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天使般的惡魔尾巴
當那則新聞轟動全國的期間，期中考也悄悄地來臨了，我們愈來愈沒有時間從事『征服世界』的活動。我跟千紗畢竟還是學生，沒有視成績和分數如糞土的勇氣，也缺乏有棲那種全天候打工依然能讓學業成績名列前茅的腦袋。
閉關準備考試向來是高中生的義務之一，我們當然也不例外。也就是說自從救了那個溺水的小男孩之後，我們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公開露麵了。
喧騰一時的報導隨著我們的銷聲匿跡而歸於平淡，『惡魔精靈』和『紅帽隊』重新站上頭條新聞的版麵。
今天在千紗邀約之下，我造訪了暌違許久的基地，這也代表期中考已經結束了。
期中考或期末考結束之後的第二天不必上學，這向來是本校多年來的傳統。老師可以趁著這一天的假期改考卷，至於我們學生則可以好好地紆解考試期間緊繃的心情。
進入基地之後，醫生自然會把事情都安排得好好的，我什麽事情都不必做。搭乘隱藏在大埋石牆壁後方的電梯來到地下基地，我遵照機械手臂指引的方向前進。
「早安。」
來到之前接受改造的大廳之後，我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唿。事實上現在離中午還有段時間，這聲招唿並不算太突兀。
「早啊，好久不見了。千紗躲在房間裏麵擬定作戰計劃，暫時不會出來。」
作戰計劃……我的心裏麵突然浮現一種不祥的預感。
『赤尾老弟，你會玩這個嗎?』
機械手臂隨著電子語音從天而降。仔細一瞧，原來是將棋和棋盤。
「以前跟計算機玩過幾次而已。」
至少我還分辨得出那是將棋和將棋盤。
『那就夠了。我的棋藝也是普普通通，隻是喜歡下棋而已。』
……我才不相信呢。厲害的人總說自己是肉腳，然後再誘騙信以為真的初學者讓自己宰個痛快，這種把戲我聽多了。也罷，反正隻是下棋而已，又沒什麽賭注，輸就輸吧!
『拜托，跟我下一盤吧，女孩子對將棋沒興趣，我一直找不到對手呢!』
「是可以啦，不過……」
話還沒說完，另一隻機械手立刻替我備妥了坐墊。然後趁我不注意的時候，醫生早已排好了棋盤等我就坐。看來他是玩真的。
於是我也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排起了棋子。
「製造一台可以跟你對弈的機器，不是比較實際嗎?」
『哈哈哈。沒這個必要，我隻需要棋子和棋盤而已。而且機械手的設計很不錯喔，不信你看。』
醫生以機械手拿起步卒往棋盤上一打，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跟真正的手比較起來，聲音一點也不遜色呢!』
「……是哦。」
醫生，這種功能沒什麽意義吧?
也罷，就當作是舍命陪君子好了。
才剛開始對弈，我就陷入了迷惘。雖然我的棋藝不怎麽高明，還是看得出對手的強弱。愈是厲害的人，愈不容易被對手看穿他的布局，陣地也不會輕易地就被對手突破。
可是醫生他……該怎麽說呢?他的棋藝真的不怎麽樣。
飛車是初學者的王牌，這是將棋界相當通俗的說法。簡而言之，初學者往往重視行動範圍較大的飛車，而不將真正左右大局的王將放在眼中，背後的含意就是在諷刺初學者主客顛倒的意思。
醫生的下棋方式就是如此，而且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策略完全是以飛車為中心，真的要不贏他都難。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不知道自己應該殺得醫生片甲不留，還是要保全長者的顏麵，故意在過程中放水。可是我又擔心太過明顯的放水行為會引起醫生的不快，到時候反而會收到反效果。看不到醫生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很難跟他下棋。
『……你是個善良的孩子，』
醫生突然開口。
「啊?」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其實你在考慮要不要故意讓步，對不對?』
「這……」
心事被醫生說中，我不禁尷尬了起來。
『不必客氣，我知道自己有幾兩重。』
「呃……醫生，你同時具備人類的靈性和機械的計算能力是吧?」
『是沒錯啦，可是我的棋藝依然是初學者等級，相當的傷腦筋。』
也是啦，利用計算機的運算能力獲勝，確實是沒什麽意思。
「那我就得罪了。」
我將『角』打入敵境，準備吃掉醫生的棋子。對醫生來說，這一招應該很難化解才對。果然不出所料，醫生沉吟不語，陷入了長考。
靜候了一陣子之後。
「對不起，我有事相間。」
反正也閑著沒事嘛。
「基地設有認識偏向力場對吧?假設力場原本處於關閉狀態，如果在其它人麵前啟動的話，會不會很像是憑空消失?」
『……應該會吧。』
「這種裝置大概有多大?可以塞進車子裏麵嗎?還是跟一隻懷表差不多大小?」
醫生沉默了幾秒鍾。
『你在哪兒看到的?』
他並未直接迴答我的問題。
「紅帽隊的隊長有一隻相當顯眼的懷表。他們犯下第一件運鈔車搶案時，新聞報導中的那名目擊者就是我。」
『原來如此……緣份真是奇妙。』
「哈哈哈，就是說啊，我也沒想到幼兒園時期尋找玩具戒指的緣份，會讓我變身成一隻噴火龍。」
『……看來似乎有讓你知道的必要。』
「怎麽說?」
『首先，安裝在這個基地的偏向力場裝置大約有四坪空間的大小，別說是隨身攜帶了，就連搬運都成問題。不過，小型化的偏向力場裝置倒是已經開發出來了，而且正如你所言，過去我曾經製作過三組懷表型的實驗機。雖然在持續性方麵無法跟大型機具相比十開發當時的有效時間卻也已經有五分鍾之譜，而且經過後續的改良，更將時效性延長至十分鍾。能源一旦耗盡，除了重新補充能源之外，還必須讓機器冷卻一小時左右，才能再度啟動。』
以攜帶型機組的標準而言，功能已經算相當強大了。
「補充能源的方法是……?利用家用電源的插座來充電嗎?應該沒那麽陽春吧?」
「當然不是，接上專用的接頭旋緊發條即可。再怎麽說，畢竟也是懷表嘛。」
發、發條?比家用電源的插座更加陽春!
「我說醫生啊，何不將懷表型的偏向力場裝置大量生產，組織一支配備這種先進裝備的強力武裝部隊呢?」
兼具飛行能力以及匿蹤能力的軍隊一定很強。
『哈哈哈，你以為認識偏向懷表為什麽隻做了三個?成本太高啦，光是一個懷表的製作費用，就足以購買好幾架最先進的戰機了。』
最先進的戰機……?那的確是難以想象的金額，難怪這麽優秀的發明無法普及。
「不過……難道是我眼花了嗎?當時紅帽隊全體隊員在一瞬間突然消失，可是你卻表示無法大量生產……?」
「一個懷表足以涵蓋某種程度的有效範圍，區區一輛廂型車應該不成問題。」
「也就是說，紅帽隊果然擁有這種裝置囉?」
『依照邏輯來判斷，應該是這樣沒錯。赤尾老弟，過去惡魔童話也曾經出現過主張組織強力軍隊的聲浪，隻是被當時主張菁英強化政策的前任領導人、也就是千紗的父親擋了下來。』
嗯……不知道菁英強化政策的用意在哪裏?
『隨著前任領導
人的驟逝，三個認識偏向懷表中的其中兩個在組織的內亂中不知去向，現在隻能確定當時主張組織軍隊的頭號幹部之前曾經多次將懷表擅自攜出。』
「所以懷表在那個幹部的手中囉?」
『八九不離十。這應該是合理的懷疑，隻是我們沒有證據。』
「那個幹部到底是誰?」
『不確定。惡魔童話的默契向來是不探究彼此的背景，隻知道那個幹部在組織內自稱雷比亞當將軍。』
「這種鬆散的組織居然還能正常運作……」
看來千紗的父母似乎對人性抱持著過分樂觀的態度。一個連成員的背景都無法掌握的邪惡組織，最後毀於內亂以及叛變也是理所當然的結局。太天真，實在是太天真了。
『不過也因為如此，千紗才得以隱瞞身分。那孩子的父母早就替她準備了好幾種戶籍和身分，甚至還事先留下了遺囑。』
「醫生，你認為她的父母是遭到暗殺的?」
『我沒有確實的證據。』
這迴答不置可否。
就常理來判斷，倒也不是全無可能，自稱雷比亞當將軍的幹部或許根本就是以認識偏向懷表為最終目的。醫生的技術固然令人垂涎，然而他好歹也是前任領導人的血親，再加上天生的牛脾氣，想要讓他俯首稱臣應該沒那麽容易。
總而言之，自稱雷比亞當的幹部不滿前任領導人的做法，自行成立『邪惡精靈』，侵占認識偏向懷表，同時率領紅帽隊四處搶奪資金，這應該是合理的推論才對。或許無故將懷表攜出的行為才是與當時的領導人發生衝突的原因吧!於是他策劃了精密的暗殺行動，趁著組織陷入混亂的時候，將認識偏向懷表據為已有。
無論就效果或是製作費用而言，認識偏向懷表都值得任何人為它鍵而走險。隻要樣品在手，大量生產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的確是大有問題。」
『就是說啊!』
醫生終於移動棋盤上的棋子。不怎麽高明，卻是預料中保護飛車的走法。
「既然有那段過去，為什麽還要讓千紗……不，拉芬潔兒拋頭露麵?電視上清楚地播出她的畫麵，這樣子豈不是害了她嗎?」
反問的同時，我想也不想地打出手中的香車，用意在於刻意忽視醫生的飛車，直接封鎖王將的退路。
『唔……那是她自己的意思，我也不好多說什麽。』
「是沒錯啦!」
『而且我已經集自身技術之大成，讓你成為空前絕後的超強改造人了。』
原來這一身驚世駭俗的能力是這樣來的。
「言下之意，我是拉芬潔兒的保鏢?」
『不不不，我隻是希望你能帶給寶貝孫女真正的幸福。』
「……什麽?」
『抱歉，說溜嘴了。請當做沒聽見吧!』
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無巧不巧，就在這個時候……
「兩位早安。龍太，你來啦?」
穿著淡粉色洋裝的千紗出現了。
平常她在我麵前都是穿著製服，今天的打扮顯得格外新鮮。整體的感覺雖然老成了些，胸前的蝴蝶結卻流露出俏皮可愛的氣息，而且跟窩窩頭還滿搭的。事實上，隻要舍棄了過長的瀏海，光憑千紗的外貌與身材，還真是穿什麽都好看。
「……將棋?真是不好意思，一定是祖父逼你下的吧?」
「別這麽說，反正我並不排斥。」
千紗站在我的身後打量著棋盤的戰局，這種唿吸可聞的距離不禁讓我感到臉上一熱。兩人的臉頰隻差幾公分就要貼在一起了，會不會靠太近啦?
「那就好……誰贏了?」
『哈哈哈，我一直被赤尾老弟壓著打呢!』
醫生移動了飛車，我則以銀將對應。
離手之後，我才驚覺不對。先前不是計劃以香車來圍堵王將嗎?現在又何必去在意醫生的飛車?
可惡，我不禁暗罵一聲。
「……怎麽啦?」
千紗立刻感受到我內心的懊惱。
「沒事。對了，妳不是在擬定作戰計劃?」
「對對對，差點忘了。基本上，為非作歹是邪惡組織的專利，因此我想到了一個點子。」
「……是嗎?」
「那當然!」
千紗站了起來，挺出豐滿的胸膛。
「我們去搶銀行吧!」
「為什麽?」
還來不及思索，我立刻下意識地反問。
千紗卻隻是報以驚訝的神情。
「呃……一般人搶銀行都是為了資金的調度，難道惡魔童話的預算這麽吃緊?」
「不會。」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搶銀行?」
「因為我們要做很壞很壞的事。」
在千紗的認知之中，最邪惡、最不可原諒的壞事就是搶銀行。
「那……搶銀行的詳細計劃呢?」
「很簡單。我們一起闖進銀行，搶了錢就走。」
這叫哪門子的計劃?話又說迴來，憑我們現在的能力，執行起來倒是沒什麽大問題。
「下完這盤棋之後，我們就出發吧!」
『倒是沒有下完的必要，反正我已經輸定了。老人家不應該占用年輕人出任務的時間，這盤棋我認輸。』
「祖父已經認輸了，我們走吧!」
千紗抓著我的手臂，試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這個動作雖然讓我有點害羞又有點驚喜，可是一想到我們要去搶銀行，我心裏麵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從地上起身之後，千紗依然拉著我不放，於是我就這樣被她拖到了門口。
「祖父，我們走囉!」
『路上小心，可別給赤尾老弟添麻煩啦!』
我說醫生啊，寶貝孫女要去搶銀行，難道你完全沒有阻止她的打算嗎?
根據千紗所擬定的作戰計劃，出發地點選定在屋頂。於是一副理所當然的千紗走進電梯，把我拉上了屋頂。
今天的天氣還不錯，跟試飛當天相差甚遠。雖然還不到萬裏無雲的地步，卻相當適合飛行。
「千紗。」
變身之前，我提出內心的疑問。
「妳身上帶著認識偏向懷表嗎?」
「……祖父告訴你的嗎?」
「嗯，算是吧。」
於是我將巧遇紅帽隊的經過描述了一遍。
「原來如此……」
「嗯，事情就是這樣。可以讓我看看那個懷表嗎?」
「當然可以，就是這個。」
千紗從口袋中掏出懷表，似乎比小紅帽掛在頸子上的懷表小了一點，銀色的光澤看起來也有些病態。小紅帽的懷表大得讓人感到不自然，千紗的懷表則給人一種滿普通的感覺。
「好像差很多。」
「那當然。這隻懷表經過祖父的多次改良，已經不能算是試做型了呢!」
有效時間長達兩倍之多，確實不能等同視之。
「那我就放心了。兩者相差那麽多，就算被看過認識偏向懷表的人當場撞見，也不會被認出來。」
「……什麽?」+
千紗一臉狐疑。
「我是擔心有人覬覦認識偏向懷表。」
「這種東西有什麽好覬覦的?不過就是暫時讓物體消失而已。」
「開玩笑，這可是很好用的東西呢，尤其是在做壞事的時候。而且一旦被人知道妳擁有認識偏向懷表，不就證明了妳是前任領導人的獨生愛女嗎?」
「大家過去都是惡魔童話的人，即使知道我的身分，
應該也不會大肆宣揚吧?」
「這就很難說了。如果是當初暗殺妳父母的兇手知道了妳的身分……」
「家父和家母是死於車禍。」
「……也對，是我失言了。」
到現在還對父母的死因深信不疑，該說她太天真，抑或是太好騙呢?看來我得機靈點才行。
「失言?我不懂你的意思。」
「呃，沒什麽。謝謝妳特地讓我看這隻懷表，可以收起來了。」
千紗雖然露出狐疑的神情，還是乖乖地將認識偏向懷表收了起來。
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就算千紗卯起來追問，我也懶得解釋那麽多，於是我以有點誇張的動作解開上衣的鈕扣。由於我今天身上穿的不是製服，所以沒有先鬆開領帶的必要。
按下開關，我很快地變身為林布爾姆，同時也在內心切換成噴火龍的語氣。
「你總算肯跟我去搶銀行了。」
黑白分明的杏眼圓睜，千紗的語氣十分愉悅。
「妳想太多了。」
「這樣不行啦。好歹你也是秘密組織的邪惡成員，應該要有所自覺才行。」
嘟起雙唇的千紗變身為拉芬潔兒之後，埋所當然地跳上我的背。基本上，我是覺得還好啦，隻是對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拉芬潔兒的座騎有些感慨罷了。
「好，出發!」
「……唉。」
在董事長命令之下，我隻好乖乖地起飛。四周淨是藍天和白雲的對比，低頭一看，住宅區就像是等比例縮小的模型場景。
「這是晴天比較適合飛行，感覺好舒服喔!」
「嗯，本大爺也有同感。」
「就是說啊!林布爾姆，加快速度吧!」
拉芬潔兒不假思索地迴答。
董事長閣下，您該不會把我當成雲霄飛車了吧?
「好好好，妳自己抓緊一點。」
苦笑之餘，我依言拍動雙翅，逐漸加快了速度。藍天之下的風聲聽來格外地爽快。
拉芬潔兒純真的笑聲從背後傳入中，興高采烈的她就像是個在遊樂園中態意嬉戲的孩子。
……沒事搶什麽銀行嘛，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飛行了一陣子之後，我不禁有點感慨。
這時，拉芬潔兒突然恢複先前嚴肅的表情。
「現在該切入主題了。」
言下之意，就是遊戲時間結束了。
「林布爾姆，距離最近的銀行在二丁目，應該往這個方向才對。」
「……收到。」
好一個工作狂，我不禁搖頭歎息。於是我依照指示修正方向。目標確定之後，不需要多少時間就能抵達目的地。直線移動的方式固然是原因之一，時速超過一百公裏的飛行速度當然也是不容忽視的因素。
我們降落在銀行的門口之後，當然引起一陣騷動。銀行位於大馬路邊，來往行人眾多，大家幾乎都停下腳步，目睹我們的降臨。
銀行麵向馬路的部分是一大片玻璃落地窗，內部的情況清晰可見。眾目睽睽之下動手搶劫，似乎太過招搖了……就在我內心盤算該如何勸拉芬潔兒打消念頭的時候，她已經從背上跳了下來，徑自朝著銀行的自動門走去。
真是個行動力十足的女強人。
「等、等一下，拉芬潔兒……唉。」
我連忙跟了上去。
現在問題來了，該怎麽勸她不要做傻事呢?
銀行的門口近在咫尺，即使是四足爬行的狀態，通過大門的時候還是得低頭才行。不過進入銀行之後，裏麵的空間還滿寬敞的，好幾個人正坐在沙發上等著叫號。這些人的目光當然不約而同地集中在我們身上。
「那不是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玩意兒嗎?」
「原來真的有那種東西。」
「真可怕，應該不會兇性大發吧?」
眾人的竊竊私語傳入耳中，拉芬潔兒卻絲毫不以為意，直接走向櫃台的窗口。
「呃……歡、歡迎光臨，請先抽號碼牌好嗎?」
窗口之後的女性行員難掩內心的驚愕，卻還是以故作鎮定的語氣可盡行員的職責，我不禁有點佩服她的勇氣。
「好的。」
拉芬潔兒老老實實地點頭之後，走到機器旁邊抽了張號碼牌，轉身坐在我身旁的沙發。
「……二九一號。」
看了一眼號碼牌之後，拉芬潔兒輕聲開口。
我差點沒當場捧腹大笑——這個世界上哪有會抽號碼牌的銀行搶匪?
雖然在身體被改造的那一天我就已經有所覺悟了，然而事態的嚴重性著實超乎我所能想象的程度。當時我打定了主意要扮演煞車的角色，絕對不讓千紗為非作歹；不過照今天的情況看來，顯然是多慮了。我敢打賭，別說是搶銀行了，千紗甚至連最基本的順手牽羊都辦不到。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當號燈顯示二九一號的時候該怎麽辦?
「小姐，妳不會冷嗎?」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時候，坐在拉芬潔兒旁邊的老婆婆一臉好奇地開口詢問。老婆婆身穿和服，氣質十分高雅。
「咦?啊，還好，謝謝您的關心。」
「看不出來妳挺有禮貌的嘛，真是個好孩子。」
……這位老婆婆也不是等閑人物。
拉芬潔兒對著老婆婆微笑之後，轉過頭來看著我。
「林布爾姆，你怎麽不坐呢?還要等上一段時間呢!」
我搖搖頭。
「還是算了吧。本大爺的身體那麽巨大，一個人要占好幾個位子，這樣子其它人就沒位子坐了。而且本大爺也很懷疑沙發能不能承受自己的重量。」
「哎呀，看不出來你是個體貼的紳士呢!」
「那當然，紳上風度是男人必備的條件。還有，『看不出來』是多餘的，女士。」
刻意以戲劇性的口吻說話的同時，我的心中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玩過頭了。
不過老婆婆可不這麽想。
「妳的朋友還真有趣。」
老婆婆看著拉芬潔兒露出微笑……也罷，她高興就好。
等了五分多鍾，還是沒輪到我們。我不經意地望向落地窗，一輛漆著電視台標誌的廂型車停在銀行的門口，好幾個工作人員從車上下來，開始準備器材，看起來似乎要做現場實況轉播。慢著，難道他們是來采訪我們的嗎?
這下子可麻煩了。不過轉念一想，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機會。有了這些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前來攪局，搶銀行的計劃不就無疾而終了嗎?
正當我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銀行的入口突然出現一輛紅色的廂型車，好幾個戴著棒球帽、穿著迷彩服的頭套男迅速地從車廂衝了出來。帶頭的人正是小紅帽。隻見她拿著一把衝鋒槍，率領頭套男軍團大剌剌地闖進銀行。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許動，從現在開始嚴禁交談，誰都不準說話!沒錯，我們就是大家所熟悉的邪惡精靈，我們今天是來搶銀行的!」
小紅帽發表宣言之後，三號、五號、九號以及一○號四名隊員也跟著往旁邊一站。
又跟這些人見麵了，這算是斬不斷的孽緣嗎?
大廳的人無視於我內心的感慨，開始騷動了起來。
「我們不會傷害任何人，各位應該也不希望讓自己受傷吧?為了彼此著想，請大家跟我們配合。」
站在小紅帽身邊的一○號拿著衝鋒槍加以補充。
可是現場的騷亂並未因此止息，甚至有人發出了尖叫。
「安靜，沒聽到我說話嗎?」
三號大叫一聲，朝著天花板開
槍。震耳欲聾的槍聲響徹大廳，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三號，誰準你開槍的?我不是說過了嗎?隻有在緊急狀況的時候才能用槍!」
「報告隊長，對空鳴槍是讓這些死老百姓閉嘴最有效的辦法。再說我好不容易才逮到開槍的機會，就讓我過過癮嘛!」
「住口!你再違抗命令，就是三百次下段踢伺候!」
「……嗚……對、對不起……」
「各位看到了吧?我們之中也有血氣方剛的年輕隊員，為了生命安全著想，勸各位最好乖乖地聽從指示，不要做出刺激他們的行為。」
一○號的語氣十分冷靜。
九號拿著大袋子走向櫃台。體格魁梧的五號則是雙手持槍，對準了大廳之中麵露畏懼神色的人群。
「現在請各位舉起雙手，到這邊集合。」
小紅帽做出指示之後，這才注意到我們的存在。原來奇裝異服的美少女和體型龐大的噴火龍這麽不起眼，讓我不禁有些失落。
「你、你、你們是……?」
「隊長，他們好像是前陣子出現在電視上的外星人。」
三號搶著開口。
「惡魔童話的林布爾姆和拉芬潔兒……」
一○號喃喃自語。
「就是他們嗎?沒、沒關係，不管是什麽人，現在都是我們的人質。勸你們兩個最好聽從指示，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小紅帽將手中的衝鋒槍對準了我們。這個動作似乎嚇著了坐在旁邊的老婆婆，隻見她尖叫一聲，從沙發上滾了下來。
「老婆婆，妳還好吧?」
拉芬潔兒試圖扶起老婆婆。
「不、不許動!」
三號的槍口立刻瞄準拉芬潔兒。
我連忙張開翅膀護住拉芬潔兒，槍聲也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
子彈命中翅膀的皮膜，有點痛又不會太痛，大概就跟彈額頭的感覺差不多。安全設計果然不一樣，連一層薄薄的皮膜都不會被子彈打穿，隻是有點疼痛而已。
巨大的槍響又讓現場陷入鬼哭神號。
可是——
「三號，你開什麽槍!」
小紅帽的怒吼也響徹雲霄。
「可、可是……」
打量著我的翅膀之後，三號一步一步地往後退，握著衝鋒槍的雙手不停地顫抖。
「隊長，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一○號也以銳利的眼神凝視著我，看來刀槍不入的翅膀似乎引起了他的戒心。也罷，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拉芬潔兒，妳沒事吧?老婆婆，妳要不要緊?」
老婆婆緩緩地搖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扶起老婆婆之後，拉芬潔兒立刻轉身興師問罪：
「沒看到現場有老年人嗎?不要太過分了!」
拉芬潔兒話聲甫落，頭發立刻朝著四麵八方延伸。粉紅色的奔流以飛快的速度席卷全場，朝著紅帽隊的隊員奔殺而去。
「怎、怎麽迴事?」
「頭發……?嗚哇!」
四名紅帽隊的隊員立刻被頭發纏住。
「拉芬潔兒，奪下他們的武器!」
眼看拉芬潔兒動了肝火，我立刻下意識地做出指示。紅帽隊的隊員雖然被頭發纏住，還是擁有扣扳機的能力，即使無法瞄準，也不能排除誤傷無辜的可能性，畢竟流彈可是不長眼睛的。
「好、好的!」
拉芬潔兒聽從我的指示，以頭發的前端巧妙地從紅帽隊隊員的手中搶過衝鋒槍。
武器被奪之後，四名紅帽隊的隊員隻剩下束手就擒的選項，身體被頭發牢牢纏住，連動都不能動。而且拉芬潔兒還將四名隊員舉到半空中，力量不是普通的強大。
「這、這怎麽可能……」
小紅帽嚇了一大跳，隨後立刻恢複了鎮靜，拿起手中的衝鋒槍對準了拉芬潔兒。眼見情況不妙，我立刻擋在拉芬潔兒的麵前。
「怪、怪物!馬上放開大家!」
小紅帽命令隊員不許隨便開槍，這道命令顯然不適用於自己。隻見她開啟衝鋒槍的自動射擊模式，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銀行的大廳立刻籠罩在不絕於耳的槍聲之中。為了避免流彈波及無辜，我站了起來張開翅膀，以自己的身體擋下源源不絕的子彈。
「……好痛。」
等到槍聲止息之後，我以二足步行的姿勢走向小紅帽，然後握住兀自發燙的衝鋒槍，手指稍微使力，兩三下就把槍管捏得扭曲變形。
「這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小紅帽。」
「……嗚，可惡!」
放開已經不能稱之為衝鋒槍的廢鐵之後，小紅帽立刻以中段踢攻擊我的腿。
可是我的鱗片連子彈都打不穿，更何況隻是一記中段踢?
「痛——!」
小紅帽壓著踢人的那隻腳，在銀行的大廳跳來跳去。
「自討苦吃，怨不得別人。」
我將成為廢鐵的衝鋒槍隨手一丟。
「可、可惡!」
小紅帽飛也似地逃出銀行，我跟頭發纏著四個大男人的拉芬潔兒立刻追了出去。
可是——
「各位觀眾，那就是有名的紅帽隊，看來紅色巨龍林布爾姆以及蛇發美少女拉芬潔兒成功地擊退了襲擊銀行的紅帽隊成員!」
手持麥克風的女記者和扛著攝影機的男子擋在門口，周圍也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群眾。
「我們替全國的觀眾捕捉到決定性的珍貴畫麵，現在就立刻透過實況轉播，傳送到大家的麵前!這不是計算機動畫，也不是道具服，而是真實發生在眼前的畫麵」
麵向攝影機的女記者說得口沫橫飛，看起來相當興奮。
小紅帽啐了一口，打開紅色廂型車的車門。
「隊長，情況不妙!請下令撤退吧!」
身材微胖的紅帽隊隊員從車子裏麵探出頭來。從帽子的編號來判斷，他應該是一號。
「可是其它人……」
小紅帽迴頭看著被拉芬潔兒製伏的隊員。
「不要管我們，快走!」
被拉芬潔兒的頭發卷上半空中的一○號厲聲大叫。
「一號，快點把隊長帶走!」
一號聞言，立刻走下廂型車將小紅帽夾在腋下，接著轉身朝著車上走去。
「放開我!這是命令，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小紅帽拚命掙紮，卻被一號塞進了車子裏麵，緊接著一號也跟著上車。
「……抱歉。」
坐在車上的一號迴過頭來向同伴點頭示意之後，紅色的廂型車頓時消失無蹤。
「各位觀眾，這實在是太驚人了，銀行搶匪的車子居然憑空消失了!」
拿著麥克風的女記者拖著攝影機隨後趕到。
「我們是極東電視台的記者，可以耽誤妳一點時間嗎?」
女記者表明身分之後，將麥克風移至拉芬潔兒的麵前。
「呃……啊?」
麵對攝影機的拉芬潔兒顯得十分害羞，先前對付銀行強盜的那份氣勢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心情好的時候會不由自主來迴擺動的尾巴，現在也像泄了氣的皮球軟軟地垂了下來。
「對不起，我等有拒絕接受采訪的權利。」
我連忙張開翅膀，擋在拉芬潔兒和攝影機的中間。
「可是全國的觀眾都很想知道你們的真實身分。」
「我等尊重新聞自由，也尊重知的權利，可是你們在采訪他人之前，總該先問過一聲吧?」
「啊，警方趕到現場了。」
無視於我的抗議，女記者完全被
刺耳的警笛聲給吸引過去。
「……妳的工作不是聽人說話嗎?」
好幾輛警車以飛快的速度抵達現場，數名警察和穿著西裝的男子從車內出現。西裝組的人看起來不像是一般的便衣刑警，而是層級更高的人士。
拉芬潔兒輕喝一聲，舞動粉紅色的頭發，將四名紅帽隊的隊員帶到警察的麵前，然後一邊迴避身旁的攝影機，一邊躲在我的翅膀後麵怯生生地開口：
「呃……他們是銀行搶匪。」
確定警察逮捕四人之後，拉芬潔兒才抽迴發絲，接著又朝著西裝男伸出另一縷頭發。
「這些是他們所使用的武器。」
頭發的前端有五把手槍。西裝男互看一眼之後，伸手接過紅帽隊用來搶銀行的武器。
「……感謝兩位的協助。」
其中一名西裝男遲疑了好一陣子之後，才鼓起勇氣開口：
「……不介意的話，想請兩位跟我們迴局裏做筆錄。」
「對不起，本大爺介意。」
我忍不住從旁插口。
「好吧!」
西裝男的響應十分冷淡，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答案。
「那，至少請迴答幾個問題吧?」
就在我猶豫該不該答應的時候，躲在翅膀裏麵的拉芬潔兒開口了。
「……林布爾姆，我們還是快走吧。反正搶匪已經交給警察，這裏沒我們的事了。」
看來拉芬潔兒真的對攝影機十分畏懼。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不願意留下來。」
婉拒警官的提議之後，我低頭看著拉芬潔兒。
「……走吧!」
於是我張開翅膀，現場人群頓時響起了一陣歡唿。拉芬潔兒以她的頭發纏住我的脖子，迅速爬了上來。
「告辭。」
我往地麵一蹬，奮力拍動翅膀，逐漸提升高度以及速度。幾秒鍾之後，警察、電視台的記者和看熱鬧的人群全都變成米粒般大小。
「……我不喜歡攝影機。」
拉芬潔兒的雙眸浮現淚光。
「別這麽說。電視台的記者好像從我們走進銀行之後就開始拍攝了，今晚的新聞一定很有看頭。」
「……你好壞。」
拉芬潔兒鬧起脾氣，朝著我的後腦敲了幾下。
蔚藍的天空真的很漂亮，令人不由得想悠哉悠哉地多飛幾圈，可是考慮到拉芬潔兒的心
情，我隻好用力拍動翅膀，朝著基地快速前進。
*
『……請各位特別注意搶匪準備開槍的這一瞬間，林布爾姆突然出現，擋在拉芬潔兒以及老人家的麵前，而且還故意張開翅膀。就我看來，林布爾姆這麽做的用意應該是為了避免流彈波及無辜。』
在手機屏幕中激辯不休的人，正是咬定我們是外星人的那名飛碟專家。
銀行搶案的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二的早上。
從昨天晚上開始，擒獲銀行搶匪的事跡就成為各大新聞媒體的超級頭條，一次又一次在螢光幕前播放。
除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紅帽隊隊員終於落網之外，林布爾姆和拉芬潔兒再度現身，而且還被拍到清晰異常的畫麵，更是增添了幾分新聞的價值。不過提到清晰異常的影像，拉芬潔兒的臉部當然是排除在外，醫生的偉大發明著實令人讚歎不已。
『所以您的意思是……?』
主持人詢問飛碟專家的意見。
『至少我認為他們並不希望在場的其它人被流彈誤傷，這就證明了他們是心地善良的外星人。』
『可是印象中他們第一次現身的時候，不但自稱是邪惡的秘密組織，還以征服世界為目標呢!』
『這應該隻是一句玩笑話，或是心地善良的他們對地球人的一種諷刺或警告吧。在我看來，他們似乎想借著這種說法，勸戒地球人應該以和為貴，不要為了一點小事隨便開啟戰端。』
……哈哈。相當牽強的理論，頗有駕著鹹蛋超人的飛船強行降落的感覺。
我試著變換頻道，卻發現每一家電視台的節目內容都跟我們有關，甚至比先前救起溺水小男孩的盛況有過之而無不及。
『……從影片裏麵可以清楚地看出他們擁有超越人類的肉體能力。事實上，警方所查獲的衝鋒槍，就是被自稱林布爾姆的噴火龍折彎了槍管。如果這種怪力拿來對付一般人民，會有怎樣的後果?現在擁有一身怪力的不明人士正在我國的領空飛來飛去，我想聽聽防衛大臣對這一點有什麽看法。』（編注：等同於國防部長的職務。）
屏幕顯示的是昨天國會開會的情況。
站在發言台質詢防衛大臣的人，正是在野黨以問政犀利聞名於世的年輕議員鯨岡雪彥，曾經揭發了多起震驚政壇的貪汙以及關說醜聞。如今出身警界的鯨岡議員正針對國防與反恐的漏洞大肆抨擊，使用大量發膠和染劑的山本頭在燈光照射之下，更是顯得閃閃發光。
議長請防衛大臣接受質詢，於是現任的防衛大臣、政壇首屈一指的花花公平阿久津龍一郎站上了質詢台。防衛大臣擁有一張五官分明的臉龐，走憂鬱路線的雙眼是他最大的特征。他自從踏入政壇以來就緋聞不斷，然而白俊書生的外型還是囊括了無數婆婆媽媽的心，在家庭主婦之間的支持度高居不下。
『這件事目前正在調查中。過去並未發生過類似的案例，所有同仁都以戒慎恐懼的態度積極地層開調查，過些時日一定能給議員一個滿意的答案。』
八麵玲瓏的答複，誰也不得罪；然而鯨岡議員卻對防衛大臣的製式迴答嗤之以鼻。
『現在可不是慢慢調查的時候。身分不明的威脅恣意進出我國的領土，這不但嚴重威脅到人民的安全，更有損我國的尊嚴。除了展開調查之外，也應該立刻出動警察以及防衛隊才是。』
鯨岡議員的質詢相當犀利。
『敢問議員該如何處置?對方具有危險性，所以應該立刻加以逮捕嗎?很抱歉，我個人認為這是相當野蠻的做法。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對方以日語跟外界溝通，這證明了他們擁有與我們差不多、甚至更高度的智慧，所以我認為應該試著以和平的方式展開接觸。
而且誠如部分媒體所言，我們也不能否定對方來自外層空間的可能性。貿然采取攻擊的話，難保不會遭致潛伏在附近的同伴更激烈的反擊，說不定還會引起不必要的戰端，這絕對不是大家想要見到的局勢。
目前我已經下令各部隊隨時待命，以備不時之需，至於是不是有必要出動軍隊，還需要從長計議。
就我個人的看法，對方應該不至於傷害無辜的人民，畢竟他們曾經救起溺水的孩子，如今又協助警方逮捕銀行搶匪。尤其後者的貢獻甚巨，讓警方一舉逮捕了好幾名過去無法掌握行蹤的犯罪集團成員，我們應該好好地感謝他們才是，怎麽可以攻擊他們呢?』
聽到防衛大臣的陳述之後，鯨岡議員再度舉起右手。
「這番話出自肩負國防重責的防衛大臣之口，實在令人心寒。套用你剛剛的說法，如果持槍的歹徒協助警方逮捕銀行搶匪，事後也不需追究無故攜帶槍械的罪責囉?這似乎不是法治國家的官員應有的態度。』
『同一段影片我反複看了好幾次，卻沒看出他們身上帶了什麽武器。雖然頭發會動、身體刀槍不入，不過那些都是他們天生的能力。難道議員要我們以擁有太過強壯的身體的罪名逮捕他們嗎?還是因為他們擁有人類所沒有的特殊能力，所以應該禁止入境?鯨岡議員，我可以將您的提議解釋為往後隻要遇上人類以外的智能型生物來訪，即使對方是友善的，我們也應該強製遣返嗎?』
『請不要
模糊焦點，我的重點在於全體人民的安全與保障!』
唉，大家都把我們當成外星人了。搖頭苦笑的我猛然抬頭，有棲的身影映入眼簾。於是我拿下耳機，準備跟她打招唿。
「你在看什麽?」
有棲立刻從我的手中搶走耳機和手機，接著將耳機塞進一邊的耳朵，低頭看著手機的螢幕。
「你在跟我借東西之前，能不能先打聲招唿呢?」
「嗯，抱歉。」
真是敷衍了事的響應。隻見有棲皺起眉頭，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的畫麵。也罷，沒把我放在眼裏的有棲才是正常的有棲。
千紗和高槻也在這時候走進教室。
容我做個補充。時序已經進入六月，製服也早已換季了。
穿起夏季製服的千紗真的很好看。少了背心和外套的遮蔽，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無遺……不不不，這絕對不是重點，好看的原因在於整體的配色以及窩窩頭的造型搭配……是真的，我沒有騙人。
「早安。」
千紗直接朝著我走了過來，一臉不耐的高槻則是跟在千紗的身後。看到正盯著手機屏幕出神的有棲，高槻冷冷地開口：
「又是那兩個怪物的新聞嗎?」
看來高槻的心情似乎不怎麽差騰。
「其實她是現場的目擊者之一。」
千紗替高槻解釋。
目擊者?難道高槻昨天混在人群之中?
這下子可不妙了。即使經過偽裝，身邊的人還是可以從肢體語言和說話的口氣瞧出端倪，瞞也瞞不住。幸好現階段高槻似乎還沒發現我跟噴火龍之間的關係。
「成為現場目擊者之後，我不得不收迴先前的說法。」
「哈哈哈，說的也是。現在連國會都在熱烈地討論這件事呢!」
話剛說完，兩人的視線立刻落在有棲手中的手機畫麵上。
「電視節目已經出現過好幾次類似的討論了。」
「就是說啊，即使是知名的明星議員，也不免為了這種事爭論不休。」
「……咦?」
千紗輕噫了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麽。
「難道龍太的父親就是……?」
對哦，差點忘了曾經在圖書館跟千紗提起我的老爸。
千紗的疑問句也讓有棲摘下了耳機，上下打量著我。有棲跟我雖然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可是她開始在我家進出的時候，父母親已經離了婚，因此有棲並末見過老爸，我也從不在她麵前提起老爸的種種。
「慢著，我不明白。龍太的父親?」
趁著有棲發問的時候，我連忙將手機搶了迴來。接著又合上手機、將麥克風塞進口袋，試圖湮滅這個話題的起因。
「一時說溜嘴了，就當我沒說過吧!」
「可是……」
「抱歉，我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高槻一臉訝異地凝視著我。
「這個話題明明就是你起的頭。」
「嗯，說的也是。」
千紗的表情有些難過，又有些哀怨，這是因為我的態度跟平常不太一樣的關係嗎?
高槻將雙手叉在胸前，以銳利的眼神打量著我。
「我可是警告你，別為了一點小事裝酷，尤其是在千紗的麵前。不管怎樣，至少你的父母親還活在世上。」
「我、我沒有故意裝酷的意思……」
就是因為父母親都還健在，才會把狀況搞得這麽複雜。
「你可真是遲鈍。父母親的話題在這個班級是一項禁忌，身處禁忌中心的你居然一點自覺都沒有。」
禁忌的中心……?
難道她是指有棲?
這時有棲開口了：
「班長指的人是我嗎?妳的好意心領了，不過我隻能說班長想太多了，我一點都不在乎，也從來沒放在心上。」
「不，我真的太遲鈍了點，對不起。」
「別、別這麽說……」
千紗連忙搖搖手。
「對了，有棲，妳好像沒什麽精神，怎麽了嗎?」
「沒精神?我?別鬧了，我無時無刻都精神百倍呢!」
有棲放聲大笑，旋即斂起笑容。
「你再胡說八道的話，休怪我足踢伺候!」
丟下沒頭沒腦的這句話之後，有棲轉身離開教室。
有棲向來是劍及履及的人物，如今隻放話而沒付諸行動，確實透露出幾絲詭異。高槻和千紗麵麵相覦，似乎也有同感。
到底出了什麽事?難道是打工忙不過來嗎?希望她可別把自己累壞了才好。
*
搶銀行的計劃失敗之後，千紗似乎相當沮喪。放學之後，千紗雖然依照慣例跟我一起前往基地，進入大廳之後，她卻開始思考下一次的作戰計劃，嘴裏還念念有詞。
千紗構思作戰計劃的期間，找不到事情做的我閑得發慌，這時頭頂突然降下了一隻棋盤。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隻好跟醫生對弈了起來。
醫生的實力早在掌握之中，下起來自然是毫無顧忌；不過醫生也知道我的能耐到哪裏，就算是手下留情也沒有意義可言，因此棋盤的局麵很快就大勢底定。
移動了一顆棋子之後，我率先打破沉默：
「優秀的技術應該都有克製的手段吧?」
『就一般狀況而言，是這樣沒錯。』
「認識偏向係統也一樣嗎?」
『……看來不是隻有千紗對昨天的事情耿耿於懷。』
「我沒把紅帽隊放在心上，不過紅帽隊背後的黑手顯然是有所圖謀，不可不防。」
『我了解你的意思。基本上反認識偏向力場的理論已經差不多完成了，不過實際製作卻需要大量的資金以及時間。事實上，兩者的基礎理論是一樣的，若是以改造認識偏向懷表的方式來進行，應該可以省下不少資金和時間才對。』
「……意思足難度頗高?」
『理論上確實如此。以製作方向而言，完工之日可說是遙遙無期。』
「事情果然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將軍。」
『唔……算你狠。』
醫生陷入長思，不過就棋盤上的局勢來看，應該是隻有高舉雙手投降的份。
「結束啦?」
麵帶微笑的千紗走了過來。
「想到什麽好計劃了嗎?」
千紗聽到我的問話之後，立刻用力地點點頭。
「這個計劃可說是集邪惡之大成的傑作，我們要去綁架小孩子!」
果然是相當邪惡。、
而且我實在是搞不懂，像千紗這種溫柔體貼的女孩子，怎麽能興高采烈地談論邪惡的計劃呢?
「既然計劃已經擬定，就快點付諸實行吧!」
「……綁架之後呢?」
一般人綁架小孩子的目的都是為了巨額的贖金，不過這個動機對邪惡組織而言太過小家子氣了。通常邪惡組織綁架小孩子之後，多半都是加以洗腦或改造，讓小孩子成為邪惡組織麾下的士兵。
不過就千紗過去的記錄來判斷，我猜她一定沒想那麽多。
「咦?這個嘛……」
果然不出所料。
「也罷，到時候再見招拆招吧!」
於是我站了起來，轉身往門外走去。根據過去的經驗，這次的計劃應該也不會太順利。
我們決定從空中尋找『獵物』，再強行帶迴基地。
這次的作戰計劃很單純，執行起來卻不怎麽順利。當然，原因並不是出在我的出麵製止。
舉個例子好了，假設拉芬潔兒在半空中發現一個正在爬
樹的男孩子。
「林布爾姆，那個孩子快要摔下去了!」
話才剛說完，拉芬潔兒立刻下意識地伸出頭發，將小孩子救了下來。
「謝謝、謝謝你們救了我的孩子!」
才剛剛著陸，孩子的母親立刻飛奔而至。
「別這麽客氣，沒受傷就好。」
圍觀的群眾頓時爆出如雷的嗶米以及掌聲，實在不是執行綁架任務的氣氛。
「淘氣固然是小孩子的專利，但也要注意自身安全才行喔!」
而且拉芬潔兒還好心地叮嚀那個頑皮的小男孩，完全將當初的目的拋到腦後。
再舉個例子好了，拉芬潔兒在人行道上發現一個突然衝出車道的小女孩。
「林布爾姆，小心車子!」
於是她又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那個小女孩，讓周遭的行人全都鬆了口氣。
「沒、沒事吧?要不要緊?」
麵色蒼白的汽車駕駛連忙緊急煞車，跑到小女孩的身邊。
「沒看到注意兒童的警告標誌嗎?行經此地的時候，不要忘了減速慢行!」
拉芬潔兒義正辭嚴地數落冒失的汽車駕駛。
有一次，她在半空中看到提著重物的老婆婆。
「老婆婆，我們幫妳拿東西吧!」
於是拉芬潔兒命令我將老婆婆和她的行李送至目的地。
第二天放學之後，我們繼續執行綁架計劃，還是落得同樣的結果。
綁架計劃執行好幾天之後，每當我們降落在地麵……例如公園的草坪時，附近的人就會自動圍了上來。
「林布爾姆耶，好酷喔!」
公園的孩子無不以崇拜的眼神圍繞在我的身邊。我並不排斥這種受人崇拜的感覺，隻是很擔心自己會不經意地傷害到這些孩子。
「不要碰本大爺的爪子，小心受傷。」
「不準爬到本大爺的背上，萬一摔下來的話怎麽辦?」
光是製止這些調皮的孩子就夠我累的了。
拉芬潔兒也沒閑著，正忙著接受小女孩為她摘下的花朵。看著笑逐顏開的她輕撫孩子的頭頂，我很明白今天的綁架計劃又化為泡影了。
小孩子聚集而來之後，他們的父母當然也會跟著往這邊靠攏。
「有你們這種熱心人士四處巡邏，我們這些家長也就放心了。」
「就是說啊，小孩子是很可怕的生物，天曉得他們會做出什麽事。」
「而且這一帶的交通流量又特別大。」
「呃……這不算什麽啦，而且我們也不可能每天都出來巡邏。」
「沒關係，人總有不方便的時候，不必放在心上。你們隻要偶爾出來四處巡邏，就等於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沒錯沒錯，昨天你們才救了我家的小孩呢!」
「就是說呀，前陣子還抓到了銀行強盜。」
「呃?那……那隻是巧合……」
拉芬潔兒完全被婆婆媽媽包圍了。
「對了，我這裏還剩下幾個手工製的甜甜圈，要不要來一個?」
不等拉芬潔兒迴答，婆婆媽媽的其中一人立刻脫離包圍圈，從公園的長椅拎了一個野餐盒迴來。看來在我們降落之前，這群婆婆媽媽和孩子們正在享用這位媽媽的愛心甜甜圈。
「那怎麽好意思?」
「別客氣，拿去吧。」
拉芬潔兒道了聲謝之後，伸手接過野餐盒。
「林布爾姆，你看，甜甜圈耶。」
拉芬潔兒跑了過來，尾巴還不時左右晃動。
「是啊，恭喜妳了。」
對拉芬潔兒做出響應之後，我也朝著那群婆婆媽媽點頭示意。
「林布爾姆，你要不要吃一塊?」
「……不了，不太方便。」
幾個小男生把我的身體當成遊樂器材，正玩得不亦樂乎。其實我隻是輕輕地揮動尾巴或是拍拍翅膀而已，倒也不怎麽辛苦；隻是像一隻狗趴在地上的姿勢，讓我有點不是滋味。
「沒關係，我喂你好了。來，把嘴巴張開。」
「不、不必了，這樣子不好看。」
「不會啦，快點把嘴巴張開。」
插圖079
……我並不是害羞，而是感到輕微的屈辱。不過拉芬潔兒似乎打定了主意，說什麽都要喂我吃甜甜圈，再說我的牙齒又不是普通的銳利，萬一拉芬潔兒來硬的，難保不會傷了她細嫩的肌膚。
無奈之餘，我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張開嘴巴。
拉芬潔兒一臉滿足地將甜甜圈放上我的舌尖。確定她把手抽迴去之後，我才小心翼翼地閉上嘴巴。
這時我才發現噴火龍的牙齒並不適合咀嚼食物。
如同鱷魚一般的長齒是用來撕裂肉塊，然後再一口吞進肚裏。無奈之餘，我隻好以舌尖頂起甜甜圈，來迴摩擦上顎，品嚐甜甜圈的味道。嗯，好吃。口味清淡，不會太甜，風味相當高雅。
「感情真不錯，看起來就像是男女朋友。」
「咦……?」
拉芬潔兒頓時漲紅了雙頰，忸怩的發稍和尾巴，似乎是她獨特的害羞表現。這種反應當然引起了婆婆媽媽的興趣。
「噴火龍的戀人耶，好像童話故事裏麵的情節。」
「真情的吻是否能解開詛咒，讓噴火龍恢複人形呢?」
「好浪漫喔。」
「這種溫柔體貼的噴火龍，比我老公有魅力多了。」
「算了啦，全天下的男人都比妳老公有魅力吧?」
「哈哈，說的也是。」
「林布爾姆，要好好地對待人家喔。」
……拜托，不要亂點鴛鴦譜好嗎?
這時公園的入口傳來一陣騷動。仔細一看，不知道從哪得知消息的電視台工作人員正朝著這裏走來。
「……麻煩的家夥出現了。」
「咦?」
在我提醒之下，拉芬潔兒也發現了記者的存在。她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心中又浮現出對攝影機的恐懼。
「好了好了，今天就玩到這裏為止，快點從我身上下來。」
背上的幾個孩子雖然大表不滿，我可管不了這麽多。
「拉芬潔兒，把他們抱下來吧!」
「好的。」
於是拉芬潔兒以頭發將這群孩子一個一個地抱下來。這種難得的體驗讓孩子們高興得又叫又跳，直嚷著還要再來一次。
等到所有的孩子都被抱下來之後，我才從地上站了起來。拉芬潔兒以頭發將野餐盒還給那位好心的媽媽之後，以熟練的動作跳上了我的背。
「請大家離遠一點，以免發生危險。」
「你們要迴去了嗎?」
意猶未盡的孩子群當中有人開口詢問。
「嗯，這個大姐姐不喜歡攝影機。」
「你們還會再來嗎?」
「那當然，不過你們要當個好孩子才行。」
「掰掰。」
拉芬潔兒也跟孩子們揮手道別。
「出發。」
我載著拉芬潔兒飛上天空，電視台工作人員的身影愈來愈小，最後終於消失不見。
「妳這麽討厭攝影機?」
「……嗯，因為別人會叫我暴露狂。」
原來她真的很介意，而且這句話還是出自好朋友的口中，殺傷力更是強大。
「總覺得有種自作自受的感覺。既然不喜歡這種說法，為什麽不改變造型?」
「唔……」
「不過我個人倒是挺喜歡這套服裝的。」
「咦?真、真的嗎?」
「天底下應該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這種暴露的服裝吧?穿在可愛的正妹身上，更有加分的效果呢!」
「……可、可愛?好吧，那我要穿著這套服裝繼續努力。」
「這就對啦!不過說到努力，這次的綁架計劃應該算失敗了吧?」
我們所到之處總是吸引了大批的圍觀群眾，早已成為婆婆媽媽以及孩子心目中的英雄人物了。當然，連續幫助了好幾個孩子也是不容忽視的原因之一。
雖然這並不構成無法執行計劃的要素，然而就拉芬潔兒的個性而言，她是不太可能綁架主動向自己示好的孩子。如果拉芬潔兒真的下得了手，綁架計劃也不會拖到現在還沒有進展。
「說的也是。」
失望的拉芬潔兒搖頭苦笑。
「畢竟我們現在是正義的一方。」
「邪惡組織的成員居然變成正義的代言人，真是傷腦筋。」
其實我還滿喜歡這種結果的，雖然早就在我預料之中。
「明天還得到圖書館輪值，下一個作戰計劃恐怕要延期了。」
最好是別再擬定什麽作戰計劃了，不過我也知道拉芬潔兒絕對不會接受這種提議。
唉，真是傷腦筋。
當那則新聞轟動全國的期間，期中考也悄悄地來臨了，我們愈來愈沒有時間從事『征服世界』的活動。我跟千紗畢竟還是學生，沒有視成績和分數如糞土的勇氣，也缺乏有棲那種全天候打工依然能讓學業成績名列前茅的腦袋。
閉關準備考試向來是高中生的義務之一，我們當然也不例外。也就是說自從救了那個溺水的小男孩之後，我們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公開露麵了。
喧騰一時的報導隨著我們的銷聲匿跡而歸於平淡，『惡魔精靈』和『紅帽隊』重新站上頭條新聞的版麵。
今天在千紗邀約之下，我造訪了暌違許久的基地，這也代表期中考已經結束了。
期中考或期末考結束之後的第二天不必上學，這向來是本校多年來的傳統。老師可以趁著這一天的假期改考卷，至於我們學生則可以好好地紆解考試期間緊繃的心情。
進入基地之後，醫生自然會把事情都安排得好好的，我什麽事情都不必做。搭乘隱藏在大埋石牆壁後方的電梯來到地下基地，我遵照機械手臂指引的方向前進。
「早安。」
來到之前接受改造的大廳之後，我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唿。事實上現在離中午還有段時間，這聲招唿並不算太突兀。
「早啊，好久不見了。千紗躲在房間裏麵擬定作戰計劃，暫時不會出來。」
作戰計劃……我的心裏麵突然浮現一種不祥的預感。
『赤尾老弟，你會玩這個嗎?』
機械手臂隨著電子語音從天而降。仔細一瞧，原來是將棋和棋盤。
「以前跟計算機玩過幾次而已。」
至少我還分辨得出那是將棋和將棋盤。
『那就夠了。我的棋藝也是普普通通，隻是喜歡下棋而已。』
……我才不相信呢。厲害的人總說自己是肉腳，然後再誘騙信以為真的初學者讓自己宰個痛快，這種把戲我聽多了。也罷，反正隻是下棋而已，又沒什麽賭注，輸就輸吧!
『拜托，跟我下一盤吧，女孩子對將棋沒興趣，我一直找不到對手呢!』
「是可以啦，不過……」
話還沒說完，另一隻機械手立刻替我備妥了坐墊。然後趁我不注意的時候，醫生早已排好了棋盤等我就坐。看來他是玩真的。
於是我也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排起了棋子。
「製造一台可以跟你對弈的機器，不是比較實際嗎?」
『哈哈哈。沒這個必要，我隻需要棋子和棋盤而已。而且機械手的設計很不錯喔，不信你看。』
醫生以機械手拿起步卒往棋盤上一打，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跟真正的手比較起來，聲音一點也不遜色呢!』
「……是哦。」
醫生，這種功能沒什麽意義吧?
也罷，就當作是舍命陪君子好了。
才剛開始對弈，我就陷入了迷惘。雖然我的棋藝不怎麽高明，還是看得出對手的強弱。愈是厲害的人，愈不容易被對手看穿他的布局，陣地也不會輕易地就被對手突破。
可是醫生他……該怎麽說呢?他的棋藝真的不怎麽樣。
飛車是初學者的王牌，這是將棋界相當通俗的說法。簡而言之，初學者往往重視行動範圍較大的飛車，而不將真正左右大局的王將放在眼中，背後的含意就是在諷刺初學者主客顛倒的意思。
醫生的下棋方式就是如此，而且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策略完全是以飛車為中心，真的要不贏他都難。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不知道自己應該殺得醫生片甲不留，還是要保全長者的顏麵，故意在過程中放水。可是我又擔心太過明顯的放水行為會引起醫生的不快，到時候反而會收到反效果。看不到醫生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很難跟他下棋。
『……你是個善良的孩子，』
醫生突然開口。
「啊?」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其實你在考慮要不要故意讓步，對不對?』
「這……」
心事被醫生說中，我不禁尷尬了起來。
『不必客氣，我知道自己有幾兩重。』
「呃……醫生，你同時具備人類的靈性和機械的計算能力是吧?」
『是沒錯啦，可是我的棋藝依然是初學者等級，相當的傷腦筋。』
也是啦，利用計算機的運算能力獲勝，確實是沒什麽意思。
「那我就得罪了。」
我將『角』打入敵境，準備吃掉醫生的棋子。對醫生來說，這一招應該很難化解才對。果然不出所料，醫生沉吟不語，陷入了長考。
靜候了一陣子之後。
「對不起，我有事相間。」
反正也閑著沒事嘛。
「基地設有認識偏向力場對吧?假設力場原本處於關閉狀態，如果在其它人麵前啟動的話，會不會很像是憑空消失?」
『……應該會吧。』
「這種裝置大概有多大?可以塞進車子裏麵嗎?還是跟一隻懷表差不多大小?」
醫生沉默了幾秒鍾。
『你在哪兒看到的?』
他並未直接迴答我的問題。
「紅帽隊的隊長有一隻相當顯眼的懷表。他們犯下第一件運鈔車搶案時，新聞報導中的那名目擊者就是我。」
『原來如此……緣份真是奇妙。』
「哈哈哈，就是說啊，我也沒想到幼兒園時期尋找玩具戒指的緣份，會讓我變身成一隻噴火龍。」
『……看來似乎有讓你知道的必要。』
「怎麽說?」
『首先，安裝在這個基地的偏向力場裝置大約有四坪空間的大小，別說是隨身攜帶了，就連搬運都成問題。不過，小型化的偏向力場裝置倒是已經開發出來了，而且正如你所言，過去我曾經製作過三組懷表型的實驗機。雖然在持續性方麵無法跟大型機具相比十開發當時的有效時間卻也已經有五分鍾之譜，而且經過後續的改良，更將時效性延長至十分鍾。能源一旦耗盡，除了重新補充能源之外，還必須讓機器冷卻一小時左右，才能再度啟動。』
以攜帶型機組的標準而言，功能已經算相當強大了。
「補充能源的方法是……?利用家用電源的插座來充電嗎?應該沒那麽陽春吧?」
「當然不是，接上專用的接頭旋緊發條即可。再怎麽說，畢竟也是懷表嘛。」
發、發條?比家用電源的插座更加陽春!
「我說醫生啊，何不將懷表型的偏向力場裝置大量生產，組織一支配備這種先進裝備的強力武裝部隊呢?」
兼具飛行能力以及匿蹤能力的軍隊一定很強。
『哈哈哈，你以為認識偏向懷表為什麽隻做了三個?成本太高啦，光是一個懷表的製作費用，就足以購買好幾架最先進的戰機了。』
最先進的戰機……?那的確是難以想象的金額，難怪這麽優秀的發明無法普及。
「不過……難道是我眼花了嗎?當時紅帽隊全體隊員在一瞬間突然消失，可是你卻表示無法大量生產……?」
「一個懷表足以涵蓋某種程度的有效範圍，區區一輛廂型車應該不成問題。」
「也就是說，紅帽隊果然擁有這種裝置囉?」
『依照邏輯來判斷，應該是這樣沒錯。赤尾老弟，過去惡魔童話也曾經出現過主張組織強力軍隊的聲浪，隻是被當時主張菁英強化政策的前任領導人、也就是千紗的父親擋了下來。』
嗯……不知道菁英強化政策的用意在哪裏?
『隨著前任領導
人的驟逝，三個認識偏向懷表中的其中兩個在組織的內亂中不知去向，現在隻能確定當時主張組織軍隊的頭號幹部之前曾經多次將懷表擅自攜出。』
「所以懷表在那個幹部的手中囉?」
『八九不離十。這應該是合理的懷疑，隻是我們沒有證據。』
「那個幹部到底是誰?」
『不確定。惡魔童話的默契向來是不探究彼此的背景，隻知道那個幹部在組織內自稱雷比亞當將軍。』
「這種鬆散的組織居然還能正常運作……」
看來千紗的父母似乎對人性抱持著過分樂觀的態度。一個連成員的背景都無法掌握的邪惡組織，最後毀於內亂以及叛變也是理所當然的結局。太天真，實在是太天真了。
『不過也因為如此，千紗才得以隱瞞身分。那孩子的父母早就替她準備了好幾種戶籍和身分，甚至還事先留下了遺囑。』
「醫生，你認為她的父母是遭到暗殺的?」
『我沒有確實的證據。』
這迴答不置可否。
就常理來判斷，倒也不是全無可能，自稱雷比亞當將軍的幹部或許根本就是以認識偏向懷表為最終目的。醫生的技術固然令人垂涎，然而他好歹也是前任領導人的血親，再加上天生的牛脾氣，想要讓他俯首稱臣應該沒那麽容易。
總而言之，自稱雷比亞當的幹部不滿前任領導人的做法，自行成立『邪惡精靈』，侵占認識偏向懷表，同時率領紅帽隊四處搶奪資金，這應該是合理的推論才對。或許無故將懷表攜出的行為才是與當時的領導人發生衝突的原因吧!於是他策劃了精密的暗殺行動，趁著組織陷入混亂的時候，將認識偏向懷表據為已有。
無論就效果或是製作費用而言，認識偏向懷表都值得任何人為它鍵而走險。隻要樣品在手，大量生產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的確是大有問題。」
『就是說啊!』
醫生終於移動棋盤上的棋子。不怎麽高明，卻是預料中保護飛車的走法。
「既然有那段過去，為什麽還要讓千紗……不，拉芬潔兒拋頭露麵?電視上清楚地播出她的畫麵，這樣子豈不是害了她嗎?」
反問的同時，我想也不想地打出手中的香車，用意在於刻意忽視醫生的飛車，直接封鎖王將的退路。
『唔……那是她自己的意思，我也不好多說什麽。』
「是沒錯啦!」
『而且我已經集自身技術之大成，讓你成為空前絕後的超強改造人了。』
原來這一身驚世駭俗的能力是這樣來的。
「言下之意，我是拉芬潔兒的保鏢?」
『不不不，我隻是希望你能帶給寶貝孫女真正的幸福。』
「……什麽?」
『抱歉，說溜嘴了。請當做沒聽見吧!』
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無巧不巧，就在這個時候……
「兩位早安。龍太，你來啦?」
穿著淡粉色洋裝的千紗出現了。
平常她在我麵前都是穿著製服，今天的打扮顯得格外新鮮。整體的感覺雖然老成了些，胸前的蝴蝶結卻流露出俏皮可愛的氣息，而且跟窩窩頭還滿搭的。事實上，隻要舍棄了過長的瀏海，光憑千紗的外貌與身材，還真是穿什麽都好看。
「……將棋?真是不好意思，一定是祖父逼你下的吧?」
「別這麽說，反正我並不排斥。」
千紗站在我的身後打量著棋盤的戰局，這種唿吸可聞的距離不禁讓我感到臉上一熱。兩人的臉頰隻差幾公分就要貼在一起了，會不會靠太近啦?
「那就好……誰贏了?」
『哈哈哈，我一直被赤尾老弟壓著打呢!』
醫生移動了飛車，我則以銀將對應。
離手之後，我才驚覺不對。先前不是計劃以香車來圍堵王將嗎?現在又何必去在意醫生的飛車?
可惡，我不禁暗罵一聲。
「……怎麽啦?」
千紗立刻感受到我內心的懊惱。
「沒事。對了，妳不是在擬定作戰計劃?」
「對對對，差點忘了。基本上，為非作歹是邪惡組織的專利，因此我想到了一個點子。」
「……是嗎?」
「那當然!」
千紗站了起來，挺出豐滿的胸膛。
「我們去搶銀行吧!」
「為什麽?」
還來不及思索，我立刻下意識地反問。
千紗卻隻是報以驚訝的神情。
「呃……一般人搶銀行都是為了資金的調度，難道惡魔童話的預算這麽吃緊?」
「不會。」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搶銀行?」
「因為我們要做很壞很壞的事。」
在千紗的認知之中，最邪惡、最不可原諒的壞事就是搶銀行。
「那……搶銀行的詳細計劃呢?」
「很簡單。我們一起闖進銀行，搶了錢就走。」
這叫哪門子的計劃?話又說迴來，憑我們現在的能力，執行起來倒是沒什麽大問題。
「下完這盤棋之後，我們就出發吧!」
『倒是沒有下完的必要，反正我已經輸定了。老人家不應該占用年輕人出任務的時間，這盤棋我認輸。』
「祖父已經認輸了，我們走吧!」
千紗抓著我的手臂，試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這個動作雖然讓我有點害羞又有點驚喜，可是一想到我們要去搶銀行，我心裏麵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從地上起身之後，千紗依然拉著我不放，於是我就這樣被她拖到了門口。
「祖父，我們走囉!」
『路上小心，可別給赤尾老弟添麻煩啦!』
我說醫生啊，寶貝孫女要去搶銀行，難道你完全沒有阻止她的打算嗎?
根據千紗所擬定的作戰計劃，出發地點選定在屋頂。於是一副理所當然的千紗走進電梯，把我拉上了屋頂。
今天的天氣還不錯，跟試飛當天相差甚遠。雖然還不到萬裏無雲的地步，卻相當適合飛行。
「千紗。」
變身之前，我提出內心的疑問。
「妳身上帶著認識偏向懷表嗎?」
「……祖父告訴你的嗎?」
「嗯，算是吧。」
於是我將巧遇紅帽隊的經過描述了一遍。
「原來如此……」
「嗯，事情就是這樣。可以讓我看看那個懷表嗎?」
「當然可以，就是這個。」
千紗從口袋中掏出懷表，似乎比小紅帽掛在頸子上的懷表小了一點，銀色的光澤看起來也有些病態。小紅帽的懷表大得讓人感到不自然，千紗的懷表則給人一種滿普通的感覺。
「好像差很多。」
「那當然。這隻懷表經過祖父的多次改良，已經不能算是試做型了呢!」
有效時間長達兩倍之多，確實不能等同視之。
「那我就放心了。兩者相差那麽多，就算被看過認識偏向懷表的人當場撞見，也不會被認出來。」
「……什麽?」+
千紗一臉狐疑。
「我是擔心有人覬覦認識偏向懷表。」
「這種東西有什麽好覬覦的?不過就是暫時讓物體消失而已。」
「開玩笑，這可是很好用的東西呢，尤其是在做壞事的時候。而且一旦被人知道妳擁有認識偏向懷表，不就證明了妳是前任領導人的獨生愛女嗎?」
「大家過去都是惡魔童話的人，即使知道我的身分，
應該也不會大肆宣揚吧?」
「這就很難說了。如果是當初暗殺妳父母的兇手知道了妳的身分……」
「家父和家母是死於車禍。」
「……也對，是我失言了。」
到現在還對父母的死因深信不疑，該說她太天真，抑或是太好騙呢?看來我得機靈點才行。
「失言?我不懂你的意思。」
「呃，沒什麽。謝謝妳特地讓我看這隻懷表，可以收起來了。」
千紗雖然露出狐疑的神情，還是乖乖地將認識偏向懷表收了起來。
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就算千紗卯起來追問，我也懶得解釋那麽多，於是我以有點誇張的動作解開上衣的鈕扣。由於我今天身上穿的不是製服，所以沒有先鬆開領帶的必要。
按下開關，我很快地變身為林布爾姆，同時也在內心切換成噴火龍的語氣。
「你總算肯跟我去搶銀行了。」
黑白分明的杏眼圓睜，千紗的語氣十分愉悅。
「妳想太多了。」
「這樣不行啦。好歹你也是秘密組織的邪惡成員，應該要有所自覺才行。」
嘟起雙唇的千紗變身為拉芬潔兒之後，埋所當然地跳上我的背。基本上，我是覺得還好啦，隻是對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拉芬潔兒的座騎有些感慨罷了。
「好，出發!」
「……唉。」
在董事長命令之下，我隻好乖乖地起飛。四周淨是藍天和白雲的對比，低頭一看，住宅區就像是等比例縮小的模型場景。
「這是晴天比較適合飛行，感覺好舒服喔!」
「嗯，本大爺也有同感。」
「就是說啊!林布爾姆，加快速度吧!」
拉芬潔兒不假思索地迴答。
董事長閣下，您該不會把我當成雲霄飛車了吧?
「好好好，妳自己抓緊一點。」
苦笑之餘，我依言拍動雙翅，逐漸加快了速度。藍天之下的風聲聽來格外地爽快。
拉芬潔兒純真的笑聲從背後傳入中，興高采烈的她就像是個在遊樂園中態意嬉戲的孩子。
……沒事搶什麽銀行嘛，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飛行了一陣子之後，我不禁有點感慨。
這時，拉芬潔兒突然恢複先前嚴肅的表情。
「現在該切入主題了。」
言下之意，就是遊戲時間結束了。
「林布爾姆，距離最近的銀行在二丁目，應該往這個方向才對。」
「……收到。」
好一個工作狂，我不禁搖頭歎息。於是我依照指示修正方向。目標確定之後，不需要多少時間就能抵達目的地。直線移動的方式固然是原因之一，時速超過一百公裏的飛行速度當然也是不容忽視的因素。
我們降落在銀行的門口之後，當然引起一陣騷動。銀行位於大馬路邊，來往行人眾多，大家幾乎都停下腳步，目睹我們的降臨。
銀行麵向馬路的部分是一大片玻璃落地窗，內部的情況清晰可見。眾目睽睽之下動手搶劫，似乎太過招搖了……就在我內心盤算該如何勸拉芬潔兒打消念頭的時候，她已經從背上跳了下來，徑自朝著銀行的自動門走去。
真是個行動力十足的女強人。
「等、等一下，拉芬潔兒……唉。」
我連忙跟了上去。
現在問題來了，該怎麽勸她不要做傻事呢?
銀行的門口近在咫尺，即使是四足爬行的狀態，通過大門的時候還是得低頭才行。不過進入銀行之後，裏麵的空間還滿寬敞的，好幾個人正坐在沙發上等著叫號。這些人的目光當然不約而同地集中在我們身上。
「那不是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玩意兒嗎?」
「原來真的有那種東西。」
「真可怕，應該不會兇性大發吧?」
眾人的竊竊私語傳入耳中，拉芬潔兒卻絲毫不以為意，直接走向櫃台的窗口。
「呃……歡、歡迎光臨，請先抽號碼牌好嗎?」
窗口之後的女性行員難掩內心的驚愕，卻還是以故作鎮定的語氣可盡行員的職責，我不禁有點佩服她的勇氣。
「好的。」
拉芬潔兒老老實實地點頭之後，走到機器旁邊抽了張號碼牌，轉身坐在我身旁的沙發。
「……二九一號。」
看了一眼號碼牌之後，拉芬潔兒輕聲開口。
我差點沒當場捧腹大笑——這個世界上哪有會抽號碼牌的銀行搶匪?
雖然在身體被改造的那一天我就已經有所覺悟了，然而事態的嚴重性著實超乎我所能想象的程度。當時我打定了主意要扮演煞車的角色，絕對不讓千紗為非作歹；不過照今天的情況看來，顯然是多慮了。我敢打賭，別說是搶銀行了，千紗甚至連最基本的順手牽羊都辦不到。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當號燈顯示二九一號的時候該怎麽辦?
「小姐，妳不會冷嗎?」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時候，坐在拉芬潔兒旁邊的老婆婆一臉好奇地開口詢問。老婆婆身穿和服，氣質十分高雅。
「咦?啊，還好，謝謝您的關心。」
「看不出來妳挺有禮貌的嘛，真是個好孩子。」
……這位老婆婆也不是等閑人物。
拉芬潔兒對著老婆婆微笑之後，轉過頭來看著我。
「林布爾姆，你怎麽不坐呢?還要等上一段時間呢!」
我搖搖頭。
「還是算了吧。本大爺的身體那麽巨大，一個人要占好幾個位子，這樣子其它人就沒位子坐了。而且本大爺也很懷疑沙發能不能承受自己的重量。」
「哎呀，看不出來你是個體貼的紳士呢!」
「那當然，紳上風度是男人必備的條件。還有，『看不出來』是多餘的，女士。」
刻意以戲劇性的口吻說話的同時，我的心中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玩過頭了。
不過老婆婆可不這麽想。
「妳的朋友還真有趣。」
老婆婆看著拉芬潔兒露出微笑……也罷，她高興就好。
等了五分多鍾，還是沒輪到我們。我不經意地望向落地窗，一輛漆著電視台標誌的廂型車停在銀行的門口，好幾個工作人員從車上下來，開始準備器材，看起來似乎要做現場實況轉播。慢著，難道他們是來采訪我們的嗎?
這下子可麻煩了。不過轉念一想，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機會。有了這些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前來攪局，搶銀行的計劃不就無疾而終了嗎?
正當我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銀行的入口突然出現一輛紅色的廂型車，好幾個戴著棒球帽、穿著迷彩服的頭套男迅速地從車廂衝了出來。帶頭的人正是小紅帽。隻見她拿著一把衝鋒槍，率領頭套男軍團大剌剌地闖進銀行。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許動，從現在開始嚴禁交談，誰都不準說話!沒錯，我們就是大家所熟悉的邪惡精靈，我們今天是來搶銀行的!」
小紅帽發表宣言之後，三號、五號、九號以及一○號四名隊員也跟著往旁邊一站。
又跟這些人見麵了，這算是斬不斷的孽緣嗎?
大廳的人無視於我內心的感慨，開始騷動了起來。
「我們不會傷害任何人，各位應該也不希望讓自己受傷吧?為了彼此著想，請大家跟我們配合。」
站在小紅帽身邊的一○號拿著衝鋒槍加以補充。
可是現場的騷亂並未因此止息，甚至有人發出了尖叫。
「安靜，沒聽到我說話嗎?」
三號大叫一聲，朝著天花板開
槍。震耳欲聾的槍聲響徹大廳，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三號，誰準你開槍的?我不是說過了嗎?隻有在緊急狀況的時候才能用槍!」
「報告隊長，對空鳴槍是讓這些死老百姓閉嘴最有效的辦法。再說我好不容易才逮到開槍的機會，就讓我過過癮嘛!」
「住口!你再違抗命令，就是三百次下段踢伺候!」
「……嗚……對、對不起……」
「各位看到了吧?我們之中也有血氣方剛的年輕隊員，為了生命安全著想，勸各位最好乖乖地聽從指示，不要做出刺激他們的行為。」
一○號的語氣十分冷靜。
九號拿著大袋子走向櫃台。體格魁梧的五號則是雙手持槍，對準了大廳之中麵露畏懼神色的人群。
「現在請各位舉起雙手，到這邊集合。」
小紅帽做出指示之後，這才注意到我們的存在。原來奇裝異服的美少女和體型龐大的噴火龍這麽不起眼，讓我不禁有些失落。
「你、你、你們是……?」
「隊長，他們好像是前陣子出現在電視上的外星人。」
三號搶著開口。
「惡魔童話的林布爾姆和拉芬潔兒……」
一○號喃喃自語。
「就是他們嗎?沒、沒關係，不管是什麽人，現在都是我們的人質。勸你們兩個最好聽從指示，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小紅帽將手中的衝鋒槍對準了我們。這個動作似乎嚇著了坐在旁邊的老婆婆，隻見她尖叫一聲，從沙發上滾了下來。
「老婆婆，妳還好吧?」
拉芬潔兒試圖扶起老婆婆。
「不、不許動!」
三號的槍口立刻瞄準拉芬潔兒。
我連忙張開翅膀護住拉芬潔兒，槍聲也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
子彈命中翅膀的皮膜，有點痛又不會太痛，大概就跟彈額頭的感覺差不多。安全設計果然不一樣，連一層薄薄的皮膜都不會被子彈打穿，隻是有點疼痛而已。
巨大的槍響又讓現場陷入鬼哭神號。
可是——
「三號，你開什麽槍!」
小紅帽的怒吼也響徹雲霄。
「可、可是……」
打量著我的翅膀之後，三號一步一步地往後退，握著衝鋒槍的雙手不停地顫抖。
「隊長，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一○號也以銳利的眼神凝視著我，看來刀槍不入的翅膀似乎引起了他的戒心。也罷，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拉芬潔兒，妳沒事吧?老婆婆，妳要不要緊?」
老婆婆緩緩地搖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扶起老婆婆之後，拉芬潔兒立刻轉身興師問罪：
「沒看到現場有老年人嗎?不要太過分了!」
拉芬潔兒話聲甫落，頭發立刻朝著四麵八方延伸。粉紅色的奔流以飛快的速度席卷全場，朝著紅帽隊的隊員奔殺而去。
「怎、怎麽迴事?」
「頭發……?嗚哇!」
四名紅帽隊的隊員立刻被頭發纏住。
「拉芬潔兒，奪下他們的武器!」
眼看拉芬潔兒動了肝火，我立刻下意識地做出指示。紅帽隊的隊員雖然被頭發纏住，還是擁有扣扳機的能力，即使無法瞄準，也不能排除誤傷無辜的可能性，畢竟流彈可是不長眼睛的。
「好、好的!」
拉芬潔兒聽從我的指示，以頭發的前端巧妙地從紅帽隊隊員的手中搶過衝鋒槍。
武器被奪之後，四名紅帽隊的隊員隻剩下束手就擒的選項，身體被頭發牢牢纏住，連動都不能動。而且拉芬潔兒還將四名隊員舉到半空中，力量不是普通的強大。
「這、這怎麽可能……」
小紅帽嚇了一大跳，隨後立刻恢複了鎮靜，拿起手中的衝鋒槍對準了拉芬潔兒。眼見情況不妙，我立刻擋在拉芬潔兒的麵前。
「怪、怪物!馬上放開大家!」
小紅帽命令隊員不許隨便開槍，這道命令顯然不適用於自己。隻見她開啟衝鋒槍的自動射擊模式，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銀行的大廳立刻籠罩在不絕於耳的槍聲之中。為了避免流彈波及無辜，我站了起來張開翅膀，以自己的身體擋下源源不絕的子彈。
「……好痛。」
等到槍聲止息之後，我以二足步行的姿勢走向小紅帽，然後握住兀自發燙的衝鋒槍，手指稍微使力，兩三下就把槍管捏得扭曲變形。
「這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小紅帽。」
「……嗚，可惡!」
放開已經不能稱之為衝鋒槍的廢鐵之後，小紅帽立刻以中段踢攻擊我的腿。
可是我的鱗片連子彈都打不穿，更何況隻是一記中段踢?
「痛——!」
小紅帽壓著踢人的那隻腳，在銀行的大廳跳來跳去。
「自討苦吃，怨不得別人。」
我將成為廢鐵的衝鋒槍隨手一丟。
「可、可惡!」
小紅帽飛也似地逃出銀行，我跟頭發纏著四個大男人的拉芬潔兒立刻追了出去。
可是——
「各位觀眾，那就是有名的紅帽隊，看來紅色巨龍林布爾姆以及蛇發美少女拉芬潔兒成功地擊退了襲擊銀行的紅帽隊成員!」
手持麥克風的女記者和扛著攝影機的男子擋在門口，周圍也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群眾。
「我們替全國的觀眾捕捉到決定性的珍貴畫麵，現在就立刻透過實況轉播，傳送到大家的麵前!這不是計算機動畫，也不是道具服，而是真實發生在眼前的畫麵」
麵向攝影機的女記者說得口沫橫飛，看起來相當興奮。
小紅帽啐了一口，打開紅色廂型車的車門。
「隊長，情況不妙!請下令撤退吧!」
身材微胖的紅帽隊隊員從車子裏麵探出頭來。從帽子的編號來判斷，他應該是一號。
「可是其它人……」
小紅帽迴頭看著被拉芬潔兒製伏的隊員。
「不要管我們，快走!」
被拉芬潔兒的頭發卷上半空中的一○號厲聲大叫。
「一號，快點把隊長帶走!」
一號聞言，立刻走下廂型車將小紅帽夾在腋下，接著轉身朝著車上走去。
「放開我!這是命令，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小紅帽拚命掙紮，卻被一號塞進了車子裏麵，緊接著一號也跟著上車。
「……抱歉。」
坐在車上的一號迴過頭來向同伴點頭示意之後，紅色的廂型車頓時消失無蹤。
「各位觀眾，這實在是太驚人了，銀行搶匪的車子居然憑空消失了!」
拿著麥克風的女記者拖著攝影機隨後趕到。
「我們是極東電視台的記者，可以耽誤妳一點時間嗎?」
女記者表明身分之後，將麥克風移至拉芬潔兒的麵前。
「呃……啊?」
麵對攝影機的拉芬潔兒顯得十分害羞，先前對付銀行強盜的那份氣勢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心情好的時候會不由自主來迴擺動的尾巴，現在也像泄了氣的皮球軟軟地垂了下來。
「對不起，我等有拒絕接受采訪的權利。」
我連忙張開翅膀，擋在拉芬潔兒和攝影機的中間。
「可是全國的觀眾都很想知道你們的真實身分。」
「我等尊重新聞自由，也尊重知的權利，可是你們在采訪他人之前，總該先問過一聲吧?」
「啊，警方趕到現場了。」
無視於我的抗議，女記者完全被
刺耳的警笛聲給吸引過去。
「……妳的工作不是聽人說話嗎?」
好幾輛警車以飛快的速度抵達現場，數名警察和穿著西裝的男子從車內出現。西裝組的人看起來不像是一般的便衣刑警，而是層級更高的人士。
拉芬潔兒輕喝一聲，舞動粉紅色的頭發，將四名紅帽隊的隊員帶到警察的麵前，然後一邊迴避身旁的攝影機，一邊躲在我的翅膀後麵怯生生地開口：
「呃……他們是銀行搶匪。」
確定警察逮捕四人之後，拉芬潔兒才抽迴發絲，接著又朝著西裝男伸出另一縷頭發。
「這些是他們所使用的武器。」
頭發的前端有五把手槍。西裝男互看一眼之後，伸手接過紅帽隊用來搶銀行的武器。
「……感謝兩位的協助。」
其中一名西裝男遲疑了好一陣子之後，才鼓起勇氣開口：
「……不介意的話，想請兩位跟我們迴局裏做筆錄。」
「對不起，本大爺介意。」
我忍不住從旁插口。
「好吧!」
西裝男的響應十分冷淡，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答案。
「那，至少請迴答幾個問題吧?」
就在我猶豫該不該答應的時候，躲在翅膀裏麵的拉芬潔兒開口了。
「……林布爾姆，我們還是快走吧。反正搶匪已經交給警察，這裏沒我們的事了。」
看來拉芬潔兒真的對攝影機十分畏懼。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不願意留下來。」
婉拒警官的提議之後，我低頭看著拉芬潔兒。
「……走吧!」
於是我張開翅膀，現場人群頓時響起了一陣歡唿。拉芬潔兒以她的頭發纏住我的脖子，迅速爬了上來。
「告辭。」
我往地麵一蹬，奮力拍動翅膀，逐漸提升高度以及速度。幾秒鍾之後，警察、電視台的記者和看熱鬧的人群全都變成米粒般大小。
「……我不喜歡攝影機。」
拉芬潔兒的雙眸浮現淚光。
「別這麽說。電視台的記者好像從我們走進銀行之後就開始拍攝了，今晚的新聞一定很有看頭。」
「……你好壞。」
拉芬潔兒鬧起脾氣，朝著我的後腦敲了幾下。
蔚藍的天空真的很漂亮，令人不由得想悠哉悠哉地多飛幾圈，可是考慮到拉芬潔兒的心
情，我隻好用力拍動翅膀，朝著基地快速前進。
*
『……請各位特別注意搶匪準備開槍的這一瞬間，林布爾姆突然出現，擋在拉芬潔兒以及老人家的麵前，而且還故意張開翅膀。就我看來，林布爾姆這麽做的用意應該是為了避免流彈波及無辜。』
在手機屏幕中激辯不休的人，正是咬定我們是外星人的那名飛碟專家。
銀行搶案的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二的早上。
從昨天晚上開始，擒獲銀行搶匪的事跡就成為各大新聞媒體的超級頭條，一次又一次在螢光幕前播放。
除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紅帽隊隊員終於落網之外，林布爾姆和拉芬潔兒再度現身，而且還被拍到清晰異常的畫麵，更是增添了幾分新聞的價值。不過提到清晰異常的影像，拉芬潔兒的臉部當然是排除在外，醫生的偉大發明著實令人讚歎不已。
『所以您的意思是……?』
主持人詢問飛碟專家的意見。
『至少我認為他們並不希望在場的其它人被流彈誤傷，這就證明了他們是心地善良的外星人。』
『可是印象中他們第一次現身的時候，不但自稱是邪惡的秘密組織，還以征服世界為目標呢!』
『這應該隻是一句玩笑話，或是心地善良的他們對地球人的一種諷刺或警告吧。在我看來，他們似乎想借著這種說法，勸戒地球人應該以和為貴，不要為了一點小事隨便開啟戰端。』
……哈哈。相當牽強的理論，頗有駕著鹹蛋超人的飛船強行降落的感覺。
我試著變換頻道，卻發現每一家電視台的節目內容都跟我們有關，甚至比先前救起溺水小男孩的盛況有過之而無不及。
『……從影片裏麵可以清楚地看出他們擁有超越人類的肉體能力。事實上，警方所查獲的衝鋒槍，就是被自稱林布爾姆的噴火龍折彎了槍管。如果這種怪力拿來對付一般人民，會有怎樣的後果?現在擁有一身怪力的不明人士正在我國的領空飛來飛去，我想聽聽防衛大臣對這一點有什麽看法。』（編注：等同於國防部長的職務。）
屏幕顯示的是昨天國會開會的情況。
站在發言台質詢防衛大臣的人，正是在野黨以問政犀利聞名於世的年輕議員鯨岡雪彥，曾經揭發了多起震驚政壇的貪汙以及關說醜聞。如今出身警界的鯨岡議員正針對國防與反恐的漏洞大肆抨擊，使用大量發膠和染劑的山本頭在燈光照射之下，更是顯得閃閃發光。
議長請防衛大臣接受質詢，於是現任的防衛大臣、政壇首屈一指的花花公平阿久津龍一郎站上了質詢台。防衛大臣擁有一張五官分明的臉龐，走憂鬱路線的雙眼是他最大的特征。他自從踏入政壇以來就緋聞不斷，然而白俊書生的外型還是囊括了無數婆婆媽媽的心，在家庭主婦之間的支持度高居不下。
『這件事目前正在調查中。過去並未發生過類似的案例，所有同仁都以戒慎恐懼的態度積極地層開調查，過些時日一定能給議員一個滿意的答案。』
八麵玲瓏的答複，誰也不得罪；然而鯨岡議員卻對防衛大臣的製式迴答嗤之以鼻。
『現在可不是慢慢調查的時候。身分不明的威脅恣意進出我國的領土，這不但嚴重威脅到人民的安全，更有損我國的尊嚴。除了展開調查之外，也應該立刻出動警察以及防衛隊才是。』
鯨岡議員的質詢相當犀利。
『敢問議員該如何處置?對方具有危險性，所以應該立刻加以逮捕嗎?很抱歉，我個人認為這是相當野蠻的做法。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對方以日語跟外界溝通，這證明了他們擁有與我們差不多、甚至更高度的智慧，所以我認為應該試著以和平的方式展開接觸。
而且誠如部分媒體所言，我們也不能否定對方來自外層空間的可能性。貿然采取攻擊的話，難保不會遭致潛伏在附近的同伴更激烈的反擊，說不定還會引起不必要的戰端，這絕對不是大家想要見到的局勢。
目前我已經下令各部隊隨時待命，以備不時之需，至於是不是有必要出動軍隊，還需要從長計議。
就我個人的看法，對方應該不至於傷害無辜的人民，畢竟他們曾經救起溺水的孩子，如今又協助警方逮捕銀行搶匪。尤其後者的貢獻甚巨，讓警方一舉逮捕了好幾名過去無法掌握行蹤的犯罪集團成員，我們應該好好地感謝他們才是，怎麽可以攻擊他們呢?』
聽到防衛大臣的陳述之後，鯨岡議員再度舉起右手。
「這番話出自肩負國防重責的防衛大臣之口，實在令人心寒。套用你剛剛的說法，如果持槍的歹徒協助警方逮捕銀行搶匪，事後也不需追究無故攜帶槍械的罪責囉?這似乎不是法治國家的官員應有的態度。』
『同一段影片我反複看了好幾次，卻沒看出他們身上帶了什麽武器。雖然頭發會動、身體刀槍不入，不過那些都是他們天生的能力。難道議員要我們以擁有太過強壯的身體的罪名逮捕他們嗎?還是因為他們擁有人類所沒有的特殊能力，所以應該禁止入境?鯨岡議員，我可以將您的提議解釋為往後隻要遇上人類以外的智能型生物來訪，即使對方是友善的，我們也應該強製遣返嗎?』
『請不要
模糊焦點，我的重點在於全體人民的安全與保障!』
唉，大家都把我們當成外星人了。搖頭苦笑的我猛然抬頭，有棲的身影映入眼簾。於是我拿下耳機，準備跟她打招唿。
「你在看什麽?」
有棲立刻從我的手中搶走耳機和手機，接著將耳機塞進一邊的耳朵，低頭看著手機的螢幕。
「你在跟我借東西之前，能不能先打聲招唿呢?」
「嗯，抱歉。」
真是敷衍了事的響應。隻見有棲皺起眉頭，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的畫麵。也罷，沒把我放在眼裏的有棲才是正常的有棲。
千紗和高槻也在這時候走進教室。
容我做個補充。時序已經進入六月，製服也早已換季了。
穿起夏季製服的千紗真的很好看。少了背心和外套的遮蔽，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無遺……不不不，這絕對不是重點，好看的原因在於整體的配色以及窩窩頭的造型搭配……是真的，我沒有騙人。
「早安。」
千紗直接朝著我走了過來，一臉不耐的高槻則是跟在千紗的身後。看到正盯著手機屏幕出神的有棲，高槻冷冷地開口：
「又是那兩個怪物的新聞嗎?」
看來高槻的心情似乎不怎麽差騰。
「其實她是現場的目擊者之一。」
千紗替高槻解釋。
目擊者?難道高槻昨天混在人群之中?
這下子可不妙了。即使經過偽裝，身邊的人還是可以從肢體語言和說話的口氣瞧出端倪，瞞也瞞不住。幸好現階段高槻似乎還沒發現我跟噴火龍之間的關係。
「成為現場目擊者之後，我不得不收迴先前的說法。」
「哈哈哈，說的也是。現在連國會都在熱烈地討論這件事呢!」
話剛說完，兩人的視線立刻落在有棲手中的手機畫麵上。
「電視節目已經出現過好幾次類似的討論了。」
「就是說啊，即使是知名的明星議員，也不免為了這種事爭論不休。」
「……咦?」
千紗輕噫了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麽。
「難道龍太的父親就是……?」
對哦，差點忘了曾經在圖書館跟千紗提起我的老爸。
千紗的疑問句也讓有棲摘下了耳機，上下打量著我。有棲跟我雖然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可是她開始在我家進出的時候，父母親已經離了婚，因此有棲並末見過老爸，我也從不在她麵前提起老爸的種種。
「慢著，我不明白。龍太的父親?」
趁著有棲發問的時候，我連忙將手機搶了迴來。接著又合上手機、將麥克風塞進口袋，試圖湮滅這個話題的起因。
「一時說溜嘴了，就當我沒說過吧!」
「可是……」
「抱歉，我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高槻一臉訝異地凝視著我。
「這個話題明明就是你起的頭。」
「嗯，說的也是。」
千紗的表情有些難過，又有些哀怨，這是因為我的態度跟平常不太一樣的關係嗎?
高槻將雙手叉在胸前，以銳利的眼神打量著我。
「我可是警告你，別為了一點小事裝酷，尤其是在千紗的麵前。不管怎樣，至少你的父母親還活在世上。」
「我、我沒有故意裝酷的意思……」
就是因為父母親都還健在，才會把狀況搞得這麽複雜。
「你可真是遲鈍。父母親的話題在這個班級是一項禁忌，身處禁忌中心的你居然一點自覺都沒有。」
禁忌的中心……?
難道她是指有棲?
這時有棲開口了：
「班長指的人是我嗎?妳的好意心領了，不過我隻能說班長想太多了，我一點都不在乎，也從來沒放在心上。」
「不，我真的太遲鈍了點，對不起。」
「別、別這麽說……」
千紗連忙搖搖手。
「對了，有棲，妳好像沒什麽精神，怎麽了嗎?」
「沒精神?我?別鬧了，我無時無刻都精神百倍呢!」
有棲放聲大笑，旋即斂起笑容。
「你再胡說八道的話，休怪我足踢伺候!」
丟下沒頭沒腦的這句話之後，有棲轉身離開教室。
有棲向來是劍及履及的人物，如今隻放話而沒付諸行動，確實透露出幾絲詭異。高槻和千紗麵麵相覦，似乎也有同感。
到底出了什麽事?難道是打工忙不過來嗎?希望她可別把自己累壞了才好。
*
搶銀行的計劃失敗之後，千紗似乎相當沮喪。放學之後，千紗雖然依照慣例跟我一起前往基地，進入大廳之後，她卻開始思考下一次的作戰計劃，嘴裏還念念有詞。
千紗構思作戰計劃的期間，找不到事情做的我閑得發慌，這時頭頂突然降下了一隻棋盤。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隻好跟醫生對弈了起來。
醫生的實力早在掌握之中，下起來自然是毫無顧忌；不過醫生也知道我的能耐到哪裏，就算是手下留情也沒有意義可言，因此棋盤的局麵很快就大勢底定。
移動了一顆棋子之後，我率先打破沉默：
「優秀的技術應該都有克製的手段吧?」
『就一般狀況而言，是這樣沒錯。』
「認識偏向係統也一樣嗎?」
『……看來不是隻有千紗對昨天的事情耿耿於懷。』
「我沒把紅帽隊放在心上，不過紅帽隊背後的黑手顯然是有所圖謀，不可不防。」
『我了解你的意思。基本上反認識偏向力場的理論已經差不多完成了，不過實際製作卻需要大量的資金以及時間。事實上，兩者的基礎理論是一樣的，若是以改造認識偏向懷表的方式來進行，應該可以省下不少資金和時間才對。』
「……意思足難度頗高?」
『理論上確實如此。以製作方向而言，完工之日可說是遙遙無期。』
「事情果然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將軍。」
『唔……算你狠。』
醫生陷入長思，不過就棋盤上的局勢來看，應該是隻有高舉雙手投降的份。
「結束啦?」
麵帶微笑的千紗走了過來。
「想到什麽好計劃了嗎?」
千紗聽到我的問話之後，立刻用力地點點頭。
「這個計劃可說是集邪惡之大成的傑作，我們要去綁架小孩子!」
果然是相當邪惡。、
而且我實在是搞不懂，像千紗這種溫柔體貼的女孩子，怎麽能興高采烈地談論邪惡的計劃呢?
「既然計劃已經擬定，就快點付諸實行吧!」
「……綁架之後呢?」
一般人綁架小孩子的目的都是為了巨額的贖金，不過這個動機對邪惡組織而言太過小家子氣了。通常邪惡組織綁架小孩子之後，多半都是加以洗腦或改造，讓小孩子成為邪惡組織麾下的士兵。
不過就千紗過去的記錄來判斷，我猜她一定沒想那麽多。
「咦?這個嘛……」
果然不出所料。
「也罷，到時候再見招拆招吧!」
於是我站了起來，轉身往門外走去。根據過去的經驗，這次的計劃應該也不會太順利。
我們決定從空中尋找『獵物』，再強行帶迴基地。
這次的作戰計劃很單純，執行起來卻不怎麽順利。當然，原因並不是出在我的出麵製止。
舉個例子好了，假設拉芬潔兒在半空中發現一個正在爬
樹的男孩子。
「林布爾姆，那個孩子快要摔下去了!」
話才剛說完，拉芬潔兒立刻下意識地伸出頭發，將小孩子救了下來。
「謝謝、謝謝你們救了我的孩子!」
才剛剛著陸，孩子的母親立刻飛奔而至。
「別這麽客氣，沒受傷就好。」
圍觀的群眾頓時爆出如雷的嗶米以及掌聲，實在不是執行綁架任務的氣氛。
「淘氣固然是小孩子的專利，但也要注意自身安全才行喔!」
而且拉芬潔兒還好心地叮嚀那個頑皮的小男孩，完全將當初的目的拋到腦後。
再舉個例子好了，拉芬潔兒在人行道上發現一個突然衝出車道的小女孩。
「林布爾姆，小心車子!」
於是她又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那個小女孩，讓周遭的行人全都鬆了口氣。
「沒、沒事吧?要不要緊?」
麵色蒼白的汽車駕駛連忙緊急煞車，跑到小女孩的身邊。
「沒看到注意兒童的警告標誌嗎?行經此地的時候，不要忘了減速慢行!」
拉芬潔兒義正辭嚴地數落冒失的汽車駕駛。
有一次，她在半空中看到提著重物的老婆婆。
「老婆婆，我們幫妳拿東西吧!」
於是拉芬潔兒命令我將老婆婆和她的行李送至目的地。
第二天放學之後，我們繼續執行綁架計劃，還是落得同樣的結果。
綁架計劃執行好幾天之後，每當我們降落在地麵……例如公園的草坪時，附近的人就會自動圍了上來。
「林布爾姆耶，好酷喔!」
公園的孩子無不以崇拜的眼神圍繞在我的身邊。我並不排斥這種受人崇拜的感覺，隻是很擔心自己會不經意地傷害到這些孩子。
「不要碰本大爺的爪子，小心受傷。」
「不準爬到本大爺的背上，萬一摔下來的話怎麽辦?」
光是製止這些調皮的孩子就夠我累的了。
拉芬潔兒也沒閑著，正忙著接受小女孩為她摘下的花朵。看著笑逐顏開的她輕撫孩子的頭頂，我很明白今天的綁架計劃又化為泡影了。
小孩子聚集而來之後，他們的父母當然也會跟著往這邊靠攏。
「有你們這種熱心人士四處巡邏，我們這些家長也就放心了。」
「就是說啊，小孩子是很可怕的生物，天曉得他們會做出什麽事。」
「而且這一帶的交通流量又特別大。」
「呃……這不算什麽啦，而且我們也不可能每天都出來巡邏。」
「沒關係，人總有不方便的時候，不必放在心上。你們隻要偶爾出來四處巡邏，就等於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沒錯沒錯，昨天你們才救了我家的小孩呢!」
「就是說呀，前陣子還抓到了銀行強盜。」
「呃?那……那隻是巧合……」
拉芬潔兒完全被婆婆媽媽包圍了。
「對了，我這裏還剩下幾個手工製的甜甜圈，要不要來一個?」
不等拉芬潔兒迴答，婆婆媽媽的其中一人立刻脫離包圍圈，從公園的長椅拎了一個野餐盒迴來。看來在我們降落之前，這群婆婆媽媽和孩子們正在享用這位媽媽的愛心甜甜圈。
「那怎麽好意思?」
「別客氣，拿去吧。」
拉芬潔兒道了聲謝之後，伸手接過野餐盒。
「林布爾姆，你看，甜甜圈耶。」
拉芬潔兒跑了過來，尾巴還不時左右晃動。
「是啊，恭喜妳了。」
對拉芬潔兒做出響應之後，我也朝著那群婆婆媽媽點頭示意。
「林布爾姆，你要不要吃一塊?」
「……不了，不太方便。」
幾個小男生把我的身體當成遊樂器材，正玩得不亦樂乎。其實我隻是輕輕地揮動尾巴或是拍拍翅膀而已，倒也不怎麽辛苦；隻是像一隻狗趴在地上的姿勢，讓我有點不是滋味。
「沒關係，我喂你好了。來，把嘴巴張開。」
「不、不必了，這樣子不好看。」
「不會啦，快點把嘴巴張開。」
插圖079
……我並不是害羞，而是感到輕微的屈辱。不過拉芬潔兒似乎打定了主意，說什麽都要喂我吃甜甜圈，再說我的牙齒又不是普通的銳利，萬一拉芬潔兒來硬的，難保不會傷了她細嫩的肌膚。
無奈之餘，我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張開嘴巴。
拉芬潔兒一臉滿足地將甜甜圈放上我的舌尖。確定她把手抽迴去之後，我才小心翼翼地閉上嘴巴。
這時我才發現噴火龍的牙齒並不適合咀嚼食物。
如同鱷魚一般的長齒是用來撕裂肉塊，然後再一口吞進肚裏。無奈之餘，我隻好以舌尖頂起甜甜圈，來迴摩擦上顎，品嚐甜甜圈的味道。嗯，好吃。口味清淡，不會太甜，風味相當高雅。
「感情真不錯，看起來就像是男女朋友。」
「咦……?」
拉芬潔兒頓時漲紅了雙頰，忸怩的發稍和尾巴，似乎是她獨特的害羞表現。這種反應當然引起了婆婆媽媽的興趣。
「噴火龍的戀人耶，好像童話故事裏麵的情節。」
「真情的吻是否能解開詛咒，讓噴火龍恢複人形呢?」
「好浪漫喔。」
「這種溫柔體貼的噴火龍，比我老公有魅力多了。」
「算了啦，全天下的男人都比妳老公有魅力吧?」
「哈哈，說的也是。」
「林布爾姆，要好好地對待人家喔。」
……拜托，不要亂點鴛鴦譜好嗎?
這時公園的入口傳來一陣騷動。仔細一看，不知道從哪得知消息的電視台工作人員正朝著這裏走來。
「……麻煩的家夥出現了。」
「咦?」
在我提醒之下，拉芬潔兒也發現了記者的存在。她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心中又浮現出對攝影機的恐懼。
「好了好了，今天就玩到這裏為止，快點從我身上下來。」
背上的幾個孩子雖然大表不滿，我可管不了這麽多。
「拉芬潔兒，把他們抱下來吧!」
「好的。」
於是拉芬潔兒以頭發將這群孩子一個一個地抱下來。這種難得的體驗讓孩子們高興得又叫又跳，直嚷著還要再來一次。
等到所有的孩子都被抱下來之後，我才從地上站了起來。拉芬潔兒以頭發將野餐盒還給那位好心的媽媽之後，以熟練的動作跳上了我的背。
「請大家離遠一點，以免發生危險。」
「你們要迴去了嗎?」
意猶未盡的孩子群當中有人開口詢問。
「嗯，這個大姐姐不喜歡攝影機。」
「你們還會再來嗎?」
「那當然，不過你們要當個好孩子才行。」
「掰掰。」
拉芬潔兒也跟孩子們揮手道別。
「出發。」
我載著拉芬潔兒飛上天空，電視台工作人員的身影愈來愈小，最後終於消失不見。
「妳這麽討厭攝影機?」
「……嗯，因為別人會叫我暴露狂。」
原來她真的很介意，而且這句話還是出自好朋友的口中，殺傷力更是強大。
「總覺得有種自作自受的感覺。既然不喜歡這種說法，為什麽不改變造型?」
「唔……」
「不過我個人倒是挺喜歡這套服裝的。」
「咦?真、真的嗎?」
「天底下應該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這種暴露的服裝吧?穿在可愛的正妹身上，更有加分的效果呢!」
「……可、可愛?好吧，那我要穿著這套服裝繼續努力。」
「這就對啦!不過說到努力，這次的綁架計劃應該算失敗了吧?」
我們所到之處總是吸引了大批的圍觀群眾，早已成為婆婆媽媽以及孩子心目中的英雄人物了。當然，連續幫助了好幾個孩子也是不容忽視的原因之一。
雖然這並不構成無法執行計劃的要素，然而就拉芬潔兒的個性而言，她是不太可能綁架主動向自己示好的孩子。如果拉芬潔兒真的下得了手，綁架計劃也不會拖到現在還沒有進展。
「說的也是。」
失望的拉芬潔兒搖頭苦笑。
「畢竟我們現在是正義的一方。」
「邪惡組織的成員居然變成正義的代言人，真是傷腦筋。」
其實我還滿喜歡這種結果的，雖然早就在我預料之中。
「明天還得到圖書館輪值，下一個作戰計劃恐怕要延期了。」
最好是別再擬定什麽作戰計劃了，不過我也知道拉芬潔兒絕對不會接受這種提議。
唉，真是傷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