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殘忍了,明明就要柳暗花明、海闊天空了,誰知道臨到關口,生生的出了變數。


    “跟我來。”


    鄒吾還是那麽沉穩,攬著他的肩膀,腳下一拐直接沿著坊牆朝反方向走。此時坊門處正好一個行商正在接受盤查,府兵和那人爭執著揭開了油皮布開箱檢查貨物,也沒人注意他們,如是走了一段距離,他們順著硝石牆,不留痕跡地從一處斜馬道折了進去。


    進去辛鸞才看出,這是坊與坊之間的一條通道,臨街而開,人跡罕至,灰瓦牆與灰瓦牆夾出一道,約有五尺七寸,地上沿著坊牆不足三寸的地方壓著兩道深深的車轍,可見這一道窄路將將能容下寬距五尺一寸的寬距馬車通過。


    “可這邊能進去嗎?”


    下一秒,辛鸞還沒反應過來,鄒吾突然拉住他,把他抱在懷裏,狠狠壓在了牆上!


    辛鸞嚇得簡直要叫出來了!


    鄒吾手勁兒太大,這一下他雙腳離地,整個人被生生提了起來!


    辛鸞如驚弓之鳥,剛還以為是追兵,此時艱難地側頭,才看清是坊道裏麵駕出了幾列馬車來!因為他們拐得突然,鄒吾倉促中怕他刮到他,這才把他按到了牆上!


    “西市這一側坊牆上還有一個門,當初是因為司丞徐斌的遠親在裏麵開了家玉石店,有時要走些私人的貨物,就聯名幾個商家奏請了虞部,從坊牆上直開了一道門,方便他們單獨運貨……”


    鄒吾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極了,那吐息噴在辛鸞的錐帽上,白紗就在辛鸞的唿吸間顫抖,辛鸞盯著鄒吾上下滾動的喉結,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怎的,心跳得更猛了。


    趕車車夫常見這種和車馬相錯而過的行商,一個眼神也欠奉,拉車的轅馬踏著黃土地,不合時宜地噴著鼻氣。


    辛鸞自認為從來沒和人這麽近過,誰道這天殺的車馬還越駕越慢,磨蹭過去之後一輛,居然還有一輛……


    忽然鄒吾問:“怎麽帷帽裏也能曬成這樣?”


    辛鸞那一刻的慌亂簡直無地自容,不知哪裏來的勁兒,他猛地推了鄒吾一把,鄒吾沒防他這一推,腦袋砰地一聲砸上了後背馬車貨箱,結結實實地撞了一記!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辛鸞手忙腳亂,趕緊抱住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這邊拽,一時急得要哭了。


    第34章 照身貼(4)


    馬車行過之後,鄒吾立刻就放開了辛鸞。


    誰知道辛鸞被他剛剛夾得腳都軟了,他這麽忽然一撤,辛鸞雙腳落地,差點一下子跪了下去!


    鄒吾捂著後腦勺被他嚇了一跳,趕緊手忙腳亂地摻了他一把,“沒事吧?”


    “沒事沒事沒事……”


    辛鸞臉要噴火了,慌不擇路地扶了他一把,指尖一觸,兩個人又不約而同地撤開了手,亂七八糟地開始拍打身上蹭上的硝石牆灰。


    辛鸞一通亂來的整理儀容,最後扶了扶帽子:還好還好,錐帽沒掉!


    鄒吾也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低啞道:“奇怪……”


    辛鸞還以為他在說自己,嚇得人都要沒了:“啊——?”


    鄒吾卻驀地笑了,很開懷的那種笑,伸手幫他撲了一下他後背的灰,怕弄到傷口,手勁兒很輕,“我是說這個崗設的奇怪,西市東市都自有市署管理,從來不曾在坊市門口設崗盤問,天衍開國以來一直鼓勵市貿經濟,便是當初國內掃平亂黨時都不曾下這個功夫——這次籌劃追逃的到底是神京的哪位大人啊?這麽大膽嗎?”


    “大膽?”辛鸞聽不懂這個評價。


    “南境還有戰線,南陽是要南方提供軍需物資的,別的都好說,藥材的大宗都在這兒……”鄒吾點到為止,也不多說,況且此時也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辛鸞聞言也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這個。南君墨麒麟申睦桀驁,他父親在時,南境戰事也時戰時休,其中細節他不清楚,若說他腦子裏關於市署最近的消息,也是他叔父假苦肉之計,曾經禁行神京通市,收緊城防,唯一的益處,大概就是推進了天衍十四年的神京廉政,讓那些年節走動的外省人沒能有機會送賄。


    ·


    此時辛鸞喘上一口氣來,整個人就順暢了許多,他直起腰,活動了活動肩膀,卻不防鄒吾忽然在他麵前伸出了手。


    “……嗯?”


    “不是站不穩嚒?”


    鄒吾沒有看他,話說的難得有點猶豫,“扶著我點。”


    這話就像一口熱湯鍋,辛鸞起先是燙了一下,咂摸過後,瞬間開始真香。他不做聲地咧開嘴角,歡歡喜喜地抬起手,怯生生地放進了鄒吾手心裏。


    西市是個大市,現在又趕上快開春和上元節,往來賣貨運貨的人便尤其的多,隔著一道坊牆也能聽出裏麵是何等的熱鬧。他們走的這條斜馬道幽深冷寂,距離鄒吾所說的小門至少還有五十丈深,再有馬車行經而過,他們再那麽一擠,兩個人就開始有點神思不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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