而且，學長苦笑。
「我也沒能扶妳起來，送妳到保健室。我就是來向妳道歉的。」
「並上學長根本不需要道歉……」
「是我自己一廂情願想道歉。」
學長大步走近，握住我的手。手很冰。啊，果然……手稍微發抖？
「幸好妳沒事，對不起。」
井上學長好像快哭出來似的皺眉，然後笑了。他盯著我看。井上學長在私底下受到部分
一年級女生歡迎，因為他很文靜，感覺很誠實溫柔、
學長真的是一板一眼的人呢，現在也一本正經地特地來向我道歉。
「是……謝謝你，學長。」
井上學長慢慢地放開手，轉身背對我。
「那我走了，包包就放這裏。」
「對不起，謝謝學長。」
學長迅速離開保健室了。我下床拿包包。
……奇怪？口袋夾著折起來的紙。
我攤開一看——
「天鵝的明信片？」
包住紙徘而的，是一張明信斤。就像鈴木同學告訴我的一樣，兩隻天鵝鳥喙對著鳥喙，頭卷成心型，浮在白雪紛飛的湖上。
「啊……原來長這樣，好美……」
外包紙上隻寫著「送妳」。
井上學長，我好高興，謝謝你。
既然社團活動中止，我也隻能迴家了。我向迴到保健室的田中惠子老師道謝，在簾子裏麵經老師協助換迴製服，到玄關去時，鈴木同學剛好衝過來。
「星野！太好了。我正要去保健室接妳。我們迴家吧。」
「好，鈴木同學！」
鈴木同學顯得很心疼，非常擔心地注視我。
「會不會痛？真的很對不起。」
「我才要說對不起。鈴木同學，謝謝你為我擔心。我很高興。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我朝鈴木同學微微一笑，太好了……
「好了啦，我們不要再互相道歉了。包包我拿，我送妳迴家。」
「啊，我拿沒關係……不過……」
我想要和鈴木同學一起……比平常多走久一點。
就在我們出了校門，沿著學校圍牆走了小一段路時——
看到三個女生靠著圍牆講話。
「——這次『三年級歡送會』，忍大人被取消出場？」
「騙人，為什麽？」
她們似乎是忍大人——鈴木忍同學後援會的人。鈴木同學既有錢，成績又好，非常受女生歡迎。
「聽說是社團練習的時候，用球打到了舞台上的戲劇社女生。」
「咦——是沒把球揣下來的另外一個鈴木剛學不好吧？」
「是那個笨手笨腳的女生不好啦！」
鈴木同學握緊拳頭。
「喂！」
三人轉頭，「啊！」當場搗住嘴。
「星野同學沒有錯！」
「你別這樣，鈴木同學！」
我倉皇抓住鈴木同學的手，畢竟我是真的有錯。
「怎樣啦，鈴木輝。明明就是你不好，居然惹忍大人生氣。」
「就是說嘛！本來就是你不好。」
「隻有你取消出場就好了，為什麽連忍大人也要遭殃！」
咦……？鈴木同學也取消出場？不能參加『三年級歡送會」的表演？
我不自覺看向鈴木同學，隻見鈴木同學抿緊嘴唇，拳頭也在顫抖。
後援會的三個女生趁機說完想說的話就逃走了。
「……因為我的關係……」
「就說了星野妳沒有錯啦，妳可是受害人喔！」
鈴木同學燦爛地笑了。他抱住我……好痛…………
「對不起，星野。我送妳迴家！以免碰到那些討厭鬼。」
他背著我跑起來。
鈴木同學的背……非常溫暖。鈴木同學果然……喜歡我……對吧？謝謝你。
「取消出場…………真的很……對不起。鈴木同學，枉費你是那麽地賣力練習，為了所有照顧過你的學長。」
「就說了妳別放在心上。我正在想，能不能為我想感謝學長做點別的事，所以沒關係的。」
眼淚……快要奪眶而出。像我這樣的人……他居然這麽珍惜……
鈴木同學溫暖的背雖然教人開心，同時卻也不知怎地教人難過、羞愧。
為什麽我……總是失敗。
把鈴木同學拚命在做的事搞砸。
「喂，星野，妳要是在意的話，我也會跟著在意喔。所以我們來想點其他快樂的事吧。」
雖然我沒說出來，但是你感受到我的心情了對吧，鈴木同學。
——「意思是輝相信星野同學。他相信就算你們發生了一點小事，感情也不會生變。」——
是……千尋同學，我也要謝謝妳。
就在我想到要送星野哪樣生日大禮的隔天早上。
我稍微睡過頭了。我一衝進教室，就看到已經到校的星野跟千尋在聊天。
置身在窗外照進來的光線裏，有說有笑地聽千尋講話的星野……今天也一樣可愛！
我要在星野生日那天帶星野去那座天鵝湖。我們要搭新幹線，到雪應該還沒融化的北方
幸好壓歲錢都存起來沒花掉。旅費不夠的部分就先跟爸爸借，將來再還。
星野一定會很開心……我想。
我擅自決定這麽做……沒問題吧？可是，我就是想為她這麽做……應該不會變成是要她強迫中獎吧？
我突然不安起來，偷偷觀察星野。
「——所以，我果然還是想要靠想象演天鵝。要不然我會覺得自己或許會輸給真正的天鵝。」
「星野同學不會那樣的。」
「以往我也部是靠自己的幻想或想象演戲。我覺得那樣……比較好。要是看過實物，或許會有壓力，擔心不像不行。」
「不過天鵝是普通的鳥喔！人類要看起來像天鵝，隻能靠想象不是嗎？」
「是啊，千尋同學說的沒錯。」
她們在討論如何靠演技區別白天鵝時的公主，跟恢複人形時的公主？
「所以，雖然我很想看天鵝，不過還是算了。」
『算了』……戲劇發表——[三年級歡遊會」是在春假前。既然是要在發表結束後上行，應該沒關係吧？
我正要跟星野講話時，鍾聲響起，王子進教室了。大家乒乒乓乓地匆忙同到位上。沒辦法，之後再講。
可是，不知道該不該說不巧，唯獨今天一直找不到機會跟星野講話。隻要我靠近星野，就必定有人找星野講話。
偏偏星野也沒有手機。要是她有手機的話，就可以傳簡訊了。
午休時間，我終於有機會接近星野了。
「星野，聽我說——」
這時，教室角落爆出歡聲。
「呀——！嚇了我一跳！我好高興！謝謝你！」
隻見甜蜜程度據說不輸我跟星野的女同學，抱住隔壁班的男朋友親個不停。就愛現給別人看……算了，管他的。
兩人遭到眾人奚落。
「沒有啦，我想給妳一個驚喜嘛。一直瞞著妳，瞞得我好辛苦喔。」
「我好高興！非常高興！你怎麽會曉得我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以我跟妳的關係當然曉得。」
「恩！就是說啊，我最喜歡你了！全世界最喜歡你！」
星野非常羨慕地注視著吵吵鬧鬧的兩人。嘴唇稍微動了。
好好喔……星野這麽說。
是喔，原來星野喜歡那樣。喜歡驚喜。
好，我就給她驚喜。她一定會嚇一跳的。嗯，秘密進行就對了。
況且這是我第一次慶祝星野的生日。
我想讓她好好高興一下，就這麽決定了。
收到禮物而欣喜若狂的女同學已經淚眼汪汪。
「因為我好擔心喔，誰教你都不提生日的事，還避著我，我還以為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瞞著妳的。」
男朋友拚命道歉……啊，對喔，也有這種疑慮。雖然找想給星野驚喜，但我並不想害星野不安。
「輝，你在竊笑什麽？」
幹尋在我旁邊。我低聲跟幹尋說：
「對了，千尋。妳能不能幫我一點忙？這件事希望妳保密，就是我想在星野生日那天——」
昨天午休時間，輝拜托我一件事。
他說星野同學的生日是春假第一天，到時候他想帶星野惻學搭新幹線去北方看真正的天鵝。
上演芭蕾舞劇『天鵝湖』的市民會堂似乎也在那座湖附近，他想要帶她去看。
因為，『天鵝湖』是戲劇社在畢業典禮前舉行的社團成果發表會——『三年級歡送會」的表演項目。
我本來還想，芭蕾舞劇又沒有台詞，結果輝告訴我，戲劇社顧問?八王子老師——王子編寫了所有的台詞。
說到輝，居然拜托我這種事——雖然，我高興得想要統統告訴星野同學，但我想給她一個驚喜，所以妳可不可以幫我在話題快要轉到那邊時轉移話題，或是裝成在準備別的禮物？
我看輝實在很高興，就答應他了。
因為輝能夠永遠展露笑容，就是我的喜悅啊。
今天我們三個人一起在校舍後麵吃便當。平常都是輝和星野同學兩個人獨處，不過這次輝邀我一起去。
「幹尋，我媽做了特製炸雞塊。妳喜歡吃那個吧？我們一起吃吧，來啦？」
看來他就這麽想避免跟星野同學兩個人獨處，我是無所謂啦……
「那個真的很好吃，謝謝。星野同學不介意嗎？」
「有千尋同學在比較熱鬧。」
星野同學也展露笑容。
我們三個人在校舍後麵挑了避開寒風的地方坐下。
在草坪嫩草間，開著小小的藍色花朵。那是春天最早開的花。
「這種花一開，我就會想起我的生日快到了。」
星野同學一麵避開花朵坐下，一麵輕聲這麽說了。
「生……生日，原來星野要過生日了。」
輝用視線向我求救。
「輝，你要記得買禮物送人家喔，比方說飾品。」
「咦，那怎麽好意思……我好高興。」
星野害臊起來。
「可是，我又不知道要送什麽好。」
「那個，不管是什麽我都會很高興，隻要是鈴木同學送的東西……啊，我也真是的，居然已經認定自己收得到禮物，對不起。」
「妳不用那麽客氣啦，啊哈哈，啊哈！」
不行，轉移不了話題。輝在冒冷汗，我伸手摸花。這花真的好小好小，彷佛要在指尖放幾片花瓣都沒問題……在地麵匍匐綻放，好像馬上就會找不到早春花朵。
「這花真可愛。」
「雖然不曉得名字。」
「我猜是。薇洛妮卡。」（譯注：學名為veronicapersica.台北水苦賈，又名大婆婆納、瓢簞草。）
我一這麽迴答，星野同學的眼神就亮了起來。
「好像戲劇女主角的名字。」
「……不是ooinunohuguri嗎？」
輝這麽說完，表情鬆了一口氣。
「ooinu是大狗？那huguri是什麽意思呢，鈴木同學？」
……我也不知道。隻見輝不知為何臉紅起來，驚慌失措地搖手。
「…………不要、不要知道比較好。」
「為什麽？」
「好了啦，就當作那是薇洛妮卡，是、是我弄錯了。千尋才是對的。來，炸雞塊，星野快吃。」
我看輝這麽著急，於是從口袋拿出手機。然後趁星野同學被炸雞塊引走注意力時偷偷搜尋。
——《果實形狀像公犬後腿間的◆◆》。
嗚哇，這我說不出口。臉紅。
我慌忙闔上手機。
「不過我很開心，終於曉得這種藍色小花的名字了。我一直稱這種花為『bluebirthday』。」
「薇洛妮卡……原來名字是薇洛妮卡。」
星野同學凝視著藍花。
「我一直以為匆忘草就是這種花……不過我查過資料以後發現不是。假如這是勿忘草的話，就可以不必忘記生日了……可是
……」
「是……是啊。」
輝再度用眼神示意，向我求救。
「妳知道勿忘草的傳說嗎？從前有個騎士跟公主在河畔散步——」
輝一臉得救了的表情。
與其這麽努力，別隱瞞就好了嘛。
可見輝有多麽想給星野同學驚喜，有多麽喜歡……星野同學。一熱衷某件事就看不見周圍，盲目到可笑的地步，一切都是為了星野同學，眼裏隻有星野同學。
輝真的個性很直。
……我就喜歡……輝的這種地方……
不顧自己，為了別人拚命的地方。
結果我和星野一直聊花，輝反常地安靜，然後午休時板結束了。
bluebirthday——意思是悲傷的生日。能夠曉得花真正的名字真是太好了，星野同學。
我們迴到教室時，輝悄悄地對我說了：謝謝妳幫了我大忙。
早春的風很冷。
但是，天空的藍充滿透明感，非常美。
*二月二十五日，放學後，星野爽歌。
放學後的社團時間。
從今天開始，戲劇社要在體育館的舞台排演。因為衣服還沒做好，所以今天上台的社員全都穿著運動服。
隔著防止球飛到舞台的綠色防護網，男籃社正在籃球場練習。
我告訴鈴木同學『天鵝湖』的故事以後過了四天。
從那天以後，我就沒跟鈴木同學好好講過話。
不知道為什麽，我明明感覺到鈴木同學的視線，可是總覺得我一迴頭，他就移開視線。
就算我們一起迴家，鈴木同學好像也心不在焉，有意無意地支開話題……
有什麽地方不一樣。
我跟鈴木同學之間好像多了一層透明的膜。
碰不到，我的手摸不到鈴木同學。
我……是不是對鈴木同學做了什麽不應該的事？
我令知道……
——我今天也想著鈴木同學的事，茫然度過下課時間時，千尋同學拍了一下我的層膀。
「星野同學，妳是不是沒精神？」
「沒有，沒這迴事……對不起害妳擔心了。」
「別在意，妳跟輝怎麽了嗎？」
我搖搖頭。我們一如往常，沒有吵架，也沒有不講話。
「輝啊，一定很放心。」
「放心？」
[意思是輝相信星野同學。他相信就算你們發生了一點小小，感情也不會生變。」
「我也這麽相信……」
「那就好。」
幹尋同學微笑了——
在綠色防護網對麵，鈴木同學正在練習射籃。我伸手攀著網子，關注他的一舉一動——我明明看著他，他卻沒發現，拚命進攻。
鈴木同學突破防守，額頭的汗水閃閃發亮。球投進，他朝幹事——千尋同學比勝利手勢。
他……沒發覺……我。
看這邊，好嗎……鈴木同學。
「喂，星野，要開始了。」
八王子老師在叫我了。
「第一幕·第二場，夜晚的湖畔。從王子看到降落的白天鵝變成人形這邊開始。井上、星野，懂了嗎？」
「是。」
飾演齊格飛王子的井上學長已經就定位了。表情雖然緊張，但是沒戴眼鏡的學長和善的長相，讓人更加印象深刻。
八王子老師截了一小段夜光膠帶，貼在井上學長腳邊，在舞台設置的地板上作記號。
「燈光，聚光燈沼澤邊。星野站那裏。」
在老師指示下，我趕緊進入『左側台——舞台翼幕的後方。（譯注：此指以演員在舞台上麵對觀眾的方向。）
現在……我是白天鵝奧蒂特公主。雖然想變迴人類，卻變不迴去。
為了變間人類，我必須戀愛，找到愛我的人……要是找不到一位男士打從心底接納我、和我結婚的括，我就無處可去。
想要愛人，想要有人愛自己，擁有純粹而孤獨靈魂的白天鵝公主。
不停振翅，在天空持續彷徨，悲哀的白鳥——
我是……還不知道何謂真愛的公主。
（王子），「母後要我成為大人。」
井上學長——齊格菲王子的獨自——自言自語。幹淨的嗓音非常暸亮，這樣正符合出身高貴的王子角色，我感到佩服。
我是受到這位和善王子吸引的白天鵝公主。
（王子）「難道成為大人，就是要迎娶素昧平生的公主，被虛有典表的對話與規矩束縛，放棄自由，為世人犧牲嗎？』
我——奧蒂特公主注意到那個聲音，引起共鳴的動聽聲音。我第一次聽到……年輕人孤獨的低語，如此撥亂心弦。
（王子）『我不想變得像那些人那樣。倘若出色的大人就是要活得心如死灰，以不痛不癢的作為與對話虛擲光陰，等待年老迎接死亡的話，我寧願現在就死在這裏。」
啊啊……怎麽會如此悲傷………：
我受他吸引……站起來。為了保護己身而折起的雙翼——雙臂張開，內心受到撼動的我恢複人形——
（奧蒂特）「你也陷入絕望嗎？聲音竟是如此悲傷。」
（王子）「妳是誰？」
（奧蒂特）「我的名字是奧蒂特，亡國的公主。」
（王子）「天鵝居然……變成人形！」
我朝著齊格菲王子走近——
「好，停。到此為止。」
八王子老師喊停。
「恩——是因為這才第一次嗎，動作很僵硬。星野……很少看到妳這樣。」
聽到老師納悶地這麽說，我心痛起來。
或許……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我也知道自己沒有完全融人角色……我好像顧著聽籃球社的唿喊聲。八王子老師走近我。
「妳要再專心一點。啊啊，不過，妳演白天鵝絡望的部分很棒喔，星野。至於井上，你太緊張了，去喝點水再過來。」
「對不起……」
井上學長吐了一大口氣，鞠躬道歉。他瞥了我一眼，就立刻轉身離開了。白皙的臉頰染成
粉紅，漂庇的雙唇緊抿，戚覺好像很苦惱？
……井上學長或許的確在緊張，總覺得他不是會緊張成那樣的人。
剛剛學長摟著我的手……在發抖？
「休息十五分鍾！」
聽到老師這麽宣布，大家的表情都鬆了一口氣。
我感覺到視線……難道是鈴木同學？
我從舞台邊緣衝到擋球的防護網邊。
鈴木同學正從球場角落看著這邊。我放心了，我很高興他在意我。
我們對上眼……換作是平常的話，鈴木同學明明會微微笑，川嘴形表示「演，得，很?棒?喔」之類的話……可是他今天卻麵紅耳赤，一下子看旁邊，一下子看地下……然後被學長叫走了。
為什麽？
跟平常不一樣……這是為什麽？
因為我入戲地抱住了演王子的井上學長？
還是……我……做了什麽不應該的事……我不知道。
我可以相信鈴木同學的心意吧？
這種時候，我會搬出重要的迴憶鼓勵自己。為了相信鈴木同學是喜歡我的，我迴想那時的
那是……
——第一次接吻。那是第一次告白。
確認我們兩情相悅的日子。重要的紀念口。
「星野，我喜歡你……」
鈴木同學說了什麽，我一半聽不懂……我不敢相信。
那是「朋友
之間的喜歡」嗎？我不小心用眼神這麽問他。
「笨蛋……當然是，男生對女生的喜歡啦……」
鈴木同學羞紅了臉。他的額頭輕輕地抵著我的額頭，我感覺得到他說喜歡時的溫熱吐息。
我羞得臉頰發燙，不好意思正眼看鈴木同學，直到臉都快趴在地上，才終於發出聲音。那好像沒有化為言語……
「………鈴……鈴木同學……我好喜歡你……」
我說了嗎？我……說了………感覺怎麽像別人的聲音。心髒快破裂了。
「……妳、妳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啦，我還以為被妳甩了……」
「我……怕鈴木同學會討厭我…………！」
我看不見了。看不見鈴木同學……因為，眼淚停不下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雖然我很開心，卻感到不安，好像做了不應該的事，要是因為我說了奇怪的話，導致現在的……幸福毀滅的話，該怎麽辦？
真的好幸福。我顫抖起來。
眼淚……奪眶而出。
鈴木同學摸了我的肩膀。他扶著我，輕手輕腳地要我抬起頭。
「我想和星野同學在一起。」
他抓住我的手腕。為了互相凝視——以免我遮仆叭晰，從卜…卜湊近臉看著我的鈴木同學……眼睛好美。清澈、深遠、蘊藏著溫柔的光芒。
「或許我會因為吃醋而常常跟妳吵架。可是，我們爭吵多少次，就會和好多少次，如此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能像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啊！」
一旦麵目相接，就再也移不開視線了——絕對。
「我最喜歡妳了，星野！」
他的聲音堅定而溫柔。他抱起點頭的我。我還在顫抖，他握化我的手，把我摟進懷裏。
他湊近臉。我感覺得到肌膚的溫暖。眼睫毛就快碰到了……我一閉上眼睛——
嘴唇就被堵上了。
鈴木同學的嘴唇很溫暖，有些幹燥……還有一點點甜。
（對不起，鈴木同學。我很任性。或許會因此傷害到重要的你。）
鈴木同學也在顫抖。
他的手握得更緊，嘴唇……難分難舍。
（但是我喜歡你喜歡到不能自拔。我不想離開你。）
眼淚順著我的臉頰滑落。滿腔源源不絕的熱情，希望可以透過雙唇傳達給他。盡管如此，「喜歡」依然源源不絕地湧出，化作眼淚掉下來。
永無止歇、無盡的喜歡。
喜歡……好喜歡。好像做了一場幸福的夢。想不到找能……跟找最喜歡的鈴木同學兩情相悅。
風拂過嘴唇？有點冷的風。因為嘴唇分開了……我…………跟鈴木同學……接吻了。
『星野，妳在哭……？。
鈴木同學拚命用運動服的袖子替我擦幹臉頰。
『你、你真的要像我這樣的人嗎？」
『我才想問妳呢！像我這種人好嗎？」
請不要說這種話。因為沒有其他人像鈴木同學這樣溫柔、替我打氣。
『不、不是鈴木同學的話，我才不要！」
鈴木同學浮現了最棒的笑容。
『我也是！除了星野之外我誰都不要。我絕對不會討厭妳的！」
我喜歡你，鈴木同學。
我永遠永遠喜歡你。
我忘不了那天的心情。忘不了兩人第一次兩情相悅、心意相通時，整個世界看起來閃耀無比的心情。
我隔著擋球的防護網，注視鈴木同學。胸口好燙、好痛、好難受。
籃球社繼續一對一射籃練習。鈴木同學負責防守，另一個鈴木——鈴木忍同學負責進攻。現在的鈴木同學專注於籃球……
我抬起雙手握住網子。
綠色尼龍線——看起來絕對不可能斷掉的線，掐進我的手指。
網子對麵的……鈴木同學。
*二月二十五日，放學後，鈴木忍。
男籃劄社團活動，我——鈴木忍是主角。完全不把防守看在眼裏，華麗進球。
啊，那個防守太狂妄了，區區庶民居然敢阻撓我。鈴木輝，看了就不順眼。
我側滑步閃過輝的手，瞄準籃框。
持球、跳躍、出手……球被輝那家夥攔截，歪掉了。
「好險！」
輝搶到籃板球，胯下運球。
「休想得分！」
我立刻把球搶迴來。轉身跳投，然後搶到籃板球，以單腳為軸轉身。
看啊。我敏捷的腳步。
「啊——！忍，你踩我的腳！」
輝好像要咬人一樣逼近我。
「誰教你擅自闖進本少爺腳下。」
「最好是這樣啦！」
——我怱然往前摔跤。就在我顧著注意輝的手時，中了他的足技。居然耍小動作！
「啊！你這家夥，竟敢用你的短腿絆倒我！」
「抱歉，誰教我的腿比忍長，一不小心就絆到了。」
「矮冬瓜還敢講！」
「你才是矮冬瓜！」
「本少爺比你高一公分。」
「半斤八兩，至少我跳的高，但你這個矮冬瓜就算丟球也碰不到我啦。」
輝一溜煙逃到場外。
我火大了。本少爺可是在小學生田徑大賽跳高項目入圍過全國大賽，講話竟然這麽無禮。
「吃我這球！」
我拿起沉甸甸的球要砸輝的臉，有本事就接下來給我瞧瞧！
「你們兩個都住手！」
伊藤幹尋的聲音響徹體育館。我正要把球扔出去的瞬間——不自覺手滑了。
「笨蛋！」
輝跳起來彈開球，但隻有改變方向而已。球朝舞台角落飛過去。
舞台那邊是穿著運動服的眼鏡女。啊，對了，戲劇社正在練習！
「星野！」
「星野同學！」
伊藤和輝大叫……太遲了。
碰！低沉的聲音響起。
隻見防護網一陣搖晃，球打到了那個遲鈍女的肩膀。那家夥的眼鏡被反彈的球打掉。
眼鏡女順著防護網滑落，倒在舞台上。
輝比風還要快地跳向舞台。他拉起網子鑽過去，在戲劇社員發出尖叫時，輝就已經背起眼鏡女。
「鈴木，你要去哪裏！」
從後台衝出來的戲劇社顧問王子大吼。
「當然是保健室！」
眼鏡女的臉頰很紅，輝刮起旋風飛奔而去。
「忍，你是傻瓜！」
我被伊藤罵了。
我愣怔地望著伊藤跑去追輝。
……是我不好嗎……
我惹伊藤生氣了……是我的錯嗎？
*二月二十五日，放學後，伊藤千尋。
剛剛男籃社練習時，忍跟輝又吵架了。
忍用全力拿球丟輝，疑似暴投的球被輝的子彈開，打到了舞台人的戲劇社補星野剛學。
輝背著倒下的星野送她去保健室，於是我也追了過來。
「輝，你先出去。」
我要把輝從保健室的床邊拉開。輝被我從背後拉著體育服，當場嘟嘴：
「為什麽要我出去？星野！妳要不要緊，星野！」
「星野同學要脫掉衣服啦，球不是打中了肩膀下麵或胸部嗎！」
躺在床上的星野同學按著右肩鎖骨下方，忍著痛縮起身體，咬緊牙齒。
保健宰的護理老師，田中惠子老師從櫃子拿出貼布和繃帶。
「拉上簾子」老師對我這麽說。
「是，輝，你去那邊。
」
「可是！」
「男生禁止進入！你以為會變成這樣是誰害的？」
我硬址把輝趕出去，用力拉上簾子。
我替星野同學脫掉體育服。她的胸罩盾帶下麵多了很大的瘀青。惠子老師觸診過瘀青周圍後，鬆了口氣說：
「我想骨頭應該沒事。要是之後一直疼痛不止的話，最好去照光。」
「是……對不起。」
星野同學小聲道歉。
「星野同學沒有錯，是那兩個笨蛋不好。」
聽到我的話，惠子老師一邊苦笑，一邊替星野同學貼上貼布並纏上繃帶。
「謝謝老師。」
星野同學鞠躬道謝。
「千尋同學，也謝謝妳。因為我動作慢吞吞的，所以來不及躲開。」
星野同學羞澀地低著頭。連紮著雙馬尾的頸子都紅了，真的很可愛。
「我害鈴木同學擔心了。都是我不好，沒躲開球。」
「沒這迴事！是忍不對！」
輝在簾子外跳腳。
我把眼鏡遞給星野同學，一邊替她披上體育服，一邊轉頭看簾子。
「輝，你還不是挑釁對方！」
「……是啊。對不起，星野，我沒保護好妳。都怪我沒擋下球……」
輝顯得非常懊悔……我心底揪緊發疼。
現在輝真的很沮喪。
聽他的聲音就知道了。
畢竟我們從小就一起長大，隻要是輝的事，我都知道。
輝獨自承擔自己的失敗，明明忍也有錯。
安慰輝……並不是我的工作。
「鈴木同學，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沒事。感覺沒有很痛，也沒打到臉……」
「倒是有輕微擦傷喔。」
惠子老師拿出消毒藥水，塗在星野同學的右臉頰。然後貼上紗布。
「這應該馬上就會痊愈，也不會留下疤痕。」
輝慌張起來。
「傷到臉了嗎？星野，我……該怎麽謝罪才好……真的很對不起！」
「沒什麽大不了的，鈴木同學。你這麽替我擔心……我好高興。」
星野同學看起來打從心底感到高興。
——下個月星野同學生日，輝要送星野同學一樣大禮。因為輝想給星野同學驚喜，於是瞞著星野同學，興高采烈地暗中準備。
輝就是這種男生。
小學的時候，他也是常常給我驚喜。
最驚喜的禮物……就是他開始打籃球——代替在迷你籃球賽時傷了肩膀的我。他本來是盜
壘王，前途無量，卻離開少年棒球隊，改加入迷你籃球隊。
他說他將來要成為職業籃球選手，讓我出名成為名教練。
救輝打籃球的人，是我。我們總是在巷子或公園一起玩。
為了我……輝無論何時都為了別人拚命努力，彷佛別人的喜悅就是輝的喜悅與快樂。
輝帶給人家笑容。帶給我，也帶給星野同學。
所以我……要笑才行。
「星野同學最好躺著再休息一下比較好，我會向八王子老師說明。伊藤同學，你們可以迴去了。」
「我要待在這裏。」
「鈴木同學真溫柔。星野同學沒事的，謝謝你。」
惠子老師浮現笑容，這麽說完就離開保健室了，我和輝也隻好迴體育館。
……要是留這個兩個人在保健室床邊……老師會有麻煩呢。因為他們一定會卿卿我我。
我催促著依依不舍的輝，出了保健室……就看到——
忍在門外，表情別扭。
「什麽嘛，你既然也在，就去跟星野道歉啦！」
輝逼近忍。
「為什麽本少爺要……」
「忍。」
我推了推忍的背。
「我會跟你一起去道歉的，好嗎？」
我和忍視線交會。「伊藤……」忍說到一半，就緊緊咬住嘴唇了。
我打開門，按著忍的頭要他鞠躬。
「星野同學，對不起！」
忍配合我的聲音，也小聲道歉。接著瞪我。
我們走過走廊前往體育館。
「千尋，對不起。啊……還有那件事，拜托不要告訴星野喔。」
「不用你提醒。」
我…以笑容，以免輝更加沮喪。
忍要是也肯反省的話……就好了。
我弊向隨後過來的忍——就被他拉進樓梯暗處了。他用手指按住嘴唇，示意我安靜。
「……忍，什麽事？」
「伊藤，妳在幫忙炒熱那家夥和眼鏡女的慶祝活動，對吧？」
「不行嗎？你要是也識相的話，就不要講出去。」
「……妳是笨蛋嗎？妳為什麽要這樣當老好人。」
「當然是因為輝會高興啊！」
「就算妳難過也無所謂嗎？」
「……恩。」
忍再度咬嘴唇。
「…………要是球沒有丟歪就好了，那個混賬。」
「這樣輝會受傷吧。」
忍似乎鬆了一口氣，正眼看著我，眼神……撞上。
「伊藤會……傷心，是嗎？」
對不起……忍似乎這麽說了。我聽不太清楚。
「我……不想讓伊藤難過，就隻是這樣。我不想看妳哭泣的表情、不想看妳虛偽的笑容。我不會原諒害妳露出那種表情的人。」
兩人的距離近得可以感受到忍的吐氣很熱，連他的體溫都一並傳了過來。我被忍按住肩膀。
要是我能夠老實聽忍的話該有多好。要是我能變得堅強、變得更加溫柔的話。堅強、溫柔，不會傷害忍或任何人的話——
有一天……我……是不是能夠……接受忍呢？
忍不移開視線，眼神認真……就跟忍向我告白時一樣。
——「我一定，會讓妳迴頭看我。我一定，會讓妳對我說：「我喜歡你」！」——
我不會說……那種話…………我說不出口。輝……
沉默——緊張的氣氛包圍我們。
……這時
「鈴木忍，你在哪裏？」
這是籃球社顧問老師的聲音，聽得出老師在生氣。我們到樓梯一看，發現輝被顧問老師逮個正著。
「鈴木輝和鈴木忍，聽說你們害戲劇社的同學受傷了，是吧？沒確認周圍就暴投。
你們休想在『三年級歡送會』表演球技了。兩個人都取消出場。」
輝倒咽一口氣，臉色發青。忍也變了臉色。
我也……非常震驚。
因為，輝為了要替照顧過自己的學長畢業增光，練習得相當起勁。或許是所有社員裏麵最起勁的然而，卻……
*二月二十五日，放學後，再度迴到星野爽歌。
我躺在保健室床上，望著白色天花板。
貼了貼布和包紮以後，已經沒那麽痛了……可是——
要是我有躲開球的話，鈴木同學就不用那樣歉疚了。
簾子另一邊的鈴木同學非常沮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為什麽我總是笨手笨腳的呢？
我好難過，好不甘心。
——有人敲門。
「星野，我聽田中老師說了。還好嗎？」
我聽到八王子老師的聲音，於是坐起來迴應：
「是，已經不要緊了。我要迴舞台了。」
門打開，八王子老師探頭出來。
「今天已經解散了，主角不在根本沒辦法排戲。」
「對不起……
老師板著臉注視我。
「星野，妳太靠近舞台邊緣了。妳靠得那麽近，甚至碰得到防護網，也難怪會被球打到。要知道是因為有那道網子擋住球，戲劇社才能和籃球社共用體育館。要是發生事故的話就再也不能共用，甚至影響練習。為了整個社團，妳要小心一點。」
「是，真的非常抱歉。」
我一深深低頭道歉，傷就痛起來。
八王子老師離開後，換井上學長從門外進來。他沒關門，走近我。學長皺著眉頭，顯得很擔心。
井上學長幫我從社辦拿了我的書色過來，還有裝製服的袋子。他輕輕把那些東西放在椅子上。
「星野同學，妳還好嗎？籃球社也太不小心了。」
「不是的，要怪我沒躲開。八王子老師也教訓過我了。鈴木同學沒有錯。」
「鈴木……就是那個沒擋下球的男生嗎？」
井上學長的腳步停在離床幾步遠的地方。學長表情嚴肅，細長的眼角明明一向很和善，今
天卻很尖銳。我心驚了一下。
「他是星野同學的男朋友，對吧？」
「……對。」
「身為男人卻保護不了女朋友。」
「請學長不要說鈴木同學的壞話！」
……啊，我無意講得這麽兇的……
井上學長吃驚得睜大眼睛，吐了一口氣以後低頭了。
為什麽？學長感覺很悲傷……
「對不起，要說保護不了的話，我也一樣。明明看到球過來了，卻沒能挺身保護妳……當時我在一旁看到，猶豫該不該出聲。」
而且，學長苦笑。
「我也沒能扶妳起來，送妳到保健室。我就是來向妳道歉的。」
「並上學長根本不需要道歉……」
「是我自己一廂情願想道歉。」
學長大步走近，握住我的手。手很冰。啊，果然……手稍微發抖？
「幸好妳沒事，對不起。」
井上學長好像快哭出來似的皺眉，然後笑了。他盯著我看。井上學長在私底下受到部分
一年級女生歡迎，因為他很文靜，感覺很誠實溫柔、
學長真的是一板一眼的人呢，現在也一本正經地特地來向我道歉。
「是……謝謝你，學長。」
井上學長慢慢地放開手，轉身背對我。
「那我走了，包包就放這裏。」
「對不起，謝謝學長。」
學長迅速離開保健室了。我下床拿包包。
……奇怪？口袋夾著折起來的紙。
我攤開一看——
「天鵝的明信片？」
包住紙徘而的，是一張明信斤。就像鈴木同學告訴我的一樣，兩隻天鵝鳥喙對著鳥喙，頭卷成心型，浮在白雪紛飛的湖上。
「啊……原來長這樣，好美……」
外包紙上隻寫著「送妳」。
井上學長，我好高興，謝謝你。
既然社團活動中止，我也隻能迴家了。我向迴到保健室的田中惠子老師道謝，在簾子裏麵經老師協助換迴製服，到玄關去時，鈴木同學剛好衝過來。
「星野！太好了。我正要去保健室接妳。我們迴家吧。」
「好，鈴木同學！」
鈴木同學顯得很心疼，非常擔心地注視我。
「會不會痛？真的很對不起。」
「我才要說對不起。鈴木同學，謝謝你為我擔心。我很高興。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我朝鈴木同學微微一笑，太好了……
「好了啦，我們不要再互相道歉了。包包我拿，我送妳迴家。」
「啊，我拿沒關係……不過……」
我想要和鈴木同學一起……比平常多走久一點。
就在我們出了校門，沿著學校圍牆走了小一段路時——
看到三個女生靠著圍牆講話。
「——這次『三年級歡送會』，忍大人被取消出場？」
「騙人，為什麽？」
她們似乎是忍大人——鈴木忍同學後援會的人。鈴木同學既有錢，成績又好，非常受女生歡迎。
「聽說是社團練習的時候，用球打到了舞台上的戲劇社女生。」
「咦——是沒把球揣下來的另外一個鈴木剛學不好吧？」
「是那個笨手笨腳的女生不好啦！」
鈴木同學握緊拳頭。
「喂！」
三人轉頭，「啊！」當場搗住嘴。
「星野同學沒有錯！」
「你別這樣，鈴木同學！」
我倉皇抓住鈴木同學的手，畢竟我是真的有錯。
「怎樣啦，鈴木輝。明明就是你不好，居然惹忍大人生氣。」
「就是說嘛！本來就是你不好。」
「隻有你取消出場就好了，為什麽連忍大人也要遭殃！」
咦……？鈴木同學也取消出場？不能參加『三年級歡送會」的表演？
我不自覺看向鈴木同學，隻見鈴木同學抿緊嘴唇，拳頭也在顫抖。
後援會的三個女生趁機說完想說的話就逃走了。
「……因為我的關係……」
「就說了星野妳沒有錯啦，妳可是受害人喔！」
鈴木同學燦爛地笑了。他抱住我……好痛…………
「對不起，星野。我送妳迴家！以免碰到那些討厭鬼。」
他背著我跑起來。
鈴木同學的背……非常溫暖。鈴木同學果然……喜歡我……對吧？謝謝你。
「取消出場…………真的很……對不起。鈴木同學，枉費你是那麽地賣力練習，為了所有照顧過你的學長。」
「就說了妳別放在心上。我正在想，能不能為我想感謝學長做點別的事，所以沒關係的。」
眼淚……快要奪眶而出。像我這樣的人……他居然這麽珍惜……
鈴木同學溫暖的背雖然教人開心，同時卻也不知怎地教人難過、羞愧。
為什麽我……總是失敗。
把鈴木同學拚命在做的事搞砸。
「喂，星野，妳要是在意的話，我也會跟著在意喔。所以我們來想點其他快樂的事吧。」
雖然我沒說出來，但是你感受到我的心情了對吧，鈴木同學。
——「意思是輝相信星野同學。他相信就算你們發生了一點小事，感情也不會生變。」——
是……千尋同學，我也要謝謝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