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莎拉休假沒上學。
教室中總是以她為中心就像綻放著花朵般散發著光芒的座位上,空蕩蕩地。在英文課上……起立站直身子朗讀課文的女學生聲音,在寂靜的教室裏,就像咒語般不斷地迴繞著。
前天以前,還沒有意識到座堂莎拉的存在……現在卻覺得沒有她的教室就像失去了顏色,灰色的空間裏彷佛連時間都靜止不動。
聽不進朗讀的聲音,看著課本的同學們也都像人偶般毫無生氣。她不在時,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失了魂似的。
「陣,你今天很難得地不怎麽專心耶。」
夕也的說話聲讓陣迴過神來。已經是下課時間,值日生正把黑板上的內容全都擦掉。
「啊……已經下課了啊。」
「我懂我懂。我在英文課的時候,魂也會飛走。」
夕也笑著,抓住陣的襯衫衣領。
「這是昨晚掛在窗邊晾幹的衣服吧。果然用手洗不需要燙過就會很挺。真沒想到,你這家夥還這麽愛漂亮。」
「啊,不是的。那不是我……」
「用宿舍的洗衣機洗都會把衣服給洗皺。我也想要盡量用手洗,可是……手變粗的話,就不能彈吉他了。」
「這樣啊,手洗……會讓手變粗啊。」
陣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襯衫。沒有燙過的衣服,仔細地清洗過,還細心地晾在窗戶邊。以往都是交給下人來服侍自己的莎拉,竟然還用她那從來沒有碰過水的白嫩雙手,來洗這些衣服。
自己說出很過分的話……明明知道,莎拉並不是為了賺錢……要提升神燈魔神級數,才在陣的身邊照顧他的。當稱讚她做的煎蛋時,莎拉臉上還露出那麽愉悅的表情。
「夕也,你有沒有曾經因為說錯話而傷害到人?」
陣悶悶地問著夕也。
「這種事情的確發生過好幾次啊。那又怎麽樣?」
「那之後……有恢複交情嗎?」
「對方說到死都不原諒我,怎麽樣?」
「那你是惹對方生氣到什麽程度啊……」
陣看起來很沮喪。隨口迴答的夕也,搞不清楚陣為什麽變得那麽消沉,隻是覺得奇怪。
向學校請假的莎拉,在床上窩在絹被中。一整天都沒有起來,直到時鍾指著三點。是下午茶的時間,房門響起敲門聲。
「打擾了,莎拉大小姐。茶已經送過來了,方便進來嗎?」
莎拉從被裏探出頭來,沙啞的聲音迴道。
「……好的。」
門被打開,管家尼可萊巴普洛夫走了進來。他推著金色的推車,上麵放著不倒翁暖爐形狀的銀色水壺。
「您從早上就沒有進食,這麽說或許打擾到您,可是我很擔心您就送了餐點過來。有沒有可能是花粉症……紅茶據說對花粉症很有效喔。」
「謝謝你,隻是感冒而已。」
「紅茶對感冒也有效用。能讓身子暖起來,預防感冒用紅茶漱口就能達到效果。」
尼可萊打開俄式茶爐倒出熱水,把茶壺溫熱過後,倒出顏色鮮豔的紅茶。莎拉從床上坐起身,睡衣上麵披著披肩。雖然是睡衣但可是使用多層蕾絲的豪華款式,就像件禮服般。
「尼可萊的俄羅斯紅茶,不管什麽時候喝都很美味。」
莎拉邊將女仆手工製作的蘋果果醬用湯匙送入口中,邊啜著熱唿唿的紅茶。蒼白的臉頰上,被溫熱的水氣熏得發紅。尼可萊板著一張臉,總算鬆了口氣,用手調整著單眼眼鏡的位置。
「您一直關在房間裏,主人非常擔心您喔。」
「嗯,我現在不想要看到爸爸。」
莎拉心裏頭怨恨著父親。如果不是身為神燈魔神家族,就不會有這麽多令人難過的事情發生啊。
就算沒有錢,隻要家族能夠過著幸福的日子就好。可是,沒有錢就會讓家族崩壞。這樣下去,也當不成神燈魔神。自己會失去金錢還有家族,一切的一切……現在光是失去陣,就已經如此地心痛。
莎拉兩手緊緊按著胸口。從早上開始就感到陣陣心痛。
「尼可萊,如果有一天,我窮得一文不名……你一定也會離開我吧?」
「什麽?窮得一文不名……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尼可萊有些不知所措,他用手調了調單邊眼鏡的位置。接著毫不猶豫的堅定地迴答說。
「不會的,大小姐。我們巴普洛夫家,世世代代都擔任管家。很久以前就侍奉俄羅斯帝政時期的羅曼諾夫皇族,是管家中的名門望族。我從出生以來就被教育要成為最棒的管家。而且現在能夠服侍像莎拉大小姐如此完美的主人,我已經很滿足。並不是因為金錢而服侍您。我隻會專心地服侍莎拉大小姐。萬一這個家真的麵臨家道中落的狀況,要讓家族複興,我會抱著不顧一切的覺悟跟隨在側!」
尼可萊信心滿滿地說著。莎拉卻有些難以啟齒地搖了搖頭說。
「謝謝你……尼可萊真堅強。要是我的話,就沒有辦法這樣接受自己的命運……」
「發生什麽事了嗎?」
尼可萊擔心地看著莎拉,小心翼翼地開口問。
「以前您曾提過有人在您的鞋箱中放蟲子……是不是又發生什麽事?」
「啊,沒有。那之後就沒有再發生過,不要緊的。」
「那麽……是新木陣,跟這個同班同學有關係嗎?」
從尼可萊的口中聽到他的名字,莎拉驚訝地臉馬上紅起來。
「你在說誰……誰啊!」
「前天您送香住愛花這個女孩迴櫻寮時……莎拉大小姐在跟她聊天的時候,逾越了禮節在駕駛座上,聽到了您們的對話。」
「啊。」
莎拉緊張地用手捂著嘴。尼可萊心想自己應該是猜對了,保持著與莎拉間的距離,靜靜地說道。
「她是國中部的學生,您大概認為平常也不容易見到她,但她知道鞋箱內被人放蟲的事情卻替您擔心,是個溫柔的女孩……莎拉大小姐也難得地對她說出心裏的話,聽聽她的意見。」
「我很難得做這事,是什麽意思!」
「從您父親那一代,我就在這個家中工作。大小姐的事情從您出生以來我就很清楚。大小姐時常自己忍受艱難,完美地達成他人的期待,表現出絕佳的一麵。可是這世上並沒有事事完美的人啊。您這樣,不覺得痛苦難過嗎?」
的確就像尼可萊所說,莎拉心想。與陣之間擁有共同的秘密……跟他最初是吵架認識,可是卻能夠以最真的自己麵對他。當然常常會發火,可是對於其他人相處時不能夠生氣的莎拉來說,是很新鮮的經驗。第一次能把情感從全身散發出來。可是,現在已經永遠沒辦法跟陣說話了。
看不下去難過地縮著身子的莎拉,尼可萊忍不住輕輕地伸出手,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膀。
「您別介意,如果有什麽事情,小的願意隨時傾聽。我想要幫大小姐的忙。」
「不要緊的,尼可萊。如果把自己的心情全部都傾吐出來的話,就沒有保護自己的空間。如果再次受傷的話,便無法再站起來了。」
「盔甲太沉重,也可能沒辦法再站起來喔。」
「總比受傷來的好啊。」
「您曾對那叫做愛花的女孩提過。班上有個男孩子,從不看您一眼,隻是埋頭在書中完全沒注意您的存在……這樣的男生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讓您相當在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呢?」
「啊,那是……因為……」
莎拉困惑地低下了頭。沒有想到,愛花竟然是陣的青梅竹馬。幸好愛花對跟莎拉說過話這件事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好
像沒有跟陣提過,可以稍微安心點。
「您的心情我了解。莎拉大小姐就像朵華麗的花朵,即使不說話也會吸引眾人的注意。但是居然有人根本不在意大小姐的存在,實在是個怪咖。莫非自己是被他所討厭了嗎?明明什麽事情都沒做,自己是不是有什麽惹人厭的地方呢……您如此問過她,像大小姐這樣完美的女性,不可能會被人討厭的。請您務必安心。」
尼可萊卯足勁地接口說。
「隻對考古學的書籍有興趣而不理莎拉大小姐,那個男孩的理想女性類型,恐怕是木乃伊之類的吧。他有如此偏執的美學意識,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尼可萊拚命地要鼓勵莎拉振作。他總是為自己擔心,更讓莎拉無法開口找他吐露心事。像愛花那樣沒有危險的對象倒還無須有所顧慮……可是麵對真心地替自己著想的尼可萊,莎拉是不希望他替自己擔心的。
「你說的是……」
莎拉裝作理解的模樣,勉強地露出笑容。
「謝謝你,很好喝喔。」
做出開朗的表情,將杯子放迴去。這代表著,你可以退下了,尼可萊很清楚。可是他仍然擔心著莎拉,於是又再開口問道。
「您要不要再來一杯?」
「嗯,不用了,謝謝你。」
看到她勉強地露出笑容說出的話,尼可萊覺得有些寂寞。他知道莎拉並沒有辦法找任何人商量事情,隻是自己一個人摸索著。
「那麽,我就退下了。如果您有任何事,請您立刻吩咐。」
尼可萊行禮作揖,不是很放心地推著餐車離開房間。
女仆長瑪莉就站在門外,兩手環抱著,似乎有些生氣。
「巴普洛夫先生。仆人們剛才在找您,您不下命令工作就沒辦法進行下去。」
「啊啊……真抱歉,莎邦德小姐。謝謝你。」
輕輕低下頭正打算穿過瑪莉身旁時,她小聲地開口說。
「照顧女主人是女仆的工作,您身為管家這麽做是越權行為。」
「多謝您的關心……因為擔任大小姐的司機,不知不覺就……我不是故意要跨足您的工作領域,真是很抱歉,莎邦德小姐。」
「給您一個忠告……當然,有著曾侍奉曆史悠久羅曼諾夫王族血脈的您,想必輪不到我來提醒您。」
瑪莉的眼神,嚴厲地注視著尼可萊。
「我們是仆人。主人與仆人之間,絕對不能跨越身份的階級。與主人談戀愛這樣的事必須要避免……那是管家和女仆絕對要遵守的守則。」
「這種事情,我,我當然知道!」
尼可萊白皙的臉都紅了起來生氣地說。看著尼可萊的反應,瑪莉以更冷冽的視線看著他。
「哎啊,巴普洛夫先生也有會生氣的時候啊。將感情表現在外,是身為仆人的失職。這是從祖先開始世世代代侍奉英國皇家的莎邦德家家訓。」
「不,不是的。我並沒有生氣。」
尼可萊慌忙地趕緊想要裝做沒什麽事情的模樣,但是卻更加狼狽。再這樣下去會兵敗如山倒,尼可萊連忙兩步並做一步地離開現場。看著他的背影,瑪莉如冰霜般的表情才緩和下來,嗬嗬輕笑出來。
「真是容易看穿的男性。該讓他清楚知道俄羅斯的管家,要跟曆史悠久的女仆聖地——我們大英帝國相比,根本是天差地別。我跟他,在仆人的格調中就是不同……我願賭上大英帝國的名聲!」
瑪莉輕巧地轉過身。身上的圍裙優雅地飄動著。她便往屬於她的戰場,下一個工作地點大步地邁去。
這時候,喝過紅茶的莎拉,身體暖和不少也有了睡意。
卷在被子裏恍恍惚惚就要進入夢鄉時,放在床邊小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撥打過來的電話號碼,莎拉一點印象也沒有。
「大概是什麽推銷電話吧?」
莎拉把被子拉到頭頂蓋住,不打算理會它。可是,過了許久電話還是響著。莎拉終於受不了,隻好接起電話。沒想到,有個低沉的男性聲音說道。
『今天沒有去上課啊,神燈魔神。』
莎拉嚇了一跳。知道莎拉是神燈魔神的隻有父親跟陣,除此之外沒有別人。
「你……是誰?」
莎拉顫抖著用兩手握著手機,跪坐在床上問話。電話那頭,隻有笑聲傳過來。
『如果我說你的神燈現在在我手上……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為,為什麽會在你手上?」
『隻要摩擦這個神燈,馬上就能讓你成為我的仆人。對啦……盡量讓很多人看見,在學校裏把你召喚出來也挺有趣的。』
「別……別開玩笑了!做這麽丟臉的事……更何況,我拒絕成為身分不明的家夥的仆人!」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不過,途中改變神燈的主人也不是好事……級數會歸零,魔法書的咒語也會全部消失喔。』
「為什麽你連這種事都知道?」
『隻要把你召喚出來,馬上就可以清楚知道啦……你也可以曉得我是誰。』
喀鏘一聲聽見金屬的聲音。莎拉慌張地心想,這或許是神燈的聲響,緊張地摸著手機。
「等,等等!要錢的話多少我都可以給你,不要摩擦神燈,快還給我!」
『就這麽討厭成為我的仆人嗎?新木陣那家夥,到底哪一點好?』
「啊……新木陣!」
莎拉的臉蛋現在就像快噴火來似地滿臉通紅。
「我並沒有,特別想要成為他的仆人!隻,隻是不想讓好不容易上升的級數變成零……而且,快把神燈還來!」
『那麽今晚十二點,你要到學校來。』
「時間這麽晚沒有辦法出家門。瑪莉很嚴格,司機尼可萊也已經睡了。」
『十二點一到,我就會摩擦神燈。那麽,你就會變成我的仆人……永遠喔。我如果不摸你的頭,你就永遠迴不去。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身邊的。』
「你、你在想什麽!你怎麽敢做出這種事情!」
『那,你就得來學校。』
「為什麽要對我做出這種事來!我有得罪過你嗎?」
『得罪……說不定是恨你。俗話說由愛生恨。因為我的戀文,你看都不看就丟掉了。』
「戀文?指的是情書嗎?我從來沒有收過,你是不是搞錯對象?」
『……總之,我在學校等著你。』
「等一下啊,不要這麽自顧自的……」
莎拉喊著,但對方已經掛斷電話。莎拉傻傻地一直盯著手機看。神燈從陣的手中給了他……這件事讓她不敢相信。或許是場騙局。可是,怎麽可能會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呢。
心裏頭動搖著是否要去確認這件事,可是,不問又不行。莎拉壓抑著焦急的心情,從床上站起身來,搖了搖擺在桌邊的金色唿叫鈴。很快地,瑪莉帶著另一個女仆來到房間。
「您有事唿喚嗎?大小姐。」
「我要外出。」
「好的。」
瑪莉恭敬地低下頭。她用梳子梳著莎拉的頭發,女仆從衣櫥裏取出替換的衣服,開始幫莎拉換衣服。
莎拉就像個洋娃娃般一直站著,腦海裏想著陣的事。明明說過不想要讓別人看到自己穿女仆裝的模樣,可是卻把神燈交給別人,莎拉一點都不想要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來。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內心覺得唏噓難過。
女仆們手腳利落地替她梳洗換裝的同時,莎拉沉重地歎了口氣。
修長的手指輕巧地把手機關上。
打電話給莎拉的人……是近衛右京。穿著製服的右京,坐在學生會辦公室的椅子上,端
正清秀的臉上,浮現出邪惡的笑容。會長的桌上,擺著魔法神燈。
「會長!您在不在!」
隨著匆匆的敲門聲,副會長冰室江利子跑了進來。
二年級的江利子有著模特兒般的體型。輪廓線條很看似冷酷,因此與她臉上的利落設計的眼鏡很搭配。一頭中長發也給人成熟穩重的印象。右京一副不太高興的表情對江利子說。
「怎麽了。慌慌張張地,一點都不像你。」
「重大的問題。一定要直接呈報上來才行。」
江利子把手放在右京桌上,身子靠了過來,幾乎要貼上去的態勢告狀說。
「橘寮二○四號房的男生,把一年級的座堂莎拉給帶進房內!明顯地違反宿舍規定!」
「……怎麽可能。」右京哼笑著。
江利子兩手用力地拍打著桌麵。
「是真的,會長!座堂莎拉常常打電話到我打工的披薩店,訂購特別口味的披薩……昨天晚上,她打電話來說要送到橘寮二樓正中央的房間!」
「住那間房的,是她的同班同學新木陣和宇多田夕也。新木昨天被處罰不準用晚餐,想必是同情他的座堂特別點給他的吧。」
「不,聽起來不像是那樣!」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她在新木他們的房內,也不可能去取外送啊。住宿生都很清楚,禁止帶女人還有食物進宿舍。」
「會長……不,我相信可以告訴我們學校裏所有的學生,大家都誤解座堂莎拉了!以往我都認為會被大家以為我是在中傷毀謗她,所以才沒說出口……但以女人的直覺我可以清楚知道。她絕對不是大家心目中的女神。她隻是在裝模作樣罷了!」
江利子揮舞著拳頭拚命解釋著,右京卻毫無興趣地不理她。
「這是不可能的事。」
「位於人上之人,以個人的感情來判斷事情是不好的。」
看著語重深長地對自己說話的江利子,右京訝異地開口問道。
「以個人的感情?」
「會長您雖常說男女生從七歲起就不能同坐,必須保持跟女性間的距離,但唯有對座堂莎拉……您曾經送過情書給她吧?」
「你,你說什麽蠢話!」
看到困惑的右京,江利子更加嚴厲地說。
「我在清掃會長室時發現的。」
「你沒經過我同意就打開來看?」
「……身為副會長,應該要知道關於會長的大小事物。」
「哼……我還以為隻有你,跟其他愚蠢的女性不同。」
「不、不是的!這並不是愚蠢的嫉妒……」
「你給我出去。不要再令我失望了。」
右京冷冷地指著房間外麵。江利子吞下一口氣,不敢反駁一句話,小聲地喃喃說著。
「……既然這樣,我就去找證據讓您看看。揭開座堂莎拉的真麵目,讓會長消除對她的執著……」
江利子飛快地離開會長室。可是卻剛好跟在走廊上快步走著的少年撞個正著,讓江利子摔了一跤。
「啊,好痛!」
「啊,姐姐!你沒事吧?」
撞到的人是有著大眼睛,連發型跟整體印象都圓嘟嘟的弟弟啟太。超級近視眼的江利子,眼鏡一掉在地上就什麽都看不見。
「眼、眼鏡眼鏡……」
「在這裏,姐姐。」
啟太撿起眼鏡,掛在江利子臉上。他坐在地上,像小狗兒般的眼神,擔心地望著江利子的臉。
「對不起,我太匆忙才……」
「沒關係。啟太,你有沒有受傷?」
江利子像個大姐般冷靜地調整眼鏡的位置,溫柔地問道。
「嗯,我沒事……」
「太好了,重要的啟太沒事就好,啟太如果出事,姐姐……」
江利子緊緊地抱住啟太。在江利子懷抱裏,瘦小的啟太整個人被抱住。啟太害羞又有些困惑。
「啊,那個,姐姐。姐姐打工的次數,應該可以減少一些了。」
「咦?什麽意思?」
「姐姐自己得到獎學金每天從遙遠的家裏來上學……為了讓我能夠集中精神念書,直到深夜還在工作就是要讓我進宿舍對吧。」
「是啊,這是我應該做的不是嗎?啟太是男孩子,我希望你能夠盡情地學習,走自己想要的路。為了讓你達成願望,姐姐無論如何都會拚命工作的。」
「工作結束那麽晚了還在念書,姐姐就是這樣才把視力搞壞的……」
啟太難過地壓著胸口。
「我會努力加油成為模範住宿生,舍監說不定會推薦我可以免除住宿費,我就是要去詢問舍監關於這件事的」
「哇,模範住宿生?好厲害,真不愧是姐姐最棒的弟弟!」
江利子再一次抱住啟太,替他把製服上的灰拍開,頭發撥整齊,並把袖口和衣擺整平,儀容整理幹淨。
「這樣就可以了。嗯,祝你順利。不要對會長失禮喔。」
「嗯,謝謝。」
啟太乖乖地點點頭,就走進會長室。房內的右京看向啟太。
「我正在等你呢,冰室。現在正好在寫推薦函。」
「啊,謝謝您,舍監!」
啟太開心地從右京手中接過信封。突然,看到桌上的魔法神燈,啟太開口問右京說。
「那個,舍監。關於這個燈……是在舍監的命令下,從新木學長房裏未經同意就取出來的……真的沒關係嗎?」
「當然,宿舍絕對禁止夾帶私人物品進來。」
「可是,雖然說是舍監的命令……學長不在時,擅自潛進他的房間,總覺得似乎不是很妥當。」
「在宿舍裏,舍監的命令跟判斷就是聖旨。沒有必要質疑。這才是所謂的模範住宿生,冰室。」
右京把手放在啟太肩上。接著,壓低了聲音喃喃地說。
「你的姐姐十分討厭座堂莎拉,根本派不上用場……但看來,你還蠻有用處的。」
「啊?」
「冰室,你覺得座堂莎拉這人怎麽樣?」
「莎、莎拉小姐嗎?」
啟太的臉,立刻紅了起來。他跟姐姐江利子不同,與其他學生一樣,都崇拜著莎拉。
「那,那個……我覺得她很漂亮。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人……啊,當然,我姐姐江利子另當別論。」
「你想要跟她告白嗎?」
「哪裏的話!大家都說,她的世界與我們不同。莎拉小姐是女神,遠遠地欣賞她就已經足夠了。沒有人會允許任何一個人把她據為己有。」
「告白後被拒絕的可能性太大……就不想要冒這個險了吧。」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
「我懂了,自尊受到傷害,而害怕連自己的人格都會被否定。」
「您,您在說什麽啊?」
「喜歡的心情,是理性無法壓抑的……想要什麽就放手去爭取才對,我要說的就是這個。」
說這句話時,右京的身體發出藍白的光芒。光芒刺眼到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揪嗚嗚嗚……的尖銳聲響在腦中響著。啟太忍不住蹲了下去,抱著頭。
「好痛!頭快要裂開了!」
「沒錯,讓自己的心抽離理性。把壓抑的潛在意識解放出來,人類才會得到原先所擁有的強大力量。」
啟太忍耐著強烈地頭痛,不停地發出慘叫聲。可是,就在一瞬間,突然變得一片寂靜。崩潰般地倒在地上的啟太眼中,失去了光芒。
「……莎拉小姐……」
啟太腦中一片空白,嘴上隻是喊著這個名字
。右京露出了奸詐的笑容來。
「會來就好,座堂莎拉。最好把那個男人也帶來……」
啟太像個幽靈似地站起身來。右京身上依然閃著藍白色的光,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同時,陣放學後,又來到「千一夜」。
找不到平常一起迴去的夕也,本以為他在這裏才過來,結果也不見人影。
「欸,久等了!」
仍然很豪爽的艾爾芙,捧著大份量的波斯咖哩過來。像下水道蓋子般的盤子上裝滿白飯,上麵澆著含有石榴有酸酸甜甜口感的香辣咖哩。也附上一道富含青菜的色拉。
「啊,不。我隻是來找夕也的……而且,現在身上也沒錢。」
「所以我才送上這個啊,隻要在十分鍾內吃掉它就免費招待。盡量吃啊,我們家的波斯咖哩可是天下無雙喔!」
艾爾芙豪邁地拍了拍陣的背後。
「然後啊,吃很多變圓圓……」
「變圓圓?」
「啊,沒什麽。」
艾爾芙捂住嘴。卻從手指間的空隙,流出了口水。陣皺起了眉頭。
「你……難不成,想要把我吃掉?」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態度慌張的艾爾芙,像鸚鵡學講話般拚命否認著。話說迴來店長跟老板娘,似乎也用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我要迴去了。」
空氣裏彌漫著奇怪的氛圍,陣站起身來。
「啊,等等!」
艾爾芙連忙抓住陣的領口,從後麵緊抓不放。被壓住的陣往前一撲倒在地上,周遭在用餐的客人都嚇了一跳議論紛紛。艾爾芙看起來瘦小,但是被壓在下麵的陣的背後,感覺到她豐滿的胸部貼在身上。可是撞到地板的臉非常疼痛,根本不是悠閑地想這些事情的時候。
「你要幹嘛,很痛耶!」
「哎呀哎呀別這麽急嘛,慢慢地被吃……啊不是,讓人吃……不是,吃過再走嘛。」
「兩次都講錯可見有多想吃啊!我說,為什麽要吃人啊!」
「不不,不是吃人啦!」
艾爾芙壓製著在她身下暴走的陣,突然,碰到他左邊鎖骨上的腫包,突然就停止不動。
「這個是……」
趁著艾爾芙有一瞬間停下動作時,陣連忙從她的壓製下脫離。
「啊,等一下!你,肩膀上長了東西喔!」
「淋巴腫起來啦,再見!」
陣把艾爾芙拋在腦後,從店裏逃出來時,店門口喀地被拉開,是莎拉飛奔了進來。
陣吃驚地吞了口口水。因為吵架分開的她居然出現在眼前,而且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穿便服。服裝使用大量最頂級的雪紡紗,飄逸的剪裁點綴許多花邊和小花裝飾,加上淺粉紅色……就像花精靈般的衣服。
「莎拉小姐!」
「是座堂!穿便服耶!」
四周的學生吵嚷騷動著。大家都都呆呆地盯著她看。莎拉蹲在倒在地上的陣麵前,不安地按著胸口開口說。
「……你,把神燈給了什麽人?」
「啊,神燈?」
陣驚訝地張大眼睛。突然,艾爾芙從旁探頭過來。
「神燈是什麽東西啊?」
「啊,不,沒什麽。」
陣按著莎拉的肩膀,趕緊走出店家。
「就說要你等等啊!真是的……做好的咖哩要怎麽處理啊!」
艾爾芙朝著陣的背後喊著。
走出店外的陣抓住莎拉的手腕,小心翼翼地不讓別人看到,把她帶進建築物間的窄小巷道裏。莎拉滿臉不高興地,把陣的手揮開。
「好痛喔!不要這麽順手就碰我,庶民!」
「在他人麵前,你在想什麽!魔法神燈這件事不是你自己說是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嗎?」
「是……是你破壞秘密的吧?你把神燈交給誰了?」
「看來你還真會張著眼睛說夢話呢。」
「你是覺得我很礙事,就把我隨便推給別人了吧?」
「你的確是很礙事!可是,你自己說被別人看到你穿女仆裝很丟臉,所以我才守住神燈魔神的秘密,並沒有把神燈交給任何人!」
「可是,我接到有個人打電話給我說他擁有神燈!」
「有疑問的話,就到宿舍來啊。我讓你看看神燈!」
「好,我就想要看看!」
你一句我一句的,莎拉吼著。
莎拉在橘寮前等著,住宿生們都從窗口探出頭來,紛紛騷動著。
「喂,為什麽座堂會在宿舍前麵啊?」
「天哪!穿便服也這麽可愛!」
「跟新木陣一起來的,是怎麽一迴事。那個一年級生!」
住宿生們紛紛揣測著,當然還混雜著憧憬與嫉妒。
陣在自己房間裏,翻找著神燈被丟進去的垃圾桶。可是不管怎麽找,就是沒有魔法神燈的蹤影。垃圾全部都在,也沒有送出去倒過。難道是自己忘記了放到別的地方嗎……他找遍房間,連床底下都找過,就是都不見蹤影。
陣鐵青著臉,走出了宿舍。焦急地等待著的莎拉,等不及地噠噠噠噠跑向陣。
「喂,那個一年級生在跟座堂說話!」
「連我都沒有跟她講過一次話耶。」
住宿生們的視線如針紮般朝陣的背後射去。陣移動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後,這才吸了口氣對莎拉說。
「對不起,神燈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麽意思?」
莎拉驚訝地抓住陣的兩手,吃驚地大叫著。
「怎麽會這樣!在那麽狹窄又沒東西的房間裏,到底是怎麽弄丟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把它塞在垃圾箱裏,想說再也不要召喚你了!」
「你說什麽!就因為那點可愛的小失敗,你就斷然地決定不再召喚我?而且還把重要的神燈丟在垃圾箱,還真是心胸狹窄的庶民!」
「看樣子,你一點反省的樣子也沒有嘛……」
「該不會是把垃圾拿出去丟了吧?」
「不,其他的垃圾都還在垃圾桶中。這就表示神燈是被打電話給你的人偷走的吧?宿舍裏有小偷,這真是大問題!」
「比起什麽小偷問題,我這邊才是大問題吧!打電話給我的腦殘王八……」
「你這個大小姐怎麽能講什麽腦殘王八啊。」
「現在不是挑說話語氣毛病的時候!那個腦殘智障說,要把我召喚出來,而且絕對不要摸我的頭耶!」
「那不就表示,你沒有辦法成為獨立的神燈魔神,無法從主人那兒獨立了嗎?」
「重點是,滿足指數夠的話,我就能夠迴家了吧?他不摸我的頭,滿足指數就不夠,我永遠都沒辦法迴家。甚至連房門都出不去!」
「被監禁……的意思嗎?」
陣這才理解到問題的嚴重性。
「而且,如果他在公眾場合召喚我的話……就會在大家麵前暴露我是神燈魔神的秘密。會被大家看到那件丟臉的女仆裝啦,如果要這麽丟臉的話,我就當場咬舌自盡!」
「這也是個不錯的意見,總還有其他的方法吧?」
「去買顆足以炸毀地球的炸彈?」
「還有,去把神燈搶迴來。」
陣冷靜地想要製止過度激動的莎拉。
「他叫我晚上十二點,要到學校來他就會還給我。」
「聽起來就像典型的陷阱。」
「我有門禁,而且要在晚上跑去外麵……」
「說的也是,遇上變態真的很恐怖。」
「不是啦!如果碰到鬼
不是很可怕嗎!」
莎拉鐵青著臉叫著。看樣子是很認真的。兩手的拳頭緊緊握住,用力地揮來揮去。陣睜圓了眼睛,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鬼?你相信有鬼啊?你還挺孩子氣的嘛!」
「你眼前就是神燈魔神,怎麽還會不相信有鬼呢!」
莎拉被嘲笑,鼓起臉頰氣唿唿地迴嘴。
「更何況,一個人去見根本還摸不清底細的怪異人士,也不曉得會遇上什麽事情。要不是某人把魔法神燈給搞丟的話,也不會讓我碰上這種事……」
莎拉頗有含意地看向陣。陣擺出苦瓜臉,暫時不想理她,可是莎拉的視線緊緊地盯著瞧,實在沒有辦法再裝蒜下去,隻好無奈地表示。
「……好啦。神燈被偷走是我的緣故……我就跟你一起去啦。」
聽到他的話,莎拉這才鬆口氣輕輕拍撫胸脯。但也算不上是高興,她雙手交叉在胸前哼地往上看。
「沒錯,全部都是你的錯,就像個男子漢一樣負起責任吧。」
她盛氣淩人地說。陣似乎認為很麻煩,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教室中總是以她為中心就像綻放著花朵般散發著光芒的座位上,空蕩蕩地。在英文課上……起立站直身子朗讀課文的女學生聲音,在寂靜的教室裏,就像咒語般不斷地迴繞著。
前天以前,還沒有意識到座堂莎拉的存在……現在卻覺得沒有她的教室就像失去了顏色,灰色的空間裏彷佛連時間都靜止不動。
聽不進朗讀的聲音,看著課本的同學們也都像人偶般毫無生氣。她不在時,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失了魂似的。
「陣,你今天很難得地不怎麽專心耶。」
夕也的說話聲讓陣迴過神來。已經是下課時間,值日生正把黑板上的內容全都擦掉。
「啊……已經下課了啊。」
「我懂我懂。我在英文課的時候,魂也會飛走。」
夕也笑著,抓住陣的襯衫衣領。
「這是昨晚掛在窗邊晾幹的衣服吧。果然用手洗不需要燙過就會很挺。真沒想到,你這家夥還這麽愛漂亮。」
「啊,不是的。那不是我……」
「用宿舍的洗衣機洗都會把衣服給洗皺。我也想要盡量用手洗,可是……手變粗的話,就不能彈吉他了。」
「這樣啊,手洗……會讓手變粗啊。」
陣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襯衫。沒有燙過的衣服,仔細地清洗過,還細心地晾在窗戶邊。以往都是交給下人來服侍自己的莎拉,竟然還用她那從來沒有碰過水的白嫩雙手,來洗這些衣服。
自己說出很過分的話……明明知道,莎拉並不是為了賺錢……要提升神燈魔神級數,才在陣的身邊照顧他的。當稱讚她做的煎蛋時,莎拉臉上還露出那麽愉悅的表情。
「夕也,你有沒有曾經因為說錯話而傷害到人?」
陣悶悶地問著夕也。
「這種事情的確發生過好幾次啊。那又怎麽樣?」
「那之後……有恢複交情嗎?」
「對方說到死都不原諒我,怎麽樣?」
「那你是惹對方生氣到什麽程度啊……」
陣看起來很沮喪。隨口迴答的夕也,搞不清楚陣為什麽變得那麽消沉,隻是覺得奇怪。
向學校請假的莎拉,在床上窩在絹被中。一整天都沒有起來,直到時鍾指著三點。是下午茶的時間,房門響起敲門聲。
「打擾了,莎拉大小姐。茶已經送過來了,方便進來嗎?」
莎拉從被裏探出頭來,沙啞的聲音迴道。
「……好的。」
門被打開,管家尼可萊巴普洛夫走了進來。他推著金色的推車,上麵放著不倒翁暖爐形狀的銀色水壺。
「您從早上就沒有進食,這麽說或許打擾到您,可是我很擔心您就送了餐點過來。有沒有可能是花粉症……紅茶據說對花粉症很有效喔。」
「謝謝你,隻是感冒而已。」
「紅茶對感冒也有效用。能讓身子暖起來,預防感冒用紅茶漱口就能達到效果。」
尼可萊打開俄式茶爐倒出熱水,把茶壺溫熱過後,倒出顏色鮮豔的紅茶。莎拉從床上坐起身,睡衣上麵披著披肩。雖然是睡衣但可是使用多層蕾絲的豪華款式,就像件禮服般。
「尼可萊的俄羅斯紅茶,不管什麽時候喝都很美味。」
莎拉邊將女仆手工製作的蘋果果醬用湯匙送入口中,邊啜著熱唿唿的紅茶。蒼白的臉頰上,被溫熱的水氣熏得發紅。尼可萊板著一張臉,總算鬆了口氣,用手調整著單眼眼鏡的位置。
「您一直關在房間裏,主人非常擔心您喔。」
「嗯,我現在不想要看到爸爸。」
莎拉心裏頭怨恨著父親。如果不是身為神燈魔神家族,就不會有這麽多令人難過的事情發生啊。
就算沒有錢,隻要家族能夠過著幸福的日子就好。可是,沒有錢就會讓家族崩壞。這樣下去,也當不成神燈魔神。自己會失去金錢還有家族,一切的一切……現在光是失去陣,就已經如此地心痛。
莎拉兩手緊緊按著胸口。從早上開始就感到陣陣心痛。
「尼可萊,如果有一天,我窮得一文不名……你一定也會離開我吧?」
「什麽?窮得一文不名……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尼可萊有些不知所措,他用手調了調單邊眼鏡的位置。接著毫不猶豫的堅定地迴答說。
「不會的,大小姐。我們巴普洛夫家,世世代代都擔任管家。很久以前就侍奉俄羅斯帝政時期的羅曼諾夫皇族,是管家中的名門望族。我從出生以來就被教育要成為最棒的管家。而且現在能夠服侍像莎拉大小姐如此完美的主人,我已經很滿足。並不是因為金錢而服侍您。我隻會專心地服侍莎拉大小姐。萬一這個家真的麵臨家道中落的狀況,要讓家族複興,我會抱著不顧一切的覺悟跟隨在側!」
尼可萊信心滿滿地說著。莎拉卻有些難以啟齒地搖了搖頭說。
「謝謝你……尼可萊真堅強。要是我的話,就沒有辦法這樣接受自己的命運……」
「發生什麽事了嗎?」
尼可萊擔心地看著莎拉,小心翼翼地開口問。
「以前您曾提過有人在您的鞋箱中放蟲子……是不是又發生什麽事?」
「啊,沒有。那之後就沒有再發生過,不要緊的。」
「那麽……是新木陣,跟這個同班同學有關係嗎?」
從尼可萊的口中聽到他的名字,莎拉驚訝地臉馬上紅起來。
「你在說誰……誰啊!」
「前天您送香住愛花這個女孩迴櫻寮時……莎拉大小姐在跟她聊天的時候,逾越了禮節在駕駛座上,聽到了您們的對話。」
「啊。」
莎拉緊張地用手捂著嘴。尼可萊心想自己應該是猜對了,保持著與莎拉間的距離,靜靜地說道。
「她是國中部的學生,您大概認為平常也不容易見到她,但她知道鞋箱內被人放蟲的事情卻替您擔心,是個溫柔的女孩……莎拉大小姐也難得地對她說出心裏的話,聽聽她的意見。」
「我很難得做這事,是什麽意思!」
「從您父親那一代,我就在這個家中工作。大小姐的事情從您出生以來我就很清楚。大小姐時常自己忍受艱難,完美地達成他人的期待,表現出絕佳的一麵。可是這世上並沒有事事完美的人啊。您這樣,不覺得痛苦難過嗎?」
的確就像尼可萊所說,莎拉心想。與陣之間擁有共同的秘密……跟他最初是吵架認識,可是卻能夠以最真的自己麵對他。當然常常會發火,可是對於其他人相處時不能夠生氣的莎拉來說,是很新鮮的經驗。第一次能把情感從全身散發出來。可是,現在已經永遠沒辦法跟陣說話了。
看不下去難過地縮著身子的莎拉,尼可萊忍不住輕輕地伸出手,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膀。
「您別介意,如果有什麽事情,小的願意隨時傾聽。我想要幫大小姐的忙。」
「不要緊的,尼可萊。如果把自己的心情全部都傾吐出來的話,就沒有保護自己的空間。如果再次受傷的話,便無法再站起來了。」
「盔甲太沉重,也可能沒辦法再站起來喔。」
「總比受傷來的好啊。」
「您曾對那叫做愛花的女孩提過。班上有個男孩子,從不看您一眼,隻是埋頭在書中完全沒注意您的存在……這樣的男生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讓您相當在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呢?」
「啊,那是……因為……」
莎拉困惑地低下了頭。沒有想到,愛花竟然是陣的青梅竹馬。幸好愛花對跟莎拉說過話這件事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好
像沒有跟陣提過,可以稍微安心點。
「您的心情我了解。莎拉大小姐就像朵華麗的花朵,即使不說話也會吸引眾人的注意。但是居然有人根本不在意大小姐的存在,實在是個怪咖。莫非自己是被他所討厭了嗎?明明什麽事情都沒做,自己是不是有什麽惹人厭的地方呢……您如此問過她,像大小姐這樣完美的女性,不可能會被人討厭的。請您務必安心。」
尼可萊卯足勁地接口說。
「隻對考古學的書籍有興趣而不理莎拉大小姐,那個男孩的理想女性類型,恐怕是木乃伊之類的吧。他有如此偏執的美學意識,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尼可萊拚命地要鼓勵莎拉振作。他總是為自己擔心,更讓莎拉無法開口找他吐露心事。像愛花那樣沒有危險的對象倒還無須有所顧慮……可是麵對真心地替自己著想的尼可萊,莎拉是不希望他替自己擔心的。
「你說的是……」
莎拉裝作理解的模樣,勉強地露出笑容。
「謝謝你,很好喝喔。」
做出開朗的表情,將杯子放迴去。這代表著,你可以退下了,尼可萊很清楚。可是他仍然擔心著莎拉,於是又再開口問道。
「您要不要再來一杯?」
「嗯,不用了,謝謝你。」
看到她勉強地露出笑容說出的話,尼可萊覺得有些寂寞。他知道莎拉並沒有辦法找任何人商量事情,隻是自己一個人摸索著。
「那麽,我就退下了。如果您有任何事,請您立刻吩咐。」
尼可萊行禮作揖,不是很放心地推著餐車離開房間。
女仆長瑪莉就站在門外,兩手環抱著,似乎有些生氣。
「巴普洛夫先生。仆人們剛才在找您,您不下命令工作就沒辦法進行下去。」
「啊啊……真抱歉,莎邦德小姐。謝謝你。」
輕輕低下頭正打算穿過瑪莉身旁時,她小聲地開口說。
「照顧女主人是女仆的工作,您身為管家這麽做是越權行為。」
「多謝您的關心……因為擔任大小姐的司機,不知不覺就……我不是故意要跨足您的工作領域,真是很抱歉,莎邦德小姐。」
「給您一個忠告……當然,有著曾侍奉曆史悠久羅曼諾夫王族血脈的您,想必輪不到我來提醒您。」
瑪莉的眼神,嚴厲地注視著尼可萊。
「我們是仆人。主人與仆人之間,絕對不能跨越身份的階級。與主人談戀愛這樣的事必須要避免……那是管家和女仆絕對要遵守的守則。」
「這種事情,我,我當然知道!」
尼可萊白皙的臉都紅了起來生氣地說。看著尼可萊的反應,瑪莉以更冷冽的視線看著他。
「哎啊,巴普洛夫先生也有會生氣的時候啊。將感情表現在外,是身為仆人的失職。這是從祖先開始世世代代侍奉英國皇家的莎邦德家家訓。」
「不,不是的。我並沒有生氣。」
尼可萊慌忙地趕緊想要裝做沒什麽事情的模樣,但是卻更加狼狽。再這樣下去會兵敗如山倒,尼可萊連忙兩步並做一步地離開現場。看著他的背影,瑪莉如冰霜般的表情才緩和下來,嗬嗬輕笑出來。
「真是容易看穿的男性。該讓他清楚知道俄羅斯的管家,要跟曆史悠久的女仆聖地——我們大英帝國相比,根本是天差地別。我跟他,在仆人的格調中就是不同……我願賭上大英帝國的名聲!」
瑪莉輕巧地轉過身。身上的圍裙優雅地飄動著。她便往屬於她的戰場,下一個工作地點大步地邁去。
這時候,喝過紅茶的莎拉,身體暖和不少也有了睡意。
卷在被子裏恍恍惚惚就要進入夢鄉時,放在床邊小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撥打過來的電話號碼,莎拉一點印象也沒有。
「大概是什麽推銷電話吧?」
莎拉把被子拉到頭頂蓋住,不打算理會它。可是,過了許久電話還是響著。莎拉終於受不了,隻好接起電話。沒想到,有個低沉的男性聲音說道。
『今天沒有去上課啊,神燈魔神。』
莎拉嚇了一跳。知道莎拉是神燈魔神的隻有父親跟陣,除此之外沒有別人。
「你……是誰?」
莎拉顫抖著用兩手握著手機,跪坐在床上問話。電話那頭,隻有笑聲傳過來。
『如果我說你的神燈現在在我手上……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為,為什麽會在你手上?」
『隻要摩擦這個神燈,馬上就能讓你成為我的仆人。對啦……盡量讓很多人看見,在學校裏把你召喚出來也挺有趣的。』
「別……別開玩笑了!做這麽丟臉的事……更何況,我拒絕成為身分不明的家夥的仆人!」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不過,途中改變神燈的主人也不是好事……級數會歸零,魔法書的咒語也會全部消失喔。』
「為什麽你連這種事都知道?」
『隻要把你召喚出來,馬上就可以清楚知道啦……你也可以曉得我是誰。』
喀鏘一聲聽見金屬的聲音。莎拉慌張地心想,這或許是神燈的聲響,緊張地摸著手機。
「等,等等!要錢的話多少我都可以給你,不要摩擦神燈,快還給我!」
『就這麽討厭成為我的仆人嗎?新木陣那家夥,到底哪一點好?』
「啊……新木陣!」
莎拉的臉蛋現在就像快噴火來似地滿臉通紅。
「我並沒有,特別想要成為他的仆人!隻,隻是不想讓好不容易上升的級數變成零……而且,快把神燈還來!」
『那麽今晚十二點,你要到學校來。』
「時間這麽晚沒有辦法出家門。瑪莉很嚴格,司機尼可萊也已經睡了。」
『十二點一到,我就會摩擦神燈。那麽,你就會變成我的仆人……永遠喔。我如果不摸你的頭,你就永遠迴不去。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身邊的。』
「你、你在想什麽!你怎麽敢做出這種事情!」
『那,你就得來學校。』
「為什麽要對我做出這種事來!我有得罪過你嗎?」
『得罪……說不定是恨你。俗話說由愛生恨。因為我的戀文,你看都不看就丟掉了。』
「戀文?指的是情書嗎?我從來沒有收過,你是不是搞錯對象?」
『……總之,我在學校等著你。』
「等一下啊,不要這麽自顧自的……」
莎拉喊著,但對方已經掛斷電話。莎拉傻傻地一直盯著手機看。神燈從陣的手中給了他……這件事讓她不敢相信。或許是場騙局。可是,怎麽可能會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呢。
心裏頭動搖著是否要去確認這件事,可是,不問又不行。莎拉壓抑著焦急的心情,從床上站起身來,搖了搖擺在桌邊的金色唿叫鈴。很快地,瑪莉帶著另一個女仆來到房間。
「您有事唿喚嗎?大小姐。」
「我要外出。」
「好的。」
瑪莉恭敬地低下頭。她用梳子梳著莎拉的頭發,女仆從衣櫥裏取出替換的衣服,開始幫莎拉換衣服。
莎拉就像個洋娃娃般一直站著,腦海裏想著陣的事。明明說過不想要讓別人看到自己穿女仆裝的模樣,可是卻把神燈交給別人,莎拉一點都不想要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來。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內心覺得唏噓難過。
女仆們手腳利落地替她梳洗換裝的同時,莎拉沉重地歎了口氣。
修長的手指輕巧地把手機關上。
打電話給莎拉的人……是近衛右京。穿著製服的右京,坐在學生會辦公室的椅子上,端
正清秀的臉上,浮現出邪惡的笑容。會長的桌上,擺著魔法神燈。
「會長!您在不在!」
隨著匆匆的敲門聲,副會長冰室江利子跑了進來。
二年級的江利子有著模特兒般的體型。輪廓線條很看似冷酷,因此與她臉上的利落設計的眼鏡很搭配。一頭中長發也給人成熟穩重的印象。右京一副不太高興的表情對江利子說。
「怎麽了。慌慌張張地,一點都不像你。」
「重大的問題。一定要直接呈報上來才行。」
江利子把手放在右京桌上,身子靠了過來,幾乎要貼上去的態勢告狀說。
「橘寮二○四號房的男生,把一年級的座堂莎拉給帶進房內!明顯地違反宿舍規定!」
「……怎麽可能。」右京哼笑著。
江利子兩手用力地拍打著桌麵。
「是真的,會長!座堂莎拉常常打電話到我打工的披薩店,訂購特別口味的披薩……昨天晚上,她打電話來說要送到橘寮二樓正中央的房間!」
「住那間房的,是她的同班同學新木陣和宇多田夕也。新木昨天被處罰不準用晚餐,想必是同情他的座堂特別點給他的吧。」
「不,聽起來不像是那樣!」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她在新木他們的房內,也不可能去取外送啊。住宿生都很清楚,禁止帶女人還有食物進宿舍。」
「會長……不,我相信可以告訴我們學校裏所有的學生,大家都誤解座堂莎拉了!以往我都認為會被大家以為我是在中傷毀謗她,所以才沒說出口……但以女人的直覺我可以清楚知道。她絕對不是大家心目中的女神。她隻是在裝模作樣罷了!」
江利子揮舞著拳頭拚命解釋著,右京卻毫無興趣地不理她。
「這是不可能的事。」
「位於人上之人,以個人的感情來判斷事情是不好的。」
看著語重深長地對自己說話的江利子,右京訝異地開口問道。
「以個人的感情?」
「會長您雖常說男女生從七歲起就不能同坐,必須保持跟女性間的距離,但唯有對座堂莎拉……您曾經送過情書給她吧?」
「你,你說什麽蠢話!」
看到困惑的右京,江利子更加嚴厲地說。
「我在清掃會長室時發現的。」
「你沒經過我同意就打開來看?」
「……身為副會長,應該要知道關於會長的大小事物。」
「哼……我還以為隻有你,跟其他愚蠢的女性不同。」
「不、不是的!這並不是愚蠢的嫉妒……」
「你給我出去。不要再令我失望了。」
右京冷冷地指著房間外麵。江利子吞下一口氣,不敢反駁一句話,小聲地喃喃說著。
「……既然這樣,我就去找證據讓您看看。揭開座堂莎拉的真麵目,讓會長消除對她的執著……」
江利子飛快地離開會長室。可是卻剛好跟在走廊上快步走著的少年撞個正著,讓江利子摔了一跤。
「啊,好痛!」
「啊,姐姐!你沒事吧?」
撞到的人是有著大眼睛,連發型跟整體印象都圓嘟嘟的弟弟啟太。超級近視眼的江利子,眼鏡一掉在地上就什麽都看不見。
「眼、眼鏡眼鏡……」
「在這裏,姐姐。」
啟太撿起眼鏡,掛在江利子臉上。他坐在地上,像小狗兒般的眼神,擔心地望著江利子的臉。
「對不起,我太匆忙才……」
「沒關係。啟太,你有沒有受傷?」
江利子像個大姐般冷靜地調整眼鏡的位置,溫柔地問道。
「嗯,我沒事……」
「太好了,重要的啟太沒事就好,啟太如果出事,姐姐……」
江利子緊緊地抱住啟太。在江利子懷抱裏,瘦小的啟太整個人被抱住。啟太害羞又有些困惑。
「啊,那個,姐姐。姐姐打工的次數,應該可以減少一些了。」
「咦?什麽意思?」
「姐姐自己得到獎學金每天從遙遠的家裏來上學……為了讓我能夠集中精神念書,直到深夜還在工作就是要讓我進宿舍對吧。」
「是啊,這是我應該做的不是嗎?啟太是男孩子,我希望你能夠盡情地學習,走自己想要的路。為了讓你達成願望,姐姐無論如何都會拚命工作的。」
「工作結束那麽晚了還在念書,姐姐就是這樣才把視力搞壞的……」
啟太難過地壓著胸口。
「我會努力加油成為模範住宿生,舍監說不定會推薦我可以免除住宿費,我就是要去詢問舍監關於這件事的」
「哇,模範住宿生?好厲害,真不愧是姐姐最棒的弟弟!」
江利子再一次抱住啟太,替他把製服上的灰拍開,頭發撥整齊,並把袖口和衣擺整平,儀容整理幹淨。
「這樣就可以了。嗯,祝你順利。不要對會長失禮喔。」
「嗯,謝謝。」
啟太乖乖地點點頭,就走進會長室。房內的右京看向啟太。
「我正在等你呢,冰室。現在正好在寫推薦函。」
「啊,謝謝您,舍監!」
啟太開心地從右京手中接過信封。突然,看到桌上的魔法神燈,啟太開口問右京說。
「那個,舍監。關於這個燈……是在舍監的命令下,從新木學長房裏未經同意就取出來的……真的沒關係嗎?」
「當然,宿舍絕對禁止夾帶私人物品進來。」
「可是,雖然說是舍監的命令……學長不在時,擅自潛進他的房間,總覺得似乎不是很妥當。」
「在宿舍裏,舍監的命令跟判斷就是聖旨。沒有必要質疑。這才是所謂的模範住宿生,冰室。」
右京把手放在啟太肩上。接著,壓低了聲音喃喃地說。
「你的姐姐十分討厭座堂莎拉,根本派不上用場……但看來,你還蠻有用處的。」
「啊?」
「冰室,你覺得座堂莎拉這人怎麽樣?」
「莎、莎拉小姐嗎?」
啟太的臉,立刻紅了起來。他跟姐姐江利子不同,與其他學生一樣,都崇拜著莎拉。
「那,那個……我覺得她很漂亮。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人……啊,當然,我姐姐江利子另當別論。」
「你想要跟她告白嗎?」
「哪裏的話!大家都說,她的世界與我們不同。莎拉小姐是女神,遠遠地欣賞她就已經足夠了。沒有人會允許任何一個人把她據為己有。」
「告白後被拒絕的可能性太大……就不想要冒這個險了吧。」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
「我懂了,自尊受到傷害,而害怕連自己的人格都會被否定。」
「您,您在說什麽啊?」
「喜歡的心情,是理性無法壓抑的……想要什麽就放手去爭取才對,我要說的就是這個。」
說這句話時,右京的身體發出藍白的光芒。光芒刺眼到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揪嗚嗚嗚……的尖銳聲響在腦中響著。啟太忍不住蹲了下去,抱著頭。
「好痛!頭快要裂開了!」
「沒錯,讓自己的心抽離理性。把壓抑的潛在意識解放出來,人類才會得到原先所擁有的強大力量。」
啟太忍耐著強烈地頭痛,不停地發出慘叫聲。可是,就在一瞬間,突然變得一片寂靜。崩潰般地倒在地上的啟太眼中,失去了光芒。
「……莎拉小姐……」
啟太腦中一片空白,嘴上隻是喊著這個名字
。右京露出了奸詐的笑容來。
「會來就好,座堂莎拉。最好把那個男人也帶來……」
啟太像個幽靈似地站起身來。右京身上依然閃著藍白色的光,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同時,陣放學後,又來到「千一夜」。
找不到平常一起迴去的夕也,本以為他在這裏才過來,結果也不見人影。
「欸,久等了!」
仍然很豪爽的艾爾芙,捧著大份量的波斯咖哩過來。像下水道蓋子般的盤子上裝滿白飯,上麵澆著含有石榴有酸酸甜甜口感的香辣咖哩。也附上一道富含青菜的色拉。
「啊,不。我隻是來找夕也的……而且,現在身上也沒錢。」
「所以我才送上這個啊,隻要在十分鍾內吃掉它就免費招待。盡量吃啊,我們家的波斯咖哩可是天下無雙喔!」
艾爾芙豪邁地拍了拍陣的背後。
「然後啊,吃很多變圓圓……」
「變圓圓?」
「啊,沒什麽。」
艾爾芙捂住嘴。卻從手指間的空隙,流出了口水。陣皺起了眉頭。
「你……難不成,想要把我吃掉?」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態度慌張的艾爾芙,像鸚鵡學講話般拚命否認著。話說迴來店長跟老板娘,似乎也用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我要迴去了。」
空氣裏彌漫著奇怪的氛圍,陣站起身來。
「啊,等等!」
艾爾芙連忙抓住陣的領口,從後麵緊抓不放。被壓住的陣往前一撲倒在地上,周遭在用餐的客人都嚇了一跳議論紛紛。艾爾芙看起來瘦小,但是被壓在下麵的陣的背後,感覺到她豐滿的胸部貼在身上。可是撞到地板的臉非常疼痛,根本不是悠閑地想這些事情的時候。
「你要幹嘛,很痛耶!」
「哎呀哎呀別這麽急嘛,慢慢地被吃……啊不是,讓人吃……不是,吃過再走嘛。」
「兩次都講錯可見有多想吃啊!我說,為什麽要吃人啊!」
「不不,不是吃人啦!」
艾爾芙壓製著在她身下暴走的陣,突然,碰到他左邊鎖骨上的腫包,突然就停止不動。
「這個是……」
趁著艾爾芙有一瞬間停下動作時,陣連忙從她的壓製下脫離。
「啊,等一下!你,肩膀上長了東西喔!」
「淋巴腫起來啦,再見!」
陣把艾爾芙拋在腦後,從店裏逃出來時,店門口喀地被拉開,是莎拉飛奔了進來。
陣吃驚地吞了口口水。因為吵架分開的她居然出現在眼前,而且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穿便服。服裝使用大量最頂級的雪紡紗,飄逸的剪裁點綴許多花邊和小花裝飾,加上淺粉紅色……就像花精靈般的衣服。
「莎拉小姐!」
「是座堂!穿便服耶!」
四周的學生吵嚷騷動著。大家都都呆呆地盯著她看。莎拉蹲在倒在地上的陣麵前,不安地按著胸口開口說。
「……你,把神燈給了什麽人?」
「啊,神燈?」
陣驚訝地張大眼睛。突然,艾爾芙從旁探頭過來。
「神燈是什麽東西啊?」
「啊,不,沒什麽。」
陣按著莎拉的肩膀,趕緊走出店家。
「就說要你等等啊!真是的……做好的咖哩要怎麽處理啊!」
艾爾芙朝著陣的背後喊著。
走出店外的陣抓住莎拉的手腕,小心翼翼地不讓別人看到,把她帶進建築物間的窄小巷道裏。莎拉滿臉不高興地,把陣的手揮開。
「好痛喔!不要這麽順手就碰我,庶民!」
「在他人麵前,你在想什麽!魔法神燈這件事不是你自己說是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嗎?」
「是……是你破壞秘密的吧?你把神燈交給誰了?」
「看來你還真會張著眼睛說夢話呢。」
「你是覺得我很礙事,就把我隨便推給別人了吧?」
「你的確是很礙事!可是,你自己說被別人看到你穿女仆裝很丟臉,所以我才守住神燈魔神的秘密,並沒有把神燈交給任何人!」
「可是,我接到有個人打電話給我說他擁有神燈!」
「有疑問的話,就到宿舍來啊。我讓你看看神燈!」
「好,我就想要看看!」
你一句我一句的,莎拉吼著。
莎拉在橘寮前等著,住宿生們都從窗口探出頭來,紛紛騷動著。
「喂,為什麽座堂會在宿舍前麵啊?」
「天哪!穿便服也這麽可愛!」
「跟新木陣一起來的,是怎麽一迴事。那個一年級生!」
住宿生們紛紛揣測著,當然還混雜著憧憬與嫉妒。
陣在自己房間裏,翻找著神燈被丟進去的垃圾桶。可是不管怎麽找,就是沒有魔法神燈的蹤影。垃圾全部都在,也沒有送出去倒過。難道是自己忘記了放到別的地方嗎……他找遍房間,連床底下都找過,就是都不見蹤影。
陣鐵青著臉,走出了宿舍。焦急地等待著的莎拉,等不及地噠噠噠噠跑向陣。
「喂,那個一年級生在跟座堂說話!」
「連我都沒有跟她講過一次話耶。」
住宿生們的視線如針紮般朝陣的背後射去。陣移動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後,這才吸了口氣對莎拉說。
「對不起,神燈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麽意思?」
莎拉驚訝地抓住陣的兩手,吃驚地大叫著。
「怎麽會這樣!在那麽狹窄又沒東西的房間裏,到底是怎麽弄丟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把它塞在垃圾箱裏,想說再也不要召喚你了!」
「你說什麽!就因為那點可愛的小失敗,你就斷然地決定不再召喚我?而且還把重要的神燈丟在垃圾箱,還真是心胸狹窄的庶民!」
「看樣子,你一點反省的樣子也沒有嘛……」
「該不會是把垃圾拿出去丟了吧?」
「不,其他的垃圾都還在垃圾桶中。這就表示神燈是被打電話給你的人偷走的吧?宿舍裏有小偷,這真是大問題!」
「比起什麽小偷問題,我這邊才是大問題吧!打電話給我的腦殘王八……」
「你這個大小姐怎麽能講什麽腦殘王八啊。」
「現在不是挑說話語氣毛病的時候!那個腦殘智障說,要把我召喚出來,而且絕對不要摸我的頭耶!」
「那不就表示,你沒有辦法成為獨立的神燈魔神,無法從主人那兒獨立了嗎?」
「重點是,滿足指數夠的話,我就能夠迴家了吧?他不摸我的頭,滿足指數就不夠,我永遠都沒辦法迴家。甚至連房門都出不去!」
「被監禁……的意思嗎?」
陣這才理解到問題的嚴重性。
「而且,如果他在公眾場合召喚我的話……就會在大家麵前暴露我是神燈魔神的秘密。會被大家看到那件丟臉的女仆裝啦,如果要這麽丟臉的話,我就當場咬舌自盡!」
「這也是個不錯的意見,總還有其他的方法吧?」
「去買顆足以炸毀地球的炸彈?」
「還有,去把神燈搶迴來。」
陣冷靜地想要製止過度激動的莎拉。
「他叫我晚上十二點,要到學校來他就會還給我。」
「聽起來就像典型的陷阱。」
「我有門禁,而且要在晚上跑去外麵……」
「說的也是,遇上變態真的很恐怖。」
「不是啦!如果碰到鬼
不是很可怕嗎!」
莎拉鐵青著臉叫著。看樣子是很認真的。兩手的拳頭緊緊握住,用力地揮來揮去。陣睜圓了眼睛,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鬼?你相信有鬼啊?你還挺孩子氣的嘛!」
「你眼前就是神燈魔神,怎麽還會不相信有鬼呢!」
莎拉被嘲笑,鼓起臉頰氣唿唿地迴嘴。
「更何況,一個人去見根本還摸不清底細的怪異人士,也不曉得會遇上什麽事情。要不是某人把魔法神燈給搞丟的話,也不會讓我碰上這種事……」
莎拉頗有含意地看向陣。陣擺出苦瓜臉,暫時不想理她,可是莎拉的視線緊緊地盯著瞧,實在沒有辦法再裝蒜下去,隻好無奈地表示。
「……好啦。神燈被偷走是我的緣故……我就跟你一起去啦。」
聽到他的話,莎拉這才鬆口氣輕輕拍撫胸脯。但也算不上是高興,她雙手交叉在胸前哼地往上看。
「沒錯,全部都是你的錯,就像個男子漢一樣負起責任吧。」
她盛氣淩人地說。陣似乎認為很麻煩,深深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