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飛向天際
第二天……不，嚴格說來應該是第二天早上。
千紗才剛走了進來，教室的氣氛就明顯地為之丕變。
原來是千紗改變了離子燙的發型，頂著窩窩頭來到學校。也不知道她是刻意如此，抑或呈過長的頭發難以處理，左右兩個窩窩頭各自垂著一縷直達腰際的發絲，死氣沉沉的瀏海也用發夾盤了上去。
照理說，改變發型應該不會受到這麽誇張的注目，然而之前的千紗將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隱藏在瀏海之後，改變前與改變後的落差實在令人想不注意也難。
而且千紗的身材其實相當不錯，可愛的大眼睛、雄偉的胸部、纖細的腰肢，這些都是她得天獨厚的優點——抑或是老天賜予她的武器。隻要啟動了其中一項武器，其它的武器也會跟著產生連鎖反應。
「原來她那麽可愛，我怎麽到現在才發現!」
諸如此類的竊竊私語在教室內此起彼落。哈哈，一群後知後覺的家夥。
千紗將書包放在座位上之後，直接走到我的麵前打了聲招唿，雙頰抹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呃……很怪嗎?」
插圖041
她的意思應該是指新發型吧?
「不會啊，挺好看的。」
這種發型是出自我的提議，我當然不能說不好看，事實上也真的不錯看。
「真、真的嗎……?」
千紗頓時露出靦腆的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
「千紗，過來一下。」
高槻走了過來，把千紗拉到窗戶旁邊，臉上還不時浮現出詭異的笑容，活像是想到什麽鬼主意的少年。
隻見高槻搭著千紗的肩膀低聲耳語，還不時朝我瞥了幾眼，實在不知道她們正在說些什麽。
「她的新發型!」
有棲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一臉不悅地開口。淩亂的美少女戰士發辮居然梳理得整整齊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對抗意識嗎?其實千紗的窩窩頭所垂下來的發絲，比有棲的辮子更像動物的尾巴呢!
「該不會是出自你的提議吧?」
「這個……其實我隻是半開玩笑而已，想不到她居然當真了。」
「是哦!」
有棲朝著窗邊的兩人瞄了一眼。
「有什麽不對嗎?」
「沒事。」
話才說完，有棲便飛快地朝著我的小腿踢了下去。
「咕……!」
不等我大聲咒罵，有棲立刻做了個鬼臉，旋即衝出教室。
我實在不懂，她到底想要怎樣啊?
放學之後，千紗表示要測試我……不，是測試『林布爾姆』的能力，所以要跟我一起離開學校。
所以我們兩人跟昨天一樣，步行前往車站。
不同的是脖子上多了一個開關、得知千紗征服世界的計劃，以及她為了我一句話而改變發型。
不過，現在的我比較關心的是最後一項，也就是千紗的新發型，心裏麵淨是『千紗的頸早好白』、『汗毛看起來好性感』之類的念頭。
即使是盤在頭頂，千紗的發絲也有一份獨特的質感，看起來格外地美麗。從窩窩頭垂下的發絲隨著千紗的步伐上下起伏，閃躍著如同波浪般的光澤，無論從哪個角度欣賞都有不同的羊感，令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然而美景當前的現在，我還是察覺到有人在背後跟蹤的氣息，心裏麵不禁有些自豪。皆然，跟蹤者的技術太過差勁也是不容否認的原因之一。
簡單來說，就是她不懂得隱藏自己。對方的個頭並不高，照理說應該可以躲得很好，偏厄她就是沒有隱藏自己的天賦，實在是要教人不發現也難。
記得小學的時候，那個傻瓜玩起捉迷藏或踢罐子的時候總是格外地吃力，十次裏麵大概右七、八次都是第一個被找到的倒黴鬼。沒錯，她就是這種天生少根筋的人。
於是我請千紗稍待片刻，轉身往迴走去，然後對著自以為躲在咖啡廳招牌下麵的偽-美小女戰士開口：
「有棲，妳在這裏做什麽?」
「咦?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妳真的不適合從事秘密工作耶。今天不必打工嗎?」
「時間還沒到。沒差啦，就算一天不打工也不會怎樣。」
「那怎麽行?」
有棲悶不吭聲，一對眼珠子在眼眶中左右遊移。我還是小心一點好了，找不到台階下的她難保不會惱羞成怒，到時候我的小腿可就遭殃了。
「……可惡，這是你自找的!嘿!」
果然不出所料，有棲身形轉動，祭出了一記迴旋踢。我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險險閃過她的偷襲。
哈哈哈，我也是有學習能力的，怎麽能每次都讓妳得逞?而且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妳好歹也是個女孩子，穿著裙子就不要把腿抬得那麽高啦!
迴旋踢落空之後，有棲立刻抽掉背包的繩索，拿起漲鼓鼓的背包朝著我丟了過來。我立刻下意識伸手接住背包。
「啊，還來!」
眼看有棲急著想搶迴背包，我連忙退了幾步，心中也浮現出惡作劇的念頭。之前被她踢了好幾次，現在終於輪到我報仇了。既然她急著想搶迴背包，我倒是要看看背包裏麵到底裝了什麽好東西。
將背包拉開一條縫之後，我隻看到鑲著白色蕾絲的黑色軟布。這是什麽?裙子嗎?
「不、不要看!」
趁著我發愣的時候，有棲立刻將背包搶了迴去。
「這是妳的打工製服嗎?好像在某家庭餐廳見過……」
「不、不是!」
「不，一定是。記得好像在銀行對麵……」
「我說不是就不是!」
有棲緊緊地抱著背包，紅著一張臉拚命地搖頭否認。
她這副模樣引起了我的興趣，也讓我重拾了暌違已久的優越感。我沒猜錯的話，有棲應該不希望讓別人看到她擔任服務生的模樣。
「何必害羞呢?那間咖啡廳的製服挺好看的呢，有點類似女仆服，相當可愛。」
「就跟你說不是了!」
「好啦好啦，下次我會去那家餐廳捧場，順便欣賞妳打扮成女仆的模樣啦。」
「你、你……!不行!我不準你去!」
「一叫麵說『不是』，後麵又說『不準你去』，好像有點矛盾喔?」
為之語塞的有棲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我討厭你，龍太!」
丟下這句話之後，有棲立刻轉身離去。哎，我好像做得太過分了。
有棲前腳剛走，千紗後腳就跟了上來。
「剛剛那個人是……片桐同學嗎?」
「嗯，也不知道她在生什麽氣。」
「不知道……?」
千紗打量著我，眼神流露出一絲驚訝。
「龍太，你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什麽感覺?」
「呃……沒什麽……」
千紗含糊以對，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有棲漸行漸遠的身影。
一段時間之後，我們抵達昨天的秘密基地。
地上的建築似乎無人居住。或許在組織瓦解之前，地上的建築物都住著組織裏的成員吧!
我的注意力之所以會集中在建築物的身上，主要是因為我們今天是直接搭乘普通的電梯前往屋頂。由於途中並未停下來察看，因此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人住在地上的樓層。
走出電梯之後，通往屋頂的門口就在眼前。我們將書包隨手放在地上，穿過鐵門來到頂樓，這才發現天空烏雲密布，彷佛前幾天
降下的大雨還停留在空中。等一下就要展開飛行訓練了，這種陰霾的天氣實在是令人心情沉重。
「建築物的四周設有『認識偏向力場』，在這裏按下開關也不會被其它人看到。」
說完之後，千紗立刻按下手腕的開關，變身為長發公主拉芬潔兒。
變身之後的千紗實在是相當火辣，我的視線自然而然地飄向她的胸前……咳咳，抱歉。
「認識偏向力場是指……?」
「呃，根據祖父的說法，那是一種藉由轉移被認識體的存在，躲過視覺、聽覺，甚至是各種探測搜尋的劃時代的發明。」
「什麽?呃，真是相當好用的發明，果然是劃時代的技術。相信全世界的軍隊都很需要這種係統。」
「祖父也這麽認為。不過就是因為如此，才不能對外公開。」
說的也是，任何人隻要取得這種係統，可就所向無敵了。
慢著，難道紅帽隊的那輛廂型車……?
「這種小事不提也罷，趕快展開飛行測試吧!」
千紗身後的小惡魔尾巴以固定的頻率左右擺動。
這可是不容忽視的大問題呢，怎麽能說是小事呢?
不過，基層員工總不好忤逆董事長的意思，更何況堂堂董事長正以期待的眼神看著我，除了乖乖地服從命令之外，還真找不到第二條路可走。
此外，自己的身體到底有什麽驚人的能耐，這點甚至比紅帽隊的傳奇更加地吸引我。
於是我鬆開領帶、解開扣子，按下了開關。一眨眼之間，我的身體就變成了一隻紅色的噴火龍。之前雖然已經有過類似的經驗，但這種神乎其技的變身過程還是令我讚歎不已。
我試著展開雙翅，嗯，果然不出所料的巨大。
「呃……我可以坐上去嗎?」
「慢著，這不是測試嗎?摔下去怎麽辦啊?」
「這點大可放心。我的身體也經過某種程度的強化，更何況還有行動自如的頭發。不管怎樣，我都不能讓龍太……不，讓林布爾姆獨自麵對危險。」
「還是先讓我自己試飛一次再說吧!」
「不行。呃……你是被我拉進來的人，我有讓你遠離危險的責任。再說祖父已經保證你可以飛上天，就表示飛行能力不成問題，所謂的測試隻是要讓你習慣獨自飛行以及承載飛行的感覺而已。」
看來她似乎沒有退讓的意思。這證明了我昨天的推斷並沒錯，千紗是個固執的女孩子。
「……這下子壓力可大了。」
於是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趴在地上。千紗以頭發撐著地麵，緩緩地拾起自己的身體，坐上了我的背部。
可惜的是堅硬的鱗片阻凝了感覺的傳遞。我隻感到千紗的重量壓在背上，至於軟綿綿溫熱熱的觸感則是一點兒都沒。
四隻腳的動物也跟兩隻腳的動物一樣，適用「站起來」這個動詞嗎?不管怎樣，我伸直了四條腿，撐起了身子。
背上的千紗突然發出一聲驚唿。
「沒事吧?」
我迴過頭來看著背上的千紗，她似乎有點失去平衡。
「嗯，我沒事。不過我有點害怕，可以用頭發纏住你嗎?」
「當然可以，避開翅膀的部分就好。」
「謝謝。」
於是千紗的頭發以飛快的速度纏住我的頸子。怎麽會選擇頸子呢?我不禁暗自歎息。不過在堅硬的鱗片保護之下，脖子倒是沒有束縛感，就跟平常打領帶的感覺差不多，並不會對我的行動造成影響。
「準備好了嗎?要出發囉?」
「嗯!」
千紗緊緊地抓著纏在我脖子上的頭發，就像是握著韁繩的女騎士。確定她準備好攀之後，我開始在屋頂上層開助跑。每踏出一步，利爪就在屋頂的水泥地留下明顯的刮痕，看來醫生說的沒錯，爪子的強度果然不容小覷。
接著我後腳用力一蹬，拍動翅膀讓身體微微浮起。
直覺判斷可行之後，我奮力舞動雙翼，從這棟大樓的屋頂飛過另一棟大樓的屋頂，而且高度並未下降。
「你看，這不就飛起來了嗎?」
千紗興奮地大叫。
「妳祖父真的很了不起，居然能讓這種龐然大物飛上天空。」
「嗯。祖父說一般的航空力學和鳥類的運動理論並不適用，所以參考了反重力理論的學說。」
反、反重力?
「太誇張了吧。」
「林布爾姆，再飛高一點吧，下麵的人已經發現了。」
千紗說的沒錯，底下已經有不少人對著我指指點點了。這裏離基地有段距離，或許已經飛出認識偏向力場的有效範圍。
「收到。千紗，抓緊了。」
於是我遵照千紗的指示急速爬升。
「對了，在變身的狀態下是不能直唿本名的，萬一真實身分在他人麵前曝光可就麻煩了呢!」
有道理。雖然我們並沒有做壞事的打算，畢竟也是反重力之流的先進科技所創造出來的產物，光是外表就已經夠引人注目了，確實需要一個代號。
「可是妳變身之後依然保持素顏，這樣子真的不會有問題嗎?我變成這副模樣倒是不必擔心被人認出來。」
「放心，不會有問題的。其實我頭上的冠冕裝設了認識偏向柔焦，具有模糊臉部影像的效果。」
又是一項好用的發明。從名稱來判斷，大概是認識偏向力場的簡易版吧?不過……
「……那我怎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因為你知道拉芬潔兒就是久喜島千紗的關係，所以對你才沒有效果。可是其它人就不一樣了，事後絕對記不清我的長相，就算拍照存證，照片上麵應該也隻有模糊的影像。」
「那就好……對了，妳現在好歹也是惡魔童話的老大，說起話來不必這麽客氣，應該要有老大的樣子才對。」
「是哦………」
拉芬潔兒低頭沉思。
「秘密組織的老大不都是這樣嗎?」
「或許吧……好，以後我會注意的。不過你說話的時候也應該強勢一點才對，畢竟噴火龍可是世界上最強的生物呢!」
「我?」
「沒錯，首先『我』就不符合你的形象了。」
……這是要全盤否定我的人格嗎?
「不符合形象……」
「我、我是指現在，變身成噴火龍的時候。」
「這我也知道。那妳覺得哪個比較適合我?俺?在下?小生?」
「呃……」
「吾、本山人、餘、朕、寡人?如果還是不行的話……本大爺?」
「就是這個!」
還真是肯定。而且別的不選，偏偏選上本大爺……
「不管怎樣，都需要一個假的人格，以免被周遭的親朋好友看出來。」
不過噴火龍應該很難跟我平常的形象聯想在一起吧?
「沒錯。就這層意義而言，我是不是也得讓自己變得偉大一點才行呢……?」
於是我陷入了沉思。本大爺……大概就像三國誌或水遊傳裏麵的那些英雄豪傑吧?算了，反正我隻是要創造另一個假麵具而已。
「不知道，自己斟酌吧。不過本大爺倒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妳覺得這種感覺怎樣?」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完全符合你現在的形象!」
千紗興奮得差點沒忘情鼓掌。這種反應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受到過度讚美的沒自信小鬼，感覺相當不舒服。
我奮力拍動翅膀，距離基地愈來愈遠了。
這時，拉芬潔兒似乎在地麵上看到了什
麽。
「林布爾姆，下麵是怎麽迴事?」
拉芬潔兒鬆開握著發絲的右手，指著正下方。
橫跨河麵的橋邊聚集了許多人，每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水麵上，看來騷動的原因似乎與我們的出現無關。前幾天下了一場大雨，如今河水呈現混濁的泥色，水位也大幅升高。
「不太對勁……要不要降低高度?本大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咦?真的自稱本大爺啦?」
「這種事情平常就要養成習慣，否則是很容易穿幫的。」
「有道理。對了，你剛剛提到的不祥預感是……?」
「一群人聚集在河水暴漲的岸邊，妳覺得有幾種可能?」
「你的意思是……有人掉進水裏?」
「很有可能。」
我當然很想下去救人，問題足下去救人之前，得先想辦法說服坐在背上的邪惡董事長才行。
可是……
「那還等什麽?林布爾姆，快點下去救人吧!」
「……什麽?」
我差點從空中失速墜落。
「我、我們不是邪惡組織嗎?」
驚訝之餘，早就把『本大爺』拋到腦後。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現在也隻有我們能下去救人!林布爾姆，難道你忍心見死不救嗎?」
董事長教訓的是。
「……倒是替我省下了一番唇舌，我們走吧!」
「嗯!」
聽見拉芬潔兒的迴答之後，我立刻急速下降。
越過人群的時候，我清楚地聽見一名女子正在唿喊「友浩——!」的聲音。那可能是男朋友、也可能是孩子，不管怎樣，應該就是溺水者的名字。幾乎在同一時刻，岸邊的人群發現我們的蹤影，也跟著驚唿了起來。也罷，本大爺現在沒空理會他們了。
「林布爾姆，找到了!在那裏!」
「收到!」
一個小男生正在水裏載浮載沉，眼看著就要滅頂了。那是個小學低年級生……不，說不定更小。鎮定目標的位置之後，我立刻降低高度，貼著水麵飛行。尾巴好幾次拍打在水麵上，濺起陣陣水花。
「這差一點，就在前麵!」
我遵照拉芬潔兒的指示調整方向。隻聽見拉芬潔兒吆喝一聲，粉紅色的頭發迅速地插入水中，纏住小男孩的身體。
「……抓到了!」
「好，幹萬別放手!」
我立刻快速爬升，在空中盤旋，拉芬潔兒也趁機收起頭發，將小男孩抱在懷中。小男孩趴在我的背上咳了數聲之後，才將河水吐了出來。、
迴到人群聚集的橋上，我降落在柏油路麵。眾人的注意力幾乎都從小男孩移至我們的身上。
「哇，噴火龍耶。」
「是在拍電影嗎?」
「別傻了，現在都是用計算機動畫啦!」
「這個道具會飛呢，不知道裏麵有什麽機關。」
議論紛紛之中，拉芬潔兒帶著小男孩從我的背上走了下來。小男孩還是一直咳嗽，拉芬潔兒見狀，溫柔地輕拍小男孩的背心。
這時一名女子衝了過來，口中還一直喊著「友浩」的名字。
「您是他的母親嗎?他沒事了，請不必擔心。」
拉芬潔兒往後退了一步，讓那名母親抱住兀自咳嗽的小男孩。
「有沒有事還很難說。他喝了那麽多水，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
話才剛說完，人群之中又起了一陣騷動，大家都沒料到我居然會開口說話。真是夠了，難道要我學狗汪汪叫嗎?
「叫救護車……慢著，應該已經有人報警了吧?」
我環視著眾人。人群之中，有幾個人輕輕地點點頭。很好，這樣就沒問題了。
「謝、謝謝你們救了我的孩子。可是……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抱著驚魂甫定的小男孩，母親一臉狐疑地打量著我跟拉芬潔兒。
「我等隻是剛好經過的路人罷了，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可是我話還沒說完!
「我們是以征服世界為目標的邪惡組織『惡魔童話』!」
拉芬潔兒就毫不猶豫地報上名號。
「喂，妳……」
「我叫做拉芬潔兒，這位是林布爾姆!」
「慢著慢著，天底下哪有自報名號的秘密組織!」
「反正都已經曝光了嘛。再說有人請教我們的名字，我們就應該誠實迴答才對，這麽做才合乎禮儀。」
話是沒錯啦!
隱隱約約的警笛聲突然傳入我耳中，看來警察和消防隊終於趕到了。拉芬潔兒似乎也聽見了警笛聲，隻見她迴過頭來看著我，似乎在問我該怎麽辦。
「閃人吧!反正該做的都做了，繼續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麽忙。而且把事情鬧太大了，對我等也沒好處，本大爺更不想被帶迴警察局做筆錄。」
「說的也是。」
於是拉芬潔兒以頭發纏住我的脖子，再度騎了上來。這個動作立刻引起眾人一陣騷動。
「出發!」
「各位，後會有期!」
起飛的同時，拉芬潔兒還不忘向大家揮手致意，實在不像是邪惡組織的董事長的行徑。
插圖050
從隨後趕到的救援隊頭頂掠過的時候，警車和消防車裏麵的人無不驚訝地抬起頭來，凝視著我們的身影。
「……『本大爺』的角色扮演還滿徹底的。」
爬升至與大樓屋頂等高的空中時，拉芬潔兒喃喃自語。
「不徹底也不行。以後變身為噴火龍的時候，我都要以這種口氣來說話。」
「真了不起，戲劇社的人也沒你厲害呢!」
「這可是沒有劇本的即興演出。」
「那就更厲害了。當時在那種情況之下，我早就忘了要改變語氣了呢!」
「都已經曝光了，太遲啦!」
「或許吧，看來我真的不是那塊料。」
拉芬潔兒的笑容十分燦爛，顯然一點反省的意思也沒有。
不過我倒也不怎麽擔心。畢竟她頭發的顏色不一樣，再說認識千紗的人，應該也很難想象她會以拉芬潔兒的模樣在外麵走動吧!
「……那個小男孩讓我想起過去的往事呢。你替我找戒指的時候，應該也跟那個小男孩差不多年紀吧?」
「嗯，好像是。」
「幸好他平安獲救，希望別感冒了才好。」
「……嗯。」
十足的好人模樣。看來拉芬潔兒早已將『惡魔童話』的屬性拋到九霄雲外了。
過程中雖然出了點小插曲，林布爾姆第一次的任務基本上還算是圓滿成功。
迴到基地之後，醫生進行了詳細的細部檢查以及數據下載，等到我拖著疲累的身軀返迴家中，外頭早已是萬家燈火了。
家中一片漆黑，看來母親尚未返家。這麽晚了還沒看到人，這就代表她今天應該不會迴來了。
掏出鑰匙打開大門後，我走進家中，隨手開啟電燈，來到自己的房間。接著又把書包往地上一丟，鬆開製服的領帶。
正當我打算脫下襯衫的時候，門外的電鈴突然響起，而且還是如連珠炮一般響了好幾聲。
我不禁歎了口氣。在我認識的人當中，隻有一個人會用這種十萬火急的方式按電鈴。於是我隻好重新穿上襯衫，來到玄關打開大門。
「車庫的鐵卷門居然沒關，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嘴上嚷嚷的有棲立刻從門外閃了進來，徑自脫下鞋子往廚房走去，仿佛在自己家中一樣的隨性。鞋子脫
了總該擺好吧!我不禁搖搖頭。也罷，反正有棲的喧賓奪主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就算說破了嘴也沒用。
「打工呢?」
「早就下班了，高中生不可以工作到這麽晚。不過這種時間車庫還是空的，伯母今天應該很晚才會迴來吧?」
「或許吧，搞不好根本不會迴來。」
無奈之餘，我隻好關上大門，順手將有棲的鞋子排好。
「我早就猜到了，所以特地買了這些食材過來。老板真是小氣，在店裏工作的員工居然沒有供餐，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對了，這是發票。」
有棲將超市的購物袋放在桌上，若無其事地掏出發票遞給了我，擺明了就是要跟我請款的意思。別以為有棲是個熱心助人的兒時玩伴，她隻是想拗一頓免費的晚餐罷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雖然還算不上每天的例行公事，不過類似的戲碼確實常常在我家上演。
我伸手接過發票。
「豆芽菜、半顆高麗菜、特價的雞絞肉……會不會太寒酸了點?」
「什麽寒酸，這叫做節儉。高麗菜可是印花商品呢!」
有什麽差別嗎?反正出錢的人又不是妳。不過，話說迴來，萬一有棲淨挑一些高價的食材，我的荷包恐怕也吃不消吧。
於是我拿出略高於發票金額的鈔票。計較金額的零頭實在是太麻煩了，所以我每次都給整數。有棲接過鈔票之後，迅速地卷起袖子，嘴裏還不徑經意地喃喃自語，表示她要下廚了。
「停——!向後轉!」
有棲在學校是個品學兼優的模範生，成績優異、運動神經一流，什麽事情都難不倒她，偏偏料理是她唯一的罩門。
有棲平常在家裏雖然都是自己料理三餐，不過根據她的說法，她所謂的料理也不過就是水煮豆芽菜或是納豆拌飯之流，根本稱不上是所謂的料理。
出錢買食材也就罷了，花了錢卻吃不到象樣的晚餐，那也未免太悲哀了一點。
「可是依照慣例，這種時候都是由女生負責下廚的呢!」
「等妳學會了菜刀的正確使用方法再說吧!」
命令心不甘情不願的有棲離開流理台之後，我打開冰箱，看看裏麵還有什麽材料。光是有棲買來的食材實在太過單調了些。
找了一陣子之後，我在冰箱的蔬果室發現昨天用剩的青椒和胡蘿卜。嗯，看來可以炒一盤什錦青菜。冰箱裏麵還有冷凍的白飯，到時用微波爐加熱就好。至於味噌湯，家裏也備有即衝即食的便利包。
於是我開始準備晚餐，不過說穿了也隻是以麻油和胡椒拌炒的簡易料理罷了。
「……呃，龍太。」
我在切胡蘿卜的時候，有棲突然從身後開口。從她說話的語氣聽來，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什麽事?」
我才剛迴過頭來，有棲立刻別過臉去，似乎在逃避我的視線。
「呃……最近你是不是常常跟千紗妹一起迴家?今天好像也是……你們是不是一起去哪裏玩啦?」
她問這個做什麽?總不能讓她知道我變成紅色的噴火龍，載著千紗飛來飛去吧?
「其實我本來想找大家一起去的，可是妳要打工，高槻也有社團要忙。再說我們也不是去哪裏玩，隻是在附近閑晃而已。」
隨口編了一套說詞之後，我轉身麵向流理台，將雞絞肉放入平底鍋，加入適量的調味料後以鍋鏟輕輕地拌炒。
「是哦……」
耳中聽見有棲的響應，我依序將其它的材料放入平底鍋拌炒，最後再滴上幾滴麻油提味，『雞肉炒青菜』就大功告成了。雖然稱不上什麽豐盛的料理，至少比有棲強多了。
「妳問這個做什麽?」
我將料理裝盤之後放在桌上，從冰箱拿出事先做好的醃漬小黃瓜。
「咦?啊……沒什麽啦，我隻是覺得你的廚藝真的很不錯，動作也很利落。」
說話的同時，有棲直盯著桌上的炒青菜，眼珠子差點沒掉了出來。擺明了就是轉移話題，而且手法還相當拙劣。也罷，這樣子反而更省事。
將解凍之後的白飯和速成味噌湯放在桌上之後，有棲也不等我坐定，立刻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盤中的炒青菜。
「好吃!」
有棲狼吞虎咽的模樣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可是這種彷佛餓了七天七夜的吃相還是令人嘖嘖稱奇。食欲那麽旺盛的人，為什麽總是長不大呢?無論是身高還是胸部，都跟小學生沒什麽兩樣。難道她平常總是餓著肚子不成?
「謝謝妳的讚美。」
於是我也坐下來開始用餐。
「……有棲，今天真是抱歉。」
夾了一口青菜之後，我向有棲致歉。有棲一時之間會意不過來，臉上寫著一個大問號。
「今天迴家的時候，我不是打開妳的背包嗎?現在迴想起來，似乎真的過分了點。」
「不會吧，這種小事你還放在心上?」
有棲瞪大了雙眼，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沒那麽開不起玩笑啦。再說這樣子就要道歉，每天不踹你兩腳就覺得怪怪的我怎麽辦?」
……看不出來她還頗有自知之明嘛!
「話說迴來，要是你敢到餐廳來找我，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有棲收起了笑容，表情相當嚴肅。
「為什麽?犯不著這麽排斥吧?那家餐廳的製服很好看，妳穿起來一定很可愛。」
身材矮小長相可愛的有棲本來就比較適合女性化的服裝。當然，前提是她不要開口說話，否則一下子就破功了。
「……!」
有棲頓時紅了雙頰，低頭看著眼前的餐桌。
「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又何必這麽排斥呢?
穿著女仆服的模樣沒這麽難以見人吧?踢人的時候都不在乎小褲褲跑出來亮相了，我實在不知道有棲到底是在堅持什麽?
插圖054
*
第二天早上，拯救溺水兒童的我們成為新聞的話題人物。千紗說的沒錯，每一家電視台的畫麵之中，拉芬潔兒的臉部都是模糊一片。
據說網絡上也流傳著許多我們的照片或影片。
事情鬧得這麽大，想保持低調都不行。上課期間，也有好幾個同學正以手機偷看電視新聞，不過基於尊重老師的緣故，每個人都戴上了耳機。
『那一定是計算機動畫，出自唯恐天下不亂的無聊人士之手!』
以超不負責任的言論聞名的某名嘴在電視上大放厥辭。
『不，這並不是地球上的生物，很有可能是來自其它銀河係的智慧生命體試圖與人類展開接觸。』
自稱幽浮研究第一人的某評論家反駁名嘴的說法。
主持人連忙跳出來打圓場：
『現場有許多目擊證人，前往救助溺水兒童的救難隊也在半路上目擊了同樣的物體，應該不太可能是計算機動畫的產物。不過……外星人真的存在嗎?』
『他們自報的名號都是大有來頭的名字!拉芬潔兒是格林童話故事中的女主角，林布爾姆則是德語，意思是「有翅膀的噴火龍」，原意是「蠕動的長蟲」，不過西洋人習慣將長蟲視為長蛇，也有以長蛇來形容噴火龍的用法。最有名的就是瑞典的神話故事，標題就是「林布爾姆王子」，故事的主角就是以龍的姿態降臨人世的王子。我認為「林布爾姆」的名字就是取自這個故事。至於「惡魔童話」這個組織，很明顯地就是模仿「精靈童話」。將畫麵中的怪物視為來自外層空間的外星人，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外星人也對地球文明有某種程度的研究，使用地球人熟悉的名字也不是全無道理。這麽說好了，如果他們不是外星人，那又會是什麽呢?』
這時其它的來賓突然插了進來：
『以地球人的角度來看世界，基本上就是一種偏執的傲慢。誰敢保證地球上沒有我們所不知道的文明?我們人類真的翻遍了地球的每一個角落、搜尋了隱藏在深海中的每一處海溝嗎?』
這種說法立刻引起學術派一陣訕笑。
『哈哈。地球上確實有可能存在著人類並未發現的物種，可是其它的智慧生命體瞞著人類的眼睛在地球上創造另一個文明，我想應該是天方夜譚吧!』
小小的事件引起那麽大的騷動，我不禁感到十分有趣。一想到自己的行動對整個世界造成巨大的影響，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暢快。
……縱火狂的心路曆程也不過如此吧，難道我的內心深處，潛藏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怕欲望?我隻覺得不滿的情緒倒是累積不少就是了。
『拉芬潔兒應該是女性的名字吧?如果那位女性真的打算率領邪惡組織征服世界，那可是不容忽視的一大問題。』
『相信警方不會坐視不管的。』
『可是他們也隻是救了溺水的小男孩而已，要用什麽罪名逮捕他們?』
「這就不對了。他們非法入侵日本領土，還當眾揚言要征服世界，政府應該立刻出動自衛隊才對!』
『慢著，外星人的認知之中，沒有國家這種低層次的概念。既然救了小男孩，就表示他們是友善的外星人，征服地球應該隻是一句玩笑話而已。所以地球人應該將這次的事件視為提升文明與思考層次的一大考驗……』
電視上的討論愈演愈烈。主持人試圖引導眾家來賓的談話，卻總是使不上力。
肩膀突然被人從後麵拍了一下，迴頭一看，原來是千紗和高槻。千紗今天也是頂著窩窩頭來學校，看來她似乎滿喜歡這種發型的。
「早啊，龍太。」
「嗯，早安。」
高槻並未跟我打招唿，她隻是瞄了一眼我握在手中的行動電話，旋即深深地歎了口氣。
「怎麽連你也在看這個節目?大家都被媒體牽著鼻子走了。」
「不好意思。看到每個頻道都在播放同樣的新聞，小姬一大早心情就不太好。」
千紗搖頭苦笑，小心翼翼地向我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深怕又激怒了高槻。
「廢話!那種東西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莫名其妙，什麽外星人嘛!」
不愧是武術家出身的女中豪傑，雙手環抱在胸前怒聲斥罵的模樣確實是殺氣十足。懾於高櫬不讓須眉的魄力，我怯生生地開口：
「可是現場有很多目擊證人呢!」
「那隻是瞎起哄的鄉民罷了。隻要對外宣稱自己是目擊者，自然有上電視的機會。」
「原來如此。」
這的確是相當精辟的見解。
「隨便想也知道，世界上哪來的外星人?哪來的噴火龍?拜托，現在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不時興怪力亂神那一套。也不想想看這種新聞會對社會造成什麽影響，實在太不負責任了。」
「……的確如此。」
我突然有種被砍了一刀的感覺。
「還有那個女的也是。什麽拉芬潔兒，根本就是變態暴露狂嘛!穿成那種模樣在外麵走動，我還真佩服她的勇氣。沒事把頭發染成粉紅色的幹嘛?以為自己是動畫中的人物嗎?真是笑死人了。」
「暴、暴露狂……!」
千紗也被狠狠地砍了一刀。最慘的是拿刀子砍人的兇手完全不知道被害者就站在身邊。
「總而言之，我們必須從日常生活中培養明辨是非的能力，才能在這個謠言滿天飛的世界找到最真實的答案。」
這句話似乎有點耳熟。不過跟外星人或未知文明的說法比較起來，高槻的認知顯然實際多了。
「你們在聊什麽?」
有棲也跑來湊熱鬧了。
「妳不知道嗎?電視上全都是自稱『惡魔童話』的噴火龍和變態女的新聞呢!」
高槻的迴答卻讓有棲露出疑惑的神情。
「啊，我知道了!妳一定是忙著打工，才沒時間看電視吧?」
「不，我家根本沒電視。」
千紗和高槻不禁瞪大了雙眼。
「沒電視也不會怎樣。不但可以省電，還能讓我專心念書。」
「她不會沒時間啦，否則又怎能跑到別人家裏白吃一頓晚餐?」
聽見我的冷嘲熱諷之後，千紗似乎吃了一驚，旋即緊閉雙唇，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有棲看看千紗，再看看我，然後又看著千紗露出勝利的微笑。
「對呀，昨天的晚餐真好吃。龍太很會做菜呢，嗬嗬嗬。」
難得聽到有棲的讚美，不過為什麽她要挑在這個時候說呢?
「龍太家的晚餐可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活力，下次再麻煩你囉!」
說話的同時，她還不忘用力地拍打我的後背。喂，很痛耶。
「好啦好啦，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對對對，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一次!」
有棲的語氣相當地不自然，千紗則是低頭不語。嗯，氣氛怪怪的……
一旁的高槻打量著兩人的模樣，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
第二天……不，嚴格說來應該是第二天早上。
千紗才剛走了進來，教室的氣氛就明顯地為之丕變。
原來是千紗改變了離子燙的發型，頂著窩窩頭來到學校。也不知道她是刻意如此，抑或呈過長的頭發難以處理，左右兩個窩窩頭各自垂著一縷直達腰際的發絲，死氣沉沉的瀏海也用發夾盤了上去。
照理說，改變發型應該不會受到這麽誇張的注目，然而之前的千紗將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隱藏在瀏海之後，改變前與改變後的落差實在令人想不注意也難。
而且千紗的身材其實相當不錯，可愛的大眼睛、雄偉的胸部、纖細的腰肢，這些都是她得天獨厚的優點——抑或是老天賜予她的武器。隻要啟動了其中一項武器，其它的武器也會跟著產生連鎖反應。
「原來她那麽可愛，我怎麽到現在才發現!」
諸如此類的竊竊私語在教室內此起彼落。哈哈，一群後知後覺的家夥。
千紗將書包放在座位上之後，直接走到我的麵前打了聲招唿，雙頰抹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呃……很怪嗎?」
插圖041
她的意思應該是指新發型吧?
「不會啊，挺好看的。」
這種發型是出自我的提議，我當然不能說不好看，事實上也真的不錯看。
「真、真的嗎……?」
千紗頓時露出靦腆的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
「千紗，過來一下。」
高槻走了過來，把千紗拉到窗戶旁邊，臉上還不時浮現出詭異的笑容，活像是想到什麽鬼主意的少年。
隻見高槻搭著千紗的肩膀低聲耳語，還不時朝我瞥了幾眼，實在不知道她們正在說些什麽。
「她的新發型!」
有棲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一臉不悅地開口。淩亂的美少女戰士發辮居然梳理得整整齊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對抗意識嗎?其實千紗的窩窩頭所垂下來的發絲，比有棲的辮子更像動物的尾巴呢!
「該不會是出自你的提議吧?」
「這個……其實我隻是半開玩笑而已，想不到她居然當真了。」
「是哦!」
有棲朝著窗邊的兩人瞄了一眼。
「有什麽不對嗎?」
「沒事。」
話才說完，有棲便飛快地朝著我的小腿踢了下去。
「咕……!」
不等我大聲咒罵，有棲立刻做了個鬼臉，旋即衝出教室。
我實在不懂，她到底想要怎樣啊?
放學之後，千紗表示要測試我……不，是測試『林布爾姆』的能力，所以要跟我一起離開學校。
所以我們兩人跟昨天一樣，步行前往車站。
不同的是脖子上多了一個開關、得知千紗征服世界的計劃，以及她為了我一句話而改變發型。
不過，現在的我比較關心的是最後一項，也就是千紗的新發型，心裏麵淨是『千紗的頸早好白』、『汗毛看起來好性感』之類的念頭。
即使是盤在頭頂，千紗的發絲也有一份獨特的質感，看起來格外地美麗。從窩窩頭垂下的發絲隨著千紗的步伐上下起伏，閃躍著如同波浪般的光澤，無論從哪個角度欣賞都有不同的羊感，令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然而美景當前的現在，我還是察覺到有人在背後跟蹤的氣息，心裏麵不禁有些自豪。皆然，跟蹤者的技術太過差勁也是不容否認的原因之一。
簡單來說，就是她不懂得隱藏自己。對方的個頭並不高，照理說應該可以躲得很好，偏厄她就是沒有隱藏自己的天賦，實在是要教人不發現也難。
記得小學的時候，那個傻瓜玩起捉迷藏或踢罐子的時候總是格外地吃力，十次裏麵大概右七、八次都是第一個被找到的倒黴鬼。沒錯，她就是這種天生少根筋的人。
於是我請千紗稍待片刻，轉身往迴走去，然後對著自以為躲在咖啡廳招牌下麵的偽-美小女戰士開口：
「有棲，妳在這裏做什麽?」
「咦?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妳真的不適合從事秘密工作耶。今天不必打工嗎?」
「時間還沒到。沒差啦，就算一天不打工也不會怎樣。」
「那怎麽行?」
有棲悶不吭聲，一對眼珠子在眼眶中左右遊移。我還是小心一點好了，找不到台階下的她難保不會惱羞成怒，到時候我的小腿可就遭殃了。
「……可惡，這是你自找的!嘿!」
果然不出所料，有棲身形轉動，祭出了一記迴旋踢。我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險險閃過她的偷襲。
哈哈哈，我也是有學習能力的，怎麽能每次都讓妳得逞?而且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妳好歹也是個女孩子，穿著裙子就不要把腿抬得那麽高啦!
迴旋踢落空之後，有棲立刻抽掉背包的繩索，拿起漲鼓鼓的背包朝著我丟了過來。我立刻下意識伸手接住背包。
「啊，還來!」
眼看有棲急著想搶迴背包，我連忙退了幾步，心中也浮現出惡作劇的念頭。之前被她踢了好幾次，現在終於輪到我報仇了。既然她急著想搶迴背包，我倒是要看看背包裏麵到底裝了什麽好東西。
將背包拉開一條縫之後，我隻看到鑲著白色蕾絲的黑色軟布。這是什麽?裙子嗎?
「不、不要看!」
趁著我發愣的時候，有棲立刻將背包搶了迴去。
「這是妳的打工製服嗎?好像在某家庭餐廳見過……」
「不、不是!」
「不，一定是。記得好像在銀行對麵……」
「我說不是就不是!」
有棲緊緊地抱著背包，紅著一張臉拚命地搖頭否認。
她這副模樣引起了我的興趣，也讓我重拾了暌違已久的優越感。我沒猜錯的話，有棲應該不希望讓別人看到她擔任服務生的模樣。
「何必害羞呢?那間咖啡廳的製服挺好看的呢，有點類似女仆服，相當可愛。」
「就跟你說不是了!」
「好啦好啦，下次我會去那家餐廳捧場，順便欣賞妳打扮成女仆的模樣啦。」
「你、你……!不行!我不準你去!」
「一叫麵說『不是』，後麵又說『不準你去』，好像有點矛盾喔?」
為之語塞的有棲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我討厭你，龍太!」
丟下這句話之後，有棲立刻轉身離去。哎，我好像做得太過分了。
有棲前腳剛走，千紗後腳就跟了上來。
「剛剛那個人是……片桐同學嗎?」
「嗯，也不知道她在生什麽氣。」
「不知道……?」
千紗打量著我，眼神流露出一絲驚訝。
「龍太，你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什麽感覺?」
「呃……沒什麽……」
千紗含糊以對，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有棲漸行漸遠的身影。
一段時間之後，我們抵達昨天的秘密基地。
地上的建築似乎無人居住。或許在組織瓦解之前，地上的建築物都住著組織裏的成員吧!
我的注意力之所以會集中在建築物的身上，主要是因為我們今天是直接搭乘普通的電梯前往屋頂。由於途中並未停下來察看，因此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人住在地上的樓層。
走出電梯之後，通往屋頂的門口就在眼前。我們將書包隨手放在地上，穿過鐵門來到頂樓，這才發現天空烏雲密布，彷佛前幾天
降下的大雨還停留在空中。等一下就要展開飛行訓練了，這種陰霾的天氣實在是令人心情沉重。
「建築物的四周設有『認識偏向力場』，在這裏按下開關也不會被其它人看到。」
說完之後，千紗立刻按下手腕的開關，變身為長發公主拉芬潔兒。
變身之後的千紗實在是相當火辣，我的視線自然而然地飄向她的胸前……咳咳，抱歉。
「認識偏向力場是指……?」
「呃，根據祖父的說法，那是一種藉由轉移被認識體的存在，躲過視覺、聽覺，甚至是各種探測搜尋的劃時代的發明。」
「什麽?呃，真是相當好用的發明，果然是劃時代的技術。相信全世界的軍隊都很需要這種係統。」
「祖父也這麽認為。不過就是因為如此，才不能對外公開。」
說的也是，任何人隻要取得這種係統，可就所向無敵了。
慢著，難道紅帽隊的那輛廂型車……?
「這種小事不提也罷，趕快展開飛行測試吧!」
千紗身後的小惡魔尾巴以固定的頻率左右擺動。
這可是不容忽視的大問題呢，怎麽能說是小事呢?
不過，基層員工總不好忤逆董事長的意思，更何況堂堂董事長正以期待的眼神看著我，除了乖乖地服從命令之外，還真找不到第二條路可走。
此外，自己的身體到底有什麽驚人的能耐，這點甚至比紅帽隊的傳奇更加地吸引我。
於是我鬆開領帶、解開扣子，按下了開關。一眨眼之間，我的身體就變成了一隻紅色的噴火龍。之前雖然已經有過類似的經驗，但這種神乎其技的變身過程還是令我讚歎不已。
我試著展開雙翅，嗯，果然不出所料的巨大。
「呃……我可以坐上去嗎?」
「慢著，這不是測試嗎?摔下去怎麽辦啊?」
「這點大可放心。我的身體也經過某種程度的強化，更何況還有行動自如的頭發。不管怎樣，我都不能讓龍太……不，讓林布爾姆獨自麵對危險。」
「還是先讓我自己試飛一次再說吧!」
「不行。呃……你是被我拉進來的人，我有讓你遠離危險的責任。再說祖父已經保證你可以飛上天，就表示飛行能力不成問題，所謂的測試隻是要讓你習慣獨自飛行以及承載飛行的感覺而已。」
看來她似乎沒有退讓的意思。這證明了我昨天的推斷並沒錯，千紗是個固執的女孩子。
「……這下子壓力可大了。」
於是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趴在地上。千紗以頭發撐著地麵，緩緩地拾起自己的身體，坐上了我的背部。
可惜的是堅硬的鱗片阻凝了感覺的傳遞。我隻感到千紗的重量壓在背上，至於軟綿綿溫熱熱的觸感則是一點兒都沒。
四隻腳的動物也跟兩隻腳的動物一樣，適用「站起來」這個動詞嗎?不管怎樣，我伸直了四條腿，撐起了身子。
背上的千紗突然發出一聲驚唿。
「沒事吧?」
我迴過頭來看著背上的千紗，她似乎有點失去平衡。
「嗯，我沒事。不過我有點害怕，可以用頭發纏住你嗎?」
「當然可以，避開翅膀的部分就好。」
「謝謝。」
於是千紗的頭發以飛快的速度纏住我的頸子。怎麽會選擇頸子呢?我不禁暗自歎息。不過在堅硬的鱗片保護之下，脖子倒是沒有束縛感，就跟平常打領帶的感覺差不多，並不會對我的行動造成影響。
「準備好了嗎?要出發囉?」
「嗯!」
千紗緊緊地抓著纏在我脖子上的頭發，就像是握著韁繩的女騎士。確定她準備好攀之後，我開始在屋頂上層開助跑。每踏出一步，利爪就在屋頂的水泥地留下明顯的刮痕，看來醫生說的沒錯，爪子的強度果然不容小覷。
接著我後腳用力一蹬，拍動翅膀讓身體微微浮起。
直覺判斷可行之後，我奮力舞動雙翼，從這棟大樓的屋頂飛過另一棟大樓的屋頂，而且高度並未下降。
「你看，這不就飛起來了嗎?」
千紗興奮地大叫。
「妳祖父真的很了不起，居然能讓這種龐然大物飛上天空。」
「嗯。祖父說一般的航空力學和鳥類的運動理論並不適用，所以參考了反重力理論的學說。」
反、反重力?
「太誇張了吧。」
「林布爾姆，再飛高一點吧，下麵的人已經發現了。」
千紗說的沒錯，底下已經有不少人對著我指指點點了。這裏離基地有段距離，或許已經飛出認識偏向力場的有效範圍。
「收到。千紗，抓緊了。」
於是我遵照千紗的指示急速爬升。
「對了，在變身的狀態下是不能直唿本名的，萬一真實身分在他人麵前曝光可就麻煩了呢!」
有道理。雖然我們並沒有做壞事的打算，畢竟也是反重力之流的先進科技所創造出來的產物，光是外表就已經夠引人注目了，確實需要一個代號。
「可是妳變身之後依然保持素顏，這樣子真的不會有問題嗎?我變成這副模樣倒是不必擔心被人認出來。」
「放心，不會有問題的。其實我頭上的冠冕裝設了認識偏向柔焦，具有模糊臉部影像的效果。」
又是一項好用的發明。從名稱來判斷，大概是認識偏向力場的簡易版吧?不過……
「……那我怎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因為你知道拉芬潔兒就是久喜島千紗的關係，所以對你才沒有效果。可是其它人就不一樣了，事後絕對記不清我的長相，就算拍照存證，照片上麵應該也隻有模糊的影像。」
「那就好……對了，妳現在好歹也是惡魔童話的老大，說起話來不必這麽客氣，應該要有老大的樣子才對。」
「是哦………」
拉芬潔兒低頭沉思。
「秘密組織的老大不都是這樣嗎?」
「或許吧……好，以後我會注意的。不過你說話的時候也應該強勢一點才對，畢竟噴火龍可是世界上最強的生物呢!」
「我?」
「沒錯，首先『我』就不符合你的形象了。」
……這是要全盤否定我的人格嗎?
「不符合形象……」
「我、我是指現在，變身成噴火龍的時候。」
「這我也知道。那妳覺得哪個比較適合我?俺?在下?小生?」
「呃……」
「吾、本山人、餘、朕、寡人?如果還是不行的話……本大爺?」
「就是這個!」
還真是肯定。而且別的不選，偏偏選上本大爺……
「不管怎樣，都需要一個假的人格，以免被周遭的親朋好友看出來。」
不過噴火龍應該很難跟我平常的形象聯想在一起吧?
「沒錯。就這層意義而言，我是不是也得讓自己變得偉大一點才行呢……?」
於是我陷入了沉思。本大爺……大概就像三國誌或水遊傳裏麵的那些英雄豪傑吧?算了，反正我隻是要創造另一個假麵具而已。
「不知道，自己斟酌吧。不過本大爺倒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妳覺得這種感覺怎樣?」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完全符合你現在的形象!」
千紗興奮得差點沒忘情鼓掌。這種反應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受到過度讚美的沒自信小鬼，感覺相當不舒服。
我奮力拍動翅膀，距離基地愈來愈遠了。
這時，拉芬潔兒似乎在地麵上看到了什
麽。
「林布爾姆，下麵是怎麽迴事?」
拉芬潔兒鬆開握著發絲的右手，指著正下方。
橫跨河麵的橋邊聚集了許多人，每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水麵上，看來騷動的原因似乎與我們的出現無關。前幾天下了一場大雨，如今河水呈現混濁的泥色，水位也大幅升高。
「不太對勁……要不要降低高度?本大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咦?真的自稱本大爺啦?」
「這種事情平常就要養成習慣，否則是很容易穿幫的。」
「有道理。對了，你剛剛提到的不祥預感是……?」
「一群人聚集在河水暴漲的岸邊，妳覺得有幾種可能?」
「你的意思是……有人掉進水裏?」
「很有可能。」
我當然很想下去救人，問題足下去救人之前，得先想辦法說服坐在背上的邪惡董事長才行。
可是……
「那還等什麽?林布爾姆，快點下去救人吧!」
「……什麽?」
我差點從空中失速墜落。
「我、我們不是邪惡組織嗎?」
驚訝之餘，早就把『本大爺』拋到腦後。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現在也隻有我們能下去救人!林布爾姆，難道你忍心見死不救嗎?」
董事長教訓的是。
「……倒是替我省下了一番唇舌，我們走吧!」
「嗯!」
聽見拉芬潔兒的迴答之後，我立刻急速下降。
越過人群的時候，我清楚地聽見一名女子正在唿喊「友浩——!」的聲音。那可能是男朋友、也可能是孩子，不管怎樣，應該就是溺水者的名字。幾乎在同一時刻，岸邊的人群發現我們的蹤影，也跟著驚唿了起來。也罷，本大爺現在沒空理會他們了。
「林布爾姆，找到了!在那裏!」
「收到!」
一個小男生正在水裏載浮載沉，眼看著就要滅頂了。那是個小學低年級生……不，說不定更小。鎮定目標的位置之後，我立刻降低高度，貼著水麵飛行。尾巴好幾次拍打在水麵上，濺起陣陣水花。
「這差一點，就在前麵!」
我遵照拉芬潔兒的指示調整方向。隻聽見拉芬潔兒吆喝一聲，粉紅色的頭發迅速地插入水中，纏住小男孩的身體。
「……抓到了!」
「好，幹萬別放手!」
我立刻快速爬升，在空中盤旋，拉芬潔兒也趁機收起頭發，將小男孩抱在懷中。小男孩趴在我的背上咳了數聲之後，才將河水吐了出來。、
迴到人群聚集的橋上，我降落在柏油路麵。眾人的注意力幾乎都從小男孩移至我們的身上。
「哇，噴火龍耶。」
「是在拍電影嗎?」
「別傻了，現在都是用計算機動畫啦!」
「這個道具會飛呢，不知道裏麵有什麽機關。」
議論紛紛之中，拉芬潔兒帶著小男孩從我的背上走了下來。小男孩還是一直咳嗽，拉芬潔兒見狀，溫柔地輕拍小男孩的背心。
這時一名女子衝了過來，口中還一直喊著「友浩」的名字。
「您是他的母親嗎?他沒事了，請不必擔心。」
拉芬潔兒往後退了一步，讓那名母親抱住兀自咳嗽的小男孩。
「有沒有事還很難說。他喝了那麽多水，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
話才剛說完，人群之中又起了一陣騷動，大家都沒料到我居然會開口說話。真是夠了，難道要我學狗汪汪叫嗎?
「叫救護車……慢著，應該已經有人報警了吧?」
我環視著眾人。人群之中，有幾個人輕輕地點點頭。很好，這樣就沒問題了。
「謝、謝謝你們救了我的孩子。可是……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抱著驚魂甫定的小男孩，母親一臉狐疑地打量著我跟拉芬潔兒。
「我等隻是剛好經過的路人罷了，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可是我話還沒說完!
「我們是以征服世界為目標的邪惡組織『惡魔童話』!」
拉芬潔兒就毫不猶豫地報上名號。
「喂，妳……」
「我叫做拉芬潔兒，這位是林布爾姆!」
「慢著慢著，天底下哪有自報名號的秘密組織!」
「反正都已經曝光了嘛。再說有人請教我們的名字，我們就應該誠實迴答才對，這麽做才合乎禮儀。」
話是沒錯啦!
隱隱約約的警笛聲突然傳入我耳中，看來警察和消防隊終於趕到了。拉芬潔兒似乎也聽見了警笛聲，隻見她迴過頭來看著我，似乎在問我該怎麽辦。
「閃人吧!反正該做的都做了，繼續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麽忙。而且把事情鬧太大了，對我等也沒好處，本大爺更不想被帶迴警察局做筆錄。」
「說的也是。」
於是拉芬潔兒以頭發纏住我的脖子，再度騎了上來。這個動作立刻引起眾人一陣騷動。
「出發!」
「各位，後會有期!」
起飛的同時，拉芬潔兒還不忘向大家揮手致意，實在不像是邪惡組織的董事長的行徑。
插圖050
從隨後趕到的救援隊頭頂掠過的時候，警車和消防車裏麵的人無不驚訝地抬起頭來，凝視著我們的身影。
「……『本大爺』的角色扮演還滿徹底的。」
爬升至與大樓屋頂等高的空中時，拉芬潔兒喃喃自語。
「不徹底也不行。以後變身為噴火龍的時候，我都要以這種口氣來說話。」
「真了不起，戲劇社的人也沒你厲害呢!」
「這可是沒有劇本的即興演出。」
「那就更厲害了。當時在那種情況之下，我早就忘了要改變語氣了呢!」
「都已經曝光了，太遲啦!」
「或許吧，看來我真的不是那塊料。」
拉芬潔兒的笑容十分燦爛，顯然一點反省的意思也沒有。
不過我倒也不怎麽擔心。畢竟她頭發的顏色不一樣，再說認識千紗的人，應該也很難想象她會以拉芬潔兒的模樣在外麵走動吧!
「……那個小男孩讓我想起過去的往事呢。你替我找戒指的時候，應該也跟那個小男孩差不多年紀吧?」
「嗯，好像是。」
「幸好他平安獲救，希望別感冒了才好。」
「……嗯。」
十足的好人模樣。看來拉芬潔兒早已將『惡魔童話』的屬性拋到九霄雲外了。
過程中雖然出了點小插曲，林布爾姆第一次的任務基本上還算是圓滿成功。
迴到基地之後，醫生進行了詳細的細部檢查以及數據下載，等到我拖著疲累的身軀返迴家中，外頭早已是萬家燈火了。
家中一片漆黑，看來母親尚未返家。這麽晚了還沒看到人，這就代表她今天應該不會迴來了。
掏出鑰匙打開大門後，我走進家中，隨手開啟電燈，來到自己的房間。接著又把書包往地上一丟，鬆開製服的領帶。
正當我打算脫下襯衫的時候，門外的電鈴突然響起，而且還是如連珠炮一般響了好幾聲。
我不禁歎了口氣。在我認識的人當中，隻有一個人會用這種十萬火急的方式按電鈴。於是我隻好重新穿上襯衫，來到玄關打開大門。
「車庫的鐵卷門居然沒關，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嘴上嚷嚷的有棲立刻從門外閃了進來，徑自脫下鞋子往廚房走去，仿佛在自己家中一樣的隨性。鞋子脫
了總該擺好吧!我不禁搖搖頭。也罷，反正有棲的喧賓奪主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就算說破了嘴也沒用。
「打工呢?」
「早就下班了，高中生不可以工作到這麽晚。不過這種時間車庫還是空的，伯母今天應該很晚才會迴來吧?」
「或許吧，搞不好根本不會迴來。」
無奈之餘，我隻好關上大門，順手將有棲的鞋子排好。
「我早就猜到了，所以特地買了這些食材過來。老板真是小氣，在店裏工作的員工居然沒有供餐，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對了，這是發票。」
有棲將超市的購物袋放在桌上，若無其事地掏出發票遞給了我，擺明了就是要跟我請款的意思。別以為有棲是個熱心助人的兒時玩伴，她隻是想拗一頓免費的晚餐罷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雖然還算不上每天的例行公事，不過類似的戲碼確實常常在我家上演。
我伸手接過發票。
「豆芽菜、半顆高麗菜、特價的雞絞肉……會不會太寒酸了點?」
「什麽寒酸，這叫做節儉。高麗菜可是印花商品呢!」
有什麽差別嗎?反正出錢的人又不是妳。不過，話說迴來，萬一有棲淨挑一些高價的食材，我的荷包恐怕也吃不消吧。
於是我拿出略高於發票金額的鈔票。計較金額的零頭實在是太麻煩了，所以我每次都給整數。有棲接過鈔票之後，迅速地卷起袖子，嘴裏還不徑經意地喃喃自語，表示她要下廚了。
「停——!向後轉!」
有棲在學校是個品學兼優的模範生，成績優異、運動神經一流，什麽事情都難不倒她，偏偏料理是她唯一的罩門。
有棲平常在家裏雖然都是自己料理三餐，不過根據她的說法，她所謂的料理也不過就是水煮豆芽菜或是納豆拌飯之流，根本稱不上是所謂的料理。
出錢買食材也就罷了，花了錢卻吃不到象樣的晚餐，那也未免太悲哀了一點。
「可是依照慣例，這種時候都是由女生負責下廚的呢!」
「等妳學會了菜刀的正確使用方法再說吧!」
命令心不甘情不願的有棲離開流理台之後，我打開冰箱，看看裏麵還有什麽材料。光是有棲買來的食材實在太過單調了些。
找了一陣子之後，我在冰箱的蔬果室發現昨天用剩的青椒和胡蘿卜。嗯，看來可以炒一盤什錦青菜。冰箱裏麵還有冷凍的白飯，到時用微波爐加熱就好。至於味噌湯，家裏也備有即衝即食的便利包。
於是我開始準備晚餐，不過說穿了也隻是以麻油和胡椒拌炒的簡易料理罷了。
「……呃，龍太。」
我在切胡蘿卜的時候，有棲突然從身後開口。從她說話的語氣聽來，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什麽事?」
我才剛迴過頭來，有棲立刻別過臉去，似乎在逃避我的視線。
「呃……最近你是不是常常跟千紗妹一起迴家?今天好像也是……你們是不是一起去哪裏玩啦?」
她問這個做什麽?總不能讓她知道我變成紅色的噴火龍，載著千紗飛來飛去吧?
「其實我本來想找大家一起去的，可是妳要打工，高槻也有社團要忙。再說我們也不是去哪裏玩，隻是在附近閑晃而已。」
隨口編了一套說詞之後，我轉身麵向流理台，將雞絞肉放入平底鍋，加入適量的調味料後以鍋鏟輕輕地拌炒。
「是哦……」
耳中聽見有棲的響應，我依序將其它的材料放入平底鍋拌炒，最後再滴上幾滴麻油提味，『雞肉炒青菜』就大功告成了。雖然稱不上什麽豐盛的料理，至少比有棲強多了。
「妳問這個做什麽?」
我將料理裝盤之後放在桌上，從冰箱拿出事先做好的醃漬小黃瓜。
「咦?啊……沒什麽啦，我隻是覺得你的廚藝真的很不錯，動作也很利落。」
說話的同時，有棲直盯著桌上的炒青菜，眼珠子差點沒掉了出來。擺明了就是轉移話題，而且手法還相當拙劣。也罷，這樣子反而更省事。
將解凍之後的白飯和速成味噌湯放在桌上之後，有棲也不等我坐定，立刻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盤中的炒青菜。
「好吃!」
有棲狼吞虎咽的模樣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可是這種彷佛餓了七天七夜的吃相還是令人嘖嘖稱奇。食欲那麽旺盛的人，為什麽總是長不大呢?無論是身高還是胸部，都跟小學生沒什麽兩樣。難道她平常總是餓著肚子不成?
「謝謝妳的讚美。」
於是我也坐下來開始用餐。
「……有棲，今天真是抱歉。」
夾了一口青菜之後，我向有棲致歉。有棲一時之間會意不過來，臉上寫著一個大問號。
「今天迴家的時候，我不是打開妳的背包嗎?現在迴想起來，似乎真的過分了點。」
「不會吧，這種小事你還放在心上?」
有棲瞪大了雙眼，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沒那麽開不起玩笑啦。再說這樣子就要道歉，每天不踹你兩腳就覺得怪怪的我怎麽辦?」
……看不出來她還頗有自知之明嘛!
「話說迴來，要是你敢到餐廳來找我，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有棲收起了笑容，表情相當嚴肅。
「為什麽?犯不著這麽排斥吧?那家餐廳的製服很好看，妳穿起來一定很可愛。」
身材矮小長相可愛的有棲本來就比較適合女性化的服裝。當然，前提是她不要開口說話，否則一下子就破功了。
「……!」
有棲頓時紅了雙頰，低頭看著眼前的餐桌。
「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又何必這麽排斥呢?
穿著女仆服的模樣沒這麽難以見人吧?踢人的時候都不在乎小褲褲跑出來亮相了，我實在不知道有棲到底是在堅持什麽?
插圖054
*
第二天早上，拯救溺水兒童的我們成為新聞的話題人物。千紗說的沒錯，每一家電視台的畫麵之中，拉芬潔兒的臉部都是模糊一片。
據說網絡上也流傳著許多我們的照片或影片。
事情鬧得這麽大，想保持低調都不行。上課期間，也有好幾個同學正以手機偷看電視新聞，不過基於尊重老師的緣故，每個人都戴上了耳機。
『那一定是計算機動畫，出自唯恐天下不亂的無聊人士之手!』
以超不負責任的言論聞名的某名嘴在電視上大放厥辭。
『不，這並不是地球上的生物，很有可能是來自其它銀河係的智慧生命體試圖與人類展開接觸。』
自稱幽浮研究第一人的某評論家反駁名嘴的說法。
主持人連忙跳出來打圓場：
『現場有許多目擊證人，前往救助溺水兒童的救難隊也在半路上目擊了同樣的物體，應該不太可能是計算機動畫的產物。不過……外星人真的存在嗎?』
『他們自報的名號都是大有來頭的名字!拉芬潔兒是格林童話故事中的女主角，林布爾姆則是德語，意思是「有翅膀的噴火龍」，原意是「蠕動的長蟲」，不過西洋人習慣將長蟲視為長蛇，也有以長蛇來形容噴火龍的用法。最有名的就是瑞典的神話故事，標題就是「林布爾姆王子」，故事的主角就是以龍的姿態降臨人世的王子。我認為「林布爾姆」的名字就是取自這個故事。至於「惡魔童話」這個組織，很明顯地就是模仿「精靈童話」。將畫麵中的怪物視為來自外層空間的外星人，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外星人也對地球文明有某種程度的研究，使用地球人熟悉的名字也不是全無道理。這麽說好了，如果他們不是外星人，那又會是什麽呢?』
這時其它的來賓突然插了進來：
『以地球人的角度來看世界，基本上就是一種偏執的傲慢。誰敢保證地球上沒有我們所不知道的文明?我們人類真的翻遍了地球的每一個角落、搜尋了隱藏在深海中的每一處海溝嗎?』
這種說法立刻引起學術派一陣訕笑。
『哈哈。地球上確實有可能存在著人類並未發現的物種，可是其它的智慧生命體瞞著人類的眼睛在地球上創造另一個文明，我想應該是天方夜譚吧!』
小小的事件引起那麽大的騷動，我不禁感到十分有趣。一想到自己的行動對整個世界造成巨大的影響，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暢快。
……縱火狂的心路曆程也不過如此吧，難道我的內心深處，潛藏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怕欲望?我隻覺得不滿的情緒倒是累積不少就是了。
『拉芬潔兒應該是女性的名字吧?如果那位女性真的打算率領邪惡組織征服世界，那可是不容忽視的一大問題。』
『相信警方不會坐視不管的。』
『可是他們也隻是救了溺水的小男孩而已，要用什麽罪名逮捕他們?』
「這就不對了。他們非法入侵日本領土，還當眾揚言要征服世界，政府應該立刻出動自衛隊才對!』
『慢著，外星人的認知之中，沒有國家這種低層次的概念。既然救了小男孩，就表示他們是友善的外星人，征服地球應該隻是一句玩笑話而已。所以地球人應該將這次的事件視為提升文明與思考層次的一大考驗……』
電視上的討論愈演愈烈。主持人試圖引導眾家來賓的談話，卻總是使不上力。
肩膀突然被人從後麵拍了一下，迴頭一看，原來是千紗和高槻。千紗今天也是頂著窩窩頭來學校，看來她似乎滿喜歡這種發型的。
「早啊，龍太。」
「嗯，早安。」
高槻並未跟我打招唿，她隻是瞄了一眼我握在手中的行動電話，旋即深深地歎了口氣。
「怎麽連你也在看這個節目?大家都被媒體牽著鼻子走了。」
「不好意思。看到每個頻道都在播放同樣的新聞，小姬一大早心情就不太好。」
千紗搖頭苦笑，小心翼翼地向我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深怕又激怒了高槻。
「廢話!那種東西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莫名其妙，什麽外星人嘛!」
不愧是武術家出身的女中豪傑，雙手環抱在胸前怒聲斥罵的模樣確實是殺氣十足。懾於高櫬不讓須眉的魄力，我怯生生地開口：
「可是現場有很多目擊證人呢!」
「那隻是瞎起哄的鄉民罷了。隻要對外宣稱自己是目擊者，自然有上電視的機會。」
「原來如此。」
這的確是相當精辟的見解。
「隨便想也知道，世界上哪來的外星人?哪來的噴火龍?拜托，現在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不時興怪力亂神那一套。也不想想看這種新聞會對社會造成什麽影響，實在太不負責任了。」
「……的確如此。」
我突然有種被砍了一刀的感覺。
「還有那個女的也是。什麽拉芬潔兒，根本就是變態暴露狂嘛!穿成那種模樣在外麵走動，我還真佩服她的勇氣。沒事把頭發染成粉紅色的幹嘛?以為自己是動畫中的人物嗎?真是笑死人了。」
「暴、暴露狂……!」
千紗也被狠狠地砍了一刀。最慘的是拿刀子砍人的兇手完全不知道被害者就站在身邊。
「總而言之，我們必須從日常生活中培養明辨是非的能力，才能在這個謠言滿天飛的世界找到最真實的答案。」
這句話似乎有點耳熟。不過跟外星人或未知文明的說法比較起來，高槻的認知顯然實際多了。
「你們在聊什麽?」
有棲也跑來湊熱鬧了。
「妳不知道嗎?電視上全都是自稱『惡魔童話』的噴火龍和變態女的新聞呢!」
高槻的迴答卻讓有棲露出疑惑的神情。
「啊，我知道了!妳一定是忙著打工，才沒時間看電視吧?」
「不，我家根本沒電視。」
千紗和高槻不禁瞪大了雙眼。
「沒電視也不會怎樣。不但可以省電，還能讓我專心念書。」
「她不會沒時間啦，否則又怎能跑到別人家裏白吃一頓晚餐?」
聽見我的冷嘲熱諷之後，千紗似乎吃了一驚，旋即緊閉雙唇，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有棲看看千紗，再看看我，然後又看著千紗露出勝利的微笑。
「對呀，昨天的晚餐真好吃。龍太很會做菜呢，嗬嗬嗬。」
難得聽到有棲的讚美，不過為什麽她要挑在這個時候說呢?
「龍太家的晚餐可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活力，下次再麻煩你囉!」
說話的同時，她還不忘用力地拍打我的後背。喂，很痛耶。
「好啦好啦，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對對對，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一次!」
有棲的語氣相當地不自然，千紗則是低頭不語。嗯，氣氛怪怪的……
一旁的高槻打量著兩人的模樣，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