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ema y(印度肉末咖哩)中的keema這個字,在北印度語中就是‘碎屑’的意嗯。”


    在香噴噴的一大盤家庭料理前,加賀篝隆也開始炫耀他的學識。


    “在印度因為宗教上的理由經常用羊絞肉為素材,但用雞肉或豬肉替代也是很好吃的。尤


    其這鍋並不是用市麵上販售的咖哩塊,而是以祖傳秘方香料所煮成的傑作……就連搭配用的番


    紅花飯也演奏出極其合諧的曲調。”


    “是喔……”


    我盯著對方遞出的那盤咖哩,依舊處於輕微混亂的漩渦中。


    正如加賀篝本人所言,這是一盤加了絞肉與豌豆的正統咖哩。不像市麵上所販售的速成加


    熱食品,這可是用精心挑選過的食材,在現場料理出來的。


    就連他所說的那種飯都香氣逼人。幸好有準備多餘的份量——加賀篝二話不說便在我跟嵩


    月麵前各端出好豐盛的一盤。


    “怎麽樣,少年,你想吃嗎?還是說你習慣在吃咖哩時配其他食物?那可不行。那麽做是


    邪魔歪道,果然吃咖哩就得配米飯才對。”


    “不……我不是那個意嗯。”


    雖然我確實習慣在吃印度咖哩時配其他食物,但現在不是討論這種問題的時候。


    “為什麽我還能在這裏悠閑地吃咖哩呢?”


    我自己都對這個脫口而出的愚蠢問題厭到全身沒力。在這種危險的遺跡深處,還有學生聯


    盟的gd追擊下,朱裏學姊又行蹤不明,加上我跟嵩月差點丟了小命。任誰都無法在這種狀態


    下輕鬆地享受咖哩吧?


    但加賀篝的從容態度並沒有改變。


    “唿……不吃飯肚子就會餓吧?就算是魔神相克者也需要吃飯跟睡覺。”


    “唉,你說的是沒錯啦。”


    話說迴來,從白天的退潮起算,他們應該已經在遺跡裏調查半天以上了。這種時候需要適


    度的休息,我多少可以理解。


    我們能大致平安地進入這,也都托了他們先一步排除遺跡防衛機製的福。至少關於這點我


    必須感謝他。


    “可是為什麽要吃咖哩呢。特地在這種地方大費周章……”


    “日本風格的咖哩是當初海軍為了讓軍隊食用所開發的產品。探索炮台的地底下時,吃這


    個不是很應景嗎?”


    我覺得這好像沒什麽關聯,但野外露營時的必備美食確實是咖哩沒錯。


    “克莉絲對吃的又特別講究,因此關於味道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你不必客氣,趁熱吃


    吧。”


    加賀篝接著就不理會沉默的我,逕自吃起他的晚飯。克莉絲汀還幫在場的大家都準備一杯


    涼水。請用——隻見她對我露出微笑。


    我隻好無奈地坐在椅子上,手握湯匙。


    “那個……關於我剛才的問題,請問你有聽到嗎?”


    加賀篝一邊吃著咖哩。


    “有啊。你是指我們正被學生聯盟的gd追擊吧?他叫什麽名子來著?就是那個傳說中是


    個乳臭未乾小鬼的……※犬塚?犬江?”(編注:為讀本“裏見八犬傳”登場的角色姓氏。)


    “他姓裏見。裏見恭武。”加賀篝一個字也沒猜對嘛。“那家夥把阿妮婭擄為人質了。”


    “然後?”


    在香辛料的刺激下,偏著腦袋的加賀篝眯起了眼。我對他的反應感到很不滿。


    “什麽然後……?阿妮婭是克莉絲汀小姐的妹妹。那個小朋友可是為了找姊姊才追你到這


    裏來的……!”


    唿——加賀篝發出漠不關心的聲音。


    “所以,少年,你希望我怎麽做?”


    “耶?”


    麵對無言以對的我,加賀篝投以非常清醒的視線。他這副模樣還真有點恐怖。


    “你希望我去救阿妮婭嗎?”


    “呃……”


    “別搞錯了,我並不是那個小妹妹的監護人。如果她真的遭遇危險,也是因為你們讓她擅


    自跑到這裏的緣故——不是嗎?”


    這種毫無破綻的言論讓我無法反駁。加賀篝說到這再度“唿”地微微露出苦笑。


    “為什麽你當初不阻止她,少年?因為討厭還是害怕?由於自己無法負擔責任才推到別人


    身上,這跟你口中的小朋友有什麽不同?”


    我無言地吃著加賀篝請的咖哩。雖然美味但也很辛辣,這種辣讓我差一點就要噴淚了:責


    任感比我還強的嵩月此刻也死命咬著嘴唇。


    隻有操緒露出反感強烈的表情。


    “克莉絲汀小姐……你也同意嗎?”


    她瞪著那位身著圍裙的金發美女問。


    與加賀篝締結契約的這位惡魔女性有點驚訝地抬起頭,她那張充滿貴族氣息的美貌臉孔浮


    現了如夢似幻的微笑。


    “妹妹仰慕我,這讓我很開心。”


    她以跟阿妮婭類似、帶有一點外國腔的日語迴答道。


    “但我不能為了妹妹讓隆也遭遇危險。如果有人要妨礙隆也,就算是妹妹我也無法允


    許。”


    再次伏下寂寞的眼睛後,克莉絲汀·福爾切搖搖頭。


    操緒正想要再度出言反駁,卻被對方以平靜發出的歎息聲製止了。


    “請不要誤會。隆也雖然具備了強大的力量,但同樣地也必須支付相等的代價。那種力量


    不能浪費在任何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我與隆也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


    她倏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眼前的光景讓操緒頓時失去血色。克莉絲汀纖細又滑順的肩膀


    上,已經出現一塊毫無色素、如玻璃般的透明部分。


    在蠟燭的火光反射下,那塊部分露出了美麗而耀眼的礦物質感。模樣就像是人工製造出的


    產物。


    大概是因為急遽抬起手的緣故吧。她那玻璃狀的皮膚表麵突然崩落,碎片就像沙子一樣灑


    落下來,綻放著著原有的微弱光芒。最後,玻璃碎片便如冰晶般溶解於半空中。


    “非在……化……”


    嵩月以氣音喃喃說著。克莉絲汀聽了則露出很不好意嗯的淡淡微笑。


    加賀篝相當疲憊似地撐著自己的臉頰。


    “……少年,看來你還真的沒搞清楚,我們所說的代價是指什麽。”


    唔——我無意識地抬頭仰望操緒。


    嵩月則焦急地硬拉著我的手臂。這時我才察覺自己無心犯下的失誤,慌忙栘開目光,隻可惜已經太遲了。


    “智春……”


    操緒的表情非常僵硬。這種時候她的直覺往往最為敏銳。眼珠子那大大張開的虹膜上毫無任何情感,這就是操緒真的生氣起來的鐵證。本來就五官端正的她,一旦失去了表情就會變得冷漠而難以接近。


    “代價是什麽?剛才智春不叫出黑鐵……就是因為這個嗎?”


    不對——我的喃喃反駁根本無法成聲。因為我知道,任何想要蒙混過去的藉口,對於認真起來的操緒來說全都不堪一擊。嵩月則臉色鐵青地交互看著我們倆。此時此刻,心中動蕩最激烈的或許是她吧。


    麵對保持緘默的我,操緒反而發出了溫柔的語調:


    “是因為機巧魔神會消磨掉操緒的靈魂嗎?”


    我感覺到一股近乎暈眩的戰栗,說話聲也不自覺發抖。


    “操緒……難不成,你已經……知道了?”


    我叫


    苦著。搞不好她隻是在套話——但我卻連這種可能性都忘了。


    操緒的反應並沒有特別強烈,隻是麵露有點坐立難安的尷尬笑容。


    “件事,操緒一開始就知道了。因為受到影響的是操緒自己呀。”


    然後她又繞到我背後,輕輕地貼在我的背上,以講悄悄話的方式對我說:


    嗬呐,智春。操緒不想看到這種事……為了不讓操緒受傷,而讓其他人受傷害,或是智春為了這個去傷害別人,操緒都不想看到。”


    我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操緒的個性確實會說出這種話,但我內心還是感到非常恐懼。即


    使明知會因此消滅,她還是毫不遲疑地繼續削減自己的靈魂。假使我需要她這麽做——她就會


    像佐伯哥的哀音般犧牲自己。


    加賀篝眺望著我們,露出好像吃到難吃食物的表情。


    該不會他在我們身上看到了他過去的影子吧。我有個親感的大叔在談論自己小時候的失敗


    往事時,也總是會露出這種苦澀的臉。


    如今顯得超然的他,其實也撐過跟我們一樣困惑的時代吧——(插圖)


    “隆也。”


    有人在叫加賀篝的名字。空氣如漣漪般出現搖動,一名半透明的女性身影輕飄飄自他背後背浮現。那位充滿沉穩氣息的幽靈,就好像長大成人後頁不成改變風格的文學少女般。


    幽靈對加賀篝投以責難的目光,好似姐姐在警惕任性的弟弟一樣……


    加賀篝則露出不賴煩的表情咂舌一聲。


    “琴裏啊……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為什麽每個機巧魔神的副葬處女都是這幅德性……”


    加賀夠繃緊似乎在鬧別扭的臉,歎了一口好長的氣……


    “還是咖哩冷掉前趕快吃光吧,少年。我雖然沒意願幫你,但反正學生聯盟的家夥也鎖定了我,遲早會和他們打起來的。你等下就跟我走,我會順便把以前的故事告訴你——雖然要說就很久就是了。”


    “……以前的故事?”


    我露出不解的愕然表情。


    “包括機巧魔神威力什麽而製造,以及惡魔是什麽樣的存在。此外,為何這個世界曾一度毀滅——那都是發生在遙遠過去的未來故事啊。”


    魔神相克者露出得意的微笑告訴我。


    o


    雖然我的精神狀態不允許我享用美食,但激烈消耗的肉體還是需要補充熱量。


    等我迴過神,才發現為我準備的一整盤咖哩已經被吃得幹幹淨淨。嵩月的情況也是一樣。


    這當中,克莉絲汀似乎前往遺跡的研究室收集資料。她迴來後,手上多了一片紀錄資料用的光碟。加賀篝接過她找迴的東西。


    “那……我們出發吧。”


    他對我們招手並站起身。


    加賀篝輕裝出發,手上僅帶著自己的外套。他們攜入遺跡的多餘食材,似乎想直接扔在這裏不管。或許這代表離最終的目的地已經很近,之後不需要再休息了吧。


    “我們邊走邊談。可能需要花一段時間才能說完。”


    他這麽提醒我,我也沒什麽可抱怨的。


    反正如今我們也沒有其他選擇。裏見恭武的目標如果是加賀篝,那些家夥遲早會主動追來的。跟著哀音的仇人——加賀篝一起行動雖然感覺很複雜,但為了救出阿妮婭,現在也隻能暫時跟他合作。


    琴裏小姐的身影如今巳經消失了。


    加賀篝與克莉絲汀並肩走在前方,利剛手電筒照亮昏暗的通道。


    大概是為了隱蔽逐漸非在化的身體,克莉絲汀從肩膀到腳踝都以黑布裹住。與加賀篝並肩而行的她,背影總讓我聯想到穿上結婚禮服的新娘。這對男女的外表就像天造地設般非常契厶口。


    被嵩月抱著的社長,似乎對加賀篝取得的光碟片內容非常厭興趣,但卻沒有膽量出手。他隻能在加賀篝的麵前扮演毫無危險性的普通布偶。我也不是無法體會社長這種顧慮就是了。


    加賀篝恐怕正朝著遺跡的中央部位前進。我們先前因為被裏見阻擋,無緣抵達那裏。而那正是爐心所位於的場所。我與操緒依舊因難以形容的尷尬氣氛保持距離,同時默默地跟在加賀篝後頭。


    我等了許久,加賀篝依然沒有開口的意嗯。正當我有點不滿地盯著他的背部時,加賀篝才好像突然想起似地說道:


    “——操緒,這是你的射影體名字吧?”


    “啊,是啊。”


    那又怎麽樣?我與操緒對看了一眼。加賀篝則猶如發現重大成果般停下腳步嗯考。


    “‘緒’字其實就是指弓或樂器的弦。操控弦……這真是個美麗的名字。”


    加賀篝再度展現自己的淵博學識。這位老兄的發言內容每次都這麽突兀,讓我不知該如何


    反應。


    “是這樣嗎?”我低聲對操緒確認。


    “對呀。自從斷絕琴緒之後——源氏物語裏也有這樣的句子。”


    操緒抬頭挺胸迴答我。大概是因為她被加賀篝誇獎吧,厭覺好像很自滿。隻不過她舉的典


    故——源氏物語我並不清楚。課本裏有提過這個嗎?


    加賀篝露出帶有嘲諷意味的笑容。他這迴改將注意力栘到嵩月身上,這使嵩月嚇了一跳。


    “至於所謂的‘奏’,則是讓弦樂器發出聲響的意嗯。她們倆的名字其實是在指同一件


    事。唿……少年,你不覺得這樣的暗示很強烈嗎?”


    “嗄……”


    這個問題讓我無法迴答。我想那應該隻是巧合吧。加賀篝無視我臉上的困惑,做出彈空氣


    吉他的姿勢。他的動作還真是超級熟稔。不過話說迴來,他的本業就是職業吉他手——也是※六


    弦(si-strings)的演奏者。(譯注:吉他有六根弦,因而得名。)


    “弦的英文是string。這個字同時代表弦樂器本身或演奏者……不過不是重點。”


    加賀篝確實以無關緊要的口氣說著。本來很認真在聆聽的我突然被激烈的倦怠感襲擊。既


    然是廢話何不一開始就講明——我無力地以手撐著牆壁。


    結果加賀篝似乎早就看準這樣的時機。


    “那麽進入正題吧。super string theory……也就是所謂的超弦理論,你有聽過嗎?”


    肩膀因此猛烈顫抖的家夥並不是我,而是嵩月懷中的那隻醜陋無尾熊布偶。社長似乎對這個名詞反應激烈。


    但加賀篝的說明對象當然不是布偶,於是我便默默地搖著頭。加賀篝見狀便不耐地聳聳


    肩。


    “其實我也不算知之甚詳,頂多把克莉絲汀給的知識現學現賣罷了。簡單來說,那是一種


    以量子論觀點記述萬有引力的理論。基本粒子的基礎組成要素並不是沒有體積的粒子,而是視


    為一種會振動的弦。至於特定的粒子形狀,則當作是那種弦所演奏的旋律。當然,那種微小的


    弦是人類無法以肉眼觀測到的。”


    說完他再度做出彈吉他的姿勢。這家夥不這麽搞就沒辦法說話嗎?


    然而,他剛才所說的一大串東西我幾乎沒一個聽得懂的。到底哪裏簡單了?


    加賀篝不理會我,依然淡淡地繼續說道:


    “黑洞你總該知道吧?”


    “啊,是的。”


    這個我就聽說過了。將自我質量收縮到極限的巨大天體,就連光線都能吞沒,是一種存在


    於宇宙裏的巨大空洞。


    “根據超弦理論,黑洞是一種超弦們相互緊繃結合的狀態。比基本粒子還小


    的迷你黑洞,確實能用粒子加速衝撞的方式人工製造出來。但那種黑洞一誕生後就會馬上爆炸、消滅。最後隻剩下朝四周散去的龐大能源……你發現了嗎?少年?你的機巧魔神所使用的重力球就是這種玩意兒。”


    “……耶!?”


    我愕然地低頭望向自己的影子。黑洞這種恐怖的詞匯讓我心底發毛·《黑鐵》那重力球的巨大威力,確實每次都讓我感覺非常誇張,但我卻沒料到竟然會危險到這種程度。不加嗯索就任意射出那種東西真的沒問題嗎?會不會對人體或地球環境造成傷害?


    加賀篝對我那鐵青的臉色似乎沒什麽感覺。


    “這座遺跡就保有過去被稱為超弦重力爐的設施殘骸。那玩意兒是為了某個目的,才以跟你機巧魔神相同的原理被製造出來。”


    “某個……目的?”


    “為了避免世界毀滅。”


    “……世界……毀滅。”


    聽了這種誇張的說法我也不再厭到驚訝了,自己的心態會演變成這樣還挺悲哀的。


    朱裏學姊輿佐伯哥都脫過,世界在隨後的數年就曾一度毀滅。雖然我並沒有百分之百相


    信,但在實際看過機巧魔神與“第一輪世界”的遺跡後,我也不得不承認那種事情的可能了。


    至少類似我們身處的巨大設施,就不可能在漫無目的的情況下被人工建造出來。如果這種


    龐大的設施是為了拯救世界而誕生,反而比較有說服力。


    “超弦理論繼續研究下去,終於出現了膜宇宙(brane world)的概念。”


    “……膜宇宙?”


    “這種假定認為,我們所居住的世界,隻不過是無數個膜宇宙的其中之一。簡單說就是類


    似平行世界的觀念吧。※重力子可以在這種膜宇宙間自由來往——理由則是黑洞被視為是通往其


    他平行世界入口。”(譯注:物理學中認為是傳遞引力的假想粒子。)


    話題又進入了我未知的領域。我隻能保持沉默,扮演聆聽者的角色。


    “克莉絲汀之所以要研究機巧魔神,也是為了搞清楚像自己這樣被稱為惡魔的存在,為何


    會出現在這個世界——這就是她的研究目的。”


    嵩月聽到這瞬間抬起頭。惡魔到底是什麽——在她住院時我也不經意問過類似的問題。但當是沒有人可以為我解答。


    唿——加賀篝露出有點不懷好意的微笑。


    “直接說結論吧,她們其實就是人類。”


    對方的口氣聽起來不像在開玩笑。


    “沒有任何特殊能力又非常普通……隻不過是住在另一個世界的居民。”


    由於他的理論太過跳躍,反而讓我失去了吐槽的良機。


    或許那也是出於我缺乏反駁的理由吧。不管是叫惡魔也好、異世界的居民也罷,名稱是什麽,都改變不了她們超脫現實的存在意義。


    “根據我們這數年間調查世界各地遺跡所得到的結論,在不久的未來,就會發生與另一個膜宇宙接觸的事件了。”


    “接觸?”


    這麽一來會產生什麽結果呢?


    “我們所居住的世界會有一部分突然被置換為異世界。那裏的街道上所有居民都會被換掉。不過這並不能責難異世界的居民。他們並不是什麽侵略者,隻是因為剛好住在那裏罷了。


    或者應該說他們也是被害者才對。”


    加賀篝說到這,對自己的契約惡魔投以溫柔的目光。


    我也聯想起自己所認識的數名惡魔。


    由璃子小姐與光學姊、阿妮婭跟鳳島。此外就是嵩月。雖然多少有點性格上的問題,但至少都不算什麽惡人。


    “在超越兩個不同世界的邊境時,他們的肉體輿魂魄受到影響。例如嵩月一族是火焰,鳳


    島則是冰。那全是因為他們原本所住的那個世界影響力,流入了我們這邊所發生的物理現象。


    所謂的惡魔魔力,其實也就是——兩個世界之間的摩擦與排斥反應。”


    加賀篝的說明雖然沒有任何佐證,但我卻厭到怪可以接受的。


    被稱為惡魔的嵩月等人,在生物學上與人類沒有差異的理由,此外還有他們的能力特殊


    性。如果加賀篝所言為真,原本的矛盾也就得到解決了。


    “然後呢……?”我繼續問道。


    “嗯?”


    “不同的兩個世界接觸後,接下來會怎樣?”


    “不知道。”


    加賀篝突然以自暴自棄的態度冷漠地說道。


    “如果兩個不同的世界完全融合,或許就等同於世界滅亡吧……不過在那之前,我們還得


    先撐過這個‘第二輪的世界’。”


    原來如此。為了重玩這場必定會迎向壞結局的遊戲,某人必須在世界毀滅之前倒轉時間,


    方法則是利用惡魔之力。


    “不過那些事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的目的隻是要從我的機巧魔神中解放出琴裏並使她複


    活,也因此,我才會進入這座遺跡搜尋。”


    “耶?”


    加賀篝會浮現這種少年般的微笑著實令我訝異。


    “如果知道惡魔的真正身分,就可以明白機巧魔神誕生的理由了。這一個世界的人們把跟異世界融合的場所稱為‘渦界域(corte)’。不過實際上也有任意稱唿那裏為魔界或地獄的人。他們會這麽稱唿也是有理由的,因為這個世界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進入渦界域。”


    通道正逐漸進入尾聲。


    加賀篝似乎察覺到這裏有陷阱,正仔細觀察阻塞的分隔牆另一側。


    “精密的電子儀器也會全部失靈。不過這也是很合理的,畢竟是進入了物理法則完全不同的另一個宇宙嘛。至少可以確定的是,沒有人曾從渦界域活著迴來。能進入魔界的隻有惡魔。


    但人類還是有必要去調查魔界的內部。為了拯救世界免於滅亡,這點犧牲是必要的。”


    “不會吧……”


    恐怖的想像場景掠過我腦海。


    不論是活人或電子儀器都無法進入的異世界。那個隻有惡魔被允許存在的空間,我唯一想到的入侵可能方式就是那個。


    利用機械驅動的人造惡魔——


    “是啊,沒錯。機巧魔神本來的製造目的就是那個。一種把進入假死狀態的操縱者封印在


    機器體內,關閉在幽暗中並送入魔界調查的有人偵察機(pathfinder)。那才是機巧魔神原本


    麵貌。”


    “有人……偵察機……”


    我厭覺到一股無處發泄的怒火,因此停下腳步。


    之前我就一直覺得不可嗯議。究竟是誰製造了機巧魔神,又是為了什麽目的而使用。但如


    今即便疑惑已獲得解決,剩下的難題依然讓我感到芒刺在背。


    為什麽操緒會被囚禁在這種東西裏麵,而且還是封印於我的影子裏呢——?


    如果是為了更自私或更邪惡的目的製造出機巧魔神就好了。那麽一來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


    憎恨機巧魔神這種玩意兒。那樣想反而會比較輕鬆吧。


    加賀篝在分隔牆的前麵停下腳步。


    “這座遺跡是為了進行將機巧魔神送入渦界域的實驗室,超弦重力爐則是其僅存的名義。


    我花了三年才好不容易抵達這。如果這曾是機巧魔神的運用基地,理應會留下不可摧毀的遺物


    才對——就算得破壞其他的一切,我也要得到它。”


    加賀篝盡管冷靜卻充滿魄力的側臉,完全奪走了我的注意力。


    我終於理解事情的所有來龍去脈了。如果這座遺跡就如加賀篝所言的那樣,那我們所要尋


    找的事物應該也保存在此地。


    解除返迴這個世界之後的機巧魔神封印,並使內部的副葬處女複活的技術。


    “我的話說完了,少年。這之後想怎麽做都是你的自由。我雖然不會幫你,但也不會妨礙你。隻要你不怨恨琴裏就好了——”


    加賀篝一瞬間朝我露出笑容。這種表情令我很懷念,就好像我失蹤的那個老哥。他在多年前就跑到海外,失去音信的他競一下子跟加賀篝的身影重疊在一塊。


    加賀篝的影子也是在這時變色。那就好像來自無底的深淵般,巨大的手臂撬開了代表虛無的暗色。而且還是一隻被薔薇色鍾甲所覆蓋的機械手臂。


    “蘇醒吧,薔薇輝——!”


    加賀篝咆哮道。他的機巧魔神手臂立刻吐出了鞭狀的銀色鎖鏈。


    以好幾層金屬重疊組成的厚重分隔牆,就這樣一擊被彈飛了。


    至於牆壁後方則是被昏暗所覆蓋的巨大空間。


    在那些暗處中,還有數不清的綠色眼珠閃爍著光芒。


    o


    加賀篝也跟隨薔薇色的機巧魔神跳入分隔牆的另一側。


    至於在等待他大駕光臨的,這是甲殼類外形的六角機械人偶。


    全身被裝甲所覆蓋的那種機體,是一種被稱為機巧護衛機的遺跡防衛用護法機械。體積大


    約跟小轎車差不多,武器則是鏈鋸般的機械驅動鉗以及強酸泡沫。那種家夥的甲殼很厚,一般


    的手槍子彈根本起不了作用。


    這些難以對付的家夥粗估就有將近三十隻,一齊朝我們殺了過來。這種景象我還以為隻有


    在惡夢中才會出現。


    但加賀篝卻隻是對那些家夥投以一瞥,還鬱悶地撥起前發。


    “唿……”


    薔薇色機巧魔神所放出的鎖鏈,直接將水泥製的地板掀起。


    機巧魔神《薔薇輝》的能力是讓時間靜止。隻要被鎖鏈纏住的物質都會暫停時間流動。


    此外時間被停住的物質,不論受到什麽攻擊都不會損壞。


    那群大舉殺來的機器螃蟹,根本無法突破被加賀篝當作防波堤的水泥牆,隻能停在原處反


    覆進行無謂的攻擊。


    加賀篝本人則以無趣的目光瞥著它們。


    “——英格麗!”


    結果聽從他這聲召喚的,竟然是原本覆蓋克莉絲汀全身的黑色禮服。


    那件衣服變形為擁有意誌的生物,離開了克莉絲汀的身體。接著禮服又轉變為一隻美麗的黑豹,猛烈地衝了出去。麵對這種光景,我們隻能一聲不吭地注視著。


    加賀篝的使魔是一種變形獸。這種黑色的幻獸除了可以自由變化外觀,隻要魔力許可還能無限增生。剛才那家夥就是擬態為克莉絲汀的禮服。


    咻咻——彷佛能切斷大氣的刺耳聲高亢地響著。


    ·變成四足獸型態的使魔背部,長出了無數根鞭狀的觸手。觸手使出了超越音速的攻擊,一隻隻敲爛擁有厚重甲殼的機器螃蟹。


    這種缺乏真實感的場景讓我眼睛都無法眨一下。


    同型的機巧護衛機我們以前也交手過。即使有朱裏學姊與六夏他們的幫忙,我們依然無法成功抵擋攻擊,隻能盡量采取逃跑的戰術。


    但加賀篝卻能單槍匹馬輕鬆地粉碎它們。


    這種壓倒性的實力差距再明顯不過了。


    對於這種被稱為魔神相克者的真正實力,我實在無法不厭到畏懼·這種壓倒性的暴力竟然能被一個普通人類掌握——難怪會被人視為禁忌般的恐怖存在。


    所有的機巧護衛機被粉碎了,遺跡的防衛裝置再度失效。前後還花不到一分鍾的時間。


    加賀篝悠然地跟著自己的機巧魔神與使魔走向遺跡深處。


    “啊……”


    這時嵩月卻發出了驚唿聲。隻見她衝向克莉絲汀的所在之處。那位金發的女性惡魔幾乎也


    是在同時倒向地板。


    “克莉絲汀小姐……!?”


    “耶……!?”


    我與操緒也慌忙跑了過去,接著便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克莉絲汀現在身上隻剩下一件單薄的連身裙。從裙擺底下伸出的那雙腿,則透明到令人毛


    骨悚然的地步。如果不是有一直在散落的白色結晶,我可能根本無法察覺那裏有她的腿。


    親眼見識這種景象後,我才明白她為何要以加賀篝的使魔纏身。


    她的非在化已經嚴重到——如果不依賴使魔就無法自由行動的地步。


    比起上一次我見到她,症狀已經明顯惡化了許多。再這樣下去,她的性命可能隨時會畫上


    句點。


    “為什麽……呢?為什麽你為了加賀篝,願意如此犧牲自己……”


    我的喉嚨顫抖著,隻能斷斷續續地擠出這句話。正如以前阿妮婭所言,惡魔一旦喪失契約


    者對自己的愛情,就會淪落消滅的命運。


    看到如今克莉絲汀的狀態,任誰都可確定加賀篝已經不愛她了。但她為何還依舊努力達成”加賀篝的期望——那個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讓其他女性複活的宿願?


    “你們不可以搞錯……”


    結果克莉絲汀依舊露出幸福的微笑。


    “讓隆也變成那樣子,都是我的緣故……任何人都不可以責備他。那邊那位使用火焰的女孩,你應該可以體會我的心聲吧?”


    “……是的。”


    嵩月伏下悲感的雙眼,我則訝異地比較這兩位女性。


    克莉絲汀這時發出微弱的笑聲。


    “少年,你很溫柔呢。我可以明白舍妹對你敞開心房的理由了。”


    她說的這句話似乎有貶抑阿妮婭的意味。當然那也可能是愛之深責之切。


    “……因此,我希望你能明白何謂契約者的命運。我想那邊那位少女應該一直對你隱瞞這點吧。”


    “耶?”


    察覺到嵩月頓時困窘地垂下雙肩後,我感到百嗯不解。契約者的命運——克莉絲汀剛才是這麽說的嗎?不是惡魔的命運?


    克莉絲汀緩緩地點著頭。


    正如隆也先前所說。惡魔是在異世界誕生的人類及其子孫……此外,魔力則是異世界以


    我們的肉體為媒介,所發出的影響力。”


    即使偶爾會痛苦而急促地喘氣,她依舊努力說明下去:


    “然而,行使那種影響力,也會讓我們的肉體遭受這個世界的反噬。當惡魔年幼且力量微


    弱時,頂多隻是比普通人容易生病罷了。然而等到我們具備強大的魔力後,想要平安活下去就


    非常困難了。所謂的非在化,就是這個世界想要排除我們這種異物所造成的結果。”


    說到這裏,她又差點倒了下去,我對此感到非常不安。然而麵對怯懦的我,克莉絲汀反而


    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因此我們才要尋求契約者。正如機巧魔神會削減副葬處女的靈魂轉為魔力那樣,惡魔也


    能透過分享契約者的魂魄抑製這個世界的反噬。每當行使魔力,就會一點一滴地減少。一


    “分享……魂魄?”


    “是的。我們所進食的,就是契約者對我們的愛情。所以惡魔才必須選擇一個愛自己勝於


    其他對象的人類,一輩子誓言堅守這份愛情。”


    她那如夢似幻的笑容令人聯想起阿妮婭,我的心情也跟著哀感起來。


    “如果失去對方的愛。自己就會消失了


    。這種生活方式不是很羅曼蒂克嗎?因此你不需要


    對我們感到哀傷,更不必寄予同情。隻要我們放在記憶的某個角落,那樣就夠了……”


    克莉絲汀淡淡的語調並沒有任何逞強的成分在內。


    “那加賀篝他……”


    我怯生生地追問著。


    “是我把愛情從隆也的靈魂中剝奪了。”


    克莉絲汀自嘲地吐出一口氣。


    “我為了幫助隆也,不停任性地使用惡魔之力。但真正說起來,那麽做的目的還是為了我自己。因為我害怕輸給琴裏。結果我並沒有拜托他繼續愛我,而是以理所當然的態度繼續對他付出愛。”


    她這時緊緊握住幫忙支撐自己的嵩月之手,就好像想把殘存的嗯念寄托給嵩月。


    “使用火焰的少女,你千萬不要犯下跟我一樣的過錯。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忙把這句話轉達給舍妹——我雖然愚蠢,但卻活得很幸福。”


    “可以……這樣。”


    操緒以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猛力搖頭。


    “一定要自己把這句話告訴妮婭才行。對吧,智春……”


    操緒以哀求的眼神注視我,下唇也被她自己咬得發白。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現在就救迴阿妮婭,讓她輿自己的姊姊重逢。


    然而,這麽一來就必須先打倒裏見恭武跟他的部下。


    以我如今的戰力並沒有把握能贏過他。而且就算成功救出了阿妮婭,操緒的靈魂也會再次


    被耗損。


    “我……”


    心情煩悶的我聲音顫抖著,克莉絲汀則對我投以關愛的目光。


    “夠了,少年。我原諒你。就算你之後必須被迫做出選擇,也沒有人有資格為此對你責


    難。所以,希望你們也不要再責怪隆也了。”


    拜托你們——克莉絲汀靜靜地訴求著。


    我們對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繼續抱持沉默。


    加賀篝在同時正粗魯地揮開地麵上的機巧護衛機殘骸,繼續朝內部前進。


    這是一個大小相當於洛高體育館的水桶型房間,裏頭空曠冷清到讓人傻眼的地步。雖然留


    下了重力爐這種讓人恐懼的名號,但裏麵卻什麽都沒有。


    隻有正中央矗立著一根金屬柱。那是根直徑約有五公尺的粗大柱子。


    此外還有不透明的膠囊埋在柱子約略中心的部位。


    膠囊則是直徑約一公尺的圓筒型。所埋設的場所原本應該包括柱子的前後左右四個方位。


    但如今實際隻剩下一枚而已。


    “……好像電池的充電器……”


    操緒發表她那無心的感想,我則“是啊……”地表達同意。這麽說來感覺確實很像。但機


    巧護衛機所保護的,絕不會隻是單純的電池吧。


    “那是把物資送入渦界域的保護殼。以重力爐製造的能源,就是用在封印那種膠囊,以及相位轉移之上。”


    至於為我們說明的,當然就是克莉絲汀本人。


    這麽一來,問題就隻剩下那枚膠囊裏到底裝了什麽。既然是機巧護衛機保護的目標,應該


    也是加賀篝朝嗯暮想的東西吧。


    “啐!”


    隻聽見加賀篝咂舌一聲。


    他的機巧魔神正伸長手臂,試圖把膠囊從柱子裏取出。


    但膠囊卻拿不出來。就算利用機巧魔神的蠻力也束手無策。


    改用使魔的攻擊也是一樣。能輕易粉碎機巧護衛機的觸手鞭攻擊,隻能空虛地從柱子的表


    麵被彈開而已。


    反覆好幾次攻擊並確定無效後,加賀篝無奈地搖搖頭。但馬上他又自信地吊起嘴唇,緊接


    著他周圍的空氣便突然變質了。


    空氣充滿了黏質性,宛若位於深海裏。


    加賀篝那曲線優雅的背部,仿佛本身能增壓般正溢出濃密的魔力。


    薔薇色的魔神發出咆哮,而黑色的使魔則開始增生。魔神相克者的能力一旦完全解放,機巧魔神與使魔之間的魔力便能不斷循環,進行無限製的增幅。


    銀色的鎖鏈自機巧魔神頭頂伸出。使魔的觸手則纏上了鎖鏈。兩者交纏變成一根巨大的鞭子,伴隨著龐大的魔力,朝爐心中央部的柱子用力揮去。


    強大的衝擊波頓時朝四麵八方肆虐,整座遺跡也像地震一樣激烈搖晃起來。


    等我迴過神,才發現柱子的一半已經被挖掉了。柱子的根部則四散著半毀的膠囊碎片。


    至於藏在膠囊裏的玩意兒,則是一隻銀色的手提箱。那就跟當初封印《黑鐵》的神秘金屬容器很類似。至於加賀篝想要的是不是那玩意兒,我就不清楚了。看來加賀篝自己也還不確定。


    他緩緩走近膠囊的殘骸,朝裏麵的手提箱伸出手。大概是控製大量的魔力令他厭到非常疲勞吧,隻見加賀篝不住地激烈喘氣。


    剛被折斷的爐心中央柱顯得很不安定,我緊張兮兮地抬頭注視那玩意兒的變化。爐心的天花板會不會因此掉落,我對此厭到非常擔憂。


    但突然飛入我視野的玩意兒,卻呈現比天花板危險萬倍的輪廓。


    那是一架裝備巨大機關炮的灰色機械人偶——


    “加賀篝隆也!上麵!”


    就在我扯著嗓子大叫的同時。


    量產型電石的機關炮已經從爐心上方的通道猛烈噴出火光了。


    o


    量產型的腰部似乎內藏有電動式的絞盤。


    從裏頭伸出的纜繩連接著重力爐的天花板作業用通道,以垂降的方式讓機體往下降。普通的機巧魔神當然不會有這種裝備,因此加賀篝才會忽略天花板的情況。對手可能在這裏埋伏很久了吧——目的就是要等加賀篝露出破綻。


    以細線般的纜繩吊掛著巨大的機械人偶,模樣看上去很滑稽。但以戰術而言這卻相當有效。就好像新加入戰局的特種部隊一樣。


    “裏見……恭武!”


    操緒仰望上方後也大喊著。


    量產型的臂膀抱著一名擁有少女般五宮的小個子gd。此外就是那家夥的部下——幾名少


    年少女。在機關炮同時噴火的攻擊下,加賀篝的機巧魔神裝甲表麵也進發出火花。對方應該是


    看準了剛使用完巨大魔力後鬆懈的瞬間,所以就連加賀篝這般優秀的操演者都無法迅速反應。


    在暴風雨般的炮火壓製下,《薔薇輝》的機體也出現了站不穩的傾向。


    但加賀篝的使魔依舊機警地前來護衛主人。那家夥變形蟲般的身軀立刻形成一麵保護加賀


    篝的盾牌。


    這種使魔的不定形肉體無法以子彈之類的物理攻擊造成損傷。因此大量擊發來的機關炮彈


    最後也落入了被使魔吞噬進細胞的命運。


    不過在保護加賀篝的同時,使魔自身也無法進行反擊。


    趁這個空檔,其餘量產型紛紛以纜繩垂降而下。潛伏於天花板的電石一共有五架,但如今


    還在以機關炮掃射的隻剩下一架而已。其餘都已經順利降落至地麵了。


    指揮作戰的裏見恭武被量產型的臂膀抱住,裝模作樣地揮舞那根看了就礙眼的指揮棒。在


    他那高貴而又充滿精英氣息的臉龐上,正掛著帶有嘲諷意味的笑容。


    “破壞膠囊這件苦差事真是辛苦你了,魔神相克者。剩下的工作就交給我吧。如果你們願


    意放棄抵抗並乖乖受死,我會很開心的。”


    成功著地的電石再度開火攻擊。榴彈炮的近距離威力,一下子就削去了保護加賀篝的使魔


    近一半軀體。使魔也不禁


    發出了近乎悲鳴的嚎叫。


    “一切都結束了,加賀篝隆也。”


    裏見露出代表勝利的自豪表情並高舉起指揮棒。然而已將混亂唿吸調勻的加賀篝卻猛烈地歪著嘴唇。


    “小鬼,竟敢瞧不起我……!”


    他的機巧魔神與使魔,一口氣噴發了足以扭曲我視野的龐大魔力。


    這是魔神相克者才有的壓倒性威力。


    原先變形獸喪失的身體質量也一瞬間增生迴來。那家夥從全身冒出無數根觸手,而薔薇色的機巧魔神也幾乎是在同時吐出鎖鏈。被鎖鏈糾纏住之後,控製量產型的操演者時間就被暫停了。鞭子則劃破大氣,將朝這裏飛來的炮彈悉數擊落。使魔的攻擊最後撲向了電石的機體,在發出打雷般的巨響後,量產型的灰色裝甲紛紛碎裂開來。


    “嗄……!?”


    裏見臉上的從容笑意頓時被剝除了。


    但加賀篝的反擊並沒有因此停止。伴隨強大衝擊力的觸手鞭連擊將量產型逼退,並進而撞飛、搗爛,粉碎它們。慘遭時間靜止的裏見部下們隻能眼睜睜地注視著這場單方麵的屠殺。那些人保持恐怖的表情靜止不動,就連發出尖叫都不被允許。


    被破壞得不成原樣的量產型一一爆炸。一架、兩架,然後是第三架。五架電石在瞬間內就


    被消滅三架,殘存的隻剩下裏見左右那兩架而已。


    這麽一來勝負就清楚地決定了——任誰這時都會這麽想吧。


    “——加賀篝,見識見識這個!”


    為了保護裏見而佇立在一旁的量產型,這時高舉起右手。


    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機械人偶的巨掌中。那是全身被鎖鏈綁住、嘴裏還被塞了口銜的年


    幼少女。


    “阿妮婭!”


    “妮婭!?”


    我與操緒同時發出悲鳴。加賀篝的使魔停止攻擊,則早在我們發出聲音之前。


    剛才還狂暴肆虐的魔力一下子中斷了。加賀篝這麽做應該不是為了幫助阿妮婭,而是他無法下手的緣故吧。


    對那位麵容與克莉絲汀·福爾切十分相似的少女——


    “射擊!”


    裏見趁機揮動他的指揮棒,他殘餘的部下量產型便再度開始炮擊。


    大口徑的護法榴彈就好像被吸入般,筆直飛向了加賀篝機巧魔神毫無防備的胸口。


    薔薇色的裝甲四散碎裂。


    銀色鎖鏈也無力地下垂,最後機巧魔神的巨體終於緩緩倒下。


    就好像操控繩被切斷的傀儡般,魔神倒地時發出了令人悲痛的巨響。


    破損的《薔薇輝》就這麽仰麵倒下,再也不動了。


    剛才那種狂亂的巨大魔力亦消失得無影無蹤。


    “……加賀篝!”


    我發出無力的喊叫聲。


    剩餘的兩架量產型也再次開火。


    魔力供給中斷的使魔被逼得重新展開防禦戰。每當變形獸被炮彈擊中就會喪失部分身體質


    量,體積也縮小為起初的大型肉食動物程度。


    在這樣下去,那家夥遲早會失去保護主人的能力。當我一料到這樣的發展,我背後就有人


    展開行動。


    鮮明的金發如風般飄揚。正以令人難以置信之氣勢衝出來的,是一名如女神般的美麗外國


    女性——克莉絲汀。


    原本已經無法自己走路的她,如今竟拖著殘破不堪的身體急速奔跑著。


    她所對準的目標,是位於裏見恭武左手邊的量產型。也是以阿妮婭為人質的那架機巧魔神


    仿製品。


    “克莉絲……!?”


    加賀篝的表情頓時扭曲起來。


    裏見恭武則好像遇到了煩人的飛蟲般,不屑地盯著克莉絲汀。阿妮婭察覺到姊姊現身,馬上瞪大眼試圖喊叫。


    當克莉絲汀碰觸到量產型的機體時,加賀篝的表情也瞬間凍結了。


    “住手,克莉絲!”


    僅在一瞬間內,龐大的魔力便以她的身體為中心膨脹開來。


    不過,克莉絲汀的努力也到此告終了。接下來什麽事也沒發生。而她本人就像力竭倒地一樣,當場跪了下去。


    她那因非在化而症狀嚴重的雙腿,就猶如破裂的玻璃般破碎、斷折。


    朝阿妮婭伸出的右手也在中途便彎折落下。恐怕是無法負荷魔力的釋放,非在化才會一口氣惡化下去吧。


    嘴裏咬著口銜的阿妮婭想要大聲慘叫。淚水自她的眼眶中滿溢而出。


    但朝上仰望妹妹的克莉絲汀依舊麵露溫柔的微笑,並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非在化嗎……?變成這種模樣還真悲慘啊,就連惡魔也無法避免。”


    裏見恭武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同時再次揮動指揮棒。


    “放心,很快就讓你解脫了。我可是個溫柔的人。”


    他部下的其中一名少年點點頭,以量產型的左臂機關炮轉向已然無法動彈的克莉絲汀。阿妮婭雖然努力地掙紮著,但卻無法奈何電石的巨體半分。


    這種距離大概也不需要瞄準了。機關炮的炮管迴轉後,眼看就即將噴出兇惡的炮彈。但這時,電石的動作卻突然生硬地停住了。難道是發生故障嗎?


    這一瞬間,我才恍然大悟剛才克莉絲汀的攻擊是怎麽迴事。


    “嵩月,拜托你了!”


    我對身旁的黑發少女唿喊道,接著便猛然衝了出去。


    嵩月也露出凜然的表情點著頭。跟在我後頭狂奔的她,手中已噴出了灼熱的火焰。火焰的密度迅速上升,最後終於變成了一把炎之刀。


    量產型的操演者這時才慌忙想迎擊我們。


    但那架電石卻無法行動,隻能僵硬地顫抖著機體,很快便被迫停止了。這種反應簡直就像機體的各處都同時出現毛病一樣,理論上應該不可能發生才對。不過,這其實就是克莉絲汀剛才的作戰。身為“食運族”惡魔的她,絞盡最後的魔力,把量產型的運氣全部吸幹了。目的自然是為了拯救阿妮婭與加賀篝。


    現在這架電石,隻是一架會給操演者帶來不幸的倒黴機體。


    “唔——!”


    嵩月劈落手中的火焰刀刃,限製阿妮婭行動的那架量產型手腕馬上被燒斷了。至於在幹鈞


    一發滑壘過去的我,則剛好接住了即將墜落地麵的阿妮婭。


    被嵩月的火焰貫穿後,第四架量產型也爆炸了。那位少年操演者則抱頭發出慘叫,痛苦地


    倒在地上打滾。看來量產型所受的損傷也會逆流迴操演者的身上。


    綁住阿妮婭雙手的鎖鏈被嵩月以火焰切斷了。接著嵩月自己也因為力盡而當場跪了下去。


    體力過度耗損的她臉色蒼白。老實說我不該一時忘了她的情況,她原先根本就無法參戰才對


    啊。


    “姊姊!”


    從束縛被解放的阿妮婭,立刻衝向克莉絲汀的身邊。


    在阿妮婭的懷抱中,克莉絲汀的身體依然持續在崩解。不管是她那一頭美麗的金發,或是


    溫柔摟住妹妹頭部的臂膀都是。


    “姊姊!姊姊……為什麽!智春……拜托你救我姊姊……拜托……救救她。”


    麵對精神陷入錯亂的阿妮婭,我隻能一籌莫展地咬著嘴唇。這當中克莉絲汀的身軀依舊像


    沙漏裏不停掉落的沙子般,溶解在一無所有的虛空中。


    這就是非在化。被這個世界所排斥的惡魔,最終必須麵對的下場。就連遺體都不會留下,


    消失得幹幹淨淨。甚至對所愛之人的嗯念也被奪去了——


    “英格麗!?”


    加賀篝的使魔則在這時打倒第五架,也是最後一架電石。


    但對手在遭遇使魔致命的最後一擊前,英格麗自己變形蟲狀的身體反而先出現龜裂。


    使魔全身都變成半透明的白色,一瞬間便引發非在化的崩解現象。身為召喚者的克莉絲汀


    既然消滅了,使魔自然也會跟著消失。


    “真不愧是魔神相克者……這種手段確實難以預期。就連我也被嚇了一跳啊。”


    裏見恭武靜靜地吐了一口氣。


    他的影子在隨後開始變色,化為代表虛無的漆黑與幽暗。


    在這種幽暗影子中所現身的,是一把槍。而且是一把前端有螺旋溝紋的突擊長槍。


    “不過,戰鬥也該到此為止了……開演吧,蒼鉛!”


    從裏見影子中所浮現的藏青機巧魔神,使勁將那把突擊長槍刺出。


    原本就嚴重受傷的加賀篝使魔輕而易舉地被貫穿了。


    槍尖如同電鑽般開始旋轉。這把破魔的蒼槍具備消滅魔力的特殊性能。


    加賀篝的使魔被奪走最後僅存的一點魔力,終於完全覆滅。


    “咕……薔薇輝!”


    加賀篝如今隻能操縱同樣受損的機巧魔神,對裏見采取鎖鏈攻擊。


    然而,《蒼鉛》的突擊長槍卻能輕鬆粉碎加賀篝的鎖鏈。失去契約惡魔也同時喪失魔神相


    克者身分的加賀篝,已經不再具備壓倒性的魔力了。


    一口氣逼近與加賀篝的《薔薇輝》距離,裏見的《蒼鉛》展開突擊。


    試圖進行防禦的《薔薇輝》左臂,也遭突擊長槍粉碎。


    遭受機體逆流的損傷,加賀篝不禁露出痛苦的表情。裏見則以虐待狂般的笑容藐視他。


    “你很痛苦吧,加賀篝隆也……真是妙極了。


    藏青色的機巧魔神直接踹向加賀篝本人。隻見加賀篝一聲不吭地被擊飛出去。裏見則冷淡


    地睥睨倒地後正在咳血的對手。


    “話說迴來,你的本業好像是搖滾吉他手啊……”


    裏見以溫柔到令人發毛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最討厭那玩意兒了。什麽搖滾,根本是低俗的音樂。明明沒什麽演奏技巧可言卻能被


    女人愛得死去活來。對了……幹脆把你那雙手一起踩爛?這個主意不錯吧?”


    發出喀喀喀笑聲的裏見,終於摘下了柔和的假麵具,露出底下殘酷刻薄的本性。裏見打從


    一開始就沒有活捉加賀篝的意嗯,他的目的隻是要虐殺這名對手。


    這時,滿身是血的加賀篝卻以憐憫般的冷漠眼光朝上瞪著裏見。


    裏見看了額頭冒出青筋,雙眼閃過名符其實的殺氣。藏青的魔神也再度高舉起突擊長槍。


    怎麽看都是想要刺穿加賀篝的動作,卻在即將實行前凍結住了。


    裏見與他的機巧魔神同時轉頭望向自己的背後。


    那種反應就像在恐懼後頭的什麽一樣。


    戰場也被一股滯重沉默的氣氛所籠罩。


    不過剛才還很緊繃的裏見臉色卻立刻舒緩下來,甚至轉變為揶揄對方的笑容。


    “……你這家夥,究竟想做什麽?明明是個普通人,也有膽妨礙我嗎?”


    操控藏青魔神的這名gd少年,注視著緩緩靠過去的我,露出了強烈嘲諷的笑容。


    我則隻是靜靜地點著頭。


    o


    “——我想起來了。”


    這句喃喃自語並不是針對在場的任何一人。


    而是很久以前作過的夢中光景在我腦內蘇醒。夕暮下,在高速公路疾駛的車輛。一名白衣女子以讓我懷念的語調訴說著。對我而旨,那是在不久的未來曾經體驗過的場麵。


    “我們不可能再度找迴已經被消滅的選項。所謂的選擇,其實也要負擔那些沒被選到的所有未來質量……對吧。”


    裏見不解地打量著持續朝他走過去的我。我的這番話令對手浮現出茫然若失的表情。


    沒錯,那家夥是不可能明白的,我心想。不管是自己被賦予的力量,或者是因此必須背負


    的重責大任,他都完全無法理解其意義。


    “如果因作出決定或逃避而使誰受傷,那也是出於我的個人意誌而選擇背負那些痛苦。”


    我如今已稍微能體會佐伯哥的心情了。包括以所愛之人的靈魂為代價,完成己身心願的罪


    人會有什麽感想,以及背負這種罪名所需要的決心。


    “對不起,操緒——我接下來又要傷害你了。”


    我筆直地朝前望著並說道。就算不必迴頭也明白,那位青梅竹馬的幽靈少女正靠在我的肩


    頭上,同時浮現出那種毫無根據但卻充滿自信的笑容。


    接著她便以慣有的促狹口吻迴答:


    “放心吧,操緒會一直陪著智春的。”


    我聽了則不禁麵露苦笑。


    為了將一瞬間的感傷驅除,我閉上眼睛大喊著。


    “——出來吧,黑鐵!”


    代表虛無的漆黑幽暗自我腳底下的影子溢出。


    隨後,漆黑的巨人便使勁掰開狹窄的影子鑽出地表。那是以操緒靈魂為祭品、藉由機械所


    驅動的惡魔——機巧魔神。


    漆黑鍾甲內的無數顆齒輪開始蠕動,並發出宛如野獸咆哮般的轟隆巨響。


    “是漆黑的機巧魔神……黑鐵!”


    裏見對此充滿顧忌地咂舌道:


    “現在才出來攪局做什麽。煩死了,你這家夥!”


    藏青的機巧魔神將突擊長槍改對準我。


    我無意間露出苦笑,眼神朦朧地盯著對手的反應。


    不知為何,我到這一刻才完全看清楚。


    同樣是gd,這小子的格調根本比不上雪原瑤或春奈。


    不論《蒼鉛》是多麽強力的機巧魔神,裏見的控製方式都太躁動了。他隻會仰仗蠻力,同


    時還出現許多不必要的累贅動作。


    操演者的控製方式與機巧魔神之所以無法契合,並不是出於技術,而是精神力的問題。


    如今《黑鐵》並沒有輕舉妄動。


    在得知(黑鐵)的魔力是以操緒的魂魄為代價後,我一點一滴都不想浪費。


    我不禁迴想起先前在地下遺跡中救過我的鋼鐵色機巧魔神。


    跟《黑鐵》一樣能控製重力的那架機巧魔神——我在心中暗暗揣摩當時看到的機體動作。


    我專注精神,將魔力化為仔細研磨過的一把利刃。


    “嚇得不敢動彈了嗎,外行人!”


    眼見我與《黑鐵》連動也不動,裏見輕蔑地咒罵道。麵對《蒼鉛》刺出的突擊長槍,《黑


    鐵》則以徒手阻擋。然而不會因此停止旋轉的長槍尖端,依然貫穿了《黑鐵》的手掌,使手腕


    部位的裝甲出現龜裂。零件碎片頓時散落一地。


    不打緊。以gd級的機巧魔神為對手,本來就不期待能毫發無傷地獲勝。


    逆流迴來的疼痛我以毅力撐了過去。跟克莉絲汀、阿妮婭,以及加賀篝所承受的痛苦相


    比,這根本不算什麽,比被蟲子咬了一口還不如。


    “我已經贏了·再怎麽強大的魔力,都比不上蒼鉛的長槍旋轉。就算遭遇同樣gd級的對


    手也是如此——”


    裏見露出代表勝利的自滿笑容。


    我則麵無表情地張開口,用難以想像是出自己身的恐怖語調喚醒對方:


    “所以——一旦轉不動就完蛋了吧?”


    耶——裏見的表情瞬間結凍。


    (插圖)


    此時此刻,機巧魔神《蒼鉛》的長槍尖端,那如同電鑽般的螺旋刻紋已經停止旋轉了。


    至於原因則是被《黑鐵》的左手指尖牢牢按住之故。


    漆黑機巧魔神體內的齒輪發出劇烈摩擦聲,那就好像演奏出高亢音符的緊繃琴弦一樣。


    長槍被抓住的《蒼鉛》手腕正不住地顫抖。


    “怎麽可能……”裏見嘶婭地說道。“怎麽會有……這種握力!?不可能,騙人的吧!”


    關於他的疑問,我並沒有迴答。


    “——比夜晚還深沉的幽暗從深淵中誕生。”


    取而代之地,則是操緒那平穩而清脆的音色。少女的口吻,最後終於轉為低沉的機械聲響。


    如墨汁滴出般的濃密幽暗,正從《黑鐵》的左拳滲出。


    那是一種連光線都能吞沒的超重力幽暗,也是機巧魔神《黑鐵》的絕技——重力控製。


    “這不是握力……這是……重力!?”


    裏見的聲音終於變為慘叫。


    凝聚得不能再緊密的重力球,抑製住破魔蒼槍正在旋轉的槍尖,並使其性能完全失效。


    “那是於科學之光芒下映照的影子——!”


    漆黑魔神再度發出咆哮。


    以驚人的臂力扯著對手的左腕,破魔蒼槍就這樣被《黑鐵》硬生生地從《蒼鉛》的手中搶走。


    “唔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喔喔——!”


    裏見發出不成言語的淒厲慘叫。《蒼鉛》的機體這時也完全失去控製,變得一點防備都沒有。


    《黑鐵》的右手則又冒出另一顆漆黑的重力球。


    好幾層魔法陣則如炮管般從《黑鐵》的右手手腕伸出。


    漆黑的拳擊——


    咚——沉悶的撞擊聲響起,《蒼鉛》瞬間就被打飛了。


    藏青色的裝甲化為粉層,內部的機械構造(meism)也完全裸露出來。


    除了有類似精密機械表的無數顆齒輪外,還有凝縮魔力用的核心。此外就是裝滿了青色溶液的透明膠囊。一名赤裸的少女如胎兒般縮著身子躺在其中,那就是所謂的副葬處女了。


    “都結束了,裏見恭武。如果你還不認輸,機體裏的副葬處女就會死亡——投降吧。”


    我以歎息的口吻勸告對方。


    但裏見卻猛烈搖著頭發淩亂的腦袋,雙眼更是布滿了血絲。


    “哪裏結束了,我根本就還沒輸!這種充當活祭品的女人就算死了再鄉個又怎樣—我怎麽


    可能會對你這種天真的小鬼投降!”


    裏見一邊噴著口水咒罵,一邊迴頭望著自己的部下。


    “石川!田伏!趕快殺了那家夥!對了,還有人質……把那個惡魔小鬼再抓起來——”


    裏見因為太過亢奮,而發出了“咕哈哈”的詭異笑聲。


    我的胸口中也因此冒出了困惑。


    裏見很明顯已經失去了冷靜的判斷力。


    為了阻止他,可能必須將《蒼鉛》完全破壞。然而這麽一來,就等同殺死他的副葬處女。


    我真的能痛下辣手嗎——?


    在我尚未找到答案前,《黑鐵》便再度舉起右手。


    之後,裏見的笑聲便唐突地消失了。


    我一瞬間也搞不懂發生了什麽事。


    隻看到裏見愕然地瞪大眼睛,全身劇烈發抖。


    他所注視的目標,是自己那架藏青的機巧魔神。


    已慘遭剝除裝甲的《蒼鉛》胸口,裏頭的膠囊溶液正迅速變得白濁起來。


    浸泡著副葬處女的液體開始結凍了。由此可知那裏麵的溫度正在急速下降。轉眼間整顆膠


    囊都完全結冰,那位充當活祭品的少女也一同被冰封起來。


    接著膠囊的表麵便出現龜裂。


    由於急遽冷凍而無法支撐容器內液體的膨脹,膠囊便因此碎裂了。


    裏見恭武發出一聲慘叫。還活著的副葬處女硬生生從機巧魔神體內被挖出,這種痛苦也會


    逆流迴操演者身上。那家夥如今正搗著心窩在地板上打滾。


    “別再撐了——你還是認輸吧,裏見恭武。你連夏目先生的車尾燈都看不到。”


    一個明顯跟現場氣氛不搭的語調,自某位少女的口中發出。


    《蒼鉛》的胸膛則同時被刀刃所貫穿。


    有個人正從藏青機巧魔神的背後,刺出那把透明的冰之刀。


    刀刃的長度與麵積非常可觀,形狀則類似蘿刀。


    發出“叮”的清脆聲響後,冰之刀雷霆般地一閃,順著藏青色魔神的肩膀至另一側的腋下


    劈成兩半。失去支撐的半邊機體緩緩崩落於地。如今那已經不是什麽機械驅動的惡魔,單純就


    是人偶的殘骸而已。


    站在殘骸背後的人影跟嵩月很神似——雖然兩者存在決定性的差異,不過依舊是一名美麗


    的少女。


    少女的長發內側閃爍著銀色光芒。纖細的身軀則以黑色哥德蘿莉服包裹住。手持透明冰之


    長刀的鳳島冰羽子這時開口說道:


    “夏目先生——日安。”


    她臉上浮現冰山融化般的優美笑容,並對我行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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