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迴去的路上,陣跟著夕也一起來到學校後麵的食堂「千一夜」。
千一夜是很少見的波斯料理店。但並不是搭上現今風行的亞洲風,吸引時髦大學生愛來的民俗風餐廳。
店麵本身就跟普通的大眾食堂沒有兩樣。有桌子椅子跟吧台座位,桌上擺著免洗筷,牆壁貼著難看字體寫成的手寫菜單。
「歡~~迎光臨!」
陣與夕也拉開側開的門走進店內,女店員精神飽滿的聲音喊著出來迎接客人。
她是個有著淺黑色的肌膚和綁得整齊金發,及清澈明亮藍色眼睛的少女。也是老板的獨生女,艾爾芙·夏席爾。
「她是女服務生艾爾芙。可愛吧?跟我們同年喔。」
廚房裏淺黑色肌膚和黑發的老板搖晃著炒鍋,跟艾爾芙十分相像的老板娘則在烤著串燒肉。夕也建議陣在吧台位置坐下後,就開囗對老板說。
「大叔,今天想要記賬可以嗎?」
「好啊,不打緊。年輕人嘛,肚子容易餓。別擔心!」
嗓門大的老板,滿口江戶腔迴答著。夕也坐在椅子上,跟陣說。
「話說迴來,你妹妹也蠻可愛的啊。」
「她不是我妹妹,就說是住附近的小孩——」
「隨便你怎麽說啦。要跟座堂比的話,根本就比不上!」
「誰——比不上啊?」
艾爾芙拿著銀色的盆子,咚地就往夕也頭上敲。看似倔強的雙唇,緊緊地咬成一直線。夕也的頭被壓著,大聲喊著。
「痛痛痛——!所以我才說你比不上她啊,座堂根本不會像你這麽粗魯。」
「是嗎?」
陣忍不住插嘴道。
「怎麽,你有疑問啊?」夕也瞪著陣說。
「啊,不,沒什麽。」
昨天的事情是秘密。不能跟任何人說。陣深知事情的嚴重性,隻好乖乖地閉上嘴。夕也揮著拳頭,強調著自己的主張。
「聽清楚啦,陣。看來你似乎有不同的意見,但座堂是個優雅又溫柔的人,這是絕對沒有辯解餘地的。雖然說她有些過於完美而難以靠近,但難接近才好啊?隨隨便便就能追到手的女孩,就沒價值了吧。你不認為嗎?」
「啊,不。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跟女生交往過。」
陣這麽一說,夕也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啊,是喔。」
「從以前我就很不會應付女孩子。如果像你這樣有在玩音樂的話,大概還有機會跟女生說上話吧。」
「這……」夕也有些難以啟齒,囁嚅地說。
「我其實……也沒有跟女生交往過……」
「咦?是嗎?」
看到陣驚訝的眼神,夕也臉紅起來,生氣地說。
「不要這樣盯著人瞧啦!」
「那不然要熱情地盯著你看啊?」
「對了,午休的時候,你教座堂關於考古學的知識了吧?她對什麽東西感興趣啊?」
「啊,那個喔……」
「告訴我嘛。難不成是秘密?要是被班上的家夥知道你跟座堂之間有秘密的話,可是會被嫉妒到把你給吊起來喔。」
「不,沒那麽好的事啦,真的沒什麽重要的事。」
陣鄭重地否認著,夕也親密地用手腕繞著陣的肩膀追問道。
「那就告訴我啊。我本來以為玩音樂的話應該會受女生歡迎,但根本就沒有效果。如果是座堂感興趣的事情,那我至少還可以努力看看。」
「這樣啊。她是問我關於古代絲路的物資流通……」
「唿——」
「別給我睡著啊。」
陣傻傻地看著倒在吧台邊的夕也。就在這時,艾爾芙大剌剌地把裝著水的杯子放在兩人麵前。
「好了,坐下來就趕快給我點菜!不要讓店裏的迴轉率變低。」
陣相當意外地抬頭看著艾爾芙。
「你的日文真流暢,而且還能講一口江戶腔。」
「那當然,我可是土生土長的江戶女孩!」
「喂,小鬼!記賬的臭小鬼可別動歪腦筋啊,注意一點!要是敢對我女兒出手的話,就把你們拿來做咖哩!」
艾爾芙的爸爸,甩著炒鍋,粗聲粗氣地恐嚇著他們。
夕也對陣解釋說。
「上一代就搬到日本,然後才生下大叔的。俗話不我說『生活過三代就是江戶人』嘛。艾爾芙就是第三代。」
「你們兩個,到底要點什麽東西?」
艾爾芙兩手叉腰,問著陣。夕也笑著說。
「就算問我要點什麽,光看菜單馬上也搞不清楚是吧,陣?什麽是印度烤餅和肉塊串燒,簡直就像咒語。嗯……來兩份肉塊串燒定食。」
夕也才剛點,老板娘立刻接口迴答。
「欸,肉塊定二份!」
老板娘開始在盤子裏添上滿滿的飯。陣看著在烤網上烤著的串燒肉……他覺得很稀奇地瞧著肉塊串燒。
「波斯料理,沒想到在附近就有一家……」
陣環顧著店內,正如夕也所說,是間價格低廉又能吃飽的店,所以店內坐滿了春紗學園的學生。
「好囉,肉塊定上菜!」
老板娘迅速利落地把餐點放在夕也和陣麵前。大盤子上擺著幾乎要滿出飯碗的巨大白飯山,上頭還盛著牛串燒肉,散發出類似咖哩的香辛料氣味。接著,還有同樣裝滿滿的青菜色拉,色拉上麵澆著濃稠的蕃茄醬料。
「哇。真有迫力!」
陣被這氣勢所震,倒吸了一口氣。夕也啪一聲拔開免洗筷。
「就像烤雞飯再附上色拉跟味增湯。我也是在國中的時候,第一次被學長帶來這裏,原本緊張地以為是什麽裝氣氛的亞洲料理餐廳。不過中東的料理有很多都是柔軟的菜色,多半都可以用筷子來進食。」
陣將竹串抽起來,咬著肉片。香草和辛辣的搭配真是絕妙,味道十分濃厚。濃縮的甜美肉汁從很有咬勁的肉片中流了出來。
「好好吃!」
陣忍不住喊出來。從來沒有親臨現場過的遙遠阿拉伯沙漠,從眼底浮現。刺激香辛料味,與鹹辣中帶著不可思議甜味的岩鹽風味。那是前往沙漠的駱駝商旅隊伍,和被埋在沙中的遺跡都城。
爸媽他們,就是在那樣的地方工作啊……陣的思緒馳騁著。
(所羅門的寶藏……啊,到底在哪裏呢?)
陣大口扒著飯陷入思考中。不隻是陣的父母親,古今東西有多少考古學家和冒險家都在尋找,但都沒有人找到。連寶藏的線索都沒有。每個環節都息息相關,關於莎拉的魔法神燈出處,也因為無法與雙親取得聯絡而不得而知。毫無頭緒的狀態,讓陣十分頭疼。
這時,有個盤子喀地放在陣麵前。仔細一看,是包著菠菜的巨大蛋包。艾爾芙手叉腰看著陣。
「這個,我沒有點啊——」
陣慌忙地把蛋包推還給艾爾芙。可是艾爾芙卻搖了搖頭,又把蛋包給推迴來。
「我請客!這叫做庫庫,是波斯風的煎蛋。」
「請客……為什麽?」
「菠菜很有營養。原產地就是波斯,是從絲路來到日本的。要追根究底,中東對日本文化可是很有貢獻的。」
「可是我們已經記賬,你還要請客喔?」
「在店裏擺著一張臭臉吃飯,會影響生意!」
艾爾芙滿臉不高興地兩手叉著。陣連忙放鬆臉上的表情。
「抱歉。你們的菜很美味,隻是我剛好在想事情。」
「哎啊,是這樣嗎?艾爾芙雖然嘴巴壞不過其實是很純情的。嘴上這麽講,
其實,說不定是對你有意思啦。」
夕也小聲地對陣說著,馬上又被盆子給啪地k在頭上。艾爾芙的臉稍微紅了起來。
「你這呆子,別講些奇奇怪怪的話!」
「不要每次都拿臉盆敲人啦!又不是吉本新喜劇(注:日本專營搞笑藝人經紀的集團。)。」
夕也摸著頭靠近艾爾芙,用大拇指指著陣,手遮著嘴小聲地說。
「如果是陣,很容易就能追到手喔。這家夥是個怪胎,似乎想要調查關於中東的曆史。直到昨天,宿舍的房裏都還堆滿楔形文字的書籍。既然喜歡中東的事物,說不定也會喜歡艾爾芙喔。」
「不要講些蠢話!會造成她的困擾!」
陣很認真地罵著夕也,但艾爾芙卻驚訝地把手肘放在陣的肩膀上。
「咦,你對中東有興趣啊?」
「不,說是有興趣……隻是想說,在日本是不是也會有像一千零一夜中的魔法神燈?」
陣開口問著。沒想到,艾爾芙和她父母親都嚇了一跳,表情僵硬地說。
「不不不不會吧!那隻不過是故事而已吧?是吧,老爸!」
艾爾芙張口結舌地把話題丟給店老板。連老板都跟著結巴起來。
「是是是是是是,就是嘛,別開玩笑啦!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啊,小鬼頭。像阿拉丁那樣從神燈裏麵會有魔神,咻嚕嚕地冒出來,誰會相信啊?」
「陣,看你這麽認真地都在研讀考古學,竟然是在想那種做夢般的事啊?沒想到還真孩子氣呢。」
夕也喀喀笑著。讓陣有些泄氣地把手肘撐在吧台上,兩手手指交叉著說。
「唉……就算是中東的人,也還是不了解啊。日本人自己對邪馬台國究竟在何處,也沒有人搞得清楚!」
「啊,那個,你是從誰那裏聽說魔法神燈在日本的啊?」
艾爾芙故作平靜的模樣,起勁兒地抓住陣的雙肩,眼神認真地詢問道。可是必須把莎拉的事當成秘密隱瞞,陣便搖了搖頭。
「好了好了,問你這麽怪的問題是我不好。」
「啊,不不,不要緊。我也是,沒幫上什麽忙真抱歉。」
艾爾芙似乎不太能壓抑自己的情緒,好像突然發現什麽事情似的,開始在陣的身邊不住地用鼻子嗅來嗅去。陣好奇地開口問道。
「你在聞什麽啊?」
「啊,嗯嗯。別介意。」
艾爾芙連忙用力地左右搖著頭。夕也用手肘戳戳陣的腰際。
「肯定是你把宿舍的房間搞成垃圾場,所以有股灰塵的味道。」
「大概還長出新的生命來了吧?」
為維持禮貌,陣平常都還是會乖乖洗滌衣物,對她說的話覺得有些怪。夕也在陣的身邊簌簌地吸著鼻子,「啊啊」地喊出聲來。
「這是舍監的味道吧?」
「對喔,那是叫什麽香去了。」
早上被右京抓住領子的時候,大概沾到他身上的香味。艾爾芙好像要隱瞞什麽似的,如搗蒜般地點著頭。
「對對,就是這個味道。啊,顧著說話,你全部都吃光光啦。你吃飯速度還挺快的嘛。」
艾爾芙看著陣的盤子。已經空空如也。夕也的盤中卻還剩下一半以上。陣邊喝著水邊迴答說。
「我倒不覺得有那麽快啊。」
「很快很快,而且這麽瘦還很會吃。」
迴頭想想,每逢假日為了尋找所羅門的寶藏不是去爬山就是四處挖掘,消耗體力後很快就肚子餓,或許因此才比一般人會吃……陣想想就按著自己的肚子。夕也咀嚼著肉塊串燒說。
「這家店很適合你吧?味道好價格又便宜……下次要不要一起來挑戰特大號波斯咖哩?三十分鍾以內吃完就免費喔。對吧,艾爾芙。」
被夕也一問,原本還在陣的身邊聞東聞西的艾爾芙,嚇得差點跳起來。
「啊,對啊。好像很好吃的味道耶。」
「很好吃的味道?」
突然講出莫名其妙的話,讓陣皺起眉頭來。艾爾芙慌張地趕緊搖搖頭。
「啊,不是啦。我說錯話了。」
「艾爾芙,你口水快掉下來了。」
夕也這麽一說,艾爾芙連忙抹了抹嘴。舉動看來頗為怪異。
「啊,就是啊。不要下次了,就今天來吃吧。」
艾爾芙的視線直直地看著陣說著話。夕也摸了摸肚子,搖頭說。
「不啦,今天已經夠飽。會肥的。」
「我可不是對夕也說的。陣,你要不要吃吃看啊?」
艾爾芙的服務還真好。可是講話的語調卻與剛才送上蛋包時的爽快語氣不同,娃娃音般哄著人的聲音,讓聽的人全身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
沒有宿舍晚餐可吃,其實心裏是很想要再多吃一點,但這次是賒賬,吃太多也不好意思,況且肉塊串燒定食的份量也很多,胃也沒那麽多的空間再塞食物進去。陣客氣地搖頭拒絕。
「我今天也吃飽了。」
「別這麽說吃吃看嘛。我家的波斯咖哩啊,有加石榴調味吃起來很清爽,再多也吃得下喔。」
「對賒賬來吃東西的人,還推薦……」
「不要緊啦。是吧,老爸!」
艾爾芙開口問,在廚房的老板就用力點著頭說。
「是啊。艾爾芙既然說可以吃,就盡量吃吧,小鬼頭!」
「老爸都開口了,不用擔心啦。吃多多,長胖胖啊!」
「長,長胖胖,你在講什麽啊?」
艾爾芙說出來的話,怎麽聽都很奇怪。發現陣似乎被自己嚇到,艾爾芙故作鎮靜地兩手一攤說。
「啊,沒事沒事,不要管我。那,明天也要來光顧喔,我再好好招待你。」
艾爾芙微笑著。但……卻稱不上是天真無邪的笑容,感覺上就好像暗藏著什麽企圖般,有著奇怪癖好的笑容。
在她笑容背後到底有什麽目的,讓陣非常地在意,但她也不可能會告訴自己,陣也隻能心裏懷抱著不安的心情沉默不語。
陣迴到宿舍裏。察看手機的來電紀錄,結果父母親並沒有打電話來。
「看來,我撥過去的電話也沒有留下紀錄啊。到底在哪裏找東西呢?」
以往父母親打電話來時,自己通常都嫌煩而故意不接,可是自己主動聯絡卻沒有接電話時,就會有些在意。
陣關上手機,躺在雙人床的上層。在宿舍裏要維持風紀,原則上規定都要穿製服,宿舍裏則稍作讓步可以允許穿體育服,如果是運動社團的社員可以穿團隊製服。陣和夕也並沒有加入運動社團,所以身上穿著體育服。夕也穿運動褲配短袖上衣,陣則在運動褲上套了一件運動上衣。
坐在地上看著吉他樂譜的夕也,抬頭望著牆上的鍾。
「五點半了啊,差不多是吃晚飯的時間了。陣,肚子餓不餓?」
「……有點餓了。明明在千一夜吃了那麽多。」
「你消化還真快,果然是大胃王。噯,今天就試著不吃飯減肥如何?」
夕也毫不當作一迴事地輕聲笑著。可是到明天早餐之前,還有十二個小時以上。越想就越覺得餓。考古學的書又全不在身邊,沒有書可以讀。也不想要寫作業。精神注意力全都跑到空空的胃裏,讓陣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坐在地上的夕也站起身來,把門打開。
「咦?」
站在門前的,是國中部一年級的學生。在宿舍裏的地位最低,可是在學長麵前卻絲毫不畏懼,夕也啊地叫出聲來。
「你就是今天早上發飯團的一年級學生嘛。」
少
年恭敬地低下頭走進房內。
「我叫冰室啟太,是來送信給新木學長的。」
「有我的信?啊啊,謝謝。」
陣從床上起身,接過啟太交給他的信。夕也稱讚地說。
「你是個國中生,膽量還真大。居然敢送信到學長房間,一般人都怕怕地,直接把信丟在玄關就走。」
「可是,宿舍規定,為防止遺失或偷竊,私人信件必須迅速地送到每個人的手中。舍監總是如此交代。」
「咦,等等。冰室……莫非,你是學生會副會長的……」
「是的,江利子是我姐姐。」
「啊啊……難怪這麽有膽識啊。」
聽到夕也喃喃說出的話,啟太神色嚴厲地瞪著他說。
「我不打算憑著姐姐的名聲作威作福,也不想要靠她保護!說出失禮的話,即使是學長我也不會原諒!」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隻是隨口說說的,不要這麽生氣嘛。」
「那麽,我就告辭了。」
啟太再次低頭行禮後,走出房間。讓原本很緊張的夕也,唿地鬆了口氣。
「真是的……好學生類型的家夥,自尊心高還真難相處耶。跟他姐姐還真像,是吧?」
「我不認識他的姐姐……」
「啊,問你有關女生的事也沒有用。那不然問你楔形文字的問題可好?」
「我還比較希望你問這個。」
「開玩笑的啦,誰要問你啊。」
「用楔形文字撰寫出的世界最早的法律書籍可是漢摩拉比法典呢。」
「學生會副會長,二年級的冰室江利子。是出了名的苦學生。得到學校的許可,在下課後可以去打工賺錢。」
夕也不管陣要說的話,冷靜地接下去說。
「話說,是什麽信啊?」
「啊。我看看……」
陣看了看信封。上麵貼著外國的郵票,用英文寫著地址姓名。紙質粗糙不是很好,還有著民俗風的香氣。還貼有ems(國際快遞)的紙。郵戳是一星期前的,上麵用藍色墨水筆的筆記體寫著「daigoaraki」(新木大胡)。
「是爸爸寫來的!」
正巧今天想要聯絡父母親,陣對於這個偶然頗為驚訝,打開了信封。信紙上,有著父親用藍色墨水筆寫的字跡。
『給陣
你好嗎?我們開始做挖掘的調查,已經過了半個月。
認識一名叫做沙瓦德的向導,獲得關於所羅門宮殿遺跡相當有力的情報。正在整理裝備,明天就要開始挖掘作業。
但是那裏是手機訊號收不到的地方,會有一陣子沒有辦法連絡,不要為我們擔心。媽媽還生氣地罵我說,早知道就該帶衛星移動電話來。
媽媽每天都很想你,不知道你在宿舍的生活過得怎麽樣,有沒有好好地吃飯,她非常地擔心。
我也覺得因為沒有充分的資金,而給你帶來很多的麻煩,實在很抱歉。想必你一定在生我們的氣吧。雖然說是借口,我要尋找所羅門寶藏是,』
寫到這兒就換了第二張信紙,但陣不高興地把信紙放迴信封中,塞進上衣口袋內。明明是自己自作主張任性地做出這些事,但看到爸爸還以一副保護者的語氣寫的信,心裏就有氣。
「是啊,給我帶來很大的麻煩耶。誰要聽你的理由啊!」
看著氣鼓鼓的陣,夕也小心翼翼地問說。
「你心情不好啊,是因為肚子餓了?我知道你餓,但不好意思我要去餐廳了。」
「已經要去了?真早啊。」
「不搶個好位子的話,坐在學長附近可是會唿吸困難,那麽,我自己一個人去吃築前煮跟味增湯啦,不好意思囉,別怨恨我。」
「不用刻意把菜名講出來啦!」
越講,陣的肚子就開始咕嚕嚕叫。夕也故意嘿嘿笑著走出房間。看樣子是報複中午沒吃到杯子蛋糕的仇。
「……受不了,真是個性格惡劣的家夥。」
空著肚子會影響到心情,這下該怎麽辦呢……陣心想。突然想起爸爸的來信。陣相信所羅門的寶藏就在日本,可是信中不是寫著「獲得關於所羅門宮殿遺跡相當有力的情報」。
「這是怎麽迴事?我的假設不對嗎?到底有多麽值得信任呢?」
想到這,陣打算再把信拿出來看,便把手伸進口袋中。
這時,手機的靜音功能嘟嘟嘟地震動起來。每天在學校跟宿舍間來迴,生活中幾乎沒有什麽私人的時間,所以他常把手機鈴聲設定為震動。
莫非是爸媽打電話過來……陣想著就拿出手機。想跟父母直接確認關於所羅門宮殿的相關情報。因此當聽到電話中傳來莎拉的聲音時,很明顯地露出失望的語調。
「……怎麽,是你啊。」
『怎麽,你什麽意思?』
莎拉生氣地高聲吼著。聲音大到連手機的話筒幾乎都要被震破。陣歎了口氣說。
「幹嘛一開口就抓狂啊。」
『不是交代你要召喚我嗎!在蘑菇什麽呀!』
「別鬧啦。學校下課已經三點,宿舍的門禁是六點,我那有時間召喚你呢?」
『我問過你的室友宇多田夕也了。今天晚上沒有晚餐可吃吧?所以,現在房間裏應該隻有你一個人吧?』
莎拉說話意外地相當一針見血。讓陣呆了一會,不知道如何迴話。
「你……是跟那家夥問到我的電話號碼?」
『呆子,如果做這種事會被覺得奇怪吧。中午,你在打電話的時候,不就在電話上寫了號碼嗎?』
陣驚訝地看著電話。在液晶畫麵的下麵,的確有纖細的簽字筆跡寫著電話號碼。
『這種事,庶民還蠻常做的嘛。因為常常被電話公司問號碼吧。』
莎拉從鼻子哼笑著。頭腦好,人也精明。原以為不食人間煙火的深窗大小姐,完全跟想象中不同。雖然在某些地方她還是蠻不懂人情世故的……
陣盤算著自己如果掩飾得不好,被發現的話會把她惹得更火。
「……是的。現在房裏隻有我一個人,夕也在七點之前不會迴來。」
『在房間裏就不用擔心穿著女仆服裝會被其他人看見一我就比較安心。好了,趕快摩擦神燈啊。』
「魔神這個名字,跟你的確非常搭。」
「好失禮喔,我哪裏有像啊!」
「就是『魔』跟『神』這個部分啊。」
陣不打算跟她吵嘴,從床上下來,把抽屜裏的神燈取出的時候,有個念頭閃過,陣拍了拍手。
「啊,對了!喂,座堂!」
『不要隨便指名道姓,庶民!』
「叫人庶民還比指名道姓更沒禮貌吧。」
『有什麽事?』
「你過來的時候,可以把身邊的物品一起帶來嗎?能不能帶些吃的東西過來呢?」
陣心裏覺得自己真是想到個好主意。莎拉在電話那頭答應道。
『這主意,很不錯呢。我馬上叫廚師做些菜,這樣我就什麽事都不用作啦。你也會因此超級感謝我吧?』
「嗯嗯,當然!我肯定會非常感謝你的。」
終於得救啦。陣按著不爭氣地發出咕嚕咕嚕聲響的肚子說。
『好,那十分鍾過後就摩擦魔法神燈喔。沒問題吧?』
「沒問題,隻有今天我就開心地摩擦神燈吧」
陣把魔法神燈放在膝蓋上,平常很酷的他難得地(這表示他真的相當饑餓)滿心興奮抬頭望著牆上的鍾,等了五分鍾。
等待的時刻特別難熬,隻有餓扁了的肚子不停地發出聲
響。好不容易,又等到五分鍾過去,陣等不及地摩擦起神燈來。
紫色的煙霧從燈中嫋嫋上升。穿著女仆服的莎拉,抱著裝有數顆蛋的碗,站在麵前。
「快跪下,庶民!這是超高級鬆阪牛的壽喜燒!」
「太好了!」
不管要被莎拉如何羞辱,空著肚子時候沒時間計較。陣開心地舉起雙手,高興地就要拜下去,可是看到出現在眼前的莎拉,馬上皺起眉頭。
「……呃,壽喜燒在哪裏啊?」
「咦?」
莎拉看了看腳邊。隻有一個上麵擺著鐵鍋的隨身用小火爐,翻倒在腳邊。
「這,這是怎麽一迴事?上麵明明有裝剛做好的壽喜燒!而且,這裏還放著裝滿米飯的飯桶啊……」
「隻帶了食材跟料理工具過來嘛。難道……要提高神燈魔神的等級,必須自己動手料理?」
陣狐疑地看著全生的蛋。莎拉手捂著嘴煩惱地說。
「做菜啊,真是傷腦筋……」
「家政課的時候不是有練習做菜嗎?」
「同班的女孩們,全部都會幫我做啊。她們說不能讓身為名媛千金的我,動手做這些事。」
「平常太寵你,結果根本就沒有幫上你。」
「好啦,你就當作是登上豪華大船,乖乖等著。我會讓你嚐嚐我的拿手料理。」
「明明不會做菜,還拿手料理……」
陣訝異地皺起眉頭。莎拉隻是笑了笑,就從圍裙口袋中拿出手機來。
「啊,喂?我……嗯,我是座堂莎拉。可以送平常叫的披薩來嗎?」
「怎麽是外送披薩!」
陣慌忙地就要從莎拉手中搶過手機。
「宿舍禁止帶食物進來,外送披薩進來的話我會被趕出去的!」
「不要緊的,從窗戶遞給你不就得啦!」
莎拉把手機搶迴來,陣拍著手說。
「你的腦袋真不錯。」
「那是當然的。不要把我跟庶民混為一談。」
「得到稱讚的時候,就直率地開心接受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態度吧。」
「被像你這樣的庶民稱讚,一點用處也沒有啊!」
『那個……不好意思?』
電話另一端傳出聲音,聽來穩重的女性說話聲,雖然語氣裝得很成熟,但從聲音的感覺聽來應該是個頗年輕的人。
「啊啊,抱歉。就訂平常的豪華披薩吧。啊,送的地點不是平目的家中。你知道春紗學園的男生宿舍在哪嗎?」
『您是指……橘寮嗎?』
「沒錯沒錯,就是橘寮。」
『可是……橘寮應該是禁止女性進入吧?』
「你知道的真清楚。所以請特別小心,不要讓其他人發現我在橘寮二樓正中央的房間裏,我想從窗戶取批薩。」
『從,從窗戶嗎?……那,應該沒辦法吧……』
電話那頭的接線生,講話變得好像嘴裏塞了東西似的。千金大小姐從禁止女性出入的男生宿舍打電話來這迴事,也不是不可能啦。
『那麽,您訂購的是,平常的菜色……十四吋的大尺寸,上麵灑鬆露和魚子醬及鵝肝醬,這樣對嗎?』
「是的,這樣就……」
陣從本想要接口說「好了」的莎拉身後,慌忙地抓住她的肩膀,很快地脫口問。
「喂!以防萬一還是問一下……你,有帶錢在身上嗎?」
「當然有啊。在餐廳點高價商品時,一定會問『錢包裏真的有帶錢嗎?』就是窮慣了的庶民才會有的舉動。」
莎拉不屑地哼笑著,手伸進圍裙口袋中。
「……咦?」
手中沒抓到東西。裏麵啥也沒有,把口袋翻開來瞧,也倒不出東西來。
「不會吧!我的錢包,在哪裏?被召喚的時候,隻要有錢什麽都能夠解決,所以我把零用錢緊緊地抓在手裏,早就做好準備了啊!」
「從頭開始就安排好一切,那是違反規定吧?」
「穿過神燈的時候,自動會把我的服裝換成這身女仆服……就是那時候消失不見的!啊——可惡——!個性糟糕的神燈!」
莎拉生氣地就要把神燈給踢開,但是目測的準頭不夠,失手不小心跌了一跤。「吭!」地一聲,莎拉的後腦勺撞在地板上。踢出去的腳就這樣直直摔倒在地,單腳還抬在半空中。連裙子都掀到大腿上了。
陣連忙遮住眼睛,轉過身去。莎拉哇啦哇啦尖叫著坐直身子,擺出跪坐姿態,單手壓住裙擺,另一手撫摸著後腦勺。
「你看到了吧,庶民!唉喔,頭好痛!我說,你看到了吧!」
「誰,誰要看啊!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的耶!」
陣背對著她依然捂著眼睛,不敢說話。電話那頭的接線生,頗為擔心地問著。
『那個,請問……?剛才發出很大的聲響,請問您還要訂購嗎?』
「沒有辦法。今天,就讓你出錢吧。」
莎拉伸手指著陣。陣嚇了一跳,連忙對莎拉吼道。
「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啊?」
「小事情就別計較了,明天到學校還你就是。」
「何況,我現在沒有錢。」
「連五萬元左右都沒有?」
「怎麽可能會有!更何況,我一輩子也不打算吃要價五萬元的披薩!」
陣對著絲毫不知人間疾苦的莎拉,氣得緊緊握住拳頭。莎拉用手捂著嘴,苦惱地叨念著。
「那……沒辦法了。隻能……取消了。」
『您要取消嗎?』
接線生隻是要確認內容就再次重複問著,但莎拉反而冒起一股無名火,滿頭長發都快要暴衝起來,朝著電話放話說。
「我告訴你!我不是因為沒錢才取消的!我這種大小姐,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我,我什麽話都沒說啊……』
「我會跟你證明,明天我就從家裏訂購一百片披薩,全部都要雙份魚子醬!」
莎拉生氣地掛掉電話。陣驚訝地開口說。
「雙份起司就很豪華了……而且就算不是雙份,魚子醬這種口味平常也不會出現在菜單上吧。」
「沒有錢,竟是如此屈辱的事!」
莎拉忿忿地跪在地上。陣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不用這麽傷心嘛。在超市買太多,拿出錢包發現錢不夠的時候,也常會告訴櫃台說『不好意思,這個跟這個不要了』啊。」
「這種事就是種屈辱!我果然還是沒辦法忍受貧窮。隻剩下努力提升神燈魔神等級這條路可走了!」
「隻要等到找著所羅門寶藏就可以了吧。」
陣說著。雖然隻讀了一半,但是從父親的信中,隱隱約約讓他感覺到對尋找所羅門相關遺跡方麵,似乎有了頭緒。可是讓她太過期待萬一落空就不好,現在還是暫時別告訴莎拉。
「可是,又沒有辦法保證什麽時候一定能找到所羅門寶藏吧?我不能夠太放鬆啊,而且我不希望爸爸跟媽媽離婚。所以,我一定要成為神燈魔神才可以。」
莎拉用力地握住拳頭。她的模樣是如此地有精神,讓陣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摸莎拉的頭。愛花小的時候隻要做對事情,或是傷心難過哭泣的時候,身為「哥哥」的陣總是會摸摸她的頭。摸著摸著,愛花就會笑逐顏開。因此,他才會出現這樣的反射動作……當然,莎拉並不是愛花。莎拉立刻驚訝地睜大雙眼,而且不知道為了什麽突然就發起怒,滿臉通紅地責備著陣說。
「等等,幹嘛隨便摸人家頭啊!」
「啊——自然地就——」
「什麽事情都沒有做就摸人家頭,又不能提升神燈魔神級數!你這個庶民,不可以來摸人家的頭啦!」
「反正要提升滿足指數時還不是要摸你的頭!」
「那種時候是逼不得已啊!禁止無目的摸頭!」
「無目的摸頭……」
「喂,你沒有指令好下嗎?」
莎拉以強迫人的語氣催促著陣。陣原本以為有東西可吃結果卻希望落空,手摸著餓得越來越扁的肚子說。
「我剛才就講過啦,我肚子餓。但是,什麽都沒得吃那也沒辦法呀。」
「可是你不吩咐什麽工作的話,我可是會很傷腦筋。」
話說到這……莎拉的眼光突然落到手邊的鮮雞蛋上。
「對了,隻要把蛋拿來煎就好啦!剛好也有隨身小火爐。」
「啊啊,是耶。壽喜燒的鐵鍋可以拿來煎蛋。」
陣的眼中閃耀著光芒。莎拉也對自己想出的好辦法開心不已,情不自禁地握住陣的手。
「是啊是啊!我簡直是個天才!」
「如此一來,到明天早餐前的十二個小時就不需要絕食啦!」
手牽著手正開心的兩人,忽然同時冷靜下來,啪地把手放開。陣不好意思地轉頭看向旁邊,莎拉也滿臉通紅地轉過身,莫名地生起氣來。
「總、總之,今天要讓你的滿足指數一口氣攀升!這麽髒兮兮的地方,我根本連一天都不想過來!」
莎拉在擺在地上的隨身火爐旁蹲下,用一起帶來的點火棒將火點燃。既然是煎蛋的話應該很快就能完成,趁著這時候來把信讀完……陣想著想著就要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信件。
沒想到——
「煎的方式要medium,rare還是welldone?」
莎拉開口問著怪異的問題,讓陣「嗯?」了一聲皺起眉頭。
「你指的是煎牛排的方法吧?」
rare是帶血的狀態,welldone(7分)則是連肉的內部都煎熟,medium(5分)則是介於兩者之間。仔細一瞧,火爐上方擺著鐵鍋,鐵鍋裏麵有三顆蛋,沒去殼就在鍋中滾來滾去「煎烤著」。
「你在搞什麽!」
太出乎意料,陣高聲驚訝大叫道。
「什麽啊,我在煎蛋啊。看就知道了吧?」
莎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說著,還甩著鐵鍋,壓住四處滾動的蛋。
「白癡,快住手!蛋會爆炸的,很危險!」
陣慌忙地從莎拉身後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拖離火爐邊。女生的肩膀窄,身體在兩手中的觸感是那麽地柔軟好摸。莎拉對自己的料理方式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有問題,訝異地皺著眉頭說。
「你就這麽不想要提高滿足指數嗎?不要打擾我做菜啊!」
「這哪裏算是做菜啊?」
「雖然說煎蛋,或許算不上是正式的料理,可是蛋料理看似單純其實卻是最困難的料理喔。」
「現在講的事情,根本就是兩迴事。」
「你的意思我說,我是名媛跟庶民之間的等級不同?」
「不要自作主張想太美!這不是煎蛋,根本也不能算是料理!」
陣將火爐的火關掉,把蛋迴收。接著脫掉上衣,擺在椅子上。身上隻穿著輕便的短袖服裝。
「聽好了,所謂的煎蛋,要先把蛋打勻……」
陣陸陸續續地將蛋打入碗中。莎拉膝蓋並著坐在地上,看著陣做菜的模樣。
「把蛋黃跟蛋白混在一起……不能打得太過頭不然煎的時候會變硬,隻要稍微打一打就好。然後再用砂糖調味,把鐵鍋稍微熱過,加大量的油,再把蛋放進去……」
砂糖跟油本來就是做壽喜燒的材料。剛好要做煎蛋,對陣來說是恰到好處。莎拉感動地就這樣彎著身子兩手撐著臉頰盯著看。
「哇,好厲害。你挺能幹的嘛!」
「不,就某種角度來看,你比較厲害些。」
陣以幾乎聽不見的微弱聲音喃喃地說著。
「把蛋倒入鐵鍋後,用筷子快速地混攪著,讓空氣進入蛋中。」
「為什麽要做這個動作啊?」
「如此一來,完成的蛋才會鬆軟。煎到半熟狀態時就不要再攪動,邊卷邊固定形狀。」
「你的動作還挺熟練的嘛!」
「父母親都在外進行考古挖掘之旅,我常常自己一個人在家,連家事也都是自己完成的。」
「不用翻鍋光靠筷子,就能夠卷得滿漂亮的耶。」
「讓油充分地熱鍋後,就非常簡單啦。再把蛋倒進來,繼續卷,一層接著一層……」
「看起來很美味呢。」
「你看,完成了。」
陣把煎蛋放在盤上。莎拉把從家裏帶來的衛生筷撥開,嚐了一口煎蛋。沒有塗唇膏卻有著漂亮粉紅色的嘴唇輕輕張著,白白的牙齒咬著煎蛋。隻是這樣的小動作,讓陣的心頭小鹿亂撞了一會。
「啊,好好吃。軟軟的……堆棧數層的煎蛋就好像千層蛋糕或是年輪蛋糕的口感,咬起來很有彈性呢。」
「是啊,煎蛋是我第一個會做的菜,我還蠻有自信的。」
莎拉發自內心地讚美著,讓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頭。莎拉又再吃了一口煎蛋。
「你還挺會做菜的嘛。」
「不是我老王賣瓜,但我應該算是會做菜的。」
「光是煎蛋的味道,差不多可以聘雇做我們家的廚師了。」
「是、是這樣嗎?」
「真的,很美味喔。不過,如果再煎久一點點,應該會更合我的胃口。」
「再煎久一點嗎,我知道了。」
「嗯,下次再多努力囉。我很期待喔。」
「謝謝。」
「那,多謝招待。可以收拾了。」
「好的,主人。」
陣低下頭,開始整理空空的盤子。不過,一迴神馬上對著用手帕擦著嘴角滿足地放鬆心情的莎拉吼著。
「……喂,搞錯了吧!」
「怎麽啦,難道還有點心嗎?」
「不是這個!你搞錯立場了吧!」
陣抓住莎拉的手腕把她拉起來。讓莎拉皺起眉頭。
「好痛喔!握女生的時候注意一下力道,庶民!」
「讓我來滿足你,你在想什麽啊!說要提升神燈魔神指數的,不是你自己嗎?」
「啊,是,說的是耶。一不小心,就擺出平常的態度……」
「你這家夥,還真有主人的架子耶。應該說,是有魔神的態勢。你這樣真的能夠當仆人嗎?」
「你是說,在,在我的字典裏竟然有不可能的事?」
「這時候還在誇海口……」
「當然可以,我一定做得到!」
莎拉兩手抓住陣的胸口,生氣地抬頭看著他。莎拉的胸部靠近陣的腹部,隻差一點距離就要碰到。陣連忙往後退免得貼得太近,莎拉卻一直往前進,兩人間就一直保持著微妙的距離。莎拉正在氣頭上,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胸部就快要貼到陣的身上。
「幹嘛,為什麽要逃走!乖乖聽人把話講完啊!」
「我不是在逃啦!」
「我說,都是你不對不應該待在這裏!就因為你在這裏,才搶了我的工作吧?」
「你又突然衝著人發火。」
「我就是習慣身邊有人在,就會吩咐人做事。如果身邊沒有人的話,我一定會把事情給做好的!」
莎拉依舊抓著陣的胸口。嘴唇緊閉成一條線,狠狠地瞪著陣。雙頰有點紅,看樣子被陣說「不會做事」,顯得相當地
不服氣。
看到剛才的「直接把蛋丟進去煎」,陣對於讓莎拉單獨做是實在非常不安。可是看到不服氣地咬著唇氣唿唿的莎拉,又覺得拿她沒有辦法。
(這家夥……現在也不管神燈魔神指數,隻是因為自己被認為無法做到而發火。與其說她自尊心高,不如說她是個不服輸的家夥嗎……)
陣拿她沒辦法,歎了口氣說。
「……我知道了,我出去就好了吧。」
「嗯,請你務必這麽做。」
看到陣聽了她的話,莎拉露出滿足的表情,態度高傲地命令著。完全沒有反省意思的態度,讓陣歎著氣說。
「為什麽姿態擺這麽高啊……」
「三十分鍾就夠了。三十分鍾過後再迴來。我也沒辦法在這麽髒的房間裏待太久。」
「是是。」
陣一邊歎著氣,邊走出房間。
就算走出房間,也不能四處亂走。現在是晚餐時間,雖然說不可能,但是萬一有人走進房間發現莎拉在這,就會被趕出宿舍,自己就沒有棲身之處了。三十分鍾內要待在這也很無聊,不如就來看剛才的信……想到這手就伸向胸口,卻沒摸到口袋。陣才想起自己把上衣脫了下來。
「啊……我把它放在上衣的口袋裏|
想要早點繼續讀信,讓陣有些坐立不安。可是如果中途走進房間,搞不好又會被囉嗦的莎拉碎碎念個不止。
「算了。隻有三十分鍾,三十分鍾……」
陣坐在走廊,乖乖地等著時間流逝。
期間不停地聽到房中傳來「框啷」「喀啦喀啦」「哇——」,各式各樣的響聲和尖叫聲。自己的房間究竟變成什麽模樣,陣雖然不安但也沒有辦法,隻能壓抑著想立刻衝進房間的衝動,閉起耳朵連眼睛也緊閉著。
過沒多久,聽到房門咿地一聲打開。莎拉穿著被蛋或是灰塵給弄得髒兮兮的白色圍裙站在門內。陣嚇了一跳,但莎拉頂著一頭亂發,得意洋洋地笑著說。
「唿唿。怎麽樣?仔細看看,庶民!」
莎拉白皙的手指往前伸直著,要陣走進房間。陣戰戰兢兢地走到房內。
「你做的煎蛋,反正……」
嘴上小聲地叨喃著的當下,陣看到自己桌上看來鬆軟又美味的煎蛋,眼睛不禁張大起來。
「蠻有模有樣的!」
「第一句評語居然是這樣?」
莎拉的太陽穴周圍,連青筋都爆了出來。陣感動地從各個方向觀察起煎蛋來。
「不,因為……我想你肯定會做出很了不起的成品。」
「我隻要努力的話,這點小事還是做得到。」
態度雖然強勢,但跟平常的莎拉相比,還算是比較謙虛的話。至少她是真心加把勁做過,努力過後成功做出煎蛋打從心底開心吧。陣也替她覺得開心起來。
「好了,快嚐嚐啊!」
莎拉抓住陣的肩膀,硬是讓他坐在椅子上。陣望著莎拉的煎蛋,成品的形狀的確很漂亮,讓人有點舍不得吃掉它。
「啊,嗯嗯……那,我就不客氣了。」
陣把莎拉準備的衛生筷撥開,夾起煎蛋送入口中。莎拉站在陣的旁邊,兩手緊緊抱在胸前,不敢看他的反應緊緊地閉上眼睛,忐忑不安地等著。剛才還覺得莎拉的存在很煩人,可是看到莎拉認真的模樣,反而覺得自己對她的態度不對。
(這家夥……不單單隻會嘴上說說。雖然不願意服輸,其實是相當認真努力的家夥呢。)
把煎蛋送入口中時,煎蛋多層次的口感在嘴裏慢慢散開,一點一點地融在口中。鬆軟的蛋香從嘴裏挑動著鼻腔,提味用的優雅鹽味,把蛋的風味提升了數十倍。
「好好吃!」
陣直接地喊了出來。莎拉聽到這話,鬆了口氣拍拍胸口。
「真……真的嗎?真的很好吃?」
她七上八下地握住陣的手腕問著。好小的一雙手。這麽嬌小又柔弱的手,為了讓自己嚐到食物握起沉重的鐵鍋和小火爐……想到這,實在覺得很抱歉。
最後壽喜燒雖然消失不見,但想到她用這雙手做料理,放下身段動手做出如此美味的煎蛋,感覺更加地美味且滿心懷著感謝。陣對著靠近身邊的莎拉,率直地說出內心的感想。
「真的,非常好吃喔,比剛才在波斯料理店吃的蛋包還要美味。」
「太好了!」
莎拉顯得雀躍又歡喜。並不是因為能提升神燈魔神指數,純粹是因為自己的努力而得到好評而開心,發自內心的喜悅。陣認同地連點了好幾次頭,不停地吃著煎蛋。莎拉一直乖乖地在旁邊緊張地看著。
「真厲害。沒想到剛才要把蛋連殼整顆放下去煎的人,居然能夠做出這樣的料理。」
「那,那件事,就趕快趁早忘掉它吧!」
莎拉害羞地紅了臉,生氣地說。
「對喔。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平常都是吃好東西,早被養得很挑嘴了。所以隻要做出自己也覺得美味的東西,就會是最上等的口味。」
陣把煎蛋一掃而空。對莎拉來說,他狼吞虎咽的模樣比任何讚美的話語更讓莎拉覺得高興。
「多謝招待。哎啊,真的非常好吃。我嚇了一跳呢。」
「太好了。」
莎拉開心地放下心中的大石頭,露出迷人的笑容。讓陣心為之一動差點停止運作。看到陣僵硬的表情,莎拉也驀地迴神,滿臉通紅地拚命搖著頭說。
「沒,沒有啦……不是這樣的!怎麽樣,有沒有讓你滿足?心裏麵是不是充滿了對我的感謝?」
莎拉平常強勢的說話態度,在看到她認真努力過後,不知為何讓陣臉上露出了笑意。陣不再與她拌嘴,直率地點點頭說。
「嗯嗯。讓我嚐到如此美味的料理,要我怎麽感謝你都可以。」
說著,臉上情不自禁地展現出笑容。這是莎拉第一次看到陣的笑容。原以為他是個愛欺負人又任性的男孩子,笑起來的時候眼神竟是如此溫柔。讓莎拉覺得害羞,而且不知怎地又令人生氣起來,莎拉就這樣紅著臉,故意裝出不開心的模樣,擺著高姿態說。
「感……感謝人的話,光說不練是不行的!你連那麽簡單的事情都不記得嗎?」
「我知道啊。要『秀秀摸摸頭』吧?」
陣態度非常地冷靜,不像平常那樣頂嘴抗拒,反而讓莎拉越來越激動地臉色更加紅潤起來。她覺得自己似乎被看穿了,於是視線不再與陣相對。
「既……既然知道的話,就快點摸摸頭啊!」
莎拉眼睛往下看著,氣鼓鼓的模樣,就把頭靠向陣。
「好,秀秀摸摸頭。」
陣心中帶著感謝,摸著莎拉的頭。突然,莎拉的全身都被明亮地光線所壟罩。閃耀著光芒的莎拉就像天使般,讓陣不禁秉住氣息直直地盯著她瞧。莎拉也被耀眼的光芒所驚,往下看著自己的身體。
「好厲害!莫非,這就是……」
莎拉從圍裙的口袋中取出魔法書。翻開第一頁,上麵浮現出阿拉伯文字。莎拉有些雀躍地說。
「太好了!得到第一篇咒語了!」
「真是太棒了。」
「嗯嗯!都是因為你!」
莎拉開心地與陣笑著對看,情不自禁地說出剛才那句話的莎拉,看到陣溫柔帶著笑意的眼神時,馬上又迴過神。害羞地紅著臉的莎拉,立刻擺出驕縱的態度。
「不,不客氣……那是因為我有努力,你感謝我也是應該的。而且,這樣的滿足度還是不夠啦。身為庶民,讓大小姐我做這麽美味的煎蛋給你,再多個兩三篇咒語也是應該的吧?」
「或許吧
」
莎拉裝腔作勢地講話其實是因為害羞,陣看穿了她的想法,因此也不生氣。應該說,看到莎拉愛裝堅強的模樣很孩子氣,因此覺得很可愛。陣眯著眼睛露出溫柔的模樣看著她,讓莎拉的臉越來越紅,擺出發怒的表情說。
「那,這個咒語……要怎麽念?」
莎拉不高興地問著陣。害得陣差點要跌倒。
「不會念的魔法書,根本就派不上用場吧!」
「可是,我又不會阿拉伯語!j·s·j……不是這樣念的吧?」
「這讀做mu-ru』。」
陣若無其事地念出阿拉伯文字。莎拉驚訝地睜圓了眼睛看著陣說。
「你為什麽會念?」
「為了尋找所羅門的寶藏,我讀過很多阿拉伯文的文獻。」
「你……其實還蠻厲害的嘛。」
莎拉不禁稱讚起陣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連陣都沒有預料到。沒想到莎拉會開口稱讚自己,陣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困惑地搔著頭。
「沒,沒有什麽啦。隻是自己翻字典查,慢慢地就學會了……」
「我本來想說隻能迴家以後請爸爸教我。但是,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啊?」
「這是……」
陣原本要迴答但忍不住屏住氣息。因為莎拉直接凝視著陣。她的眼神猶如宇宙般清澈漂亮,閃著光芒彷若會將人給吸進去。
陣這時候才清楚地了解到,夕也跟其他男孩們,甚至愛花都滿口稱讚又崇拜著莎拉的理由。的確,不論是男孩或女孩,看到眼前的這個少女很難不被她所吸引。
陣覺得自己好像要被莎拉所吸引,凝視著她,呆呆站在原地無法動彈。而莎拉也對陣呆站在原地的舉動,而感到困惑。兩個人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才好,隻是互相凝視著過了好一會兒,就像兩根棒子般杵在原地。
就在這時候,啪搭,啪搭的水聲傳了出來,陣才迴過神來。
「這是什麽聲音?」
陣四處張望著。觀察後發現窗戶開著,衣服掛在衣架上正在窗邊曬著。從衣服上落下來的水滴,掉在窗邊發出剛才的聲音。
「那是我的衣服?」
隨便脫下丟在床上的製服褲子和襯衫,甚至還有內褲……平日嫌每件每件單獨洗滌很麻煩,都是集中拿到宿舍的洗衣處用投幣式洗衣機洗。不知不覺中,就堆了一堆衣物在房中……
「你,在哪裏洗的?」
「就在那邊的洗臉台啊。看起來髒兮兮地。」
「連內……內褲都洗了?用手洗?」
陣的臉都紅了起來。但陣卻發現吊在衣架上的衣服中,有件熟悉的運動服上衣。
「咦?」
陣立刻揉了揉眼睛。話說剛才吃煎蛋時坐在椅子上……並沒有注意到原本掛在椅子上的衣服。連忙看向椅子,果然衣服不在椅子上。當下怒火衝上心頭。
「……你拿去洗了?」
「看就知道了吧。」
「為什麽要拿去洗?」
「就說看起來很髒啊,全都是那些書山的緣故。本來是不想要幫你洗的,可是我不想讓好不容易做好的煎蛋如果沾上灰塵,就先把衣服洗好。」
可是,陣卻沒把莎拉的話聽進去。擔心地顫抖著手把上衣拿下來,手放進口袋中,裏麵還是放著父親寫來的信。可是在細心揉搓清洗過後,紙質不好的信件已經變得破破爛爛。水性的藍色墨水浸過水後,已經完全消失。
「信……」
陣愕然呆呆站在原地。
「洗衣服之前,為什麽沒有先掏掏口袋的東西?」
「大小姐我怎麽可能做出隨便翻動別人口袋的事來?」
聽到莎拉自信滿滿地迴答著。陣絕望又激動地搖著頭。
「掏口袋又不是小偷或是扒手的行為!在洗衣服之前,本來就應該這麽做吧?不然原本在口袋的物品都會洗壞掉的!」
陣把破破爛爛的信遞到莎拉鼻尖前。莎拉嚇了一跳,這才了解到自己做錯事了……可是,自尊作祟讓她不肯道歉。
「把東西放口……口袋裏不拿出來是你自己不對吧。」
插著手反過來責備陣的莎拉,讓陣的火氣一口氣爆發出來。
「你說什麽,你這家夥!我隻是在自己的房裏把衣服脫下放著,是你自己隨便就拿來洗!也沒得到主人的許可!」
「為,為什麽大小姐我,做每件事都要得到像你這樣的庶民的許可啊!」
「既然是自己做錯事,為什麽就不能好好地道歉呢!」
「為什麽我要跟像你這樣的庶民低頭道歉呢!那,那種東西不就隻是紙張而已!」
「這是我爸爸寄來的信。上麵說不定有寫關於所羅門寶藏的事情!」
陣大聲喊著的瞬間,莎拉馬上閉起嘴來。
陣尋找所羅門寶藏這件事,莎拉很清楚,現在也是為了自己在找尋寶藏。而且,他不是隻因為這件事而如此地生氣……
陣的外表看似堅強,但其實對自己家人有著同樣感覺的莎拉多多少少也發現到,陣對父母親丟下自己去挖寶而覺得寂寞。或許他本人並沒有察覺,因此對好不容易收到代表著與父母之間牽絆的來信被毀,而會如此地生氣,莎拉比任何人都能到感同身受。
正因為可以理解他的心境,感覺就像發生在自己身上似的難過。她很清楚陣為什麽會生氣,自己的良心也隱隱作痛,可是就是沒有辦法開口道歉。
「因……因為,人家不知道嘛。」
拚命地要找理由解釋。麵對不願意道歉的她,陣疲倦地深深歎了口氣,把落在額頭的瀏海撥開,低沉地說。
「我不想要再被你利用當作是賺錢的工具。你迴去吧。」
冷冷地丟下這句話。以往不管自己怎麽說怎麽做都會迴嘴的他……連看都不願意看莎拉一眼,轉頭往旁邊瞥去,完全無視於莎拉的存在。
莎拉膽怯地縮著身子,閉上了眼睛。被忽視竟讓人如此傷心難過……這是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以前,活在眾人目光下的莎拉都是被捧在手心,從來沒有人會忽視她,因此讓她更加難過。
你迴去吧,陣的話成為命令,莎拉被吸入魔法神燈中。隱約間似乎看到消失的時候,她的眼眶中泛著淚水……但正在氣頭上的陣,硬是裝做沒看見。
「那種任意妄為的女生……不應該把她召喚出來的。我不會再召喚她了。」
陣把魔法神燈丟進垃圾箱。難以抑製住自己的怒氣。
帶著一絲希望再次展開父親的信,但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判讀出內容。
「……果然還是,行不通啊。」
陣把信紙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箱中。
天花板上,有隻蜘蛛攀在上頭。是和昨天被陣驅趕到窗外的蜘蛛相同,有著紅黑色花紋的蜘蛛。蜘蛛那有如黑曜石般閃著光的八隻眼睛,看著一切結束後,靜靜地從打開來要曬幹衣物的窗口離開。
千一夜是很少見的波斯料理店。但並不是搭上現今風行的亞洲風,吸引時髦大學生愛來的民俗風餐廳。
店麵本身就跟普通的大眾食堂沒有兩樣。有桌子椅子跟吧台座位,桌上擺著免洗筷,牆壁貼著難看字體寫成的手寫菜單。
「歡~~迎光臨!」
陣與夕也拉開側開的門走進店內,女店員精神飽滿的聲音喊著出來迎接客人。
她是個有著淺黑色的肌膚和綁得整齊金發,及清澈明亮藍色眼睛的少女。也是老板的獨生女,艾爾芙·夏席爾。
「她是女服務生艾爾芙。可愛吧?跟我們同年喔。」
廚房裏淺黑色肌膚和黑發的老板搖晃著炒鍋,跟艾爾芙十分相像的老板娘則在烤著串燒肉。夕也建議陣在吧台位置坐下後,就開囗對老板說。
「大叔,今天想要記賬可以嗎?」
「好啊,不打緊。年輕人嘛,肚子容易餓。別擔心!」
嗓門大的老板,滿口江戶腔迴答著。夕也坐在椅子上,跟陣說。
「話說迴來,你妹妹也蠻可愛的啊。」
「她不是我妹妹,就說是住附近的小孩——」
「隨便你怎麽說啦。要跟座堂比的話,根本就比不上!」
「誰——比不上啊?」
艾爾芙拿著銀色的盆子,咚地就往夕也頭上敲。看似倔強的雙唇,緊緊地咬成一直線。夕也的頭被壓著,大聲喊著。
「痛痛痛——!所以我才說你比不上她啊,座堂根本不會像你這麽粗魯。」
「是嗎?」
陣忍不住插嘴道。
「怎麽,你有疑問啊?」夕也瞪著陣說。
「啊,不,沒什麽。」
昨天的事情是秘密。不能跟任何人說。陣深知事情的嚴重性,隻好乖乖地閉上嘴。夕也揮著拳頭,強調著自己的主張。
「聽清楚啦,陣。看來你似乎有不同的意見,但座堂是個優雅又溫柔的人,這是絕對沒有辯解餘地的。雖然說她有些過於完美而難以靠近,但難接近才好啊?隨隨便便就能追到手的女孩,就沒價值了吧。你不認為嗎?」
「啊,不。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跟女生交往過。」
陣這麽一說,夕也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啊,是喔。」
「從以前我就很不會應付女孩子。如果像你這樣有在玩音樂的話,大概還有機會跟女生說上話吧。」
「這……」夕也有些難以啟齒,囁嚅地說。
「我其實……也沒有跟女生交往過……」
「咦?是嗎?」
看到陣驚訝的眼神,夕也臉紅起來,生氣地說。
「不要這樣盯著人瞧啦!」
「那不然要熱情地盯著你看啊?」
「對了,午休的時候,你教座堂關於考古學的知識了吧?她對什麽東西感興趣啊?」
「啊,那個喔……」
「告訴我嘛。難不成是秘密?要是被班上的家夥知道你跟座堂之間有秘密的話,可是會被嫉妒到把你給吊起來喔。」
「不,沒那麽好的事啦,真的沒什麽重要的事。」
陣鄭重地否認著,夕也親密地用手腕繞著陣的肩膀追問道。
「那就告訴我啊。我本來以為玩音樂的話應該會受女生歡迎,但根本就沒有效果。如果是座堂感興趣的事情,那我至少還可以努力看看。」
「這樣啊。她是問我關於古代絲路的物資流通……」
「唿——」
「別給我睡著啊。」
陣傻傻地看著倒在吧台邊的夕也。就在這時,艾爾芙大剌剌地把裝著水的杯子放在兩人麵前。
「好了,坐下來就趕快給我點菜!不要讓店裏的迴轉率變低。」
陣相當意外地抬頭看著艾爾芙。
「你的日文真流暢,而且還能講一口江戶腔。」
「那當然,我可是土生土長的江戶女孩!」
「喂,小鬼!記賬的臭小鬼可別動歪腦筋啊,注意一點!要是敢對我女兒出手的話,就把你們拿來做咖哩!」
艾爾芙的爸爸,甩著炒鍋,粗聲粗氣地恐嚇著他們。
夕也對陣解釋說。
「上一代就搬到日本,然後才生下大叔的。俗話不我說『生活過三代就是江戶人』嘛。艾爾芙就是第三代。」
「你們兩個,到底要點什麽東西?」
艾爾芙兩手叉腰,問著陣。夕也笑著說。
「就算問我要點什麽,光看菜單馬上也搞不清楚是吧,陣?什麽是印度烤餅和肉塊串燒,簡直就像咒語。嗯……來兩份肉塊串燒定食。」
夕也才剛點,老板娘立刻接口迴答。
「欸,肉塊定二份!」
老板娘開始在盤子裏添上滿滿的飯。陣看著在烤網上烤著的串燒肉……他覺得很稀奇地瞧著肉塊串燒。
「波斯料理,沒想到在附近就有一家……」
陣環顧著店內,正如夕也所說,是間價格低廉又能吃飽的店,所以店內坐滿了春紗學園的學生。
「好囉,肉塊定上菜!」
老板娘迅速利落地把餐點放在夕也和陣麵前。大盤子上擺著幾乎要滿出飯碗的巨大白飯山,上頭還盛著牛串燒肉,散發出類似咖哩的香辛料氣味。接著,還有同樣裝滿滿的青菜色拉,色拉上麵澆著濃稠的蕃茄醬料。
「哇。真有迫力!」
陣被這氣勢所震,倒吸了一口氣。夕也啪一聲拔開免洗筷。
「就像烤雞飯再附上色拉跟味增湯。我也是在國中的時候,第一次被學長帶來這裏,原本緊張地以為是什麽裝氣氛的亞洲料理餐廳。不過中東的料理有很多都是柔軟的菜色,多半都可以用筷子來進食。」
陣將竹串抽起來,咬著肉片。香草和辛辣的搭配真是絕妙,味道十分濃厚。濃縮的甜美肉汁從很有咬勁的肉片中流了出來。
「好好吃!」
陣忍不住喊出來。從來沒有親臨現場過的遙遠阿拉伯沙漠,從眼底浮現。刺激香辛料味,與鹹辣中帶著不可思議甜味的岩鹽風味。那是前往沙漠的駱駝商旅隊伍,和被埋在沙中的遺跡都城。
爸媽他們,就是在那樣的地方工作啊……陣的思緒馳騁著。
(所羅門的寶藏……啊,到底在哪裏呢?)
陣大口扒著飯陷入思考中。不隻是陣的父母親,古今東西有多少考古學家和冒險家都在尋找,但都沒有人找到。連寶藏的線索都沒有。每個環節都息息相關,關於莎拉的魔法神燈出處,也因為無法與雙親取得聯絡而不得而知。毫無頭緒的狀態,讓陣十分頭疼。
這時,有個盤子喀地放在陣麵前。仔細一看,是包著菠菜的巨大蛋包。艾爾芙手叉腰看著陣。
「這個,我沒有點啊——」
陣慌忙地把蛋包推還給艾爾芙。可是艾爾芙卻搖了搖頭,又把蛋包給推迴來。
「我請客!這叫做庫庫,是波斯風的煎蛋。」
「請客……為什麽?」
「菠菜很有營養。原產地就是波斯,是從絲路來到日本的。要追根究底,中東對日本文化可是很有貢獻的。」
「可是我們已經記賬,你還要請客喔?」
「在店裏擺著一張臭臉吃飯,會影響生意!」
艾爾芙滿臉不高興地兩手叉著。陣連忙放鬆臉上的表情。
「抱歉。你們的菜很美味,隻是我剛好在想事情。」
「哎啊,是這樣嗎?艾爾芙雖然嘴巴壞不過其實是很純情的。嘴上這麽講,
其實,說不定是對你有意思啦。」
夕也小聲地對陣說著,馬上又被盆子給啪地k在頭上。艾爾芙的臉稍微紅了起來。
「你這呆子,別講些奇奇怪怪的話!」
「不要每次都拿臉盆敲人啦!又不是吉本新喜劇(注:日本專營搞笑藝人經紀的集團。)。」
夕也摸著頭靠近艾爾芙,用大拇指指著陣,手遮著嘴小聲地說。
「如果是陣,很容易就能追到手喔。這家夥是個怪胎,似乎想要調查關於中東的曆史。直到昨天,宿舍的房裏都還堆滿楔形文字的書籍。既然喜歡中東的事物,說不定也會喜歡艾爾芙喔。」
「不要講些蠢話!會造成她的困擾!」
陣很認真地罵著夕也,但艾爾芙卻驚訝地把手肘放在陣的肩膀上。
「咦,你對中東有興趣啊?」
「不,說是有興趣……隻是想說,在日本是不是也會有像一千零一夜中的魔法神燈?」
陣開口問著。沒想到,艾爾芙和她父母親都嚇了一跳,表情僵硬地說。
「不不不不會吧!那隻不過是故事而已吧?是吧,老爸!」
艾爾芙張口結舌地把話題丟給店老板。連老板都跟著結巴起來。
「是是是是是是,就是嘛,別開玩笑啦!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啊,小鬼頭。像阿拉丁那樣從神燈裏麵會有魔神,咻嚕嚕地冒出來,誰會相信啊?」
「陣,看你這麽認真地都在研讀考古學,竟然是在想那種做夢般的事啊?沒想到還真孩子氣呢。」
夕也喀喀笑著。讓陣有些泄氣地把手肘撐在吧台上,兩手手指交叉著說。
「唉……就算是中東的人,也還是不了解啊。日本人自己對邪馬台國究竟在何處,也沒有人搞得清楚!」
「啊,那個,你是從誰那裏聽說魔法神燈在日本的啊?」
艾爾芙故作平靜的模樣,起勁兒地抓住陣的雙肩,眼神認真地詢問道。可是必須把莎拉的事當成秘密隱瞞,陣便搖了搖頭。
「好了好了,問你這麽怪的問題是我不好。」
「啊,不不,不要緊。我也是,沒幫上什麽忙真抱歉。」
艾爾芙似乎不太能壓抑自己的情緒,好像突然發現什麽事情似的,開始在陣的身邊不住地用鼻子嗅來嗅去。陣好奇地開口問道。
「你在聞什麽啊?」
「啊,嗯嗯。別介意。」
艾爾芙連忙用力地左右搖著頭。夕也用手肘戳戳陣的腰際。
「肯定是你把宿舍的房間搞成垃圾場,所以有股灰塵的味道。」
「大概還長出新的生命來了吧?」
為維持禮貌,陣平常都還是會乖乖洗滌衣物,對她說的話覺得有些怪。夕也在陣的身邊簌簌地吸著鼻子,「啊啊」地喊出聲來。
「這是舍監的味道吧?」
「對喔,那是叫什麽香去了。」
早上被右京抓住領子的時候,大概沾到他身上的香味。艾爾芙好像要隱瞞什麽似的,如搗蒜般地點著頭。
「對對,就是這個味道。啊,顧著說話,你全部都吃光光啦。你吃飯速度還挺快的嘛。」
艾爾芙看著陣的盤子。已經空空如也。夕也的盤中卻還剩下一半以上。陣邊喝著水邊迴答說。
「我倒不覺得有那麽快啊。」
「很快很快,而且這麽瘦還很會吃。」
迴頭想想,每逢假日為了尋找所羅門的寶藏不是去爬山就是四處挖掘,消耗體力後很快就肚子餓,或許因此才比一般人會吃……陣想想就按著自己的肚子。夕也咀嚼著肉塊串燒說。
「這家店很適合你吧?味道好價格又便宜……下次要不要一起來挑戰特大號波斯咖哩?三十分鍾以內吃完就免費喔。對吧,艾爾芙。」
被夕也一問,原本還在陣的身邊聞東聞西的艾爾芙,嚇得差點跳起來。
「啊,對啊。好像很好吃的味道耶。」
「很好吃的味道?」
突然講出莫名其妙的話,讓陣皺起眉頭來。艾爾芙慌張地趕緊搖搖頭。
「啊,不是啦。我說錯話了。」
「艾爾芙,你口水快掉下來了。」
夕也這麽一說,艾爾芙連忙抹了抹嘴。舉動看來頗為怪異。
「啊,就是啊。不要下次了,就今天來吃吧。」
艾爾芙的視線直直地看著陣說著話。夕也摸了摸肚子,搖頭說。
「不啦,今天已經夠飽。會肥的。」
「我可不是對夕也說的。陣,你要不要吃吃看啊?」
艾爾芙的服務還真好。可是講話的語調卻與剛才送上蛋包時的爽快語氣不同,娃娃音般哄著人的聲音,讓聽的人全身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
沒有宿舍晚餐可吃,其實心裏是很想要再多吃一點,但這次是賒賬,吃太多也不好意思,況且肉塊串燒定食的份量也很多,胃也沒那麽多的空間再塞食物進去。陣客氣地搖頭拒絕。
「我今天也吃飽了。」
「別這麽說吃吃看嘛。我家的波斯咖哩啊,有加石榴調味吃起來很清爽,再多也吃得下喔。」
「對賒賬來吃東西的人,還推薦……」
「不要緊啦。是吧,老爸!」
艾爾芙開口問,在廚房的老板就用力點著頭說。
「是啊。艾爾芙既然說可以吃,就盡量吃吧,小鬼頭!」
「老爸都開口了,不用擔心啦。吃多多,長胖胖啊!」
「長,長胖胖,你在講什麽啊?」
艾爾芙說出來的話,怎麽聽都很奇怪。發現陣似乎被自己嚇到,艾爾芙故作鎮靜地兩手一攤說。
「啊,沒事沒事,不要管我。那,明天也要來光顧喔,我再好好招待你。」
艾爾芙微笑著。但……卻稱不上是天真無邪的笑容,感覺上就好像暗藏著什麽企圖般,有著奇怪癖好的笑容。
在她笑容背後到底有什麽目的,讓陣非常地在意,但她也不可能會告訴自己,陣也隻能心裏懷抱著不安的心情沉默不語。
陣迴到宿舍裏。察看手機的來電紀錄,結果父母親並沒有打電話來。
「看來,我撥過去的電話也沒有留下紀錄啊。到底在哪裏找東西呢?」
以往父母親打電話來時,自己通常都嫌煩而故意不接,可是自己主動聯絡卻沒有接電話時,就會有些在意。
陣關上手機,躺在雙人床的上層。在宿舍裏要維持風紀,原則上規定都要穿製服,宿舍裏則稍作讓步可以允許穿體育服,如果是運動社團的社員可以穿團隊製服。陣和夕也並沒有加入運動社團,所以身上穿著體育服。夕也穿運動褲配短袖上衣,陣則在運動褲上套了一件運動上衣。
坐在地上看著吉他樂譜的夕也,抬頭望著牆上的鍾。
「五點半了啊,差不多是吃晚飯的時間了。陣,肚子餓不餓?」
「……有點餓了。明明在千一夜吃了那麽多。」
「你消化還真快,果然是大胃王。噯,今天就試著不吃飯減肥如何?」
夕也毫不當作一迴事地輕聲笑著。可是到明天早餐之前,還有十二個小時以上。越想就越覺得餓。考古學的書又全不在身邊,沒有書可以讀。也不想要寫作業。精神注意力全都跑到空空的胃裏,讓陣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坐在地上的夕也站起身來,把門打開。
「咦?」
站在門前的,是國中部一年級的學生。在宿舍裏的地位最低,可是在學長麵前卻絲毫不畏懼,夕也啊地叫出聲來。
「你就是今天早上發飯團的一年級學生嘛。」
少
年恭敬地低下頭走進房內。
「我叫冰室啟太,是來送信給新木學長的。」
「有我的信?啊啊,謝謝。」
陣從床上起身,接過啟太交給他的信。夕也稱讚地說。
「你是個國中生,膽量還真大。居然敢送信到學長房間,一般人都怕怕地,直接把信丟在玄關就走。」
「可是,宿舍規定,為防止遺失或偷竊,私人信件必須迅速地送到每個人的手中。舍監總是如此交代。」
「咦,等等。冰室……莫非,你是學生會副會長的……」
「是的,江利子是我姐姐。」
「啊啊……難怪這麽有膽識啊。」
聽到夕也喃喃說出的話,啟太神色嚴厲地瞪著他說。
「我不打算憑著姐姐的名聲作威作福,也不想要靠她保護!說出失禮的話,即使是學長我也不會原諒!」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隻是隨口說說的,不要這麽生氣嘛。」
「那麽,我就告辭了。」
啟太再次低頭行禮後,走出房間。讓原本很緊張的夕也,唿地鬆了口氣。
「真是的……好學生類型的家夥,自尊心高還真難相處耶。跟他姐姐還真像,是吧?」
「我不認識他的姐姐……」
「啊,問你有關女生的事也沒有用。那不然問你楔形文字的問題可好?」
「我還比較希望你問這個。」
「開玩笑的啦,誰要問你啊。」
「用楔形文字撰寫出的世界最早的法律書籍可是漢摩拉比法典呢。」
「學生會副會長,二年級的冰室江利子。是出了名的苦學生。得到學校的許可,在下課後可以去打工賺錢。」
夕也不管陣要說的話,冷靜地接下去說。
「話說,是什麽信啊?」
「啊。我看看……」
陣看了看信封。上麵貼著外國的郵票,用英文寫著地址姓名。紙質粗糙不是很好,還有著民俗風的香氣。還貼有ems(國際快遞)的紙。郵戳是一星期前的,上麵用藍色墨水筆的筆記體寫著「daigoaraki」(新木大胡)。
「是爸爸寫來的!」
正巧今天想要聯絡父母親,陣對於這個偶然頗為驚訝,打開了信封。信紙上,有著父親用藍色墨水筆寫的字跡。
『給陣
你好嗎?我們開始做挖掘的調查,已經過了半個月。
認識一名叫做沙瓦德的向導,獲得關於所羅門宮殿遺跡相當有力的情報。正在整理裝備,明天就要開始挖掘作業。
但是那裏是手機訊號收不到的地方,會有一陣子沒有辦法連絡,不要為我們擔心。媽媽還生氣地罵我說,早知道就該帶衛星移動電話來。
媽媽每天都很想你,不知道你在宿舍的生活過得怎麽樣,有沒有好好地吃飯,她非常地擔心。
我也覺得因為沒有充分的資金,而給你帶來很多的麻煩,實在很抱歉。想必你一定在生我們的氣吧。雖然說是借口,我要尋找所羅門寶藏是,』
寫到這兒就換了第二張信紙,但陣不高興地把信紙放迴信封中,塞進上衣口袋內。明明是自己自作主張任性地做出這些事,但看到爸爸還以一副保護者的語氣寫的信,心裏就有氣。
「是啊,給我帶來很大的麻煩耶。誰要聽你的理由啊!」
看著氣鼓鼓的陣,夕也小心翼翼地問說。
「你心情不好啊,是因為肚子餓了?我知道你餓,但不好意思我要去餐廳了。」
「已經要去了?真早啊。」
「不搶個好位子的話,坐在學長附近可是會唿吸困難,那麽,我自己一個人去吃築前煮跟味增湯啦,不好意思囉,別怨恨我。」
「不用刻意把菜名講出來啦!」
越講,陣的肚子就開始咕嚕嚕叫。夕也故意嘿嘿笑著走出房間。看樣子是報複中午沒吃到杯子蛋糕的仇。
「……受不了,真是個性格惡劣的家夥。」
空著肚子會影響到心情,這下該怎麽辦呢……陣心想。突然想起爸爸的來信。陣相信所羅門的寶藏就在日本,可是信中不是寫著「獲得關於所羅門宮殿遺跡相當有力的情報」。
「這是怎麽迴事?我的假設不對嗎?到底有多麽值得信任呢?」
想到這,陣打算再把信拿出來看,便把手伸進口袋中。
這時,手機的靜音功能嘟嘟嘟地震動起來。每天在學校跟宿舍間來迴,生活中幾乎沒有什麽私人的時間,所以他常把手機鈴聲設定為震動。
莫非是爸媽打電話過來……陣想著就拿出手機。想跟父母直接確認關於所羅門宮殿的相關情報。因此當聽到電話中傳來莎拉的聲音時,很明顯地露出失望的語調。
「……怎麽,是你啊。」
『怎麽,你什麽意思?』
莎拉生氣地高聲吼著。聲音大到連手機的話筒幾乎都要被震破。陣歎了口氣說。
「幹嘛一開口就抓狂啊。」
『不是交代你要召喚我嗎!在蘑菇什麽呀!』
「別鬧啦。學校下課已經三點,宿舍的門禁是六點,我那有時間召喚你呢?」
『我問過你的室友宇多田夕也了。今天晚上沒有晚餐可吃吧?所以,現在房間裏應該隻有你一個人吧?』
莎拉說話意外地相當一針見血。讓陣呆了一會,不知道如何迴話。
「你……是跟那家夥問到我的電話號碼?」
『呆子,如果做這種事會被覺得奇怪吧。中午,你在打電話的時候,不就在電話上寫了號碼嗎?』
陣驚訝地看著電話。在液晶畫麵的下麵,的確有纖細的簽字筆跡寫著電話號碼。
『這種事,庶民還蠻常做的嘛。因為常常被電話公司問號碼吧。』
莎拉從鼻子哼笑著。頭腦好,人也精明。原以為不食人間煙火的深窗大小姐,完全跟想象中不同。雖然在某些地方她還是蠻不懂人情世故的……
陣盤算著自己如果掩飾得不好,被發現的話會把她惹得更火。
「……是的。現在房裏隻有我一個人,夕也在七點之前不會迴來。」
『在房間裏就不用擔心穿著女仆服裝會被其他人看見一我就比較安心。好了,趕快摩擦神燈啊。』
「魔神這個名字,跟你的確非常搭。」
「好失禮喔,我哪裏有像啊!」
「就是『魔』跟『神』這個部分啊。」
陣不打算跟她吵嘴,從床上下來,把抽屜裏的神燈取出的時候,有個念頭閃過,陣拍了拍手。
「啊,對了!喂,座堂!」
『不要隨便指名道姓,庶民!』
「叫人庶民還比指名道姓更沒禮貌吧。」
『有什麽事?』
「你過來的時候,可以把身邊的物品一起帶來嗎?能不能帶些吃的東西過來呢?」
陣心裏覺得自己真是想到個好主意。莎拉在電話那頭答應道。
『這主意,很不錯呢。我馬上叫廚師做些菜,這樣我就什麽事都不用作啦。你也會因此超級感謝我吧?』
「嗯嗯,當然!我肯定會非常感謝你的。」
終於得救啦。陣按著不爭氣地發出咕嚕咕嚕聲響的肚子說。
『好,那十分鍾過後就摩擦魔法神燈喔。沒問題吧?』
「沒問題,隻有今天我就開心地摩擦神燈吧」
陣把魔法神燈放在膝蓋上,平常很酷的他難得地(這表示他真的相當饑餓)滿心興奮抬頭望著牆上的鍾,等了五分鍾。
等待的時刻特別難熬,隻有餓扁了的肚子不停地發出聲
響。好不容易,又等到五分鍾過去,陣等不及地摩擦起神燈來。
紫色的煙霧從燈中嫋嫋上升。穿著女仆服的莎拉,抱著裝有數顆蛋的碗,站在麵前。
「快跪下,庶民!這是超高級鬆阪牛的壽喜燒!」
「太好了!」
不管要被莎拉如何羞辱,空著肚子時候沒時間計較。陣開心地舉起雙手,高興地就要拜下去,可是看到出現在眼前的莎拉,馬上皺起眉頭。
「……呃,壽喜燒在哪裏啊?」
「咦?」
莎拉看了看腳邊。隻有一個上麵擺著鐵鍋的隨身用小火爐,翻倒在腳邊。
「這,這是怎麽一迴事?上麵明明有裝剛做好的壽喜燒!而且,這裏還放著裝滿米飯的飯桶啊……」
「隻帶了食材跟料理工具過來嘛。難道……要提高神燈魔神的等級,必須自己動手料理?」
陣狐疑地看著全生的蛋。莎拉手捂著嘴煩惱地說。
「做菜啊,真是傷腦筋……」
「家政課的時候不是有練習做菜嗎?」
「同班的女孩們,全部都會幫我做啊。她們說不能讓身為名媛千金的我,動手做這些事。」
「平常太寵你,結果根本就沒有幫上你。」
「好啦,你就當作是登上豪華大船,乖乖等著。我會讓你嚐嚐我的拿手料理。」
「明明不會做菜,還拿手料理……」
陣訝異地皺起眉頭。莎拉隻是笑了笑,就從圍裙口袋中拿出手機來。
「啊,喂?我……嗯,我是座堂莎拉。可以送平常叫的披薩來嗎?」
「怎麽是外送披薩!」
陣慌忙地就要從莎拉手中搶過手機。
「宿舍禁止帶食物進來,外送披薩進來的話我會被趕出去的!」
「不要緊的,從窗戶遞給你不就得啦!」
莎拉把手機搶迴來,陣拍著手說。
「你的腦袋真不錯。」
「那是當然的。不要把我跟庶民混為一談。」
「得到稱讚的時候,就直率地開心接受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態度吧。」
「被像你這樣的庶民稱讚,一點用處也沒有啊!」
『那個……不好意思?』
電話另一端傳出聲音,聽來穩重的女性說話聲,雖然語氣裝得很成熟,但從聲音的感覺聽來應該是個頗年輕的人。
「啊啊,抱歉。就訂平常的豪華披薩吧。啊,送的地點不是平目的家中。你知道春紗學園的男生宿舍在哪嗎?」
『您是指……橘寮嗎?』
「沒錯沒錯,就是橘寮。」
『可是……橘寮應該是禁止女性進入吧?』
「你知道的真清楚。所以請特別小心,不要讓其他人發現我在橘寮二樓正中央的房間裏,我想從窗戶取批薩。」
『從,從窗戶嗎?……那,應該沒辦法吧……』
電話那頭的接線生,講話變得好像嘴裏塞了東西似的。千金大小姐從禁止女性出入的男生宿舍打電話來這迴事,也不是不可能啦。
『那麽,您訂購的是,平常的菜色……十四吋的大尺寸,上麵灑鬆露和魚子醬及鵝肝醬,這樣對嗎?』
「是的,這樣就……」
陣從本想要接口說「好了」的莎拉身後,慌忙地抓住她的肩膀,很快地脫口問。
「喂!以防萬一還是問一下……你,有帶錢在身上嗎?」
「當然有啊。在餐廳點高價商品時,一定會問『錢包裏真的有帶錢嗎?』就是窮慣了的庶民才會有的舉動。」
莎拉不屑地哼笑著,手伸進圍裙口袋中。
「……咦?」
手中沒抓到東西。裏麵啥也沒有,把口袋翻開來瞧,也倒不出東西來。
「不會吧!我的錢包,在哪裏?被召喚的時候,隻要有錢什麽都能夠解決,所以我把零用錢緊緊地抓在手裏,早就做好準備了啊!」
「從頭開始就安排好一切,那是違反規定吧?」
「穿過神燈的時候,自動會把我的服裝換成這身女仆服……就是那時候消失不見的!啊——可惡——!個性糟糕的神燈!」
莎拉生氣地就要把神燈給踢開,但是目測的準頭不夠,失手不小心跌了一跤。「吭!」地一聲,莎拉的後腦勺撞在地板上。踢出去的腳就這樣直直摔倒在地,單腳還抬在半空中。連裙子都掀到大腿上了。
陣連忙遮住眼睛,轉過身去。莎拉哇啦哇啦尖叫著坐直身子,擺出跪坐姿態,單手壓住裙擺,另一手撫摸著後腦勺。
「你看到了吧,庶民!唉喔,頭好痛!我說,你看到了吧!」
「誰,誰要看啊!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的耶!」
陣背對著她依然捂著眼睛,不敢說話。電話那頭的接線生,頗為擔心地問著。
『那個,請問……?剛才發出很大的聲響,請問您還要訂購嗎?』
「沒有辦法。今天,就讓你出錢吧。」
莎拉伸手指著陣。陣嚇了一跳,連忙對莎拉吼道。
「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啊?」
「小事情就別計較了,明天到學校還你就是。」
「何況,我現在沒有錢。」
「連五萬元左右都沒有?」
「怎麽可能會有!更何況,我一輩子也不打算吃要價五萬元的披薩!」
陣對著絲毫不知人間疾苦的莎拉,氣得緊緊握住拳頭。莎拉用手捂著嘴,苦惱地叨念著。
「那……沒辦法了。隻能……取消了。」
『您要取消嗎?』
接線生隻是要確認內容就再次重複問著,但莎拉反而冒起一股無名火,滿頭長發都快要暴衝起來,朝著電話放話說。
「我告訴你!我不是因為沒錢才取消的!我這種大小姐,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我,我什麽話都沒說啊……』
「我會跟你證明,明天我就從家裏訂購一百片披薩,全部都要雙份魚子醬!」
莎拉生氣地掛掉電話。陣驚訝地開口說。
「雙份起司就很豪華了……而且就算不是雙份,魚子醬這種口味平常也不會出現在菜單上吧。」
「沒有錢,竟是如此屈辱的事!」
莎拉忿忿地跪在地上。陣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不用這麽傷心嘛。在超市買太多,拿出錢包發現錢不夠的時候,也常會告訴櫃台說『不好意思,這個跟這個不要了』啊。」
「這種事就是種屈辱!我果然還是沒辦法忍受貧窮。隻剩下努力提升神燈魔神等級這條路可走了!」
「隻要等到找著所羅門寶藏就可以了吧。」
陣說著。雖然隻讀了一半,但是從父親的信中,隱隱約約讓他感覺到對尋找所羅門相關遺跡方麵,似乎有了頭緒。可是讓她太過期待萬一落空就不好,現在還是暫時別告訴莎拉。
「可是,又沒有辦法保證什麽時候一定能找到所羅門寶藏吧?我不能夠太放鬆啊,而且我不希望爸爸跟媽媽離婚。所以,我一定要成為神燈魔神才可以。」
莎拉用力地握住拳頭。她的模樣是如此地有精神,讓陣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摸莎拉的頭。愛花小的時候隻要做對事情,或是傷心難過哭泣的時候,身為「哥哥」的陣總是會摸摸她的頭。摸著摸著,愛花就會笑逐顏開。因此,他才會出現這樣的反射動作……當然,莎拉並不是愛花。莎拉立刻驚訝地睜大雙眼,而且不知道為了什麽突然就發起怒,滿臉通紅地責備著陣說。
「等等,幹嘛隨便摸人家頭啊!」
「啊——自然地就——」
「什麽事情都沒有做就摸人家頭,又不能提升神燈魔神級數!你這個庶民,不可以來摸人家的頭啦!」
「反正要提升滿足指數時還不是要摸你的頭!」
「那種時候是逼不得已啊!禁止無目的摸頭!」
「無目的摸頭……」
「喂,你沒有指令好下嗎?」
莎拉以強迫人的語氣催促著陣。陣原本以為有東西可吃結果卻希望落空,手摸著餓得越來越扁的肚子說。
「我剛才就講過啦,我肚子餓。但是,什麽都沒得吃那也沒辦法呀。」
「可是你不吩咐什麽工作的話,我可是會很傷腦筋。」
話說到這……莎拉的眼光突然落到手邊的鮮雞蛋上。
「對了,隻要把蛋拿來煎就好啦!剛好也有隨身小火爐。」
「啊啊,是耶。壽喜燒的鐵鍋可以拿來煎蛋。」
陣的眼中閃耀著光芒。莎拉也對自己想出的好辦法開心不已,情不自禁地握住陣的手。
「是啊是啊!我簡直是個天才!」
「如此一來,到明天早餐前的十二個小時就不需要絕食啦!」
手牽著手正開心的兩人,忽然同時冷靜下來,啪地把手放開。陣不好意思地轉頭看向旁邊,莎拉也滿臉通紅地轉過身,莫名地生起氣來。
「總、總之,今天要讓你的滿足指數一口氣攀升!這麽髒兮兮的地方,我根本連一天都不想過來!」
莎拉在擺在地上的隨身火爐旁蹲下,用一起帶來的點火棒將火點燃。既然是煎蛋的話應該很快就能完成,趁著這時候來把信讀完……陣想著想著就要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信件。
沒想到——
「煎的方式要medium,rare還是welldone?」
莎拉開口問著怪異的問題,讓陣「嗯?」了一聲皺起眉頭。
「你指的是煎牛排的方法吧?」
rare是帶血的狀態,welldone(7分)則是連肉的內部都煎熟,medium(5分)則是介於兩者之間。仔細一瞧,火爐上方擺著鐵鍋,鐵鍋裏麵有三顆蛋,沒去殼就在鍋中滾來滾去「煎烤著」。
「你在搞什麽!」
太出乎意料,陣高聲驚訝大叫道。
「什麽啊,我在煎蛋啊。看就知道了吧?」
莎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說著,還甩著鐵鍋,壓住四處滾動的蛋。
「白癡,快住手!蛋會爆炸的,很危險!」
陣慌忙地從莎拉身後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拖離火爐邊。女生的肩膀窄,身體在兩手中的觸感是那麽地柔軟好摸。莎拉對自己的料理方式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有問題,訝異地皺著眉頭說。
「你就這麽不想要提高滿足指數嗎?不要打擾我做菜啊!」
「這哪裏算是做菜啊?」
「雖然說煎蛋,或許算不上是正式的料理,可是蛋料理看似單純其實卻是最困難的料理喔。」
「現在講的事情,根本就是兩迴事。」
「你的意思我說,我是名媛跟庶民之間的等級不同?」
「不要自作主張想太美!這不是煎蛋,根本也不能算是料理!」
陣將火爐的火關掉,把蛋迴收。接著脫掉上衣,擺在椅子上。身上隻穿著輕便的短袖服裝。
「聽好了,所謂的煎蛋,要先把蛋打勻……」
陣陸陸續續地將蛋打入碗中。莎拉膝蓋並著坐在地上,看著陣做菜的模樣。
「把蛋黃跟蛋白混在一起……不能打得太過頭不然煎的時候會變硬,隻要稍微打一打就好。然後再用砂糖調味,把鐵鍋稍微熱過,加大量的油,再把蛋放進去……」
砂糖跟油本來就是做壽喜燒的材料。剛好要做煎蛋,對陣來說是恰到好處。莎拉感動地就這樣彎著身子兩手撐著臉頰盯著看。
「哇,好厲害。你挺能幹的嘛!」
「不,就某種角度來看,你比較厲害些。」
陣以幾乎聽不見的微弱聲音喃喃地說著。
「把蛋倒入鐵鍋後,用筷子快速地混攪著,讓空氣進入蛋中。」
「為什麽要做這個動作啊?」
「如此一來,完成的蛋才會鬆軟。煎到半熟狀態時就不要再攪動,邊卷邊固定形狀。」
「你的動作還挺熟練的嘛!」
「父母親都在外進行考古挖掘之旅,我常常自己一個人在家,連家事也都是自己完成的。」
「不用翻鍋光靠筷子,就能夠卷得滿漂亮的耶。」
「讓油充分地熱鍋後,就非常簡單啦。再把蛋倒進來,繼續卷,一層接著一層……」
「看起來很美味呢。」
「你看,完成了。」
陣把煎蛋放在盤上。莎拉把從家裏帶來的衛生筷撥開,嚐了一口煎蛋。沒有塗唇膏卻有著漂亮粉紅色的嘴唇輕輕張著,白白的牙齒咬著煎蛋。隻是這樣的小動作,讓陣的心頭小鹿亂撞了一會。
「啊,好好吃。軟軟的……堆棧數層的煎蛋就好像千層蛋糕或是年輪蛋糕的口感,咬起來很有彈性呢。」
「是啊,煎蛋是我第一個會做的菜,我還蠻有自信的。」
莎拉發自內心地讚美著,讓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頭。莎拉又再吃了一口煎蛋。
「你還挺會做菜的嘛。」
「不是我老王賣瓜,但我應該算是會做菜的。」
「光是煎蛋的味道,差不多可以聘雇做我們家的廚師了。」
「是、是這樣嗎?」
「真的,很美味喔。不過,如果再煎久一點點,應該會更合我的胃口。」
「再煎久一點嗎,我知道了。」
「嗯,下次再多努力囉。我很期待喔。」
「謝謝。」
「那,多謝招待。可以收拾了。」
「好的,主人。」
陣低下頭,開始整理空空的盤子。不過,一迴神馬上對著用手帕擦著嘴角滿足地放鬆心情的莎拉吼著。
「……喂,搞錯了吧!」
「怎麽啦,難道還有點心嗎?」
「不是這個!你搞錯立場了吧!」
陣抓住莎拉的手腕把她拉起來。讓莎拉皺起眉頭。
「好痛喔!握女生的時候注意一下力道,庶民!」
「讓我來滿足你,你在想什麽啊!說要提升神燈魔神指數的,不是你自己嗎?」
「啊,是,說的是耶。一不小心,就擺出平常的態度……」
「你這家夥,還真有主人的架子耶。應該說,是有魔神的態勢。你這樣真的能夠當仆人嗎?」
「你是說,在,在我的字典裏竟然有不可能的事?」
「這時候還在誇海口……」
「當然可以,我一定做得到!」
莎拉兩手抓住陣的胸口,生氣地抬頭看著他。莎拉的胸部靠近陣的腹部,隻差一點距離就要碰到。陣連忙往後退免得貼得太近,莎拉卻一直往前進,兩人間就一直保持著微妙的距離。莎拉正在氣頭上,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胸部就快要貼到陣的身上。
「幹嘛,為什麽要逃走!乖乖聽人把話講完啊!」
「我不是在逃啦!」
「我說,都是你不對不應該待在這裏!就因為你在這裏,才搶了我的工作吧?」
「你又突然衝著人發火。」
「我就是習慣身邊有人在,就會吩咐人做事。如果身邊沒有人的話,我一定會把事情給做好的!」
莎拉依舊抓著陣的胸口。嘴唇緊閉成一條線,狠狠地瞪著陣。雙頰有點紅,看樣子被陣說「不會做事」,顯得相當地
不服氣。
看到剛才的「直接把蛋丟進去煎」,陣對於讓莎拉單獨做是實在非常不安。可是看到不服氣地咬著唇氣唿唿的莎拉,又覺得拿她沒有辦法。
(這家夥……現在也不管神燈魔神指數,隻是因為自己被認為無法做到而發火。與其說她自尊心高,不如說她是個不服輸的家夥嗎……)
陣拿她沒辦法,歎了口氣說。
「……我知道了,我出去就好了吧。」
「嗯,請你務必這麽做。」
看到陣聽了她的話,莎拉露出滿足的表情,態度高傲地命令著。完全沒有反省意思的態度,讓陣歎著氣說。
「為什麽姿態擺這麽高啊……」
「三十分鍾就夠了。三十分鍾過後再迴來。我也沒辦法在這麽髒的房間裏待太久。」
「是是。」
陣一邊歎著氣,邊走出房間。
就算走出房間,也不能四處亂走。現在是晚餐時間,雖然說不可能,但是萬一有人走進房間發現莎拉在這,就會被趕出宿舍,自己就沒有棲身之處了。三十分鍾內要待在這也很無聊,不如就來看剛才的信……想到這手就伸向胸口,卻沒摸到口袋。陣才想起自己把上衣脫了下來。
「啊……我把它放在上衣的口袋裏|
想要早點繼續讀信,讓陣有些坐立不安。可是如果中途走進房間,搞不好又會被囉嗦的莎拉碎碎念個不止。
「算了。隻有三十分鍾,三十分鍾……」
陣坐在走廊,乖乖地等著時間流逝。
期間不停地聽到房中傳來「框啷」「喀啦喀啦」「哇——」,各式各樣的響聲和尖叫聲。自己的房間究竟變成什麽模樣,陣雖然不安但也沒有辦法,隻能壓抑著想立刻衝進房間的衝動,閉起耳朵連眼睛也緊閉著。
過沒多久,聽到房門咿地一聲打開。莎拉穿著被蛋或是灰塵給弄得髒兮兮的白色圍裙站在門內。陣嚇了一跳,但莎拉頂著一頭亂發,得意洋洋地笑著說。
「唿唿。怎麽樣?仔細看看,庶民!」
莎拉白皙的手指往前伸直著,要陣走進房間。陣戰戰兢兢地走到房內。
「你做的煎蛋,反正……」
嘴上小聲地叨喃著的當下,陣看到自己桌上看來鬆軟又美味的煎蛋,眼睛不禁張大起來。
「蠻有模有樣的!」
「第一句評語居然是這樣?」
莎拉的太陽穴周圍,連青筋都爆了出來。陣感動地從各個方向觀察起煎蛋來。
「不,因為……我想你肯定會做出很了不起的成品。」
「我隻要努力的話,這點小事還是做得到。」
態度雖然強勢,但跟平常的莎拉相比,還算是比較謙虛的話。至少她是真心加把勁做過,努力過後成功做出煎蛋打從心底開心吧。陣也替她覺得開心起來。
「好了,快嚐嚐啊!」
莎拉抓住陣的肩膀,硬是讓他坐在椅子上。陣望著莎拉的煎蛋,成品的形狀的確很漂亮,讓人有點舍不得吃掉它。
「啊,嗯嗯……那,我就不客氣了。」
陣把莎拉準備的衛生筷撥開,夾起煎蛋送入口中。莎拉站在陣的旁邊,兩手緊緊抱在胸前,不敢看他的反應緊緊地閉上眼睛,忐忑不安地等著。剛才還覺得莎拉的存在很煩人,可是看到莎拉認真的模樣,反而覺得自己對她的態度不對。
(這家夥……不單單隻會嘴上說說。雖然不願意服輸,其實是相當認真努力的家夥呢。)
把煎蛋送入口中時,煎蛋多層次的口感在嘴裏慢慢散開,一點一點地融在口中。鬆軟的蛋香從嘴裏挑動著鼻腔,提味用的優雅鹽味,把蛋的風味提升了數十倍。
「好好吃!」
陣直接地喊了出來。莎拉聽到這話,鬆了口氣拍拍胸口。
「真……真的嗎?真的很好吃?」
她七上八下地握住陣的手腕問著。好小的一雙手。這麽嬌小又柔弱的手,為了讓自己嚐到食物握起沉重的鐵鍋和小火爐……想到這,實在覺得很抱歉。
最後壽喜燒雖然消失不見,但想到她用這雙手做料理,放下身段動手做出如此美味的煎蛋,感覺更加地美味且滿心懷著感謝。陣對著靠近身邊的莎拉,率直地說出內心的感想。
「真的,非常好吃喔,比剛才在波斯料理店吃的蛋包還要美味。」
「太好了!」
莎拉顯得雀躍又歡喜。並不是因為能提升神燈魔神指數,純粹是因為自己的努力而得到好評而開心,發自內心的喜悅。陣認同地連點了好幾次頭,不停地吃著煎蛋。莎拉一直乖乖地在旁邊緊張地看著。
「真厲害。沒想到剛才要把蛋連殼整顆放下去煎的人,居然能夠做出這樣的料理。」
「那,那件事,就趕快趁早忘掉它吧!」
莎拉害羞地紅了臉,生氣地說。
「對喔。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平常都是吃好東西,早被養得很挑嘴了。所以隻要做出自己也覺得美味的東西,就會是最上等的口味。」
陣把煎蛋一掃而空。對莎拉來說,他狼吞虎咽的模樣比任何讚美的話語更讓莎拉覺得高興。
「多謝招待。哎啊,真的非常好吃。我嚇了一跳呢。」
「太好了。」
莎拉開心地放下心中的大石頭,露出迷人的笑容。讓陣心為之一動差點停止運作。看到陣僵硬的表情,莎拉也驀地迴神,滿臉通紅地拚命搖著頭說。
「沒,沒有啦……不是這樣的!怎麽樣,有沒有讓你滿足?心裏麵是不是充滿了對我的感謝?」
莎拉平常強勢的說話態度,在看到她認真努力過後,不知為何讓陣臉上露出了笑意。陣不再與她拌嘴,直率地點點頭說。
「嗯嗯。讓我嚐到如此美味的料理,要我怎麽感謝你都可以。」
說著,臉上情不自禁地展現出笑容。這是莎拉第一次看到陣的笑容。原以為他是個愛欺負人又任性的男孩子,笑起來的時候眼神竟是如此溫柔。讓莎拉覺得害羞,而且不知怎地又令人生氣起來,莎拉就這樣紅著臉,故意裝出不開心的模樣,擺著高姿態說。
「感……感謝人的話,光說不練是不行的!你連那麽簡單的事情都不記得嗎?」
「我知道啊。要『秀秀摸摸頭』吧?」
陣態度非常地冷靜,不像平常那樣頂嘴抗拒,反而讓莎拉越來越激動地臉色更加紅潤起來。她覺得自己似乎被看穿了,於是視線不再與陣相對。
「既……既然知道的話,就快點摸摸頭啊!」
莎拉眼睛往下看著,氣鼓鼓的模樣,就把頭靠向陣。
「好,秀秀摸摸頭。」
陣心中帶著感謝,摸著莎拉的頭。突然,莎拉的全身都被明亮地光線所壟罩。閃耀著光芒的莎拉就像天使般,讓陣不禁秉住氣息直直地盯著她瞧。莎拉也被耀眼的光芒所驚,往下看著自己的身體。
「好厲害!莫非,這就是……」
莎拉從圍裙的口袋中取出魔法書。翻開第一頁,上麵浮現出阿拉伯文字。莎拉有些雀躍地說。
「太好了!得到第一篇咒語了!」
「真是太棒了。」
「嗯嗯!都是因為你!」
莎拉開心地與陣笑著對看,情不自禁地說出剛才那句話的莎拉,看到陣溫柔帶著笑意的眼神時,馬上又迴過神。害羞地紅著臉的莎拉,立刻擺出驕縱的態度。
「不,不客氣……那是因為我有努力,你感謝我也是應該的。而且,這樣的滿足度還是不夠啦。身為庶民,讓大小姐我做這麽美味的煎蛋給你,再多個兩三篇咒語也是應該的吧?」
「或許吧
」
莎拉裝腔作勢地講話其實是因為害羞,陣看穿了她的想法,因此也不生氣。應該說,看到莎拉愛裝堅強的模樣很孩子氣,因此覺得很可愛。陣眯著眼睛露出溫柔的模樣看著她,讓莎拉的臉越來越紅,擺出發怒的表情說。
「那,這個咒語……要怎麽念?」
莎拉不高興地問著陣。害得陣差點要跌倒。
「不會念的魔法書,根本就派不上用場吧!」
「可是,我又不會阿拉伯語!j·s·j……不是這樣念的吧?」
「這讀做mu-ru』。」
陣若無其事地念出阿拉伯文字。莎拉驚訝地睜圓了眼睛看著陣說。
「你為什麽會念?」
「為了尋找所羅門的寶藏,我讀過很多阿拉伯文的文獻。」
「你……其實還蠻厲害的嘛。」
莎拉不禁稱讚起陣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連陣都沒有預料到。沒想到莎拉會開口稱讚自己,陣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困惑地搔著頭。
「沒,沒有什麽啦。隻是自己翻字典查,慢慢地就學會了……」
「我本來想說隻能迴家以後請爸爸教我。但是,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啊?」
「這是……」
陣原本要迴答但忍不住屏住氣息。因為莎拉直接凝視著陣。她的眼神猶如宇宙般清澈漂亮,閃著光芒彷若會將人給吸進去。
陣這時候才清楚地了解到,夕也跟其他男孩們,甚至愛花都滿口稱讚又崇拜著莎拉的理由。的確,不論是男孩或女孩,看到眼前的這個少女很難不被她所吸引。
陣覺得自己好像要被莎拉所吸引,凝視著她,呆呆站在原地無法動彈。而莎拉也對陣呆站在原地的舉動,而感到困惑。兩個人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才好,隻是互相凝視著過了好一會兒,就像兩根棒子般杵在原地。
就在這時候,啪搭,啪搭的水聲傳了出來,陣才迴過神來。
「這是什麽聲音?」
陣四處張望著。觀察後發現窗戶開著,衣服掛在衣架上正在窗邊曬著。從衣服上落下來的水滴,掉在窗邊發出剛才的聲音。
「那是我的衣服?」
隨便脫下丟在床上的製服褲子和襯衫,甚至還有內褲……平日嫌每件每件單獨洗滌很麻煩,都是集中拿到宿舍的洗衣處用投幣式洗衣機洗。不知不覺中,就堆了一堆衣物在房中……
「你,在哪裏洗的?」
「就在那邊的洗臉台啊。看起來髒兮兮地。」
「連內……內褲都洗了?用手洗?」
陣的臉都紅了起來。但陣卻發現吊在衣架上的衣服中,有件熟悉的運動服上衣。
「咦?」
陣立刻揉了揉眼睛。話說剛才吃煎蛋時坐在椅子上……並沒有注意到原本掛在椅子上的衣服。連忙看向椅子,果然衣服不在椅子上。當下怒火衝上心頭。
「……你拿去洗了?」
「看就知道了吧。」
「為什麽要拿去洗?」
「就說看起來很髒啊,全都是那些書山的緣故。本來是不想要幫你洗的,可是我不想讓好不容易做好的煎蛋如果沾上灰塵,就先把衣服洗好。」
可是,陣卻沒把莎拉的話聽進去。擔心地顫抖著手把上衣拿下來,手放進口袋中,裏麵還是放著父親寫來的信。可是在細心揉搓清洗過後,紙質不好的信件已經變得破破爛爛。水性的藍色墨水浸過水後,已經完全消失。
「信……」
陣愕然呆呆站在原地。
「洗衣服之前,為什麽沒有先掏掏口袋的東西?」
「大小姐我怎麽可能做出隨便翻動別人口袋的事來?」
聽到莎拉自信滿滿地迴答著。陣絕望又激動地搖著頭。
「掏口袋又不是小偷或是扒手的行為!在洗衣服之前,本來就應該這麽做吧?不然原本在口袋的物品都會洗壞掉的!」
陣把破破爛爛的信遞到莎拉鼻尖前。莎拉嚇了一跳,這才了解到自己做錯事了……可是,自尊作祟讓她不肯道歉。
「把東西放口……口袋裏不拿出來是你自己不對吧。」
插著手反過來責備陣的莎拉,讓陣的火氣一口氣爆發出來。
「你說什麽,你這家夥!我隻是在自己的房裏把衣服脫下放著,是你自己隨便就拿來洗!也沒得到主人的許可!」
「為,為什麽大小姐我,做每件事都要得到像你這樣的庶民的許可啊!」
「既然是自己做錯事,為什麽就不能好好地道歉呢!」
「為什麽我要跟像你這樣的庶民低頭道歉呢!那,那種東西不就隻是紙張而已!」
「這是我爸爸寄來的信。上麵說不定有寫關於所羅門寶藏的事情!」
陣大聲喊著的瞬間,莎拉馬上閉起嘴來。
陣尋找所羅門寶藏這件事,莎拉很清楚,現在也是為了自己在找尋寶藏。而且,他不是隻因為這件事而如此地生氣……
陣的外表看似堅強,但其實對自己家人有著同樣感覺的莎拉多多少少也發現到,陣對父母親丟下自己去挖寶而覺得寂寞。或許他本人並沒有察覺,因此對好不容易收到代表著與父母之間牽絆的來信被毀,而會如此地生氣,莎拉比任何人都能到感同身受。
正因為可以理解他的心境,感覺就像發生在自己身上似的難過。她很清楚陣為什麽會生氣,自己的良心也隱隱作痛,可是就是沒有辦法開口道歉。
「因……因為,人家不知道嘛。」
拚命地要找理由解釋。麵對不願意道歉的她,陣疲倦地深深歎了口氣,把落在額頭的瀏海撥開,低沉地說。
「我不想要再被你利用當作是賺錢的工具。你迴去吧。」
冷冷地丟下這句話。以往不管自己怎麽說怎麽做都會迴嘴的他……連看都不願意看莎拉一眼,轉頭往旁邊瞥去,完全無視於莎拉的存在。
莎拉膽怯地縮著身子,閉上了眼睛。被忽視竟讓人如此傷心難過……這是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以前,活在眾人目光下的莎拉都是被捧在手心,從來沒有人會忽視她,因此讓她更加難過。
你迴去吧,陣的話成為命令,莎拉被吸入魔法神燈中。隱約間似乎看到消失的時候,她的眼眶中泛著淚水……但正在氣頭上的陣,硬是裝做沒看見。
「那種任意妄為的女生……不應該把她召喚出來的。我不會再召喚她了。」
陣把魔法神燈丟進垃圾箱。難以抑製住自己的怒氣。
帶著一絲希望再次展開父親的信,但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判讀出內容。
「……果然還是,行不通啊。」
陣把信紙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箱中。
天花板上,有隻蜘蛛攀在上頭。是和昨天被陣驅趕到窗外的蜘蛛相同,有著紅黑色花紋的蜘蛛。蜘蛛那有如黑曜石般閃著光的八隻眼睛,看著一切結束後,靜靜地從打開來要曬幹衣物的窗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